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倒是毫不悭吝,也不试图内讧,连李靳都算成了“我们”。

兴许是他们说了一阵话,响动略大,他们面前的一侧洞口内,传出了极低的“丝丝”声响,于此同时,一股腥臭妖气也扑面而来。

他们三人法力高深,自然反应极快,李靳断喝了声:“退后!”

路铭心连半刻犹豫都没有,拦腰抱住顾清岚往后掠去,李靳挺剑一档,恰恰在那巨大的獠牙袭来之前,张开了一面金色结界。

路铭心跳得远一些,看清了攻击过来的那东西,连连咋舌。

那是一只高阶的地蛇妖兽,却比她以往见过的都还更巨大一些,通体发蓝,眼珠猩红,头颅几乎都要填满山洞。

它一击不成,竟又从“嘶”了一声,从口中喷出浓绿的毒汁,铺天盖地啐在李靳的结界之上,那毒汁不仅腐蚀了结界,还不断冒出绿色毒气,瞬间就弥漫了山洞。

李靳后退几步,飞掠到她和顾清岚身前,沉了声说:“这里施展不开,我们退出洞去。”

看那地蛇的体型,他们进来的这个山洞,应当就是它的巢穴,在它巢中跟它打架,还要防备獠牙跟扩散的蛇毒雾气,自然十分被动。

路铭心还死死揽着顾清岚的腰,当下就点头:“好,我们带着师尊出去!”

顾清岚方才被她猝不及防抱着往后拖,此刻沉默了一下:“我自己可以行动。”

非但可以行动,他还抬手打出一道咒符,恰在那地蛇冲破了李靳匆忙设下的结界后,又挡在它面前,设下了一道冰雪结界。

路铭心却如同守护着什么心爱之极的珍宝,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还试图将他扛到肩上就这么冲到洞外去藏好。

那地蛇毒液十分厉害,眼看顾清岚设下的结界又要被冲破,李靳又丢下一个结界,转身已自掠开:“快走!”

路铭心还揽着顾清岚的腰,施展开身法,一掠数丈,然而此刻山洞却轰然震动,石块碎屑纷纷落下。

是那地蛇看他们不但闯入到自己的巢穴中,还要逃走,奋力扭动身躯,一头撞在结界上,将山体都撞得犹如地震一般颤动。

那地蛇本就巨大异常,身躯也不知多么粗大,这么一撞之下,竟是要将山洞轰塌一般。

路铭心飞速在周身撑起一层结界,免得那些掉下的石块碎屑一不留神伤到顾清岚,若是划到了他的脸,那就更是大大地糟糕。

她一心光顾着往外跑,却不留神头顶的山洞没塌,脚下的地面却突地一陷,她脚下踏空,整个人连着顾清岚都往下面坠去。

按说这山洞就算有下层,也不会太深,故而路铭心匆忙下也没祭出飞剑,只用了轻身的身法,做好落地准备。

然而一坠入下去,眼前一黑,她就暗道不好,因她耳旁响起的,竟是从极空旷高处下坠才会听到的“呼呼”风声。

好在此时一道冰蓝色的光芒闪过,顾清岚的佩剑湛兮出鞘,托住了两人身形。

与此同时,顾清岚衣袖一卷,将路铭心从身侧带到了身后,令她也站在了自己的飞剑上。

他手中两道蓝色咒符打出,一道飞射而去,撑开透明的蓝色结界,帮紧跟他们坠落下来的李靳挡住了泼面而来的毒汁,一道则在李靳脚下,将他身形托了一托,给他缓冲祭出飞剑。

他们一同坠落下去,那地蛇也不依不饶,整个身子从缺口处挤过来,紧跟着弹射下来。

这地蛇也不知是被入侵者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追击他们,还是连它也未料到下面的空间竟如此巨大,这一冲之下,却是那长达十余丈的身子都从洞口一股脑掉了下来。

地蛇跟他们一起往下面坠落,但却无法御剑起飞,比他们更加被动许多,细长身子在半空拼命扭动。

李靳怎么肯放过如此好的机会,脚下飞剑极快地分出一道剑影,向那地蛇的七寸斩去,正是青池山的绝学之一,飞剑断影。

李靳的涤玄剑在修真界也罕逢敌手,哪怕那地蛇已是高阶妖兽,在空中无法接力躲避,在他全力一斩之下,也只能直挺挺受了这一剑,从七寸处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浓绿的妖蛇血在空中如泉涌般喷开,李靳大喝了一声:“小心毒血!”

