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门,任清凤悠然醒来,早有机灵的下人,守在马车旁,伺候着任清凤下车,踩着锦杌,施施然而下,动作优雅华贵,如同踩着天边的云彩。

任清云看着这样的姐姐,心里升起了骄傲和荣耀——这人是他的姐姐,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西华院的清风拂面,任清云面色通红,羞愧难当:“姐…对不起!”

他不该怀疑,他不该出口伤人,是他太过混蛋,太多不知好歹,居然怀疑自个儿的姐姐。

任清凤清冷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抹惊异,随即淡笑了起来,虽然只是微微的勾唇,却让她周身的气息变得温和起来:“傻瓜,姐姐怎么会怪你?”

直到这一刻,任清凤对任清云最后的一丝防备也烟消云散: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世间能有几何?

这个弟弟,她今生护定了!

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护他周全!

第43章 王者之气

“二小姐,您…您三千两就买了那么个下人。”

相府的任管家张口结舌的看着任清凤,他接到消息,没想到三千两银子出去,二小姐就买了那么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回来。

还顺带了个受伤的少女回来,受伤?二小姐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请大夫,买药,煎药,这哪一个不要银子。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三千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

不是三百两,不是三十两,二小姐怎么就舍得?她怎么敢?

任管家虽说昨儿个因为二小姐被相爷踢飞了出去,可是听到这么个消息,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气冲冲的来了西华院。

虽说三千两银子,对任府算不得了什么大数目,但是也不算少吧!

更何况还是买了一个毫无用处的单薄下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这让他如何再能容忍下去,毕竟他还是相府的管家。

下人?

她千辛万苦笼络而来的墨色,在这些人的眼里居然只是个下人!

任清凤提笔的手一顿,一折墨痕断在半路,有些拖泥带水的凝滞,她面色一沉,骤然停笔,将笺纸缓缓握起,揉作一团。

慢慢的将笔放下,缓缓抬眼看向喋喋不休的任管家,凤眸中仿佛缱绻出一个黑洞,能将人的灵魂都吞没啃噬,:“他不是下人,告诉府里的人,他是墨少爷。”语气一顿,凉飕飕道:“任管家在相府多少年了?”

任管家不知道怎么忽然之间,任清凤就扯上了这个问题,却对这个骤然剧变的二小姐,心下生出丝丝惧怕,即使心中怒气不减,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三十年了,小的跟着老爷三十年了。”

任清凤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听到三十年三个字,倏然变得深邃起来,虽然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幽深,但是跟了三十年任碧波的任管家,还是有些眼色的,感觉到她周身气场的改变——没有怒气,却比怒气更加的让人心凉。

“三十年啊,时间真的不短了。”她清淡冷然的说道:“当了三十年的差,若是连主子这点吩咐都做不好,我会跟父亲说,定然是你年岁大了,记性差了,父亲怜惜你年老,必然会许你告老还乡。”她轻轻挑眉:“跟了父亲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点主仆情分还是有的。”

说到主仆二字,意蕴悠长,神色似笑非笑。

任管家双腿一抖,后背冷汗连连,也不敢显露出来,卑躬屈膝:“二小姐放心,老奴一定明令下去,墨少爷是少爷,是跟五少爷一样的少爷。”

任清凤轻笑了起来,笑声如清泉拍石,溪水穿草:“才说你老,这不又忽然间年轻了起来,这话说得人心里倍儿舒坦。”

面色莹白如玉,纤细的玉指葱白,十指轻弹,说不出灵动洒脱,凤眼深处幽光一闪,转瞬即逝,顿了一下,继续淡淡的笑道:“妄心阁可真是个妙处,三千两银子拍个少爷回来,也不算太亏吧!以后,你给我好茶好饭的伺候着,若是有一点半点的不是,就给我卷着包袱滚。”

她笑意不减:“你信不信,不管你是跟了相爷三十年,还是三百年,只要我想,你就得乖乖的提着包袱滚出相府的大门?你若是不信,尽管试试。别说我没提醒你,到了那时候,谁都帮不了你,包括你现在的主子!”

声音低低温润,入骨绵柔,如同春风拂柳,轻盈浅笑,如同丝竹之音,和密布在她周身的森冷气息形成鲜明的对比。

任管家不是后背冒汗了,额头上的汗珠豆大地滴落下来,不敢伸手擦去,只是弯着腰,脸色紫红如血。

他发觉眼前的二小姐,比他伺候了三十年的相爷更加的难缠,更加的有气势。

相爷不过是一种高官之气,而二小姐的身上,却有种君临天下,藐视苍生的王者之气。

“老奴不敢!”

