安以墨好似没有看到她的震惊一般,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直到一连吃完两碗饭,彻底吃饱之后,他才看向霍凉染。

“你吃饱了,那我刷碗。”霍凉染极为尴尬的收回原本盯着他的视线,刚要起身,便听安以墨又淡漠的说道:“如果我不毒死他,他就会毒死我。”

霍凉染止住想要站起的动作,静静的望着他,无声的陪伴着他。

不表现出哀伤,并不代表就不难过,那是因为伤在了心底。

而像安以墨这样淡漠的人,永远都不喜欢别人的安慰和同情,若是有心,安静的陪伴便够了。

“莲衣门有一个规定,待徒弟出师,师徒两人之间必须有一场比试,必须有一个人死在这场比试中。这样,活下来那个人的毒,便会无人能解,无人能敌,可以永远让莲衣门在江湖中处于不败之位。”安以墨静静的说着,语气依旧如同每一次冷冷的,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那你会收徒弟吗?”

“遇到合适的人,早晚要收的,我决不能让莲衣门在我这一代失传。”

“安以墨…”她想劝他不要收徒弟,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那是他的使命,并不是她的一句话,便能改变的,她只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遇见那个有缘人。

他平静的凝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开口。

“安以墨,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喜欢吃什么。”她笑着改了口,轻松的语气里带着些酸涩。

“没有”安以墨很是冷酷的丢出两个字。

霍凉染低头看了看被他吃得空空的盘子,很是无语。

什么都不爱吃的人,还能吃这么多,胃口还真是好。

从阳城回皇城的一路上,她也没发现他这么能吃过。

反倒是来了这山谷后,她日日给他做野菜,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安以墨,你去打只野鸡来,我给你做烤鸡吃吧!”霍凉染对着他眨眼笑了笑,建议道。

安以墨闻言,顿时变了脸色,眼中甚至划过了滚滚的萧杀之意。

霍凉染一愣,不解的问道:“安以墨,你怎么了?”

他顿时白了脸色,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便站起身,快步走出了她的视线。

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仔细回想着自己刚刚到底说错了什么,却只能百思不得其解,发誓以后在他面前,一定要少说话,免得随时惹怒了他。

这一日,赫青绾等到了天黑,也没见安以墨回来。

她真不明白,这男人怎么就这么小气,还跟她玩始终。

她本不想管他,却终是在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回来后,再也坐不住的站起身,出门去寻他。

“安以墨…”她手里拎着灯笼,一边走一边喊。

这山谷里本就没有人烟,这会儿只剩下她一个,她看哪里都觉得恐怖,一时间不禁被吓得瑟瑟发抖。

但,越是怕,她便也越是担心他,只能勇往直前,装着胆子到处去找他。

若不是他离开的时候,太过的不对劲,又迟迟不归,她也不会这么担心他了。

“安以墨,你在哪里?”

霍凉染边走边喊,尽量往僻静的地方去找,找了他足足一个多时辰,最后才在一个小石洞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他。

“安以墨”她将手中的灯笼放到地上,在石洞边蹲下。

石洞极小,刚好够他的身子卷缩成一团躲在里边,她只能蹲在外边,推了推他,“安以墨,你醒醒,我们回去睡。”

谁知,她的手才一碰到他的身子,他本来微微颤抖着的身子,便更为剧烈的抖动起来,口中还模糊不清的呢喃起来,“不要打我,不是我偷,不是我偷的。”

霍凉染鼻子一酸,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但还是能想象到,他曾经一定是发生过什么无法面对的事情。

“安以墨,我信,你没有偷。”她抽出袖子里的丝帕,刚想为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便被他额上的温度烫得一震。

“我没偷,我没偷,别打我。”安以墨颤抖的身子使劲的往洞里缩去,拒绝她的碰触。

她红着眼眶,收回手,一时间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娘,不要丢下以墨,不要…”安以墨仍旧在断断续续的呢喃着,恐慌的神情就像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

蓄在眼眶中的眼泪,瞬间决堤,霍凉染因他此刻的反应,心里一阵阵的疼。

虽然,他拒绝她的碰触,但是他的头那么热,耽搁不得,她必须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她试着去握住他的大掌,不管他怎么挣扎,她都紧紧的握着,一遍一遍的安抚道:“安以墨,我信你没偷,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他挣扎了一会儿,果真便停止了挣扎,安静了下来。

