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换上了嫁衣,然后嫁给了他。

如外界所说,当天夜里,在他用秤杆挑起她盖头的那一刻,她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从袖中抽出了剑。

那是纳达给她的剑,他曾和她说,死也要死在人生最幸福的一刻。于是她就真的在这一刻,用这把剑,插入了自己的胸腔。

她看到谢长君惊慌失措的眼神,看到他的眼泪。

她想起那么多年来,她日日夜夜梦回的地方。

那个藏书阁,那个紫袍白衫的少年。

他抽出书来,然后一抬头,便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盈盈烛火,漫漫时光。

{9}

梦境轰隆隆震动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已看完了这十三年。

我转过头去,看见了墨清颜。她还穿着喜袍,和谢长君手拉手站在一起。

“我死后,执念化作牢笼,将他一直拘在这个梦里。这个梦我出不去,他也出不去。”

“可是,他注定是要走的。”我轻轻叹息,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她不再说话,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谢长君,那目光沉静而温柔,仿佛是在看他最后一眼。

谢长君轻叹了一声,将她抱在怀里:“你以为这是你的执念,你又如何不知,这也是我的执念。”

他这话一出,我和墨清颜都呆住了。我们一直以为,是墨清颜将他困在梦里,结果却是他自己,将墨清颜困在了梦里。

可不管谁困住谁,我都容不得了:“无论谢公子走不走,我都得求谢公子醒来,帮我个忙。今日谢公子不自己走,在下就只能强求了。”

我要挟了谢长君,终于同他二人达成协议。谢长君随我走出梦境,为我翻译《上古禁术》,墨清颜则继续待在梦中,等他翻译完书后回去。

我带谢长君走的时候,墨清颜就站在藏书阁门前,含笑道:“早些回来。”

那时桃花纷飞,她那样深情的目光,让我几乎以为,如果谢长君不回来,她将在这里等到永远。”

我应了她:“我必带他平安归来。”

可一月后,谢长君翻译完《上古禁术》的那天夜里,我正在房间里准备带他入梦的器具,谢府却突然骚乱了起来。

我房间的窗户猛地被撞开,大师兄提着一盏锁魂灯翻滚而入。

“走,谢长君死了,谢家马上要来抓你。”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就往外冲。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许久后,才终于颤着声问他:“谢长君,是寅魂?”

他拉着我飞奔在夜色中,薄唇微钩,妖娆而华丽的容颜带了死死冷意:“你说呢?”

我脑子当即一嗡。

我想起那个梦境中的墨清颜,她和谢长君说,早点回来。

可是,他已是回不去了。

---------------------(本篇完)--------------------

第四篇?卯魂

《飞花将梦来》

作者:叶笑

类型:古代言情--架空历史

属性:长篇连载

进度:连载中

原文首发:《飞?魔幻》2013年6A期

谢彦这一生,负尽天下人,却都只是为求她一人对他,一心一意,予我长欢。

【楔子】

在师兄墨染杀了谢家继承人谢长君之后,我和他同时被这个百年家族通缉了。因为墨染,我没有完成答应谢长君的事,这让一向注重声誉的我忍无可忍。于是在师兄墨染拉着我决定带着我一起私奔……哦不,是逃跑的时候,我十分有骨气地甩开了他的手,跳墙跑出了谢家。

结果,我在第十一次回到原地的时候终于崩溃了。

我扶着大树喘息,远远听着似乎有追兵的声音传了来,我心中又焦急又愤怒。这时候,一个身着天青色广袖曲裙的女子慢慢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她似乎患有眼疾,走路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根青竹竿,敲打摸索着前行。她的背挺得很直,哪怕那黑白参半的头发已经明显表露了她的年龄,可她仍旧不显老态,仿若江湖上那些为人敬仰的侠女,自带风骨。

我屏住呼吸,努力藏在树干后面。她走了几步,突然就停下了脚步,仿若能看见我似的,目光直直地定位在了我这个方向。

“是谁?”这个女人的声音仿佛是被碾过一般,沙哑而低沉。我不敢说话,她便站在原地。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仔细听了片刻后便笑起来:“可是天命师,叶安?”

