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临走前的话仍旧一句句在脑中回放,莲玥有些头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

今日才第一次见面的表哥会想要求娶自己,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一见倾心这种事,该说表哥他不愧是个文人吗?似乎浪漫得有些过分了啊…

她很喜欢江家,很喜欢就像是娘亲一样的姨母,可是嫁给表哥…

叹口气,将脸埋进了双手的手心,却不知为什么,脑中竟闪过司廷带着清浅笑意的脸来,当下心中更加烦躁起来,伸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却只觉得更加口渴,更加烦闷,忍不住起身开了窗,任由带着些微凉意的夜风吹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去学校,今晚要收拾东西什么的,所以就赶早码了一章先发吧

表哥表妹什么的,就是总会有一点狗血发生的…

皮了个埃斯,生脉散,出处有说是孙思邈的千金方,也有说是张元素,鉴于我对于孙药王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就暂且当做是他的方子好了。用生药配的话,麦冬、人参、五味子,比例是15:10:6。如果是科学中药的话,人参最好用花旗参、西洋参磨粉,比例同上,每服2克。生脉散在夏天服用效果极好,通俗来说,就是大致可以代替心肺功能,在夏天的时候减轻心肺的负荷,守住肺中之气,让人不会中暑,不会感到太热或者是一直出汗,从而伤到元气。一次两克的话,药效大概是两个小时左右。有兴趣的话,可以试一下~

PS的PS:顺说一句,这文里凡是涉及到中医的内容,大概确有其事的和我信口胡掰的各占五成吧…如果有什么正儿八紧的方子,我会说的(当然之前的桂枝汤还有桂枝汤证的脉象什么的我就不说了,那个也是真的),顺便,如果有BUG,记得提醒我哟!】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莲玥有些惊讶地伸手覆上在窗框上扑棱着翅膀的机关木甲鸟,精致小巧的木甲鸟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乖巧地躺在她的手心——谷中传讯?

在心中挣扎了许久,轻叹口气,莲玥还是将外袍穿好,随手扯了条发带绑上,从窗口跳了出去。

万花谷的身法施展起来悄无声息,再加上夜色的遮掩和衣着的便利,这江府之中的普通人自是无知无觉,不过…秦希言听着隔壁房间细碎的声响,忍不住摇着头低笑一声。

司廷大约是刚洗完澡,白日里素来规规矩矩束起的长发此时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将他那本有些凌厉锋锐的轮廓衬得柔和了不少,白色的中衣随意地披在身上,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原本听到窗口响动,整个人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却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收了所有的戒备,下一刻——有些慌乱地背过身去,系起身上的衣带。

“紧张什么,又不是没看过。”莲玥小声嘀咕着,也不去管他,搬了凳子就在窗前坐下。

少年闻言,带了些哭笑不得的无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再穿外袍,只着了中衣便在她身旁坐下。

“师姐?”

“大师兄来信了。”少女取出方才的那只木甲鸟递给少年,“他说他收了阿越做徒弟,原来他没有做成我们的师弟,而是变成师侄了。”

“裴师兄看来便是谷中第一个获准能够收徒的弟子了,想来却也不算意外。”

少女赞同地点头,大师兄的出色,从来都是有目共睹的。

少女似是再没有话要说,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空,一时间,房间里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听起来竟有种相互交缠的错觉。

“师姐可是有事?”

“师姐这几日…有些反常。”

少女怔了一下,习惯性地想要去拉少年的袖子,却不想他此时只着了一件中衣,袖口窄小,无从下手,皱了皱眉,索性又往他身边凑了凑,伸手就圈住了他的腰。暖暖的体温和清爽的皂角香味在同一时间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察觉到手下人的肌肤在一瞬间绷紧,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忍不住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引得手下人的身体更加紧绷。

“师姐!”话一出口,少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沙哑和干涩,怀中温软的身躯,和占据了他全部呼吸的淡淡药香让他一时间有些僵硬。