任管家战战兢兢,对任清凤的话半点怀疑都不敢,这样自信,这样狂傲的二小姐,足以让人心服口服。

虽然他跟了相爷三十年,功劳,苦劳都足够他立足相府,可是二小姐说出来的话,却让他百分百的相信——只要二小姐想,相府就再没有他立足的地方。

“不敢就好!”任清凤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想来父亲该等急了,你去吧!别忘了提醒他,三千两的白银早我已经花了,我这里又添人口了,这银子缺的很,再送个三五千两来,对他这个堂堂的相爷,应该不成问题吧!”

见任管家面色为难,她又轻轻笑了起来,冷且寒:“你也莫要为难,就将我的原话禀告给相爷就是了。”

这样的人物,连面对主子的勇气都没有,居然能成为相府的管家,任碧波识人的眼光实在让她不屑。

若是她手下,这样的人物,连做管事的资格都没有。

任管家告退后,任清凤拿起放下的笔,又挥舞了起来,却仍是揉成了一团,握笔的手紧了又紧,眉头也是一皱:到底不是自个儿原生态的身子,这用起来,真是多有不便,连作画也这般的不满意。

前世,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接连失手,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

任清凤有些羞恼成怒的将笔扔了下来,却见那墨汁四溅,长叹了一声,盯着笔墨看了许久,这才毫无仪态的伸手,将袖子掳高,露出藕断般的玉臂,用力的磨着砚台。

一方圆雕玉带砚被任清凤用力磨的“沙沙”作响,墨痕一道深过一道,很快就溢满了一盏,而任清凤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她的心绪也渐渐的平缓下来。

再细细铺了张桃花纸,缓缓的运笔,心绪宁静,笔下有神,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副青山碧水图就完成了。

落笔,满意勾唇,抬起头,缓步走到窗前,似要缓解心神,目光突然凝住,盯着那长裙拖旎,身段窈窕,面色苍白,姿态羸弱,却更加楚楚动人,风情万种的身影。

任清凤缓缓的笑了开来,微微的呢喃声中,带着一抹透心的清寒冷酷,悠悠的飘出窗外,散在百花香气中。

“任清水…”

第44章 装裱小白花

春日午后的阳光十分的温暖,墨色慵懒的坐在木椅上,看着眼前睫毛微垂,看不清眼底思绪的少女。

“你,为何而来?”

主人可以不问她的来处,可以不问她的居心,那是因为信任他。

但,人是他救的,他却不能不问。

若不是因为他身为男儿,不能贴身护卫任清凤,墨色是不会容许一个带着不明目的地的人靠近任清凤的。

而,他容许的另一个方面,是因为他能感受到眼前的少女没有恶意,墨色从小就置身在黑暗之中,对危险有着比警犬更敏锐的直觉——他没有从眼前鹅黄少女的身上闻出一丝一毫的恶意来。

这才是他容忍的最大底线。

“我为何而来,很重要吗?”眼睫轻颤,鹅黄少女看向墨色:“只要我不存害她之心,不就可以了吗?”二人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此时的鹅黄少女,再也没有求救时的可怜,悲苦,反而浑身充满了冷冽之气,面色沉静,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一双眸子中清冷寒冽,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唇线微扬,勾勒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你会出手,不就是因为你的主人身边缺少一个像我这样的丫头吗?我画词可以用祖上的声誉发誓,我来,绝不是伤害你的主人的。”语气微微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涩涩:“世间关心你主人安危的人,不止你一人。”

墨色平静的眼眸微闪,沉默了片刻,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希望你能记住这一刻所说的话,否则,你就等着我将你挫骨扬灰。”

房间里的气温因为墨色冷酷的话,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春风吹入屋中,轻拂画词黑色的长发,她却感到身体似乎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泉之中。

“放心,我比你更希望她安然无恙。”画词的声音,同样的冷漠冰寒,却再认真不过。

任清凤的粉唇轻扬,慵懒的看着如弱柳扶风般,宽宽而来的任清水:“你来了!”