她见他不再挣扎,才试探着又道:“安以墨,醒醒,我带你回家。”

她的话落下好一会儿,他也没有一点的反应,但大掌却始终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不曾松开过一点。

“墨,醒醒,我们回家,好不好?”她试着让语气更温柔一些,试着唤醒他。

她知道,他没睡,他是能听到她说什么的。

只是,他此刻将自己的心封闭了,拒绝听任何的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有一点的反应,就在她甚为沮丧的时候,他却缓缓的睁开了眼,迷茫的看向他。

她惊喜的立刻展颜而笑,另一只空着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回家?”安以墨费力的从嗓子里蹦出两个沙哑不清的字。

“恩,我们回家。”霍凉染重重的点头,声音微哽的回他。

既然,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那就此成为亲人,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缓缓弯起苍白的薄唇,虚弱的对她笑着轻轻地呢喃,“家…”

“恩,家。”她隔着眼前的一片氤氲望着她,泛滥的泪水再也止不住。

她不知道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这样的他,她就是很想哭,很想哭…

“呵…”安以墨忽然自嘲而笑,“我也可以有家吗?”

“你可以”她尽力止住哽咽,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晰。

“染儿,你真好。”他呢喃一声,高大的身子忽然从石洞里滑出,靠在她的身上,“你是这世上第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安以墨,我以后也会一直待你这么好。”她抱着他的身子,试着将他扶起。

好在之前无心教了她一些的功夫,她此时将他扶起来,还不是很难。

只是,即便扶起了他,他整个已经病得昏昏沉沉,脚下发软,完全不能自己行走了。

她只好背起他高大的身子,艰难的向前走去。

“染儿,别丢下我,我怕…”他伏在她的背上,全无意识的轻喃。

“好,我不丢下你。”她郑重的承诺道。

霍凉染第一次体会了练武的好处,虽然打不过什么强敌,至少能背起他。

若是换了从前,别管他病得有多重,她也没有那个体力将他背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走走停停,累到全身虚脱,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将他背回了两人住的茅屋。

她不懂医术,自是不敢随意乱动他的药,只能找来白酒,给他擦身子,希望他可以尽快醒来。

天蒙蒙的亮时候,昏昏沉沉的安以墨终于恢复了些神志,睁开了紧闭的眼。

只是,他的第一句话,却很是不友好。

“你干什么?”他盯着她在胸膛上忙着的手,微哑的声音冷冷的,尽是质问。

霍凉染愣了下,收回手,忽略他的口气,惊喜的道:“安以墨,你醒了?”

“没醒”安以墨狠狠的白她一眼,这女人没有脑子吗?怎么竟是明知故问。

他若是没醒,鬼在与她说话吗?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霍凉染大人有大量,坚决不与一个病人计较。

女人呀,在面对别人的不幸时,总是喜欢母性泛滥,霍凉染自然也就不例外了。

“没有”安以墨仍是没有什么风度的冷冷丢出两个字,打量一番周围的环境,随即脸色变了变,不悦的质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霍凉染无语的抽抽唇角,感情是她累得半死,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不记得也好,昨晚的事情,他应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吧!

“我怎么知道你为何在这里啊?”她故作不悦的反驳他,“我昨晚本来想过来问你,今日什么时候出谷,就发现你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发起了高烧。”

安以墨刚刚紧绷的情绪,这才松懈了些,抚着仍是发痛的头,坐了起。

“你回去收拾下,我们现在就走。”

“好”霍凉染看着他坦露的胸膛,俏脸一红,连忙转身离去。

昨晚照顾了他一夜,只顾担心他,居然连害羞都忘记了。

安以墨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微拧起了眉宇。

这一出谷,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他也想一辈子留她在这深谷,但她的不快乐,他无法视若无睹,便只能带她离开,重回那纷纷扰扰的尘世间。

作者题外话:明天进入下一卷,变换了容貌,重生后的霍凉染与皇甫烨,皇甫瑾,安以墨之间将会有着怎样的故事?

001 爱殇,新的开始

001 爱殇,新的开始

霍凉染回望着毒峰谷的一草一木,忽然湿润了眼眶,心里是说不出的酸痛。

“安以墨,我们可不可以不走?” 她是真的不想走,真的喜欢这里的安静。

“不可以”安以墨略显苍白的脸上毫无一点的动容,但她不知,其实他也想将她永远的留在毒峰谷中。

只是,她不快乐,真的不快乐,她坚持留在这里,不过是不想面对外边的人和事而已。

能治愈心头伤的良药永远只有都只是面对,而逃避只会让那伤永远无法愈合。

“安以墨,我真的已经放下他了。”霍凉染忽然开口保证道。

“既然已经放下了,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安以墨将马的缰绳递到她的手里,问:“会骑马吧?”

