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起身,穿起衣衫,告诉自己不能再贪恋他怀里的温暖,否则,再多嗅一会儿他的气息,她觉得就越是多了一分不舍。

双眸中腾起一股水雾,越来越重,越来越浓,几乎遮挡了她的视线,以致于她弯腰系了半天,才将软履上的带子系住,直起身子,雾气终于重得连眼眶都承受不住,夺眶而出。

真的要走了。

她深深地呼吸,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床榻上的男子,却是脑袋一嗡。

因为她惊愕地发现,西陵殇正平躺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有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他.......他几时醒的?

不是喝过山茄花泡过的茶水吗?

怎.......怎么没有昏迷过去?

吴昕只觉得呼吸一滞,脑子空白,就这样满面泪痕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忘了动,也忘了言语。

西陵殇缓缓坐了起来,眉心微蹙,“无心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我…我….”她一时窘迫得不行,有种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的尴尬,她咬着唇,支吾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而已。

看着她的样子,西陵殇淡淡一笑,透着苦涩,他掀开被子,下床,走了过来,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拥在了怀里。

吴昕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跌入他温暖的怀抱,被他抱得紧紧。

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问题?

那日曼霜明明说过,山茄花有麻醉、镇痛、让人昏迷之功效,而且她还放了那么多,这个男人怎么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西陵殇的下颚轻轻抵在她的发顶上,摩挲,良久才有暗哑的声音响起:“怎么?无心是又要想逃吗?”

啊?

“不…不是的,我…我起来上茅厕。”吴昕蹙眉,心里哀嚎一声,看来今日是逃不掉了,这个男人怎么百毒不侵?

她轻轻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作势就要开门去屋外的茅厕,却是又再次被西陵殇自后面一拉,紧紧桎梏在怀里。

“不要走,不要!”

她的身子一颤,心中又被他那暗哑低亘有些近乎哀求的声音,击得七零八乱。

咽下心中的苦涩,她静默了几秒,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回头,嫣然一笑,带着几许嗔怪,“你不会连我上茅厕的权利都要剥夺了去吧?”

她强装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反手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朝着自己。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瞳、看着她僵在唇边的笑容、看着她脸上还未完全干掉的泪痕,心中大痛。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几时才能跟他说实话?

她明明知道了一切,明明已准备着逃离,到底需要忍受多大的心里痛苦才能面上装得如此云淡风轻?

吴昕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一阵心虚,这般的注视,直直让她有种心事无处遁形的感觉,她垂下长睫、掩眸一笑:“干吗这样看着我?我是不是长了妊辰斑啊?”

她自认为插科打诨的话一点都不好笑,西陵殇没有回答,也不以为意,静默了几秒,骤然开口说道:“无心,明日我们两人下山去吧!”

“下山?去干吗?”吴昕一惊,抬起眸子,不甚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他马上要回东墨了吗?华安都派苍鹰来催了两次,说如今朝中正处在动荡时期,适宜举事。

“去找西隅曾经的长老和护法,破解你身上的诅咒!”西陵殇说得笃定,抬手将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轻轻顺到耳后。

破除诅咒?

还以为他会最终无奈地说服她堕掉孩子,没想到竟会是这样,吴昕只觉一时错愕。

西陵殇看了看她,黑眸中浮起一丝丝兴味,又接着说道:“对了,关于山茄花的药理,那日曼霜是说得很清楚,可是,如何入药,却并没有说,山茄花,切忌与茶同饮,原本茶对于万药来说,就有解毒、解药之说,更何况,它天生就是山茄花的克星。”

啊?原来是这样!

哎呀,那…那是不是说明,她摸他脸庞的时候,或者说,她起床的时候,他就是醒着的?

而他竟然跟她装睡,竟然看着她泪流满面也不吭声。

吴昕只觉得气结,咬牙,愠怒地瞪着他的俊脸,“你…你又诓我!”

西陵殇低笑,大手一揽,就将她按在了怀里,低头咬着她的耳垂,轻声吐息:“是无心先诓我的!”

“我…我是因为…”吴昕更觉得气恼,这明明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嘛!

她是善意的诓,而他呢?纯粹是等着她出糗。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西陵殇笑着打断她的话,接着又发出几乎可闻的一声叹息,“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吴昕心中蓦地一堵,只这一句,就已经让她忘了心中所有冷凝的坚持。

硬,她不怕,她最怕的就是这个男人,深情款款地跟她说着服软的情话。

那样的他,让她完全没有一丝免疫能力,只会丢盔弃甲、全面崩溃。

她抿了抿唇,扭捏了片刻,就声如蚊呐地嗫嚅着:“其实,我也不好!”

“当然!”她还没说完,西陵殇就将话接过了过去,“最起码今夜你做了两件错事,第一,明明自己说,以后任何事情任何问题,都要两人勇敢去面对,而你却差点当了逃兵;”

“我......”她脸一红,张嘴,想要解释什么,西陵殇却是没有给她机会,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第二,用任何药物之前,先要搞清楚药性、药理、用药方法和各种禁忌,而你却一知半解、胡乱为之。”

啊!

