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除却西南一些零星反贼还在负隅顽抗,李靳可以说已经一统天下。

他以为他们能算作功德圆满,可以返回元齐大陆,琉璃镜却并未将他们放回,仍是让他们留在那里。

他也见李靳数次打坐入定,似乎是想要召唤琉璃镜的镜灵出来商谈,不过夜衾也仍是未出来见他。

而李靳在召唤失败后露出来那恼怒愤恨的神色,也叫他看出来,李靳召唤镜灵,最要紧的却并不是要镜灵送他们返回元齐大陆,而是想要问清镜灵他魂魄的下落。

他就如此无奈,却又不得不看着那些对他情深义重的人们,在他身故后日日饱受煎熬苦痛。

也不得不看着这个大千世界的人们,对他身亡之事众说纷纭。

他身死之时,李靳丢下了满殿朝臣赶往后宫。

在他身亡后,李靳还又下旨,连番对他加官进爵,最后甚至封到了平国公这样的高位,这官爵再往上去就是异姓亲王,北齐朝从无先例,李靳又被大臣连番劝阻,这才悻悻作罢。

这哀荣眷宠实在是绝无仅有,于是他和李靳那些莫须有的桃色旧闻就又被翻了出来。

坊间传闻,言之凿凿,说他和李靳多么地相知相伴、情意深重,一个报效君王蜡炬成灰,一个却是坐拥天下痛失所爱,总之极尽煽情悱恻。

当然因他身死的时机,也仍是有流言,说他其实并非病重身亡,而是被李靳暗中毒杀。

若不然即使他素有心疾,为何又能之前看来尚好,却在天下平定后突然两度呕血,遽然身亡?

在那些纷乱流言之中,也有人说道,平国公并非和陛下有私情,和他有私情的乃是镇国将军路铭心。

虽然路将军早年曾对顾国公拒婚,但那时也只是因天下未定,战事紧急,二人先将儿女私情放在了一边。

毕竟据军中之人说,后来的征战中,路将军和顾国公甚是亲近,常形影不离。

顾国公身死之时,除却陛下之外,也只有路将军在他身侧,因此路将军才是和顾国公相恋之人。

只不过二人尚未来得及完婚,顾国公就病重身亡,实乃人间悲事,令人扼腕。

他被迫听着这些传言,无奈之中也觉出几分有趣,原来众人如此爱评说他人之生死。

那三十六年前他突然陨落,其后数年,元齐大陆也定然有许多修士对他身亡之事议论纷纷,也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说他徒有虚名,如此轻易被魔修暗害,也不知是怎么名列在三山高手之中的?

说他其实并非被魔修杀害,却是被信任亲近的徒儿所害?

看他刚复生时,李靳和莫祁的态度,这种说法看起来也并非没有。

但一个人一旦身死,或许开始尚有不少人对其议论纷纷,或缅怀或惋惜,或仅是凑个热闹,但那也不过只是些闲暇时日的谈资而已。

譬如当年他陨落,也只是过了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太久的三十六年,就除却寥寥几人,已不再有人提起他的名号。

而这仍记得他的寥寥几人中,有始终未曾放弃复活他的路铭心和李靳,有仅和他有一面之缘的莫祁,也有他以云风之身结识的燕夕鹤和卫禀。

这些人之于他,或是亲近无比的徒儿和旧友,或是神交之人,或是患难与共的伙伴。

这些人也都因和他或长或短的一段情谊,对他念念不忘,任时光也未曾磨灭。

他这日照旧看着那具停放着自己尸身的乌黑棺椁,看到燕夕鹤趁着路铭心倦极了在旁昏睡之时,悄悄轻声对着棺木道:“顾真人…我偷偷唤你一声云师弟,你想必不会介怀吧?”

他说着,就轻叹了声,一贯玩世不恭的神色,也带上了几许疲倦和哀痛:“当年听闻云师弟身亡,我们连尸骨都没本事寻到,那些日子我常想,生死无常,对修士亦是如此。

“我们瞧起来比凡人活得长久得多,哪怕寿数终了,到五百年后也还有渡劫成功的指望,可这漫漫数百年间,又有谁能确信自己不会遇险身故?

“所以哪怕五百年,亦是短短一生,在天地大道眼中,我们比之那些朝生暮死的蜉蝣,又能好上多少?

