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卿见状插话,缓步走上前去,“爹,方才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了沈遇,他让我给您带一封信。爹,那小子怎么会给你写信呢?你们在朝上有过节么?”

“沈遇?”云铮诧异不已,伸手接过了信笺,当看到‘云世伯’三个字时眸中掠过一抹惊讶,顿了顿,蓦地抬头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沈遇?你们应该没有见过才对?”

云挽卿愕然,愣了一下才解释道,“啊,我忘记说了,沈遇之前有去书院做过客座教席。好了,别说这个了,快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罢?沈家那对父子可都是狡猾的狐狸,谁知道他们打是什么主意!”

云铮看了云挽卿一眼,这才动手拆开了信封,一行行看下去面色渐渐地变了。

看到云铮的表情,云挽卿心中更好奇了,不由得踮起脚尖凑了上去,“爹,到底写了什么啊?让我也看看…诶?!”方一凑过去,人便闪开了,云挽卿差点摔倒,站稳了身子不满的凝眉,“爹!你干嘛啊!那家伙到底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啊!”

“没什么,我还有事你带着兰先生先去花园走走。”只一瞬间云铮已恢复如常,将信背在身后,缓缓开口。

居然不想让他们知道!云挽卿拧眉,心中懊恼方才没有偷看,此刻却也不敢违逆云铮的意思,只好颔首,“是,先生我们走罢。”

兰息染微微扬唇,拱手一礼之后转身朝外走去。

待那三人离去之后,云挽卿立即将信拿了出来,一脸凝重,将信重新看了一遍,双眉深锁,从震惊到无奈,最终叹了口气,“真拿江山社稷当儿戏么?这件事…太难办了。”

一走出门,云挽卿便听了脚步,回首看了一眼,心中越发的想要知道信中的内容,“该死!沈遇那小子到底写了什么啊?居然让老爹的脸色都变了,难道他还想造反不成?”

“卿儿。”话音方落,十三便低唤一声,语气中满是警告。

看着四周的守卫,云挽卿满头黑线,“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胡说了!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家伙说与朝廷无关,与两家的恩怨无关,可除了这两点之外根本不会有其他任何的牵扯了啊?真是见鬼!我怎么什么都想不到呢?”

“想不到就不要想了,事情该发生还是要发生的。”兰息染轻轻挑眉,伸手揉了揉云挽卿的发顶,缓步朝前走去。

说快也快,下午云挽卿在房中睡午觉时,便有一枚飞刀射了进来,刀柄上绑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见面的时间与地点,正是沈弑发来的,看了时间,云挽卿挑眉,“还好是下午,我还有时间跟沈夫人坦白,否则还真的够呛呢?希望这一次,事情能顺利度过,否则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房门被人从开轻轻推开,云挽卿一怔扬眸望去,只见云挽霜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坐起的人,云挽霜诧异的扬眸,“姐姐?你醒了啊?”

“嗯,刚醒。”云挽卿勾唇一笑,不着痕迹的将手中的飞刀字条塞在了枕头之下,随即躺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上来,我们说说话吧。”

“嗯!”云挽霜颔首,脱了鞋袜躺了下来,“姐姐,我们很久没有谈心了罢?昨天你说的话是真的么?”

昨天?云挽卿一怔,啊,是那件事啊。

“当然了,我说过会说就一定会说,若你想知道的话。”

“我想知道,我当然想知道。”云挽霜闻言蓦地转过身来,秀丽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姐姐没发现么?自从你去了书院之后你就变了,我总觉得我离姐姐越来越远都快要触碰不到你了。”

云挽卿嗤笑,也转过身来,看着那紧蹙的秀眉,伸手抚了上去,“傻丫头,怎么越来越远呢?我们是姐妹啊?不是我变了,只是经历了一些事,而且那些事不能告诉你们,也许就让你觉得有距离了罢?你不是想知道么?我现在告诉你,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说的事可能会吓到你,你应该接受不了罢?”