不用他提醒,顾清岚也已在飞剑上撑起了结界,三人浮在空中,看着那地蛇巨大的两截身躯仍在垂死扭动,却已跌入了深深的黑暗中,隔了一刻,地下才传来巨物轰然落地的声响。

到了这个巨大的山洞里,他们那两颗夜明珠所发出的光芒,竟已远远不够看,仅能照亮他们身侧一块区域,不仅照不到山洞底处,连周遭的山壁也都照不出来。

李靳一击取胜,神色还有些愕然,转头去看顾清岚。

他们到了这个洞穴中后,之前那种阴暗不详的意味,就更重了许多,相形之下,也不怪他们之前没觉察到那个地洞是地蛇的巢穴。

因地蛇的妖气,与这洞穴中的不详气息相比,实在也太微弱了些。

哪怕李靳和顾清岚,也从未遇到这么诡异的气息,顾清岚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们缓缓降下去。”

那气息倒是虽然不详得厉害,但却并不是妖气,也未有涌动的迹象,似乎对他们并无敌意,或者干脆就是在沉睡。

李靳听着也点了头,同顾清岚一道,御剑缓慢往下方降落。

夜明珠随着他们一起下降,始终将他们身侧几丈的距离照得发亮,如此降了一阵,按照距离,他们竟是足足从翠叠山上,降到了接近山脚的位置,才看到一片反射着光芒的金色琉璃瓦屋顶。

那些随着他们降落下来,从黑暗中渐渐显露出来的建筑,虽已落了不少灰尘,却十分精致华美,看起来是一片连绵的宫殿。

他们从飞剑上下来,落在一处殿宇的屋顶,夜明珠将他们身前的地面和街巷照耀出来,青石金砖连绵不断,向着远处延伸。

路铭心还从背后紧搂着顾清岚的腰不肯松开,此时也怕打扰了这片神秘地域的宁静般,放轻了声音说:“这到底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说过翠叠山还有这种地方。”

她的话音其实很轻,却因此处极为空旷静谧,显得比平日格外响亮了许多,也传了很远出去。

也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们脚下的甬道中,一盏琉璃灯突然亮了起来,而后一盏接着一盏,亮白色的琉璃灯如同有生命般,被依次唤醒,向着四面八方绵延。

街巷间的路灯渐渐将沉睡着的巨大宫殿群勾勒出形状,纵横的建筑都被套在四方的井格中,犹如一卷缓慢被点亮的画卷,不断在黑暗中浮现。

终于,几盏格外明亮高大的琉璃灯亮了起来,映出了背依山壁的轩峻主殿,数人合抱的金柱上盘着五爪金龙,辉煌如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某谢:怎么样,都说我不舍得预算,这次的新副本光布景就砸了好多钱!效果不错吧!

路美女:师尊越看越美,我心欢喜。

李大哥:你是沉迷美色,无心打怪了…

顾先森:…手拿开。

某谢:没人来欣赏下我的新副本?

56、第十三章 栖宫(2) ...

李靳看着这地底出现的巨大宫殿群,也愕然了片刻,不禁说了句:“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路铭心指了指距离他们不远处,那两截瘫在瓦砾间的地蛇尸体:“不管是什么地方,反正你杀掉的这条蛇,压坏了人家不少间屋子。”

李靳看她瞬间就把责任推到了自己头上,仿佛他们不是为了躲地蛇一起逃进来的一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畜生是自己掉下来的,还怪我杀了它?”

路铭心反正只是依照惯例找他些事,挑他些毛病而已,咧嘴一笑,十分豪气地说:“没事,虽然这条蛇是李师伯杀的,但此间主人要是因这蛇找你的事情,我同你一起干架!”

不管此间有没有主人,会不会因这条蛇压坏了房子跟他们生气,那怒火也肯定是冲着他们三人来的,绝不会单单针对某个人。

她倒真会做出这种讲义气的姿态,给自己脸上贴金,李靳不想同她计较,“呵呵”笑了声,转头对顾清岚说:“清岚,你瞧这里是怎么回事?”

顾清岚摇了摇头:“我也从未听说翠叠山中还藏着这么一个处所。”

他这么说,就是在他和青帝的记忆中,都找不到对这里的印象。

这就有些奇怪了,本来李靳还想这里或许是青帝那个时代留下的遗迹,毕竟这巨大洞穴中的城池,看起来有些年月了,也非一般人力所能为。

若说是几百年前什么厉害人物的洞府,倒还能解释得通,不过连青帝的记忆中也没有,那只怕是更早时代的?