“我养了那么多医修,还不顾灵根所限,硬要修习医术。旁人乃至我父亲大哥,都以为我是被那次独首山试炼吓破了胆子,变得如此怕死。

“可我却只是想,若来日再碰到云师弟那样的事,或许我就可以将云师弟救下来,不至于余生都有如此多的悔恨。

“我将云师弟的衣冠冢建在自己住处,也不过是想叫它时时提点于我,叫我不要忘记当年之事,不可再做回那个无能为力的燕二。”

顾清岚知道燕夕鹤素来将心思藏得很深,却也没想到他能有这番见体悟解,在他这个年纪的修士之中,确实也算凤毛麟角,已隐约触到了大道边缘。

燕夕鹤说着,却又低低叹息了声:“可即便如此,我却仍是又变成了那个无能为力的燕二…我一生之中,最想救人的两次,一次是云师弟,一次是顾真人。却都殊途同归,功亏一篑。”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摸出了一只小小瓷瓶,打开盖子,将其中的药液缓缓撒在棺木之旁的青泥瓷砖上。

顾清岚看出那涓涓清液中灵光隐现,显然是一瓶可令修士恢复真气的灵药。

这个大千世界中并无元齐大陆那些灵草,哪怕草药之中,也只含有极少的天地灵气,他能炼制出这么一瓶灵药,足见他花了许多心血钻研,只怕是想用来救他的。

可他却未能等到燕夕鹤将这瓶灵药拿出,就已身死陨落。

燕夕鹤尚且没将那一瓶灵药倒完,路铭心就突然自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手腕,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道:“燕二,你鬼鬼祟祟地对我师尊说了些什么?”

燕夕鹤正自伤怀,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抓住逼问,尴尬之外又带了几分恼怒,也不再对她谦让,反而硬硬地出口顶了回去:“我同顾真人也有些交情,为何就不能在他灵前对他说上几句?难道顾真人陨落,就只需你一人悲痛怀念?”

若是往常,路铭心必定不会如此不近人情,如今她却似已失了神志般,不仅没有听进燕夕鹤的话,反倒对他冷冷笑了一笑:“你说得也真好笑,你同我师尊有交情?我师尊在众人面前见了你,可曾对你这个平庸后辈多说过一句话,多看过一眼?”

燕夕鹤念念不忘之人,乃是云风,虽然云风也正是顾清岚,但顾清岚却也从未在他人面前,表现过对他格外的看重。

燕夕鹤自问和云风有过命的交情,但在顾清岚这里,这交情还算不算得上是交情,他也确实不知。

路铭心这一句,正戳在了燕夕鹤的痛处,他平日里看似很好说话,也不过是对路铭心有心想让,骨子里却一般是骄纵跋扈的脾气,此时被激了起来,也冷然一笑:“在你心中,顾真人就只是你一人的师尊,旁人却都是些外人?所以你当年对顾真人痛下杀手,也觉这亦是你二人之事,与旁人无干?”

论起戳人心窝,显然还是工于心计的燕夕鹤更胜一筹,他只说了这一句,路铭心就白了脸,神色重又呆滞起来,身子也僵了。

燕夕鹤抬手从她腕中挣脱,看她如此,脸上也露出一丝不忍,却又补上了一句:“路师妹,顾真人待你最好,却也并不是只待你好过。他陨落了,也并非只有你一人伤痛欲绝,有许多人,同样伤心不已。你若真是顾真人的徒弟,也给他争口气,别整日似这般颓唐无用,叫顾真人面上也无光。”

燕夕鹤这番话,连顾清岚在旁听着,都觉说得实在是太狠了些。

不过此时的路铭心,却也正是要被人如此震聋发挥地说上一说才好,若不然任她这么失魂落魄下去,也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路铭心听着这番话,却还是呆呆地望着燕夕鹤,又望了望眼前棺木,重又一言不发。

燕夕鹤看她那样子实在怒其不争,,也还在尴尬恼怒,起身跺了跺脚,转身走出了灵堂。

顾清岚知道他不是一走了之,而是去寻卫禀来换班,但这灵堂之中,也霎时只剩下路铭心一人。

她又呆呆地看了看棺木,竟突然起身爬了上去。

棺盖李靳已命人钉死,不过这在路铭心面前不堪一击,她只抬手一推,那些钢钉木椽就应声断裂,棺盖滑向一旁,露出里面躺着的那具尸身。

这也是自棺木封上后数日,顾清岚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肉身。

那具驱壳仍是他初死时的模样,李靳给他换了身颇似云泽山雪云袍的白衣,却未给他的一头银白长发束冠,只是任其如瀑水般铺洒在棺木的白色锦缎之上。

路铭心侧头看了看那具尸身,神色也仍是呆呆地,手足并用地爬了进去。

她还知道小心避开他身子,躺下在宽大的棺木中和他挤在一起,又颇自作聪明地将那棺盖一挪,从里面又合了起来。

棺木里的一片漆黑之中,她又跟他的尸身紧紧贴在一起抱住。

顾清岚已是魂魄之体,无所不在,更何况修士本就眼力不比凡人,黑暗中之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就看她用手指细细抚摸他尸身的双唇,又抚摸他的脸颊,还拿手去伸到他尸身的衣襟之中,摸了又摸。

他知道在他死去那三十六年前,路铭心只怕没少对着他的尸身,做下许多不可言传的可怜之事。

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对一具死去的尸首如此这般,也还是令他哭笑不得。

眼看路铭心摸了许久,总算摸得有些满足,将头靠在他尸身的肩上,轻声说:“师尊,你不许我随你,但若旁人硬要杀我,我又打不过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对不对?”