这一刻她突然察觉到了恐惧,若是她最爱的家人都无法理解,无法接受该怎么办?她要自私下去,伤害他们么?

那语气中的担忧让云挽霜一怔,握住了眉心的手,缓缓开口,“不会的,不管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儿霜儿永远都是站在姐姐这边的,爹娘那边你放心,我会帮姐姐的。”

“是啊,一直以来都是小霜儿在帮我呢?不管什么时候。”云挽卿轻笑,握紧了掌心的手,“好,我说了,你就当听一个故事罢。先说什么好呢?先说我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太子罢,我想你们也发现了我的不同,抵抗的情绪越来越严重了对不对?当然了我原本就不想沾惹皇室,在那深宫之中度过一生,还有另一个原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云挽霜震惊的瞠大双眸,眼睛眨了眨,将激动的情绪压了下去,“虽然我也猜到了这点,但是姐姐说出来我还是…是谁?是雪名书院的人么?”

“嗯。”云挽卿点点头,视线静静的凝视着云挽霜观察着她的反应,“而且人也你也认识,我们府上就有一个。”

“什么?!”云挽霜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你…你说我们府上就有一个?我们府上不是只有…兰…兰先生?姐姐你…你你喜欢的人是兰先生!怎么…怎么会这样?他…他不是你的老师么?这…”

娘今早说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么?她知道那只是娘随口一说而已,师徒之间这种禁忌的感情是不被常人允许的,姐姐她…她怎么会喜欢上兰先生呢?怪不得她之前的情绪那么低落,原本就不愿嫁入皇宫,如今更是有喜欢的人…背负了这么多一定很辛苦罢?为什么一直不告她呢?

看到云挽霜的反应,云挽卿勾唇,心却一点点的揪紧了,“看,小霜儿这就已经吓到了,那接下来的你要怎么听呢?果然都是接受不了的罢?你都如此,何况爹娘?若是让人知道云家还如何在洛城立足,爹还如何在朝堂之中立足,就算我不在乎,云家却不能不在乎,这种感情果然不能大白于天下,罢了,只要问心无愧,自己过的幸福快乐就可以了。还有呢,小霜儿还要继续听么?”

还有?云挽霜怔怔的点了点头,握紧了掌心的手,“听,只要是姐姐的事我都要知道,还有,我没有接受不了,只是一时太过震惊了,我说过啊,不管姐姐做什么我都是站在姐姐这边的!娘也会站在姐姐这边哦,因为今天早上娘就说过姐姐若是嫁兰先生这样的人就好了,这是真的哦,看来娘还是真的兰先生的!只要与太子殿下的婚约解除了,一切都不是问题不是么?”

“解除婚约,谈何容易啊?”云挽卿叹了口气,又不觉失笑,“原来娘真的希望我嫁给兰息染那只狐狸,这家伙还真是俘虏了爹娘的心啊!好了,继续罢,既然跟你说了就一次说完,不然下次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开得了口。其实…其实罢,我喜欢的人不止兰息染一个人,还有别人,你不要怪我花心啊,这种事我也控制不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简单一点,可是事情就这么发展下来了。山长你也见过,还有一位孟先生你应该没见过,还有一个…你很熟,非常熟,就…就是十三。”

在云挽卿数人的时候,云挽霜已经呆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半晌也说不话来,只那么愣愣的盯着云挽卿看。

她听到了什么?喜欢的人…不止一个?除了兰先生,还有山长?还有什么…孟先生?十三居然也在内,这…原来还可以同时喜欢这么多人么?等等,十三…十三不是女子么?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是不是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云挽霜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云挽卿叹了口气,“傻丫头,接受不了是正常的人,没有关系的,这种事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云挽霜闻声一怔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无奈的脸,还是有些蒙蒙的,“姐姐,你…我不是…只是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一时间被惊到了,你的意思是你同时喜欢几个人么?可是感情…感情不是专一的么?而且十三是女子,你…你怎么能喜欢她呢?你喜欢先生我还能接受,可你喜欢十三这…这…”

“傻丫头,十三不是女子,他是男子。”云挽卿轻轻勾唇,唇角的笑有些苦涩,“十三一直都是男子,只是一直以来被我们认为是女子,他才一直做女子装扮。我同时喜欢几个人已是极限了,难道还能连女人也能喜欢么?”