未语泪先流,任清凤的声音刚刚落下,任清水就啜泣着说,“二姐姐,都是妹妹粗心,一直以为母亲待二姐姐和五弟如同亲生,却没有想到…”

“闭嘴!别再做出这副恶心的模样,看的我想吐。”任清凤的声音清冷:“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你知道的,我耐心不多,尤其是对着讨厌的人。”

任清水一句话说了半截,戏还没上演,眼泪还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就被任清凤的话给堵在那里。

愣了一下,任清水“噗通”的一声,跪在了任清凤的面前:“二姐姐,都是妹妹和母亲的错,还请二姐姐大人大量,原谅…”

“啪!”的一声巨响。

任清凤忽然站起身子,向她走了过去,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几乎将任清水打得愣在了原地,很快左边的脸颊,就红肿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任清水一向是任碧波掌心中的宝,李秋华心尖上的肉,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打她?

任清水捂着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任清凤:她怎么敢?就算是父亲对她心怀愧疚,可是她才是相府嫡出的女儿,才是父亲多年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她一个庶出的女子,怎么敢对她动手?

任清凤才不管她震惊不震惊,脸上一丝动容都没有,只冷冷的说道:“别假惺惺的叫我二姐姐,任清水,你每次叫我二姐姐,都让我心惊肉跳。”

“二姐姐!”任清水往前膝行了一步,似是想要说什么。

“啪!”任清凤毫不犹豫的又甩了她一个巴掌,冷冷的看着她:“让你别叫我二姐姐,你没听见,你若是听不见,记不住,我打得你听见,记住。”

“二小姐!”知琴惊呼一声,看着自个儿被甩了两个巴掌小姐,气呼呼的说道:“你怎么能这样?你身为姐姐,却也不能仗着这等身份,欺辱三小姐,毕竟三小姐才是府里的嫡…”

随即又心疼万分的看着任清水红肿的脸颊,昨日那一闹,任清水的身上就伤了好几处,就是脸上也落下了痕迹,昨儿个她和知棋帮着三小姐滚了大半夜的鸡蛋,这才消下去不少,可是二小姐今儿个这两个巴掌,却是毁了她和知棋一片苦心。

闲杂人等,向来进不了任清凤的眼,所以叫嚣的知琴,任清凤连半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直接一脚,将她踢飞了出去:“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倒是任清水,见知琴被踢飞出去,忙上前,拉着她的身子,仔细的检查一通,才噙着眼泪,对着知琴道:“知琴你没事吧?痛不痛?…你莫要怪二姐姐,她和五弟这么多年来,受了这么多的苦难,都是母亲的错,我这个做女儿的被迁怒,也是活该,莫说两个巴掌,就是二姐姐再甩我两个巴掌,我也不会有怨言,都是我母亲做错了事,怨不得二姐姐迁怒我…”

“够了!任清水,你别在我面前装柔弱扮可怜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什么柔弱可怜,你勇敢坚强着呢?你说你总是做出这副装裱小白花的样子,你装着不累,我看着都替你累!”

“任清水,你也别那么辛苦的装了。你那假惺惺的姐姐,让人听了是要做噩梦的,我没有这么好的福气,能有你这样的妹妹。你以后莫要再叫我姐姐,你叫一次,我打一次。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的很,你也莫要再瞎折腾什么了,你看上的男人,我高攀不上,我成全你们了,我可不想再让你整天折腾我们姐弟,背后捅刀子了。”

“哼,说你温柔良善,貌美如花,这样瞎了眼的男人,送我都不会再要了。我真恨不得抠掉我的双眼,居然和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曾经同看上一个男人。”

“不是,我没有…”任清水跪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停:“二…”见任清凤的手再竖起来,不敢再称呼二姐姐,只是哭着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第45章 过招

任清凤扯了扯嘴角,对着任清水冷冷的说道:“你没有看上青轩宇那个混蛋?你没有对他动心?任清水,我这就觉得奇怪了,既然你没看上那个渣男,没对他动心,怎么三天两头跟他黏糊在一起,跟个连体婴似的,分都分不开。别忘了,他可是我的未婚夫,与他有婚姻的人是我,你这样算什么事情?你脑子没进水吧,总该知道什么叫避嫌吧!哪有小姨子,整天和姐夫一起吟诗赏月,一起划舟游湖的?难不成,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大家风范?你没动心,你丫的自个儿眼糊了,还当别人眼睛都糊了!”

任清水有些难堪的张着嘴,任清凤所言,她又哪里不知道,只是一直装着不知道,可是今日,那层遮羞布,被任清凤这般硬生生的揭开,她才知道什么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既然一直都知道,为何从来都不说?”任清水的声音,软软的几乎溃不成音——她不说,是不是一直都在看她的笑话?