顾清岚顿时无言以对,心想她也不知是在刚才和燕夕鹤的争执中想到了什么歪主意,旁人硬要杀她,她又打不过?

此间她打不过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李靳,另一个是莫祁,难道她竟要刻意惹怒这两人,叫这两人不得不对她痛下杀手?

但要惹怒这两人,谈何容易?除非她突然性情大变,滥杀无辜、作恶多端,若不然这两人就算瞧在顾清岚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她如何。

他想到这里,心中却是一凉…他不是不知路铭心对他的执着,所以才会在察觉命数将尽之时,对她说不许她追随自己。

可她若是实在点不醒,也转不回心思,定要随他呢?

她又万万不敢违背他的话,那就只有如她所说一般,假借他人之手求死。

若她执意如此求死,她又是个做事不管不顾的人,真的从此滥杀无辜,犯下滔天罪孽。

那命丧她手的那些无辜之人,归根究底,岂不是因他一句话而死?

他想着自然忧急无比,却无法将音讯传出一点给她,只能看着她在说过了那句话后,又低头去吻他尸身的双唇,还将那唇齿顶开,用舌尖探入了他尸身的口中。

他气急之下,只想再给这不成器的徒儿一记耳光,叫她不可再如此颠三倒四、色令智昏。

可他也仍是万万办不到,只觉气得已极,如果他还有肉身,只怕又要被她怄得吐出口血来。

也就在此时,他听到耳旁传来夜衾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笑意:“看来还是我乖孙女厉害些,我在这镜中苦寻了你魂魄多日,也比不上她一通气你,叫你神识波动终于大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李大哥:路丫头这是打算把顾师弟气活过来啊!

路美女:据说气活更有用?

燕二:顾真人,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云师弟?

顾先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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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十八章 静庭(5) ...

顾清岚又听到夜衾的声音,也有几分欣喜,哪怕他已是一介孤魂,但有个旧识可说得上几句话,总也还是不错。

随着夜衾的话声,他眼前光影变幻,又回到了昔日魔宫的镜廊之上,微低了头,他也又能看到自己一身白衣,银发垂肩,正是棺木中他尸身如今的样子。

这也是数日之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又有了身体,哪怕只是魂魄凝成的幻影,也胜过飘荡无依,仅有一缕神识。

他想着就微叹了叹,对夜衾笑了一笑:“念卿,我还是没能勘破心魔,叫你失望了。”

夜衾却摇了摇头又笑了:“亦鸾,其实我心中所愿,却是你最好就是现下的样子,陪我一起住在这镜中,阅遍大千世界,做个毫无挂碍的局外人。”

他说着就指了指廊外红叶被雪的盛景,对顾清岚又笑了一笑:“亦鸾,你可知我为何将神识所藏之所,布置成这般样子?”

顾清岚望向廊外簌簌飘落的白雪,还有被压在雪下的那如火的枫叶,早已想到:“这是当年我陨落那一日的情形?”

他说的陨落,自然是指身为青帝之时的那一次。

夜衾点了头,微微苦笑:“这么多年来,我将自己困在那一日,不过是想至少那一日,亦鸾你仍是在的。”

顾清岚听到此处,微带歉然地弯了弯唇角:“当日我身为顾清岚重生,念卿你是否觉得失望?”

夜衾笑笑摇头:“我又岂会不知?你是亦鸾,又不是亦鸾。你既复生,血肉魂魄皆是新生,连灵根都已改变,甚至不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可你终究还是你,只不过是我,变成了困在镜中的灵体。”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亦鸾,你魂魄在这镜中已有六日,若留足七日,就亦会同我一般,变成了被困在镜中的灵体。”

顾清岚也料到了这样,苦笑了声:“可那具肉身已经脉断绝,金丹消散,如今我却也回不去了。”

夜衾听到这里却不接话,只是又笑了一笑,神色间甚至还带几分满足:“总归我在此间着实无聊得紧,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我就任他们魂魄飘荡,最终散逸无踪。若是亦鸾,我自当将你留下来,往后多了个陪我闲聊下棋之人,岂不美哉?”

夜衾的性情确实也同当年一般无二,潇洒中还带几分不正经,若这么看,路铭心那动不动就没正形的性子,还真是夜家一脉相承。

顾清岚听到这里,却只能苦笑了。

夜衾同他调笑也够了,终于肃了肃容道:“亦鸾,你觉察心魔所生的缘由,是三十六年前我那不成器的糊涂孙女,听信谗言将你杀害对不对?”