“男…男子?”云挽霜又被惊到了,十三不是女子,竟然是男子?这怎么可能呢?他一直都作女儿装,一开始…天哪!这么说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弄错了?可他怎么也不解释呢?居然让他们误会了这么多年,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只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就完全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云挽卿伸手捏了捏云挽霜的脸颊,翻身平躺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知道的时候也被吓到了。现在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该清楚我不能嫁给太子的原因了罢?不要劝我放弃他们之类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连你都是这样的反应,若是换了爹娘,只怕…老爹会打死我的罢?”

“姐姐我…”云挽霜的脑袋都被震晕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姐姐,我还会那句话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只是你今日告诉我的事情都太不可思议了,我需要整理整理思绪,等我理清了,冷静下来我们再想办法告诉爹娘罢。”

“不用勉强的。”云挽卿微微勾唇,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用勉强自己,你也该有自己的意见,不要一味的为我着想,未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爹娘和我都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

云挽霜一震,蓦地坐起身来,“姐姐?你…你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计划?”

身侧人影一闪,云挽卿张开眼睛,笑了,“傻丫头,我能有什么计划啊?我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反正坚强点儿总是好事。好了,现在躺下来我们再睡会儿,来。”

看着那兀自闭上眼睛休息的人,云挽霜默然的望着,半晌才慢慢躺了下来。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能帮到姐姐?虽然她在笑,但她感觉得到她心里的挣扎,苦恼与痛苦,他们是她最亲的人,她不想看到他们因为任何事而痛苦,她一定要想办法帮姐姐,一定想办法。

虽然很在意沈遇的在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但在老爹那里云挽卿却未得到只言片语,只觉得老爹看她的眼神十足的怪异,让她觉得毛骨悚然,沈遇那个臭小子到底写了什么,难道是与她有关?该死!溜到书房里找了几次什么也没找到,看到那封信已经被老爹毁尸灭迹了,不过她是不会死心的!反正今日沈夫人会来赴约,想来沈遇那个臭小子也必定会跟来,到底一定要问清楚!

“卿儿,沈夫人他们出来了。”车帘外传来了十三的声音,云挽卿一怔回过神来,“我知道了。”

马车外,十三见沈夫人沈遇出来跳下马车迎了过去,拱手道,“见过沈夫人,沈公子,请上马车罢。”

看着眼前冷峻的黑衣少年,沈夫人不觉疑惑,“多谢,不过怎么不见两位大师呢?今日,两位大师不与我们一起么?”

沈遇眸色一暗,扶住了沈夫人的胳膊,“娘,您别问了,上车再说罢。”

听出那话里的异样,沈夫人诧异的转眸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遇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娘,您就上车罢,上了车您就知道了。”沈遇只是无奈的笑,看到十三的一瞬他就明白了,今日云挽卿是以本来面目来见他们的,虽然他不知是什么原因,不过,既然她选择坦白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就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这孩子肯定有事儿瞒着我。”沈夫人嗔怪的看了沈遇一眼,朝马车旁走去。

随着车帘被掀开,端坐在车内那抹身影映入几人眼中,一瞬间,不仅沈夫人愣住了,就连沈遇也呆住了,因为他们看到的不仅是恢复了本来面貌的云挽卿,而且还是身着女装的云挽卿,一身浅紫色长裙,墨发轻挽,发间的紫玉钗掠过温润的紫色光芒,清美纯净的面容带着浅浅的笑,宛若一抹清风拂面而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恬静,此刻浅笑盈盈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端庄。

虽然已经知道云挽卿是女子,但见到她着女装还是第一次,没想到竟与男装有着天壤之别,那种柔美的风情立即便展露了出来。

看着那怔愣的两人,云挽卿眸中掠过一抹笑意,躬身上前扶住了沈夫人的手臂,招呼道,“夫人,请上马车。来,我扶您。”

两人终于回过神来,沈夫人连连点头,在两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沈遇坐在了云挽卿对面,离得近了越发觉得那张脸清滟无双,她是什么意思?居然穿了女装来见他们?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车帘放了下来,马车外十三坐在马车前调转车头,驾车离去。

沈夫人一上车便转头一个劲儿盯着身旁的人看,完全没有认出云挽卿就是那个被她奉为恩人的大师,“姑娘,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大师他们叫你来的么?”