“…不,没什么。”无声地叹息一声,少年终究还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再多言…罢了,想来也并不奇怪,谷中哪里会有人在意什么男女大防,又怎么会有人告诉她这些忌讳?本想借此机会同她说一说,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一想到她或许从此便不再同自己亲近,心口就忍不住有些发闷…

“刚才姨母来找我。”大约是脸还仍旧埋在少年胸口的原因,莲玥的声音有些闷,“她说…表哥想要娶我,姨母她…也希望我嫁给表哥。”

“师姐答应了?”呼吸一窒,少年有些艰难地开口。

“当然没有,我都没有想过这些…但是姨母说让我再考虑看看,和表哥相处一阵,我答应了。”

“…”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忍不住皱了眉,少年淡淡地“嗯”了声,一时竟再找不到话说。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少年几乎以为怀里的人已经睡着,才低声又唤了声:“师姐?”

“师姐莫要想太多。江夫人…是真心疼爱你的,师姐不用逼自己,若是不喜欢,即便拒绝了,想必她也不会怪你的。”少年顿了顿,补充道:“不只是婚事。”

“你怎么知道…”少女微愕,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却只见他直直地看着窗外,神色淡然,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又是轻轻地揉了几下。

“我刚才就已经说了,师姐这几日有些反常。”

将头又埋回他的胸前,少女“嗯”了声,没有再说话。她以为她已经掩饰得足够好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姨母是大家闺秀,她怕自己这没有拘束的性子惹她不快,一点一点小心地藏着,换上娇美却繁复到让人行动不便的衣裙,试着举止温柔、不再去和秦希言相互调侃,答应她考虑婚事…从前没有亲人的时候,她从不知道自己原来竟是这般渴望的。

“这般束手束脚,可不是我认识的师姐。”

“你话真多!”

看着少女有些恼怒的表情,少年忽而觉得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笑着应了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刻着莲纹的银镯来,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哎?这是…”

“今日在街上看到的。”少年微微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想起白日里几人上街,他原本看中的是另一只莲花的发钗,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秦希言抢先一步买下了,那人当时一脸戏谑地笑着说“有备无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的样子,着实让他有些想要提笔的冲动。

“很漂亮。”

大清早打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江文睿弯着腰在浇花,莲玥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马上反应过来,姨母安排自己住在这里,根本就是早就计划好的,忍不住有些头疼。

开了门,自然是有声响的。江文睿闻声回头,就见莲玥一身墨袍,一头黑发随意地挽起,比起昨日所见的娇美,多出了几分英气来,不由有些惊讶:“听母亲说,她准备了不少衣裙,棠儿可是不喜欢?”

“不,姨母准备的衣裙都很漂亮。”莲玥摇头,“只是我自幼在万花长大,穿惯了这身弟子服饰,有些不习惯罢了。”

江文睿闻言,只是笑了笑,便一转话头,邀莲玥一同去用早饭,莲玥自是应了,跟着他往厅间走去。

江夫人见外甥女又换回了那一身黑色,听了莲玥的解释后,忍不住嗔怪了几句,也没有再强求,让紧张了一早上的少女终于放了心,忍不住转头去看昨夜跟自己说出那一番话的人,见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里却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忍不住也勾出一个笑来。

江文睿这几日休沐在家,似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失踪已久的表妹娶回家,时时陪伴左右。莲玥虽有些无奈,但好在江文睿并不是一个讨人厌的人,说起话来也是颇为风趣,莲玥便也就暂且接受了这样的相处。

歪着头看着运笔如飞的男子,字迹端方,还带了些秀气,莲玥心中着实有些想不明白,这位表哥长相清俊,文采出众,待人又温和,怎么看都是会受女子青睐如意郎君,怎么就突然看上自己了呢?却不知道,文人的骨子多少都有些里浪漫情怀,有时候,只一眼,便够了…

“不愧是颜真卿先生的高徒,司贤弟这一手字真真当得上是铁画银钩之称。”