顾清岚知他在镜中看得明白,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无奈笑笑:“说来惭愧,正是如此…”

夜衾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亦鸾,其实你心魔生出之时,远早于此。”

他说着衣袖一挥,廊外的雪景,瞬间已变幻成了独首山苍翠的丛林,顾清岚也已看到,这正是数百年前,青帝遭逢道修背叛,被围攻的那一日。

这些是他恢复青帝记忆之初,最先看到的情形。

他恢复青帝的记忆,虽只是在一瞬间,但在那短短一瞬之间,繁杂的记忆洪流,最早涌入他脑海之中的,既不是青帝年幼修行之时的旧影,也不是青帝陨落那一刻的情形,而正是这一天。

这次他身为局外之人,看着青年洛宸将他亲手为他铸造的佩剑刺入他的胸膛之中,看着青年眼中涌上的错愕还有懊悔。

他看到自己在说出那一句“我不再是你师尊”后,洛宸目光中的哀恸和震惊,也看到了正因他这一句话,洛宸眼中生出的一丝血红之色。

是了,自那一刻起,洛宸就生出了心魔,乃至四百年后渡劫失败陨落。

那么他呢?他的心魔也竟是从那一刻而起的?

夜衾看他久久不语,衣袖再次拂过,廊外又变作了另一重景色。

他认得那正是青池山的登仙台,当他身为青帝之时,正是在此沐浴天地灵气,劫数圆满,飞升成功,成了散仙之身。

只是这次,端坐在登仙台上的那人,一身绛紫长袍,面容端肃,却正是已成了绝圣真人的洛宸。

他看着天边惊雷闪电聚集,乌云密布宛若末日降临,就知绝圣真人已将应劫陨落。

果真电闪雷鸣,那一道道闪电俱都打在绝圣真人的护身结界之上,将那水蓝色结界穿透,而后雷霆万钧,皆都落在血肉之躯上,仍是绵延不绝,直至将肉身魂魄也都一起击散。

他当年已是顾清岚,并不是青池山门徒,没能亲眼见到这一幕,只知绝圣真人一生勤勉律己,却仍是渡劫失败,在登仙台上生生化为飞灰,下场惨烈。

那时他在云泽山上听到这个消息,也只在心中感慨天道无常,若连绝圣真人都无法飞升,那也不知何人才可升仙。

此刻他望着洛宸那和青年时相差无几的容颜,消逝在雷电之中,却突觉心痛难当,眼前回忆起的,却是来自青帝的记忆。

当年拜在青帝门下的徒弟无数,但那也都是在他成名之后,慕名前来的修士。

真正由他抚养长大,事事亲自教导督促,被他视为可继承衣钵的,却只有洛宸。

他想起洛宸年幼时就体贴懂事,他次次闭关,他都守在门外护法,不闹不争,每每送他去闭关之时,还总用莫名担忧的目光望着他,仿佛怕他出了什么事。

他想起自己飞升成功那一日,天边晴空万里,只有数朵卷云隐现在天际,聚在登仙台下围观的修士皆都满脸钦佩向往,唯有洛宸在望着他走下登仙台后,悄悄拭了拭眼泪。

他知道那是洛宸喜极而泣,也知是洛宸怕他飞升后即往上界而去,那一日就当时他们师徒分别之时。

他同洛宸的师徒情谊,朝夕相对百年,甚至比路铭心还要久上许多,此后反目成仇,乃至生死不见,也仍是比之同路铭心,还要惨痛许多。

夜衾望着他脸上隐现悲戚痛心之色,也在旁轻叹了声道:“亦鸾,你可知为何琉璃镜重塑你魂魄血肉,你的灵根却变异成了冰系?”

顾清岚也曾想过此节,先前他只当那是因他灵根在琉璃镜中重塑,才会如此。

到这时他才明了,微微闭目,轻声说道:“是因我对洛宸和天下之人心灰意冷,只愿冰刀霜刃相加,不愿再做回那个待谁都温柔若水的青帝。”

夜衾也叹了声:“亦鸾,你之遭遇,重生后会是如此,任谁都无法对你横加指责。但你心魔,却并非重生后才有,而是从青帝之时,就已暗藏。”

当年青帝已是散仙之身,本应不再有心魔,但青帝在独首山一役后就渐渐衰弱陨落,那些心伤也趁机侵蚀他心志,将心魔埋藏在他魂魄之中。

也怪不得当年他重生之后,绝圣真人觉察到他可能是青帝复生,会对李靳说他道心不稳,原来也真是洛宸曾是他徒儿,对他知之甚深,才会有此推断。

到了此时,顾清岚心中也清如明镜,知道为何当他又再次被徒儿背叛,惨遭横死之后,会将自身魂魄封存——只因那时他已心灰意冷到了极处,不愿再面对这令他伤心至此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