这姑娘长得漂亮又恬静可人,可真是个好儿媳的人选,为遇儿张罗了那么多门亲事都被他用不同的方法被推掉了,她虽不想逼他,但这年纪着实让她着急了,没想到今日就遇上了这么个姑娘,若是没有婚配,岂不是上天赐的缘分?

“回夫人,我姓云,单名一个拂字。”云挽卿微微一笑,回道。

那个臭小子从一上车就一直盯着她看,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若不是碍在沈夫人在场,她早就…可恶!可恨!

“云拂?好名字,真是好名字!”沈夫人连连点头,反射性的夸奖,顿了顿,终于察觉不对劲儿,“这名字…云拂?云将军的女儿也叫云拂,这里又是洛城,姑娘你…你该不是就是云将军的千金?”

云挽卿轻轻点头,“是,云铮正是家父。”

“你真的是云将军的女儿?”沈夫人愣住了,不禁望向了对面的人,“遇儿,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跟云小姐认识么?”

沈遇看了云挽卿一眼,点了点头,“如果算是以前的话,的确认识。”

“你们认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今日不是应大师邀约一同去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云小姐也会一同前去?我怎么不明白了啊?”除了震惊便是不解,沈夫人显然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幕弄糊涂了。

“夫人,您别急,听我慢慢跟您解释。”云挽卿轻声安抚,见沈夫人安静下来,才道,“夫人,我想您没认出来,其实到您府上两次去的人那位大师都是我,这绝对不是欺骗,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其中的缘由还请您听完之后再下结论,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方式与您见面,您放心,我绝对不是因为云沈两家的恩怨故意设计什么,我之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具体的事情我不便告诉您,但是我的确认识您的另一个儿子,云沈两家的恩怨您也是知道的,我若光明正大的说我是云拂,应该连您府上的大门都进不去罢?所以才会出此下册,无礼之处还请见谅,这一切都是以为那个人,也就是您即将认回的儿子,他的身份我不能告诉您,这得他自己告诉您。其实今日原本我不用以这样的方式来见您,但是那个人提了一个要求,这次的寻亲完全是个意外,也许是命中注定罢,他给我下了毒要我帮他寻找亲人,那样他就会放了我一个朋友。因为看到他的脸,跟沈公子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会找上门,但是寻亲完毕之后他却要他同他一起离开,我不同意他就不给我解药,以为威胁。您知道我与太子殿下已经有婚约了,不可能与他一起离开,可他执迷不悟,即便我说了我与太子殿下有婚约这件事,他说朝廷他不放眼里。虽然夫人与那个人还没认亲,但我知道你们的确有血缘关系,所以我才提前来接夫人,希望夫人可以规劝那个人放弃这个决定。”

震惊已经不足以表达沈夫人此刻的感受了,看着眼前一脸凝重的人,不禁凝眉,“你是说我的儿子给你下毒威胁你跟他一起?他喜欢你?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给你下毒?我有些混乱,但是你放心,我会阻止的。”

“喜欢?应该不是罢。”云挽卿摇首,听到沈夫人的话心中松了口气,“那个人的身份我不便告诉您,我只能告诉您他这么多年过着非人的生活,也许是我无意间闯进了他的世界,所以他才有了某种心理罢,也许是别的原因,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再者,我与他没有关系,若说的话,只有一个交易,就是我帮他找到亲人,他放了我的朋友。一切还是等您见到了他,让他告诉您罢。”