“江兄过奖了,我不过是跟着颜师父学过几日罢了,称不得弟子。”司廷搁笔,淡声道。

被交谈声唤回神来,莲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笔已经到了司廷的手中。万花谷素来风雅,司廷自是耳濡目染。藏剑叶家虽以神兵闻名,但庄中弟子均是自幼熟读诗书这一点,也是世人皆知。江文睿得知两人出自万花于叶家,颇有些惊喜,便拉了几人到书房中一试笔墨,想要切磋探讨一番,两人自是没有拒绝,只是…

“所以我说,每次一看到文人啊…我就酸得牙疼,一个司廷一个叶璞锋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了个江文睿,我真是命苦啊!”秦希言一手捂住眼睛,做出一副泫然欲泣、不忍目睹的模样,一手搭上了莲玥的肩头哭诉着。

也难怪这人待不住,纯阳宫当然不是不学无术的地方,只不过如果秦希言这性子,多半是宁愿惹是生非被罚去后山思过,也不愿意耐着性子去看书吧?想到此处,莲玥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看着他道:“那不如秦道长带我出去逛逛?来韩城几天了,我还没有出去过呢!”

“莲妹妹真是贴心,希言哥哥给你买糖吃!”不等莲玥恼怒,已是伸手拉了她的手腕,却在摸到手下有些凉意的金属触感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手上更加用力,便带着莲月出了房门。

“你们继续,我就不待着丢人现眼了,晚饭前会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然不见,只留下房内三人,叶璞锋与司廷对视一眼,皆是无奈摇头,而江文睿,却是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心下有些颓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开始上课了,好忧桑…TAT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莲玥皱着眉,有些苦恼地看着手中的针线。同样是针,金针银针她向来用得如臂使指,深谙“快准狠”之道,可一换上这绣花针,却好似指间有千钧重,怎么也使不利索,看着江夫人和一旁几个丫鬟手下精致的刺绣,再看看自己这缠成一团的线头,忍不住有些懊恼地鼓了腮帮。

江夫人看得有趣,停了手下针线,笑道:“棠儿这般,明日乞巧该如何是好?”

“那我便不去乞巧了!”

“这怎么行?”江夫人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带了些浅浅的嗔怪之意,“七夕可是女儿家的节日,尚未出嫁的女儿都要在这一天乞求灵巧的双手和美满的姻缘。”

“灵巧的双手也未必指的是是女红啊!”少女显得有些烦躁和委屈,“我施针的时候手也很巧啊,再说姻缘又不是靠求来的…”

“棠儿!”

“母亲。”江夫人微有些不满,刚想说什么,却忽然被自家儿子叫住,循着声音抬眼望去,不知何时到来的江文睿正笑意温文地看着身侧的少女,眼神之中的宠溺是如此的昭彰。

“棠儿自幼长于万花谷,想来也不是拘泥俗礼之人,母亲就莫要勉强了。明日也是魁星诞辰,我已与同窗相约一同拜祭魁星,棠儿可愿与我们一道?”

这七月初七,不只是少女们乞巧的日子,也是主掌文运的魁星的诞辰,对于想要考取功名的学子来说,是极其重要的日子。拜魁星和拜织女一样,也是在七月初七的晚上进行,通常在家丁兴旺的人家,每逢七夕夜晚,便会在院子里摆上两张香案,男拜魁星,女拜织女,热闹而有趣。这风俗,莲玥自是知晓的,不过万花谷中,读书人不少,却也少有醉心功名之辈,是以莲玥这十几年来,竟从未见见识过拜祭魁星的,当下便被勾起了好奇心,一口答应。江夫人见状,也只得摇了摇头,默许了。对于这个妹妹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儿,她是真心疼爱着的,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好避免伤害的希望越来越迫切,这一次,虽然不合规矩,但能让两人多谢相处,向来也是好的吧。