“西陵殇!”她终于忍不住想要厉声制止他,不就下药没药晕他吗?至于这般上纲上线,提了又提?

真是的!

“我跟你说,我是….”吴昕鼓起腮帮子,有些不悦,正欲说着什么,骤然,却是看到西陵殇伸出食指压在唇上,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她一惊,就连忙噤了声,顺着他的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就赫然看到皎皎的月光下,几个黑影快速地从她们的窗前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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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吧,小心心哪能那么容易逃过殇殇的五指山。

坑深241米:领口拉开

【3000字,翻页看】

吴昕心中一凛,这重山之巅,除了她们,就是偶尔会有慕名前来求医的病人,几乎无外人来,特别是在这样的深夜,还如此鬼鬼祟祟。

莫不是西陵绝的人?她脸色一变,看向西陵殇。懒

“你在屋子里不要出去,我去看一下!”西陵殇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说的,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可闻。

她点了点头,心中浮起忧虑,刚想叮嘱两句,却发现他已经手提银剑飞身而出。

吴昕靠在门后边,一颗心高高地悬起,大气不敢出。

不一会儿,果然就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听听动静,应该是来人不少。

曼霜和雪儿都住在西边的厢房,曼霜又毫无武功,而且被她刺的那一剑,伤得不轻;雪儿虽然会功夫,可也因前几日的冰殇之毒,身子还是虚弱,那真正可以对敌的只有西陵殇。

纵然武功再高,他一个人又如何应付得来?

吴昕看不到屋外的情景,只觉得心急如焚。

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利器相撞,发出一声声刺耳的脆响,她站在黑暗里,直觉得那声音一记一记都重重敲进她的心里。

不行,得去帮他,虽然自己有几个月的身孕,但是功底还是在那里的。

她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坐视不管。虫

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把银剑,那是那日易梓寒给她留下的,她走到门边,准备拉开门走出去。

骤然,身后一阵细微的气流涌动。

她一惊,本能地想要回头,却是,只感觉脖子上蓦地一重,她眼前一黑,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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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痛,又昏又沉,如同撕裂。

吴昕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天应该是已经亮了,自己平躺在一个光线有些暗的空间里,手脚尽绑,都是拇指那么粗的铁链子。

心下一惊,莫不是被西陵绝的人抓住了?

那西陵殇呢?还有其他人呢?

身下一阵一阵摇晃,且感觉离地面有一些距离,她猜想应该是在马车上,刚想动动身子,却是在边上传来陌生的男声。

她身子马上一僵,一动不动,微微阖上眼睛继续装晕。

“大哥,你说这次没有抓住四爷,七爷会不会怪罪我们?”

七爷?吴昕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西陵绝。

他当真就要这般赶尽杀绝吗?

边上,对话还在继续。

“我们已经尽力了,七爷他自己也知道,四爷是何种人物,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也看到了,昨夜要不是四爷要保护那一个老的,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这两个女人我们也不一定能劫来,我们都死了四个兄弟。”

听到这里,吴昕的心里一阵大起大落。

还好,西陵殇没有什么事?只要他无恙,她才有希望,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来救她。

他们所说的一个老的,应该就是神医,床上不能动的是曼霜,两个女人被劫来,她心中一凛,两个女人?那就是说雪儿也被他们抓住了?

刚想偷偷睁开眼睛,看看雪儿在哪里,就听到一声软糯般的女声,不是雪儿,又是谁?

“两位大哥,这铁链好重啊,能不能帮我解下来啊?”

“重什么重,又没让你走路,坐在车上而已,别想跟我们耍什么花招。”

“你们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如果七爷知道你们这样对待他的雪妃,你们想,七爷会怎样?”

“雪妃娘娘也是你能冒充的?”两个男子都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半天才止住,“七爷跟我们说,雪妃娘娘早已经病逝升天了,连芳华殿里的物件,都烧给了娘娘,你说你好不好冒充死人作甚?”

接着又是一阵奚落的大笑。

雪儿蓦地一堵,差点就那样生生把自己呛住。

那个男人竟然说她已经死了。

她眯眸,眸中寒芒一闪,倏尔又勾起一抹浅笑,“你们不信就算了,那即使我不是,这七爷和四爷有过节,抓我们两个女人作甚?”

“哼,你们两个女人可不是简单的角儿啊,七爷吩咐了,不能抓到四爷,四爷身边的女人抓到也行,都是一样的举足轻重。”

“大哥,你别说,四爷身边的女人还真是一等一的尤.物,你看,昏过去的那个,虽然已是个大肚子,却也是天资绝色,还有这个”那个男人一边说,一边抬手挑起雪儿的下颚,咽了一口口水,“美得勾人心魄啊!”

“青龙,不要乱来,这些女人不是我们好碰的。”那个被称作大哥的男人狠狠觊了一眼叫青龙的男人,抬眼看了一下雪儿,见雪儿正水眸潋滟地看着他,连忙慌乱地别过脸去。

雪儿尽收眼底,嘴角轻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

男人啊,男人!