“好,我知道了。”沈夫人的眸色沉了下去,非人的生活几个字让她的心揪紧了,原本就紧张雀跃,此刻却在半途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一时间难以消化。

从头到尾沈遇都没有插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听着,有震惊,有疑惑,有错愕…她到底是什么遇到那个人的?那个人又是什么身份?给她下毒,这样的方法…对那个人的身份她又如此难以启齿,那个人必定有着一个令人畏惧的身份,否则就不会说朝廷也不放在眼里这种话,可是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一切只有见了那个人才得以见分晓。

用下毒的方法来逼她…喜欢么?这个丫头到底还要招惹多少人?自从知道了她的事之后,便有接二连三的事在逆转他的思维,他的世界观,相识这几年他以为算是了解她一些,结果,现在的一切将以前那一些也推翻了,就像此刻,她那样恬静有礼,端庄大方,与他认识的那个云挽卿相去甚远,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一切都说出来之后,云挽卿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接下来只等结果就好,不经意抬眸却撞上了一双眼眸,这家伙一直都在盯着她看,看什么?怀疑她?她才不管他怀疑不怀疑!

对上那双微微诧异的眸子,沈遇微微蹙眉,并没有收回目光,就那么与之对视着。

从一瞬间的诧异变成了厌恶,对,是厌恶,浓烈的厌恶,她讨厌他。为什么?他自认他从未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罢?更甚者,为了她…他做了一件大不敬的事,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就无从选择了不是么?

云挽卿第一次觉得沈遇的眼神如此难懂,越来越深邃,终于忍不住瞪了一眼移开了视线。

这臭小子又在想什么呢?这种像是将人看透的眼神真是有够讨厌!

马车缓缓朝渡口而去,在最偏远的一个小渡口停了下来,岸边已经停了一艘画舫。

第一百六十四题~~~等他去死

正文内容164,美男书院,此间少年 第一百六十四题~~~等他去死

“到了。”十三跳下马车,掀开了车帘。

此时,画舫甲板上前来迎接的碧血流音见状也走了下来。

沈遇先跳下马车将沈府扶了下去,转身想去云挽卿却见她从另一边跳了下来,眸中掠过一抹暗色也没说什么。

十三一身男装与平时一样,碧血流音自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当看到那抹转过身的紫色身影时都愣住了,特别是流音眼睛瞪到不能再大了。

对上那两双同样震惊的眸子,云挽卿勾唇一笑,缓步迎了上去,“如你们所见,其实我是女子,碧血姐姐对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从出来读书就一直女扮男装了。”

女…子?碧血还是有些无法相信的眼睛,怔了怔回过神来恢复如常,“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既然人带来了,请上船罢。”说着,侧身闪开。

云挽卿见状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转身朝身后的两人道,“夫人,上船罢。”

“嗯。”沈夫人看了几人一眼,在沈遇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过去。

碧血在前引路,云挽卿十三跟在了后面。

转瞬间只留下流音一个人愣愣的站在甲板上没回过神来,视线反射性的随着望去,看到了那婀娜的背影还是宛若一场幻觉,女人…云挽卿竟然是女人?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她输给了一个男人,输给了断袖之癖,结果他却是个女人?!骗子!骗子!原本还可以安慰自己,教主不喜欢她是因为断袖之癖,而不是因为她不好,如今她还有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不!她没有输给那个女人!没有!

云挽卿你骗我,你居然敢骗我!很好,我一定会让你付出的代价的!