江文睿的同窗是在晚饭过后才到的。晚饭的时候,恰好谈起七夕乞巧的事,莲玥当下便表示自己不参与,而是跟着表哥去拜魁星,江文睿闻言笑了笑,顺势便邀请司廷三人一起。这几人虽说都是大家子弟,可是江湖中人对于功名,不能说都是心有不屑吧,至少多半也是不甚在意的,这日一问,才发现三人竟是都未曾见过这等活动的,一时间难免有些好奇,便也都应了。

饭后不久,与江文睿相约的三位同窗便到了。一人锦衣华服,手中折扇轻摇,看来也是个世家弟子,另两人却都是着了一身粗布衣裳,虽有些陈旧了,但整洁而熨帖。叶璞锋见状,更觉江文睿出身富贵却不自恃身份,心中颇为赞许。

香案早已布好,连同着羊头和其他祭品茶酒也是一应俱全。江文睿和那三人依次上前,燃了魁星的纸人,而后诚心地焚香礼拜。

莲玥几人只在一旁看着,并不上前,毕竟…他们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并不求功名。

焚香过后,便该是在香案前会餐了,因着已经用过晚饭,这“会餐”,准备的多是些茶酒点心,几人刚入座,便听得院中另一头传来一阵女子的笑闹声,想来是府中的丫鬟们正在乞巧,那锦衣的公子“啪”地一声合上折扇,饶有兴致地问道:“岳姑娘怎么不同女孩子们一起乞巧?”

“棠儿未曾见过男子参拜魁星,我便邀了她同来。”

眼见着莲玥对那句问话毫无反应,江文睿微愕,很快反应过来恐怕她是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声“岳姑娘”指的正是她自己,笑了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便替她答了,对她不擅女红之事只字未提,只说是自己邀请,对于那锦衣公子闻言投来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也只做不知。

这拜完魁星,有一种助兴的游戏却是必玩的,称作“取功名”。

江文睿几人显然并不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了,吩咐下人取了桂圆、榛子、花生来,江文睿便各取了一颗,投于桌上,那几人便解释道,这三种干果分别代表了状元、榜眼及探花,滚到谁面前停下,便代表着他高中状元、榜眼或者探花。莲玥恍然,想必这是士子们想要博个好彩头。

江文睿将手举到圆桌的正中,一松手,三颗干果便滴溜溜地滚动了起来。那四人神情皆是一派淡然,细看之下却发现几双眼睛均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三颗干果,莲玥几人心中暗暗好笑,却也没有说话。

榛子和花生滚了不多久便停了下来,各自正对着那布衣的两人,那两人只笑了笑,却也没有多言,继续和大家一起盯着那丝毫没有停止趋势的桂圆。

“看来这一科是出榜眼和探花了。”有些遗憾地看着已然滚偏了的桂圆,滚偏了,自然就是没有人中状元,江文睿举了酒杯,笑道:“敬榜眼与探花一杯。”

酒过一巡,未中举的考生便继续“复考”,已然有“功名”在身的两人却是不再参与了,端看剩下的两人何时高中。

“表哥莫要太过介意,不过是个游戏罢了。”

“今日却是让棠儿看笑话了。”江文睿弯了弯嘴角,却生生地透出了几分无奈来。

原本,“取功名”这个游戏,是要一直玩到所有人都得了“功名”之后才算作结束的。第一轮是那两人各自中了榜眼与探花,第二轮无人高中,第三轮却是那锦衣的公子中了状元,至此,便只剩江文睿一人尚无“功名”了。谁想酒已过了数巡,那三颗干果滚得偏左偏右,就是不在江文睿面前停下。他虽不会将这游戏当真,但也着实有些尴尬。眼见天色越来越晚,但自己始终无法高中,终于还是结束了这个游戏,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没有什么可笑话的,以表哥的文采,必然是状元之才。”司廷他们几人住的院子与自己的方位相反,如今回房休息,却是只有她和江文睿同路。想着刚才席间的尴尬,莲玥忍不住抬了头,微微侧了脸去看他,却见他仍旧笑意温柔,并无丝毫不快。

“棠儿这般信任我?”