终究是下身思考的动物。

骤然,原本坐着的雪儿突然摔倒在车厢里,滚到在了吴昕的旁边,浑身抽搐。

吴昕一惊,连忙睁开眼睛,刚想开口,就看到雪儿对她眨了眨眼,使了一个眼色。

心领神会,她又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心下却不禁佩服,这经过专业训练的细作就是不一样,心思玲珑、演技高超。

雪儿全身抖作一团,两个男人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住了,连忙凑过来问到:“你怎么了?”

雪儿大口地喘息着,“我…..我的哮症发了…呼吸不过来…麻烦大哥将….将我的领口拉开一点….”

两人一怔,有些犹豫,那个被称作大哥的男人,看着雪儿痛苦的样子,眸光微闪,抿了抿唇,就伸手对着她的领口一拉。

立刻,一大片莹白的肌肤就暴露在空气里,甚至能看到她里面大红的肚兜,肚兜下面那呼之欲出的高耸随着她喘息,起起伏伏,让人遐想。

男人手一僵,连忙别过脸去,喉头滚动。

雪儿的哮症似乎真的得到了缓解,喘息声慢慢慢慢弱了下来,水眸中掠过一抹精光,她略带哭腔地说着,“谢谢大哥,能扶我坐起来吗?”

男人没有回头看她,只是伸手将她的胳膊抓住,拉起。

骤然,不知马车车轮是不是撞上了石头,猛地一个颠簸,雪儿没坐稳,一个惯性就直直倒在男人的怀里,衣领也随着滑到了肩下,胸前高耸的柔软就毫无预警地贴在男人的胸口上。

男人身子一僵,忘了动。

雪儿敛眸,一枚银针从袖口滑至手心,幽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在男人心口的一个位子,刺了一下,带出一滴血,而男人竟浑然不觉。

马车终于平稳了,男人才惊得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扶正雪儿的身子,自己却是有意避她远一点一般,将身子往边上挪了挪。

一阵山风吹过,吹起马车的车幔,依稀能看到外面的翠竹苍梧,也不知到了哪里。

风夹杂着树叶、绿草、和泥土的气息吹进了马车,还有淡淡的花的香气。

吴昕骤然睁开眼睛,直直地坐了起来。

“大哥,那个大肚子也醒了!”

“嗯”男人淡淡地应着,不以为意。

直到一声巨响,吴昕的手链脚链尽数碎裂,两个男人才愕然看着她恐怖的样子,大惊失色。

风掀起窗幔,肆意地吹进来,吹起她满头的青丝狂舞,她直直地看着那个被称作大哥的男人,脸色苍白得可怖,清澈的水瞳被一点一点的红色淹没,似妖似魔。

终于,她猩红着眸子,一声厉吼,伸手就将那个男人的咽喉扼住,而另一只手向上一扬,就将坚固的轿顶击碎。

被她掐住的那个男人挣扎着,却毫无用处,青龙更是吓得整个人僵在那里,忘了动。

雪儿也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只不过面无表情,眼神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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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哮症哮喘】

今天更新毕,虽然两章,也是六千哈!

素子上午挂水,下午码字,现在去睡会儿,明天不上班,争取加更!

话说,心心疯魔的谜底明天揭晓鸟~

坑深242米:已经晚了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车夫见这个架势,吓得弃车抱头逃跑。

吴昕手提着男人的咽喉,轻松得如同拧起一个稻草人,脚尖一点,从马车上飞出。

在半空中的时候,骤然,瞳孔一缩,手中一用力,“咔嚓”一声脆响,男人的脖子就被拧断,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已经没了声息。懒

她手一松,男人的尸体就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破碎的声响。

几个旋转,她翩然落地,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衫一起狂舞,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杀神,傲立于天地。

看着男人已死,青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跳下马车,惊恐地向树林深处跑去,一步也不曾停顿。

吴昕定定地站在那里,双瞳一动不动,骤然一个寒战,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世界万物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良久,一阵清脆的金属声响起,雪儿从马车上跳下,拖着沉重的脚链缓缓朝吴昕走了过来。

吴昕静静地躺在那里,青丝扑满一地,柔弱的样子谁也不会将她跟刚才的疯狂联系在一起。

雪儿站在她的旁边,俯瞰着她,目光在触到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时,依旧被刺痛了眼睛。

无心啊,无心,都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西陵殇才如此这般对她。虫

就是因为你,她才怎么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你竟然还有了西陵殇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有了他的孩子?

她忍辱负重、含辛茹苦,就为了有一天,能和那个男人携手并肩。

这世上能有他孩子的女人,能配有他孩子的女子,只能是她,只能是她一个。

她凝眸,眸中有寒芒闪过。

就在她准备举起手中的铁链朝地上女子的头砸过去的时候,身后骤然响起了击掌声。

她一惊,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回头,就看到不远处,一袭华丽锦袍的西陵绝拍着手,嘴角噙着冰冷的笑容,朝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