“恩”她颔首应下,接过马的缰绳,底气不是很足的小声又道:“我只是怕我出谷后,给你惹麻烦?”

“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安以墨牵过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走吧!我们还要在天黑前到达第一个村庄,为那里的人看诊。”

霍凉染不得不跟着翻身上马,有些诧异的问他,“你真打算去赠医施药?”

她之前还以为这不过是一个他逼她出谷的借口,没想到他竟真打算这么做,这太不像他的性格了。

“怎么?觉得我天生不应该做好事吗?”安以墨扬起唇角,似毫不在意的反问了一句,一夹马腹,身下的,马便长啸一声,奔跑了起来。

霍凉染一扥马的缰绳,追上去,故意高声道:“我还以为你只会下毒”

“你以为的没错,我的确只会下毒。”安以墨大方的认下。

“…”霍凉染一时间无语,只会下毒的人,要去赠医施药?

安以墨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震惊的她,唇角微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一打马,身下的骏马便更快的飞驰而出。

“安以墨,慢点…”霍凉染一边驱马急追,一边大呼。

“怎么?你怕了?”安以墨在马上转头看向她,依旧是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脸。

“怕,怕你大病初愈的身体受不了。”霍凉染挑衅的一挑眉,声音如银铃般回荡在山谷间。

“哼…”安以墨不屑的哼出一个鼻音,下了战书,“那我们就赛赛,看看是你快,还是我这个病人快。”

“好,输的人帮赢的人做一件事情。”霍凉染爽快的应了声,连扥了两下缰绳,骏马便飞驰了起来,顷刻间超过了安以墨。

他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心中荡起一股暖意,视乎并没有追赶上去的意思。

“安以墨,我一定赢你。”她雀跃的声音从前边传来,充满了朝气和自信。

她有多久不曾如此快乐过了?

他一扥马的缰绳,追了上去。

若是他输得太难看,估计她又要不高兴了。

顕国皇城,皇宫中

年芊妩望着眼前的满园春色,眉眼间有的却全都是绝望的哀泣。

她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出去,已经做好了老死在宫里的准备。

可是,死之前,她想见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她看得出,他喜欢的人是绾绾,也是回了皇城,她才知道,绾绾竟是靖王的王妃。

现在绾绾不在了,他应该很伤心,很难过吧!

“见过皇后娘娘”

身后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让在她脑中刚刚聚集起来的关于安以墨的影像瞬间消散。

她缓缓转身,看向身后这个险些成为她夫君的男人,淡声道:“瑜王不必多礼”。

“皇后娘娘若是闷,可以到我母妃那里坐坐。”皇甫瑾温和的语气里不带一点刻意的卑恭,让人听着甚为的舒服。

“恩”年芊妩微颔首,问:“瑜王进宫来看皇上?”

“恩,刚从父皇那里过来。”他的话顿了下,才又道:“昨儿本王与年将军喝茶,还有提起皇后娘娘。”

“爹爹?”年芊妩愣了下,挥退身边的宫人,对皇甫瑾做了个请的收拾,“瑜王坐下说话吧!”

“谢皇后娘娘”皇甫瑾恭敬的坐下后,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可想有一日自由?”

“瑜王?”年芊妩一皱眉,有些反感这样的问题。

入宫前,娘亲特意的交代过,在宫中一定要切忌少说话,免得让人抓住把柄,性命不保。

而此刻瑜王的话,她又怎么敢接?

“皇后娘娘受奸人所害,本王不忍娘娘凋零在这深宫,能帮定会帮。”皇甫瑾望着她的眉眼间染上了些哀色,好似感同深受一般。

“瑜王,何必将话说得这么虚伪做作呢!”年芊妩忽然讥讽一笑,不屑的回敬道。

帮她,不过是看中了她身后的势力,他就真的会心疼她吗?

皇甫瑾的脸色一僵,迅速阴沉了下去,“看来皇后娘娘比较喜欢直接谈交易”

他还以为这个条件于年芊妩而言,是最有诱惑的,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以这种态度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