不过更早时代的建筑,哪怕藏在这山洞中,到了今日,也不会如此崭新,大半会更破败一些。

不管怎么说,虽然这里的气息不详得厉害,但他们出现了这么久,又说了一阵话,对方还是毫无动作,看起来也并没有恶意。

路铭心就去问顾清岚:“师尊,我们该怎么办?”

顾清岚微皱着眉摇了摇头,看向李靳:“李师兄,令牌指引的方位是哪里?”

李靳笑了一笑,指了指他们面前那个雄伟的大殿:“就是那里。”

令牌指引的方位是大殿上,而他们三人也都感到,这地宫中不祥气息的源头,也正是在大殿中。

路铭心挑了下眉:“这还真是请君入瓮。”

他们三人既然到了这里,肯定没有再退缩的打算,这地宫几乎有淮阴城那么大,从他们降落的位置,到那个正殿,少说也有数十丈。

三人不欲在地上行走踩了什么机关,干脆御剑直接自空中飞了过去。

那大殿确实轩峻辉煌,走近了降落下来,能看到不管是金柱,还是地上铺着的金砖上,都蒙了一层灰尘,在富丽堂皇之外,更有了些沧桑陈旧的意味。

他们到了这里,那股不详的气息自然更重了些,他们也可以看到,大殿正上方挂着的那个牌匾,上书“栖宫”二字。

从大殿的入口,能看到殿宇正中不是什么座椅之类,而是垂着重重纱幔,纱幔的正中,是一个白玉的高台。

那白玉高台呈长方的形状,看起来颇像一张卧榻。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小心地走进去,等走得更近了些,能看出来那纱幔中像是隐约躺着一个人影。

把床榻安放在大殿正中,还精心地挂了这么多纱幔,看起来倒不像是寝宫,更像是安葬什么人尸首的地方。

那纱幔中躺着的人影,不仅带着浓重的不祥气息,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意味。

李靳不由屏住了呼吸,抬手施了个小法术,将那纱幔层层撩开,露出里面的样子。

他们三人眼力过人,即使离得并不近,也能看出来那个躺着的人,穿着一身绣满了金丝纹样的白色纱衣,式样更是颇为古雅繁复,脸上则覆盖着一张同样精美华丽,白底金纹的面具。

李靳看到这里,突然舒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躺在这里的是七修子那老头儿。”

路铭心看了那人几眼,说:“你为何要这么想?”

李靳笑了笑,摸着下巴:“你不觉得被做如此打扮,供在这华丽宫殿中的,必定是一个绝色美人?若是七修子那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子,岂不败兴得很?”

他说着又打趣了句:“若是清岚这样的美人,躺在这里才算相得益彰。”

他不过随口说笑,这个躺在这里的人,早没有丝毫活人气息,也不知是死了几百年,又怎么可能同顾清岚有什么关系。

顾清岚听着他调笑,也微勾了唇:“我若有那一日,只求速速烧了干净,省得像个石像般被供在这里,还被后人扰了清净。”

他们在这里说笑几句,却没留意路铭心已直愣愣看着高台上的那具尸首,一步步靠近了过去。

当顾清岚觉察出她走得也太近了些,正想出言提醒时,却听到她语气甚为奇怪地唤了声:“师尊?”

这一声呼唤,却不是对着顾清岚,而是正对着高台上的那具尸首。

接着她竟着魔了一样,抬手想要去摘那人脸上覆盖着的面具,就在这时,殿宇中那股不详之气,也陡然更加浓烈了起来。

顾清岚一惊,忙使了个束缚之术,将她双手捆起,又抬手一勾,把她身子扯了回来抱住,提高了声音唤她:“心儿!”

他一声断喝之下,路铭心听到他熟悉的声音,这才恢复了几分神志,脸色却一片酡红,抬头看着他,软软地唤了声:“师尊…”

接着她整个身子就如无骨了一般,向他怀中缩去,还拿手在他颈中摸了又摸,一脸痴迷之态。

李靳愕然之下,忙将那几层纱幔放下来,这才和顾清岚对视了一眼:“我兴许知道了,这里躺着的这个人是谁了…”

也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了大殿后方传来的低低求救声:“救命…”