说着,她慢慢向我走来,不缓不急道:“我乃如今谢家当家主母许长欢。你出来,帮我一个忙,我便让谢家放了你。”

我想了想,终于从那大树后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您想要什么?”

她笑了笑:“我忘记了一个人的面容,我想再见他一面,再想起他来。”

“哪怕……”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她的音调里,隐隐约约,竟带了呜咽之意,“他已经离开我很久了。”

我叫叶安,是一个天命师。维护天命,能通阴阳,擅治各类奇药,熟知天地秘辛。我的职责本是维护世界平衡,在它出错时维护它。但偶尔也会依靠这些能力赚些外快。

我的师兄墨染,为了救他心爱的女子在收集十二魂。为了帮助他,我不惜染上满身罪孽。只因为,我喜欢他。

【1】

此时正是月上中天时,我们所处地界,乃谢家千里之外的一个穷乡僻壤。按照许长欢的要求,我将她带到了过去。

许长欢愣愣地看着这周遭的一切,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是了,这里是柳家村。我就是在这里遇到阿彦的。”

晚上有些冷,我跺着脚,搓揉着手心解释:“嗯,我只将我们的魂魄带回了过去。您的魂魄没有受损,行动不会不便。只是我们都是魂魄,只能看着,改变不了什么。”

“我懂的。”许长欢微微一笑。就在这片刻,一个紫衣少女驾着一匹枣红色骏马急速从我们身边奔驰而过。许长欢变了脸色,足尖一点,便拉着我追了上去。

这小姑娘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腰上悬了一长一短两把剑,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她似乎正在急着赶去哪里,哪怕已是深夜,却仍旧马不停蹄地赶着路。我们追她追了半夜,终于到达一个村子。此时,这个本该平和的小村庄正一片兵荒马乱,一群黑衣人手持火把将村民围在中间。为首的黑衣人坐在马上,仰着下巴,眼神倨傲:“最后说一遍,把谢彦交出来。否则,屠村。”

所有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女人和小孩嘤嘤哭泣出声。黑衣人终于没有了耐性,扬起了手。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身着布衣的少年猛地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他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身材单薄,明显是有些营养不良,面上染了炭灰,衣衫上也满是补丁。即便如此,却仍旧遮不住他姣好的容貌。当他仰头站起来的瞬间,日月失色。

所有人沉默着看着那少年。微风吹来,扬起少年只用草绳束着的发。少年满脸坚定,扬声开口:“我就是谢彦。”

便就是那刻,只听一阵马蹄急掠之声。紫衣少女足尖一点,从天而降,一把抓住了那少年,一个回身,便翻身回了马上。紧接着只见银光一闪,一长一短两把剑便已握在手中,手腕一动,划开层层涟漪水光。

“抱紧我的腰!”她回头对那少年高喝。少年手忙脚乱地抱上了她的腰,只觉掌心之间,那腰肢纤细柔软,却又姣好有力。少年猛地红了脸,偷偷抬眼一望,便见月光下,少女眉眼清秀,恍若山水墨画,美不胜收。

他们在夜色中奔驰向前。少女趁着空当儿忽地回头,高声笑道:“在下天机神宫左护法许长欢,特奉宫主之命,护送谢公子回府。”

少年没有说话,愣愣地看着月光下少女爽朗的笑靥。很多很多年后想起,他也觉得,满心温暖。

【2】

这就是许长欢和谢彦的初遇。那一年,他们都才十六岁。当时天机神宫是江湖中最大的门派,而谢家家主病重,正是你争我夺的时刻。

谢家乃百年名门望族,家族斗争十分激烈。这一代的家主身体一直不好,子嗣单薄,好不容易生了几个儿子,还都死于斗争之间。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最小的儿子谢彦放到外面养大,直到十六年后他时日无多,才派人将谢彦接回来。