走上甲板,身后浓烈的注视让人无法忽略,云挽卿不禁回首望了一眼,正对上那双满是愤恨的眼睛,不由得一怔,无奈的摇首跟了上去。

看到她是女子之后,果然对她的恨意更甚了呢?此刻的眼神比之前更恐怖了,嫉妒真是可怕。

碧血在前将人引入船舱内,打开的房门清楚的看到了室内的一切,那抹修长的玄色身影站在窗边,几乎曳地的长发被风扬起,多了几分鬼魅,虽然看不到容貌,那冷沉的压迫感却侵袭而来。

碧血停在了门口,恭敬的颔首禀报,“主人,云公…云小姐他们已经来了。”

沈弑闻言轻轻应了一声,表面虽没什么反应,袖中的双手却紧紧握住了,缓缓转过身来,当看到门口的人时不禁愣住了,一眼便看到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如同照镜子一般,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血液里奔流,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果然是一模一样的脸,云挽卿没有骗他,真的好像,好像…

沈遇沈夫人看到那带着面具的人时眸中同时掠过一抹异色,只那么静静的看着,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云挽卿十三站在一旁干瞪眼。

安静,无尽的安静,窗外的风浪声都一清二楚,室内陷入一种莫名的无法言喻的氛围。

终于,云挽卿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不如我们先进去再说话罢,这样比较方便,总站在门口也不好。夫人,请。”

云挽卿的声音将几人的思绪拉了回来,沈弑缓步走了过来,僵硬的憋出了两个字,“请坐。”

沈遇沈夫人一怔这才走过去坐了下来。

看着守在门口的碧血一眼,十三微微颔首关上了房门。

几人终于坐下来依然没人说话,云挽卿快要被这种氛围弄的崩溃了,“呃,那个,弑血大…弑血公子,我看你还是先将面具取下来罢,让夫人跟沈公子看看。”

沈弑闻言一愣,这才将视线转向一旁的云挽卿,当看到那身着女装的人不禁怔住了,“你…”

虽然她已经告诉了他她是女子,但在他的固有印象里他还是个男人,现在突然恢复女装出现在他眼前…竟然如此陌生,似乎他认识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一样,为什么?她今日为何会穿女装过来?

对上那双震惊的眼瞳,云挽卿勾唇解释道,“哦,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所以也没有再穿男装的必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的事儿罢?将面具取下来罢?”

沈遇沈夫人的视线一直落在沈弑身上,虽然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却一直没有看到那张脸,心中有期待更多的是紧张。

沈弑握紧的双手缓缓松开,终于伸手抚上了脸上的面具。

他的面具只在寒玉棺内才会取下来,除了误闯入密室的云挽卿已经十几年没有人见过他这张脸了,如今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他的亲人面前,他突然觉得无法面对,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怪异感觉。

从进门到现在沈遇沈夫人都没说过一句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弑身上,这样的注视让沈弑更增添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

等了半晌,那只手依然没有动作,云挽卿无奈的敛眉,起身站到了沈弑身后,伸手抚上了那张面具,同时压低声音道,“已经到了此刻没有退却的余地了,就算你紧张。既然你不敢,那就由我来。”

他不敢?沈弑一震,抚在面具上的手缓缓落了下来,默许了云挽卿的话。

不敢…没想到他还会有紧张胆怯的一日,这世上还有让他紧张的人存在,他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

云挽卿见状在心中松了口气,取下了那张面具。

随着面具落下,那张清俊的脸露了出来,与沈遇一模一样,两人对坐的样子就如同一面镜子,除了衣着眼神不同。

沈夫人一瞬间瞠大双眸,缓缓站起身来,颤抖的指尖抚上了沈弑的脸,“逽儿…我的孩子…”

逽儿?这是他原本的名字么?沈弑只是怔怔的僵在原地,脸上的轻抚带着温暖,心一瞬间抽紧,像是有某种感应一般竟然就那么红了眼眶,不禁握住了脸上那只手,那个明明陌生的字眼自然而然的从口中溢出,“娘…”

那一声轻唤,让沈夫人一瞬间泪如泉涌,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沈弑,“孩子!我的孩子,终于…终于找到了,这么多年了…这多年了我终于听到你叫我一声娘了,我还以为…这…这辈子都不会听到了…”

无需多余的言语,瞬间就相认了,速度快的让云挽卿愕然,看着相拥的两人微微勾唇,也许这就是母子连心,这就是神奇的血缘关系罢?