“说了又能怎么样?你肯放手吗?你放心,你看上的渣男,我是不屑再要了。”

任清凤看向她,冷笑起来,目光里透着森冷寒意:“可是这些年,你为了这个渣男,一再的谋算我的性命,我怎么能轻易成全你。”

任清水泪水涟涟,一个劲的摇头:“二…,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怎么会谋算你的性命…我真的没有…”

任清凤的目光格外的清冷,抬脚,狠狠地踹了她肚子一脚:“你到现在还给我否认,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治不了你。”

她看也不看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哀哭泣的任清水,冷哼道:“原本还想,若是你愿意给我些补偿,送些钱财,这么个渣男送你也无所谓,毕竟身上都留着任家的血,我虽然十分厌恶你,可肥水不流外人田,青轩宇这渣男虽然一无是处,可这一身皮囊倒也能骗骗人。不过,既然你到现在还不悔改,那我就当我没说。”

她抿了一口六安瓜片,声音淡淡,目光却是格外地清冷深邃:“滚出去!”

任清水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只恨不得将眼前的高傲狂放的女子撕成碎片。

像是不堪忍受这样的羞辱,她猛的捂着脸冲了出去,裙带跑起,带起一阵劲风,珠钗环佩,叮咚作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得不说,这任清水的确不负鲁国第一美人的称呼,瞧瞧这窈窕的身姿,如此狼狈之下,却依旧撩人之极。

出了西华院,任清水的脚步慢了下来,使劲的在自个儿的脸上掐了两下,让脸上的红肿来的越发狰狞,让过往的下人看的清清楚楚,格外分明。

“知琴,你确定,父亲此刻在书房?”

“小姐,奴婢来的时候,就已经瞧瞧打听过了,相爷和任管家在书房说话。”

“那好,你现在就去父亲的书房。”她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就该知道怎么做?”

眸光阴柔,嘴角一丝冷笑,却勾动脸颊,引得一声痛呼,她却不觉得疼痛,反而有种计谋得逞的得意:任清凤这个蠢材,即使她再变得刚强,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今日之辱,她记在了心上,不过这样也好,她正好给父亲看看这野种欺辱她的证据。

知琴眼波流动。阴冷而恶意浓厚:“小姐放心,婢子明白该怎么做。”

“很好,那就快去吧!”

知琴应了一声,与任清水分道扬镳,瞧了西华院方向一眼,眼中不屑立显:不过是个刚刚会飞的野鸡,被捧了两天,就不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了,居然敢跟真正的凤凰争宠,依着相爷对三小姐的宠爱,只怕这一次,又要三小姐这只野鸡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任清凤勾着唇畔,一直静静的看着门外盛开的海棠花,那春水一般澄澈的眼睛中闪现一丝冰冷的光芒,她原本还想等两日再收拾任清水,没想到任清水却是个急性子,自个儿急巴巴的送上门来,她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欠了本尊的人,她都记着呢,一个都不会落下。

不过,这任清水却是个有心计,又能对自个儿狠得下心的,为了将她打回原形,不惜挺着受伤的身子来触怒她。

任清水的计谋,在任清凤的眼里,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一早就给识破了,故而她顺水推舟,狠狠地掀了任清水两个巴掌,外加一脚——既然对方犯贱,她就好心的成全一番就是了。

任清水的情报很准,此时任碧波的确在书房。

听着任管家的禀告,任碧波面色沉郁,瞧了书桌上的纸张一眼,眼中闪过一道迷惑不解,微微发怔之后,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相爷…,二小姐花了三千两,就买了一个单薄的小厮回来,又顺带了一个受伤的少女,还威胁奴才,让奴才将那小厮当成府里的少爷伺候着,不然…不然…就要让奴才卷铺盖回家。”

看着任碧波的黑脸,任管家的心里高兴的不得了,生气吧,发怒吧,最好气得将二小姐和五少爷再打回原形,省的二小姐整天骑在他的脖子上。

“还有,二小姐说了,三千两银子已经用尽,让相爷再送个三五千两过去,说是西华院现在添人进口,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见任碧波握着茶盅的手生生箍住一刻之久,才缓缓的松开,任管家的心里就跟喝了蜂蜜一般,他就不信,相爷对二小姐能有多少的温情,值得二小姐这样挥霍。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知琴惊慌失色的冲了进来。

任碧波眉头微蹙,任管家瞧见他眼底的不耐,心中一颤,也没心思再给任清凤上眼药水,怒喝一声:“该死的奴才,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闯相爷的书房,是不是嫌活的不耐烦了?”