“自然。”莲玥点头,她说那话,并不只是为了安慰江文睿,也的的确确是出自真心。

“那么…”江文睿忽然止了脚步,微微俯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她,“来日我若是高中状元,棠儿…可愿嫁与我为妻?”

“表、表哥…”莲玥一惊,面对着江文睿的直白,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低着头只顾看脚下的路,怎么也不愿再去看他。这一次,比那日姨母来找她说了那样一番话的时候,还要让她不知所措。

“棠儿怎么这般害羞?”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莲玥忽然觉得今晚的江文睿似是与平时有些不同,尤其是…在他将手覆上自己头顶的时候。这个人,平时那么温和守礼,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气氛,一时间竟就这么僵持了起来。江文睿好似并不以为意,仍旧笑着看她,莲玥却是在这种静默中越来越觉得烦躁,当下一咬牙,还是抬头问了出来:

“表哥这般优秀,为什么会喜欢我?”

“棠儿这么问,是觉得自己不好,所以表哥不该喜欢你?”江文睿不答反问。

“我只是觉得…”少女咬了咬下唇,蹙了眉,有些迟疑道,“表哥向姨母求娶我的时候,我们才刚刚见过第一面,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地方让表哥动心了,但是表哥,说不定我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江文睿手下一顿,忽然就笑了起来。是,他承认最开始的那一眼、让他心动那一眼,他以为她就是这样娇美而温婉。可是这些天来的相处难道是假的吗?原来她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柔弱温婉,一身墨袍的她,英气逼人却又不失清丽;和那位纯阳弟子相互调侃时,狡黠而灵动;为父亲煎药时,专注而温柔…他终于知道她并不是自己最初以为的那个模样,可是她又怎么知道,这样真实的她,对自己来说,不是更加致命的吸引?

也许酒壮人胆是对的,江文睿只觉得他从来没有这般大胆过,放在她发顶的手向下一滑,已是按在了她的肩头:“棠儿,其实…”

“师姐,江兄。”被突然出现的男声打断了自己的话头,江文睿微微皱了眉,有些不满地回头看去,却见神色清冷的少年身姿挺拔,眸色深沉,“江府闹鬼之事,已有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七月初七什么的,上篇文写过女孩子乞巧,这次就写一些男人拜魁星吧~

其实这一章,表哥才是主角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莲玥只觉得司廷来得是前所未有的及时,今夜的江文睿让她有一种避无可避的窘迫感,不是他不好,而是…每当一想起或许要和他在一起,就总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她虽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但至少很清楚,这位温文的表哥,并不是自己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见越来越尴尬的对话被打断,在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莲玥当下转了身,走到司廷身边,扯了袖子便问:“阿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装神弄鬼之人已经捉住,师姐去了便知。”

大约是今晚酒喝多了,虽然仍旧清醒着,江文睿却觉得头有些疼了起来,对面的少年分明仍是那般的疏离淡漠,带着隐隐的锋锐之气,可此时,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来,少女白皙柔嫩的双手衬着那墨色的衣袖,巨大的反差,却异常地和谐…

“表哥?”

“没事,”江文睿垂眸,敛去眸中的黯涩,只觉得头疼得越来越厉害,胸腔中翻滚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走吧,去看看。”

等到几人走到前厅的时候,江伯谦夫妇还有秦希言叶璞锋两人都已经到了,堂中还站着一个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男人?其实那人的脸被头发遮着,还有这隐隐的淤青,完全看不出容貌,莲玥只能凭着身形勉强看出这是一个男人罢了。

人是秦希言抓到的。这位成功抓了鬼的道长此时正一手抱了剑,倚在柱子边,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很是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那人老实交代——没办法,这深更半夜的,又喝了酒,自然是困倦了,谁想在睡觉前还要闹这一出,自然是心存不耐。

那人大约是想着反正已经被抓,在场的又不乏高手,横竖逃脱不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待人逼问,已是一股脑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然而这真相…却是让众人有些哭笑不得,却也倍感唏嘘。