可一直巴望着继承他位置的旁支自然不会让谢彦顺顺利利回来。为了保证谢彦的安全,谢彦的父亲花重金请了天机神宫。天机神宫这才将许长欢派下来,护送谢彦回京。

当时的谢彦是从乡下长大的土包子,什么都觉得新鲜,要问上许长欢一问。

有时候问的是为什么城里的地上要铺青石板,有时候问的是天香阁的门口为什么要站那么多姑娘。

许长欢一直颇有耐心,每一个问题都认真解答。答完后看着谢彦的笑容,她也会说:“阿彦,你真好看。”

在谢彦的记忆里,过去的十几年里只有苦难和艰辛。因为他没有父母,依靠着乞丐长大。于是所有人都将他视为低贱,打骂他,折辱他。

直到许长欢到来。

她为他挑选新衣裳,带他吃好吃的东西,喊他的时候,会用清朗俏皮的声音叫他:“阿彦。”

于是许长欢种在谢彦心底。只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直到进京前一夜,许长欢拉着他去逛街。

车水马龙的小城,杨柳依依的湖畔,她在那万千人群中,悄无声息地拉住了他。

冰凉的手握在一起。她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小心翼翼地同他开口:“阿彦,我是江湖女子,从不遮掩什么。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怎么敢说不喜欢?怎么能说不喜欢?

十六岁的谢彦拉着许长欢,点头道:“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于是许长欢便笑起来:“那么,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要在一起。”

“好。”谢彦点头,“长欢,我发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不然,就让我不得好死。”

【3】

少年的誓言总是冲动而真挚。然后刚到京城,现实便打破了梦想。

之后的十几年,许长欢一直记得。那天是日落,谢彦因为水土不服发了高烧,被送进了谢府后院休养。她独自一人,站在前厅里,看着满脸倨傲的谢老爷。

他问她:“你什么身份,我儿什么身份,一介江湖女子,便妄想进我谢家?”

年少的她尚且傲气,便冷笑道:“你以为我真看上了那懦弱如斯的少年?不过玩笑而已。也就你们谢家这群傻子当真。”

说完,她便负手离开。只是在驾马的时候,仍旧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少年,她真心想陪他一世,护他一世。可终抵不过少年意气,终抵不过门第悬殊。

而那一刻,那个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的少年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从背影看,当真翩然,当真意气风发。

然后谢彦留了下来。当时谢家家主还强撑着身子,给他安排学习。

他同谢彦说,天机神宫的护法事务繁忙,谢家一个小小的私生子怎能让她停住脚步?让他不要过于天真。

谢彦没有说话,闷头读书。却是从不肯相信这样的言语。

谢彦天资聪慧,过目不忘,不过半年,已经能同谢家其他的子弟相提并论了。

他越好,其他人越着急,阴谋、暗杀随即而来。他面上从来都是漠不关心,只是每天一遍又一遍问别人:“许长欢小姐有来信吗?许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会回到房间,一个人环抱住自己,低喃着那个少女的名字。

仔细聆听,他说的是:“长欢,你快回来,我害怕。”

他害怕这个家族,害怕这些伤害。

十七岁的时候,他遥遥听说,陛下最小的儿子靖王殿下前往天机神宫求亲。而那个叫许长欢的左护法,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当天夜里,他便不慎被人推下井去。井水淹没了他,他在水中挣扎,高喊着她的名字。然而没有人来。唯有那井水,寒冷彻骨。

他在井中被困了三天,吃青苔,喝井水,伤口被泡得化脓,他却仍旧强撑着,三天后,他被救出来,在看过大夫后,他的父亲来看他。

他终于哭出来,隐忍了那么久,终于爆发。他问他的父亲,他说:“我爱一个人,她却骗了我。我得不到她,可我又想要她,我该怎么办呢?”