此刻他们的存在是多余的,云挽卿起身拉着十三离去。

走出房门就看到碧血流音两人像雕像一般站在一旁,云挽卿扬唇,“碧血姐姐。”

依然是那样的笑脸,善意的眼神,碧血发现她无法对这张笑脸用以前冰冷的态度,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得到了回应,云挽卿开心的笑了,转身朝甲板上走去,十三冷冷的看了流音一眼缓步跟了上去。

见两人离去,流音反射性的想要跟上去却被碧血伸手拦住,“注意你的身份,别忘了你现在的职责是什么,若是宫主怪罪下来你担当的起么?”

流音闻言扭曲了一张冷艳的脸,嘲讽的望着拦在身前的人,“碧血,还不承认你在帮她?之前她是个断袖之癖还起码还是个男人,你还可以喜欢他,可他现在已经变成了女人,她欺骗了你?你就不恨她么?还是说,你的爱那么伟大已经超越男女之别?”

“住口。”碧血转眸冷冷的开口,面具下的眼瞳闪过一抹嗜血的寒光,带着凛冽的杀意。

流音没有错过那双眸中的杀意,愣了一瞬冷笑出声,“怎么?想杀我?”

“如果你再说那些废话,我会。”碧血淡淡的开口,收回手臂站到了门口。

“哼!”流音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却没有再追出去。

甲板上,云挽卿趴在栏杆上享受着秋风,微微眯起了眼眸,“十三,你说…沈夫人能劝得了那变态么?”

“我也不确定。”十三缓缓开口,伸手抚上了云挽卿紧皱的眉心,“不过我想应该可以,他们相认的很顺利不是么?没想到弑血会有那样的一面,他真的很在乎他的家人,如今他也有了弱点。这样的他待在弥宫是危险的,不仅是他,他的家人都会有危险。”

云挽卿闻言一怔,蓦地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说…江湖上那些人会来找沈家人的麻烦么?虽然我一直很讨厌他们家的人,但也不想看到…那能脱离弥宫么?”

“脱离?”十三摇首,眸色幽暗,“除非有人杀了他登上宫主之位。”

“啊?!”云挽卿瞠目结舌,“弥宫可真是个恐怖的地方,这些见鬼的规矩都是谁定的啊!他现在是宫主难道不可以重新定规矩么?要不然炸死?”

“你啊,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事儿罢。”十三无奈的摇首,揉了揉云挽卿的发顶。

“我只不过是那么顺口一说嘛。”云挽卿不耐的拿下那只手,“真是的,你不要总是揉我头发好不好?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坏习惯,好好地头发都被你弄乱了,帮我重新弄罢。”说着,抽出紫玉钗递到了十三手中。

看着掌心那支紫玉钗,十三微微眯起眸子,“这支钗…今天早上我就想问了,以前没见你用过,这东西看起来价值不菲,似乎历史悠久,应该有些出处。”

“哦,这个啊,是一顿饭换的。”云挽卿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侧身站好催促道,“好了,别愣着了,快点给我弄好罢。”

“一顿饭换的?”十三不可置信的挑眉,顿了顿又不觉好笑,“你倒是说说你用了什么样的一顿饭居然能换到这样价值连城的玉钗?是你太聪明了还是换东西那个人太笨了?”

一顿饭换的,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她能做得出来了。

“当然是那个换东西的人太笨了!”云挽卿嫌弃的皱眉,那个死冰块可是太子手上有点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品也不奇怪,可是拿一个珍品换一顿饭还换的那么随便,他大概真的是有钱撑的。既然有送上门来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她也拒绝了,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有拿过来了。今天穿这套衣服瞧着还挺配的就戴上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什么机会戴,穿了几个月的男装还真习惯了。

“是是是,你聪明。”十三无奈的点头,动作娴熟的替云挽卿重新挽了个发髻,将紫玉簪插了上去,墨发间那只紫玉钗的确增色不少,与这身衣衫正相配。

云挽卿还没有察觉便见十三放下手了,不禁愕然,“啧啧啧,十三你这手现在真是越来越巧了,都是这几年我训练有素罢。”

十三从善如流,“是是,都是你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