说来这件事还是和十七年前巴陵县外的那伙山贼有关。当年江伯谦去江南之时,曾有一友人同行,后来途径巴陵县遇上了山贼,因官府到的及时,虽有不少人受伤,但好在并没有人丢了性命——只除了那位友人,他因会武的缘故,在遇到山贼的第一时间便挺身而出,挡在了江家夫妇的身前,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手,终于还是没能撑到最后官府的到来。

江伯谦始终觉得愧对友人,回到韩城之后本想寻了他的家眷好生赡养,却不知为何竟遍寻不得,十几年过去,便也渐渐淡了这份心思。谁想这装神弄鬼的男人却正是那位友人的儿子,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闻父亲是因江伯谦而死,这一行人出门,只他父亲丢了性命,本就蹊跷得很,当下便一心以为是江家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江家业大,他心知自己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来报仇,贸然下手恐怕还会连累无辜的人丢了性命,便买通了一个家丁偷偷放他进府,他倒要看看,这闹鬼之事一起,江伯谦可会想起自己以前做的“恶事”而吓破了胆?

众人听完,皆是面面相觑,有些愕然。谁也没有想到,真相竟是这样的…莲玥这才注意到,那男人原来是相当年轻的。种种巧合再加上误会,竟闹出了这样近似闹剧的事,不由得有些唏嘘。

等到一切解释清楚,已经是又过了半个时辰,江伯谦满心愧疚,想要将那人认作义子,留在府中好生照顾,那人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拒绝了,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也没有人上前阻拦,就这么默然地离开了江府。却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情,究竟是惊愕,还是懊悔,又或者是其他?

按说几人住在江府,本是为了查清闹鬼一事,如今真相大白,也该是告辞的时候了,可几人谁也没有提出想要离开,仍旧在江府安安定定地住着,早起练功、和江文睿一起切磋笔墨,偶尔出去逛一逛…莲玥心知这几人是体贴自己,知道自己不舍得离开刚刚相认的亲人,心下便有些过意不去,有好几回都想说些什么,刚开了口,便被司廷打断,一想到那人带着些安抚意味地告诉自己“师姐莫要在意,安心住下便是。”莲玥居然真的就一点一点安下了心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棠儿,来给你母亲上柱香吧。”

“是。”今日是七月十五,中元自是祭拜祖先的日子,江家先前在祠堂祭拜先人,他们几个外人自是不可入内,江夫人出了祠堂,便带着莲玥几人去了后院,那屋子里供着的,正是叶云锦的灵位。

莲玥点了香,在灵位前恭恭敬敬地跪下,默默地拜了三拜。第一次觉得,母亲这个词,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阿锦,你看,棠儿回来了,她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和你长得一样漂亮,可是啊…比你能干多了。你在天有灵,应该也能放心了吧…”江夫人有些絮絮叨叨地说着近来和莲玥相关的事,眼眶通红,莲玥咬着唇,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江文睿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燃了香,并没有说话,却是径直跪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虽是中元,但韩城的气氛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哀伤,尤其是河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今日中元,大家自是免不了为故去的亲人点上一盏荷灯。”江文睿笑了笑,将几人往卖荷灯的几个摊子处引,“棠儿可要为姨母点一盏?”

“嗯。”莲玥点头,刚想找出荷包,却见江文睿已经先一步付了钱,取了一盏荷灯和笔一起递给自己,莲玥抿了抿唇,还是低着头接了过来。

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和没来得及见自己一面的娘亲说的,可是到了现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很久,莲玥还是提笔,在荷灯上写下“娘亲安好”四个字,便将笔搁下了。

传说,在上游放下写着心愿的荷灯,让它顺流而下,若是能在下游接到这盏荷灯,便意味着心愿能够实现。几人虽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但终究还是往上游的方向去了。