他父亲告诉他:“那么,你就变强一点。你想让她陪在身边,就打断她的腿,挖下她的眼,斩断她的经脉,一生一世禁锢她。你活着,她陪你活着;你死了,她同你一起死去。”

于是他就笑了。

十七岁的少年,生生笑出了泪来。

从此以后,他开始努力学习武艺,学习阴谋,学习成为一个合格的世家子弟。两年后,他接任谢家家主之位;宫乱之时,他辅佐太子登基,追杀逃脱的靖王殿下;五年后,他成为当朝最年轻的宰相;十年后,他权倾朝野,称霸武林。

然后,他再见到她。

他领兵攻上天机神宫,十二骨洒金小扇,紫衣金冠,自成风流。

而她站在哥哥身后,风尘仆仆,仿佛隔了百世轮回,叹息出声:“阿彦,你来了。”

可惜,十年后的阿彦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少年。

他每受伤一次,就多恨她一点。多恨她一点,便要让自己更恶毒十分。

长大后的他好像一只披着人皮的野兽,只想杀光她身边所有人,让她的人生从此再无牵挂,再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他半分。

于是那小扇一收,他薄唇轻启,吐出那一个字

【4】

杀字一出,站在我旁边的许长欢便猛地变了脸色。

那是一场激烈的血战。而他仿若赏荷看柳,不带半分不忍。一天一夜的激战之后,天机神宫失守,他踏着那一地血色,走到她面前。

他用扇子挑起她的下颚,对她粲然一笑:“长欢,你还记得我吗?”

还记得我吗?

还记得十年前,你曾许诺会永远和他在一起的少年吗?

他等了你十年,念了你十年。他守了十年苦楚,十年磨难。而说一直会陪伴他的你,还记得他吗?

然而那个男子却是仍旧含着笑,不动声色。许长欢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终于问道:“阿彦,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哦?”男子轻笑起来,用小扇遮住自己的半张容颜“你以为,我该是什么样子?”

说着,他伸出手来,一把就将许长欢禁锢在了怀中。脚上狠狠一踩,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许长欢便猛地号叫起来。

“长欢,”谢彦温柔得可怕,他紧紧抱着许长欢,用脸摩挲着她的脸,“你说永远陪着我的……你说永远陪在我身边的……

“长欢,”小扇利落地划过女子的手腕。不顾女子痛苦的神情和号哭,谢彦捏住她的下巴,扭过她的头,让她紧盯着他,“你将我从黑暗里带出来,给了我那么多美好,为什么就不带着我走下去呢?不若从不给我,不若从不答应那些要求,这样我就不会有期许,也就不会有痛苦。

“可是,你不给,也没关系了。”他低头亲吻她美丽的眼,闭眼,便有泪落了下来。

“你不给,我就抢。

“从此只在我身边,从此再看不到他人。长欢,”他凝视着她,强逼着她看他,“记得我的模样,永远不要忘记。”

说完,便见小扇狠狠划过女子的眼睛。许长欢恍如白鹤仰颈,猛地高声哀号起来。

然而那个美得妖娆的男子却是抱紧了她,满脸欣喜,犹如珍宝失而复得。

【5】

将许长欢带回来后,谢彦便将她关在一间宽大而精致的卧室里养伤。那个卧室似乎是准备了很久了,所有她需要的东西都准备了,一切应有尽有。谢彦每天下了朝之后就回府,从不在外逗留。每天回来后,除了处理公务,便是陪许长欢。

他有许多话同许长欢说,然而许长欢从不回应他。大多数时候,许长欢都在昏睡。因为她看不到东西,听不到除谢彦之外的人的声音,脚不能行走,手不能出力。除了谢彦,她的人生已经没有其他色彩。然而谢彦,却是她人生中不能有的色彩。

她努力告诉自己要恨他,因为他剥夺了她的未来,杀害了她的朋友。可是当谢彦像个孩子一样欣喜地抱着她说“长欢,我们明天就要成亲了。我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再如何努力,都无法恨他。

成亲那天她在袖中藏了一片瓷器碎片,在他挑起喜帕,凑身来抱她的瞬间,她顺着声响将碎片刺入了谢彦的身体。她不知道自己刺中了哪里,只听到一声闷响,随后便感觉到有甜腥的血液低落到脸上。

她看不到面前人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和哀伤的神情,犹自不管不顾地说着:“你把我娶进来,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你喜欢我?”她狂笑起来,似是泄愤一般,“可是,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靖王殿下,是会给我自由让我选择的靖王殿下。你这样的喜欢,我不屑!”