这声音才是活人发出来的,李靳拿出手上的令牌看了看,冲顾清岚点了点头。

路铭心已经整个瘫在了顾清岚怀里东摸西摸,顾清岚只能干脆将她横抱在怀中,和李靳一道绕去殿后。

殿后面布置就比前殿简陋了许多,只有空荡荡一间屋子,一张木床,一个人被绑在木床一脚委顿在地,不用说正是七修子。

他倒没像李靳说得满脸褶子,只不过因为年岁已长,又蓄了胡子,兼之须发尽白,看起来有些老气而已。

见到眼前几个身影,他忙又低喊了声:“道友助我…”

他一说话,李靳唇角就微抽了抽,似乎他真的挺不喜欢这个老头儿,但他也走上前,将捆着七修子的绳索解了开。

七修子也是个金丹修士,捆他的自然不是寻常绳子,是个带了法力的捆仙索,李靳顺便查探了下捆仙索上残余的灵力,觉察出这是个金系灵根的修士所用。

七修子也不知被捆了多久,确实形貌凄惨,一头白发和长长的白胡子蓬乱无比,沾了许多泥水污垢,身上的掌门服饰就更不用说了,还被撕掉了几块。

李靳这种嗜美如命的人,若是换一个美人这样惨兮兮,说不定还能勾起他几分怜香惜玉之心,看着七修子这糟老头,却连扶他起身都懒得,很勉强说了句:“七修子前辈,别来无恙啊。”

七修子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一般,扶了扶头顶的道观,惊喜地说:“竟是李道尊救我,想必是青池山收到了老朽前几日发去的求救书!李道尊定是带了许多人前来,我千琮门有救了!”

李靳微顿了顿,才说了句很是打击他的话:“我一个人出来闲逛,偶到此处,并不是收到了什么求救书。”

七修子的目光顿时就暗了暗,不过却仍惊喜:“李道尊没带人来也是一样!望李道尊给我们千琮门上下主持公道!”

他们在这里说着,又听到了一声极不合时宜的低低呼唤:“师尊…”

这声音虽然也低弱,可绝不像之前七修子那种痛苦的求救,而是婉转渴求无比,含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七修子“呃”了声,又定睛去看站得稍远一些的顾清岚,和他怀中抱着的那个人。

他是修真界的老人了,也算看着李靳这一辈长大的前辈,哪怕一时之间不可置信,也还是看了几眼就认了出来:“这…竟是传闻中死而复生的云泽山顾寒林真人?”

顾清岚对他微躬身行了一礼:“正是在下,见过七修子前辈。”

他这一礼,若不是怀中还抱着一团对他上下其手的人影,也还是十分仙风道骨,却又温雅不失礼数。

可惜他说着,怀里那个人已经将手放在他唇上,又低声撒娇地说:“师尊,你为何不看我,要同别人说话?”

顾清岚仍旧对七修子笑了笑,神态闲雅如常:“这是小徒明心,中了妖术,让前辈见笑。”

七修子又“呃”了声,中了妖术有些失态好说,但中了妖术就对自己师尊上下其手的,还真是中得十分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七老爷子:这个妖术中得很深啊…

李大哥:呵呵,那是朝思暮想,借妖术发疯。

路美女:亲亲,摸摸,抱抱,还不够!

顾先森:没事,中了妖术捆起来醒醒自己就好了。

57、第十三章 栖宫(3) ...

路铭心见顾清岚还在跟七修子说话,不理自己,自然是不依的。

她神志昏沉,就忘了打断腿的隐患,露出本性来,十分任性地拿手捧着顾清岚的脸让他只看自己,还仰头要去吻他。

顾清岚轻巧地侧脸躲开,微微一笑,低头在她耳侧轻声说:“心儿,你若再发疯,我就把你丢到大殿上去,让你同别人,好好云雨一番。”

路铭心原本只有三分神志,满心都是将眼前这人好好扒光,再拆吃入肚,听到那句“同别人”,就浑身激灵了一下,终于醒了七分。

顾清岚看她虽然还是双颊酡红,但目光总算清明了许多,就又柔和地笑了一笑:“心儿,方才你见了那人,倒是迷恋得很。”

路铭心想起来方才的事,自己竟然那么柔肠百转地对着别人唤“师尊”,还要去摸别人,就算那是具尸体,也是万万不可饶恕,顿时膝盖一软,若不是顾清岚还抱着她,只怕她早滑下跪着了。

顾清岚也在这时,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将她放在了地上。

路铭心本来在他怀中待着,闻着他衣领间好闻的清爽气息,浑身都觉舒服得很,如同整个人泡在温泉中,懒洋洋又惬意,现在骤然被他放开,不由委屈地扁了扁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