转身的时候,莲玥似是看见秦希言从那摊主手中接过了一盏荷灯,待仔细去看时,那人却是已经两手空空,看不出任何异样了,莲玥心下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言,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将荷灯放入水中,莲玥抬了头刚想起身,却见身侧的江文睿正和自己一样蹲在了河边,神情专注地盯着刚刚放入水中的荷灯,莲玥不禁又想起方才他为自己的母亲上香时专注的神色,忍不住有些愧疚。这个人…这样的神色,是认真的吧?自己这样拒绝,是不是太任性了?若是…若是…

“棠儿?”江文睿回过头来,笑着揉了揉少女的发顶,“走吧,去下游接荷灯,别跟丢了。”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莲玥有些茫然,人实在是太多了,不知不觉间就和其他人走散了,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轻叹口气,也只得随着人流慢慢地往下游走去。

与其说放荷灯是为了祭奠先人,莲玥却觉得,倒不如说是已然成为了和上巳踏青一样的活动。举目望去,尽是年轻的男女,一路跟着那荷灯,笑语盈盈,不难猜到,那荷灯之上,写了些什么。

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少女却忽然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向斜前方望去,玄衣的少年神色清冷,站在这热闹的人群中,却好像生生地隔出了一块静默的区域来,显得愈发地疏离。那少年忽然似有所感,抬了头向这边望来,四目相对,莲玥却分明从他那毫无情绪波动的眸子里看出点点笑意来。

“阿廷怎么会在这里?”好不容易挪到少年身边,莲玥问道。

“先前发现与大家走散了,我便在这里等师姐。”

“人这么多,万一漏看了怎么办?难不成你还要一直等下去么?”

“不会。”

“我不会漏看,定会找到师姐的。”少年似是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脸去,一手却是将莲玥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师姐莫要再走散了。”

两人这么一折腾,却始找不到先前放下的荷灯了,莲玥微微懊恼了一阵,忽然转了转眼珠,拉着司廷的手又去买了一盏荷灯。看着少女在荷灯上写下“司氏一门安好”几字,少年一时间竟有些愣神,直到少女拉着他再次回到河边…

“真是的,想家人了就直说,总是憋在心里不说,面上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做什么,还好意思说我勉强呢!”将荷灯放入水中,少女拍了拍手,起身道,“我就不去上游放了,反正他们在天上肯定也能看到的。”

“谢谢。”

“那就请我吃宵夜吧!我饿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闹鬼的真相很坑爹有木有?不过不要在意这些啦…这些都是浮云啊浮云

乃们要的师弟来了…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韩城的夜市并不是每日都有的,至少,这是莲玥在韩城的十多天来第一次见到。

虽然喊着自己饿了,不过在将碗里的面刚刚吃了一小半之后,少女就已经揉着肚子趴在桌上,一双眼睛眨巴着直直地往司廷那里瞧。少年心下好笑,却也只能摇了摇头,抽了双筷子,将碗接了过来,不紧不慢地吃着。

“唔?”趴在桌上的少女无意识地应了一声,蹭了蹭自己的手臂,将头埋得更深。

想必是累了吧?少年抬头看了眼已上中天的圆月,又低头看了看已然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女,略作犹豫,便蹲下了身子,小心地扶着少女趴到自己肩上,付了面钱,背着她往江府走去。

七月流火,七月半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凉了,尤其是夜里,偶尔有风吹过,更是挟着丝丝的凉意,可迷迷糊糊之间,莲玥却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尤其是身前…忍不住紧了紧手臂,脸贴上一处温热,蹭了蹭…

“师姐?”颈间的触感让少年有些僵硬,微微转过头,见少女仍旧没有醒来的趋势,才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隐隐有一丝失落。

“唔…阿廷?”

“师姐醒了?”忽然听见略带些沙哑和惺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年没有回头,依旧是目视前方,稳稳地背着背上的人慢慢地走着。

其实,原本司廷会背着莲玥,完全是因为她睡着了,而司廷又不忍心叫醒她罢了,可现在她分明是已经醒了,两人却谁也没有提起要让莲玥下来自己走的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继续走着,直到——

“阿廷,我们这几日便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