若不是瞧着来人是三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他哪里会说这么一番废话,而是直接让人拖下去杖毙了。

知琴听着任管家这别有深意的话,忙给任碧波磕头认错:“相爷,若不是事关小姐的性命,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硬闯相爷的书房。”说着,眼泪滚滚而下,哽咽道:“相爷,您快去看看三小姐吧,若是去了迟,只怕三小姐就…!”

生生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三小姐…三小姐…上吊了!”

第46章 徒劳

“什么?”任碧波闻言顿时跳了起来,面色大变,指着知琴的手青筋直冒:“你个狗奴才,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若是水儿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就让这些奴才全都陪葬。

知琴脸色一白,不敢搭话,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心里却为任碧水的暴怒而暗自高兴——相爷此刻越怒,就说明三小姐的计划越是可行,等成功了之后,她一定狠狠地给二小姐颜色看看:敢踢她,等着瞧!

知琴心里一直不忿,懦弱胆小的三小姐,向来打不还手,骂不还手的三小姐,今儿个居然敢动手打她,这巨大的落差,只让她恨不得再次将任清凤打回原形,再次狠狠地欺侮。

一旁的任管家扫了知琴一眼,卑身,对着任碧波轻声说道:“相爷,还是三小姐的安危要紧,这些小丫头片子,怎么处置,还不是相爷的一句话!”

任碧波心中也觉得任管家说得有理,这些丫头,是生是死,不过是主子的一句话,他何必在此为这些奴才耽搁了时间。

狠狠瞪了知琴一眼,忙向任清水的院子而去,知琴给了任管家一个感激的眼神,匆匆跟在任碧波的身后,亦步亦随。

倾国倾城,容颜绝世,妩媚纯真,是任清水在任碧波脑海中的形象,可是这一刻的任清水却是苍白颓败的,脸颊红肿,两边原本粉嫩如婴儿般的脸上各自浮起一座触目惊心的五指山,而修长雪白的脖颈处青紫的痕迹,更是触目惊心。

任碧波面上大惊失色,他可以想象这两巴掌扇在任清水的脸上该有多痛,那触目惊心的白绫的痕迹,也可以彰显出任清水寻死的决心有多坚韧。

这个女儿,他疼了这么多年,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下这么重的毒手?这是不是就是水儿一意寻死的缘由?

不过,瞧着模样,倒是上吊未遂,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但是这般羸弱惨败的女儿,还是让他的心被刀子割的一样痛。

似是感受到任碧波的到来,双目紧闭,像是熟睡了一般,只是那颤抖的睫毛,滚滚接连不断落下的泪珠,却显示她此刻不过是无颜见老父,而在装睡。

任清水不愧为任碧波多年捧在手心的女儿,对他了解深刻,这么一番做作,果然让任碧波整个脸色阴沉的如同暴风雨前夕那漫天密布的乌云,瞪大了双眼,当场就发飙了起来,一脚踢向知棋,咆哮:“狗奴才,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小姐的?”

知棋受了任碧波这一脚,被踢飞出去,差点没被踢得吐出血来,几乎忍受不住要露出破绽,只是想到袖中的凤钗,那可比得上她三年的月例,又活生生的忍住,双眼一闭,假装晕死过去。

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默默流泪的任清水忽然起身,却因为起身太猛,脸色一白,整个身子却又重重的摔了下去,任碧波也顾不上惩罚下人,忙走到床前,扶住任清水,神情紧张的问道:“水儿,你别急,有什么话跟父亲好好说,父亲都依你,都依你!”

任清水脸色越发的苍白,明媚的大眼睛盯着任碧波,哽咽道:“父亲,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您就莫要怪知棋她们,是女儿不好…是女儿自个儿脑子糊涂…还请父亲看在她们照顾女儿多年的份上…莫要再生气…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的错…”

任碧波看着任清水一副娇弱的模样,抿着粉嫩的唇,对他露出一抹怯生生的笑容,让他的心一下子就柔成了水,心头的怒火也渐渐熄了下来。

“好,好…你别急,父亲依你,不发落她们就是了。”任碧波话音一转:“不过,你要告诉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你也不小了,该知道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若是真的…岂不是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