谢彦没说话。

他捂着自己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滴了下来。他低头轻笑,面上却浮现了仿佛孩子一样受伤的神情。笑着笑着,他就落下泪来,仿佛是那些阴暗的岁月里,他每天关上门抱着自己无声落泪的模样。

他就这么沉默了很久,眼泪和血液都混在了一起。直到他觉得嗓音大概不会有变化后,他才开口,明明已经是难过到哭出来,声音却依旧放肆张扬:“哦,如果你能杀我,那便杀了我吧。”

说完他便伸出手去,紧紧拥抱住了怀中的女子。成亲后,谢彦越发温柔地对待许长欢。他每天就守在她旁边,吃苹果帮她切成块,喝水要先替她试温,时不时他也会抱着她出去走走,低头在她脸边摩挲,低笑着轻唤:“长欢。”

他常常说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光,轻描淡写的口吻,却听得人胆战心惊。那些骇人的手段,令人意想不到、防不胜防的诡计……许长欢根本不能想象,当年从柳家村走出来的那个少年,在一场惨烈的家族斗争中,是如何胜出的。她无法在这个故事里忆起他当年的影子,唯一只在一句话里听出了他那么多年,一直的坚持。

他说:“那时候我在井里,井水灌入我鼻口的一瞬,我却一点都不害怕。我不怕死,我怕的只是,我的长欢不在我身边。”

“为什么呢……”听到这里,他怀中的许长欢哽咽出声,“为什么要变成这样?既然这样凶险,为什么要去争这些呢?”

谢彦低低笑了起来。他将脸轻埋在她肩头,温柔道:“要是没有权势,我如何留住你?长欢,谢彦所有的卑劣、阴恨、肮脏,都只是因为你。”

“许长欢,他爱你,胜过世间的一切。”

【6】

谢彦的情话说得太动人。哪怕是我身边早已是五十多岁的许长欢,都忍不住微笑着湿了眼眶,更何况当年二十多岁的许长欢。

她听着他的话语沉默,所有的恨在他一句又一句对过往的描绘里逐渐平息。可她走不出天机神宫灭门的心坎。于是她只能沉默,唯有沉默。

她逐渐习惯了他在身边的生活。听惯了他的声音,有时候他去上朝了,她便在脑子里描绘他的容颜。细长的眉,似笑非笑的凤眼,微微勾起的薄唇,一笑之间,眼中波光流转,顾盼生辉。

可当她开始习惯他的时候,他却越来越忙,每天下朝的时间越来越晚,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开始慌乱,可面上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在那个熟悉的怀抱拥着她的时候,无论那个人有多欣喜,她都只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的模样终究是刺痛了谢彦。

哪怕说着不在意,哪怕说抢来便好,可这个内心深处柔软得一如当年的男子,仍旧在小心翼翼地期盼着她对他有一丝温柔。

只是她从来都吝啬给予。时间长了,他也就开始慌乱、痛苦、害怕。

他开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酗酒,甚至连圣上的旨意都罔顾一味追杀靖王。

他想,他若无法让她爱自己,至少让她无人可爱。

在这场爱情里,他早已输得输无可输。

而那时候,逃出去的靖王却是组织了叛军,一步步逼近了京都。

【7】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是深爱于他了。”看到这里,许长欢对我低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哪怕他这样对我,可我还是爱着他。只是我爱着又恨着。直到他将那封休书扔给我,我便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