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病房里,乔芊握着廖尘的手,得知他性命无忧不由对上苍千恩万谢。

“大夫,请问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乔芊从始至终寸步不离,脸没洗、衣服没换、被皮带抽肿的部位也没处理,脏得像泥猴。

“头部淤血已清除,麻药劲还没过,幸好送来及时,不必过于担心。”外科医生如实汇报,又说,“患者并非意外受伤,最好交由警方处理。”

乔芊应声致谢,望向神色憔悴的廖尘,想到穷凶极恶的女流氓,无暇再考虑自身不可暴露的问题,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然而,刚按好报警号码,林依娜风风火火推门而入:“廖尘怎么样了?”

“这位小姐稍安勿躁,患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医生回。

林依娜暗自舒口气,轻手轻脚走到病床边,先帮廖尘掖了掖被子角,又面朝乔芊指向门外,示意出去谈谈。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僻静处,林依娜心平气和地问:“怎么会弄成这样?”

事到如今,乔芊也只得说清来龙去脉,包括她擅自离开的前因。

听完常常一段解释,林依娜暗自舒了口气,原来是乔芊逃跑在先才会破坏到她所拟定的方案?这样的答案岂能不让她喜出望外?

“如果你只是想回家大可向郝先生讲明原因,他是很讲道理的人,不仅会归还护照还会派司机将你送往机场,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会碰上如此危险的事件吗?你年纪也不小了,做事怎会这么冲动?”

乔芊神色萎靡,坐在休息上垂眸不语。

林依娜看着狼狈不堪的她,撇头偷笑,误导道:“她们说你勾引了男人?显然是打家劫舍的烂借口,对了,看清那些流氓的长相了吗?”

“五人均为女性,年纪大概在15-18之间,个个浓妆艳抹头发染色,如果再遇到可以认出来。”

浓妆艳抹?比想象中还要模糊,太好了。林依娜悬在嗓子眼的大石终于落下一大半:“既然生命无碍,暂时不要惊动警方,毕竟刑事案对于名门出身的郝先生与廖先生都不好,我会请私家侦探彻查此事。至于你遭遇抢劫的前因后果,你是当事人,由你向郝佑鸣解释清楚比较好。”她坐到乔芊身旁,抽出一张纸巾拭去她挂在眼角的泪,惺惺作态地安慰道,“吓坏了吧?人没事就好,我先送你回别墅休息,等你安全到家我再回来照料廖尘。别担心,OK?”

乔芊平日出行有保镖看护,这一次必然是受到不小的惊吓,在受尽打骂侮辱的那一刻,说实话,她不由自主喊过郝佑鸣的名字,多希望他能把自己变到她的面前,但魔术终究不是魔法,他们之间更没有息息相通的心电感应。

如果不是廖尘挺身相助,她很难想象后续会怎样,毫无疑问的,她欠廖尘一个大人情。

“谢谢你林助理。你已经很忙了还要麻烦你,万分感谢。”惊魂未定的她,只想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新闻发布会结束,郝佑鸣首先赶往医院探望廖尘的伤势。林依娜在旁大致描述事发经过,喟叹道:“虽然乔芊没明说离开的原因,但我猜想她可能承受不住压力了,唯恐在新人大赛中无法取得理想的名次,所以选择临阵脱逃。小女孩就是小女孩,想怎样就怎样,完全不考虑别人所面临的问题,险些酿成大祸。”

郝佑鸣感觉廖尘伤势不轻,悄然推出病房,问:“报警了没?乔芊受伤了吗?”

“幸好廖尘出现及时,乔芊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至于其他问题我会处理妥当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还有,这件事要不要通知廖家长辈?”

“等廖尘醒过来看他的意思。”郝佑鸣思忖片刻,“伤人逃逸已构成刑事罪,尽快联系警方取证抓人,不要给对方留出逃跑的时间,”他看了下时间,“辛苦你多待一会儿,廖尘一旦苏醒马上通知我。”

“是,你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林依娜俯首恭送,正因为忠心耿耿,所以郝佑鸣不可能怀疑她的办事能力。她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这场大雨下得很是时候,指纹脚印统统洗刷一净。

回到别墅,陈管家一边招呼厨房准备晚餐,一边阐述她亲眼所见的部分的场景。当郝佑鸣听管家说起,乔芊自从返回别墅再没离开卧室的环节,放下刀叉径直来到她的卧室门前。

管家见他疾走,急忙取来门钥匙决定自行打开房门。郝佑鸣则命她先敲门,若不开再说。

等待片刻,“钥匙给我,去忙你的。”郝佑鸣打开房门,屋内异常安静且没开灯,他摸索到开关,将光线调至最低。

乔芊侧头趴在枕边,身旁挤着一只正酣睡的小胖狗。白胖的小狗崽听到动静睁了下眼,见来者是郝佑鸣又吃力地转个身紧贴乔芊继续睡。郝佑鸣哑然失笑,这只小狗因为体型过胖不适于表演成为“弃婴”,之后送给乔芊当宠物。而她一直把小狗放在佣人那边寄养,今天会抱回卧室自己照料可能希望小白胖起到警犬的作用?

他一手托起小狗放到床脚,随后支起双臂试图看清乔芊的脸部,可这一看,他的笑容瞬间消失,抓起床头电话命佣人速速送来消肿的药膏和冰敷袋。

“疼,别碰我。”乔芊喃喃呓语。

郝佑鸣从佣人手中接过急救箱,合上门返回床边,褪去西服挽起袖口,本想扳正她的身体擦拭药膏,但这一转身,乔芊几乎是尖叫一声弹起身。

“身上也有伤?”郝佑鸣自顾自撩起她的睡衣边角,看到红肿的抽痕。

他拿过一个枕头放在被褥上:“趴上去,先帮你处理背部的伤。”

乔芊以为睡一觉脸部就会消肿,然而蛮不是那么回事,感觉半边脸颊胖出两三圈。

“廖尘醒了吗?”她接过冰袋敷在脸上。

“还没,我问过他的主治医师,术后昏迷属于正常现象,何况伤口遭遇两次重击,没有造成脑震荡算是万幸,”他从洗手间取来一条浸热的毛巾,问,“除了后背和脸部还有其他地方受伤没?要不要去医院?”

想到发生在不久前的事,乔芊心有余悸,爬到床脚抱起小胖狗,又蜷在床头不言不语。

“要我抱你一下么?”他展开双臂。

“我记得睡前锁好了门,还检查了两次,你是怎么进来的。”乔芊小幅度扭头,抛出鄙夷的小眼神儿。

郝佑鸣垂下双臂:“别闹了,快过来擦药。”说着,他拽住乔芊的脚踝往自己这边拖。乔芊的胸口也挨了几脚,与床面摩擦之间不仅引来钝痛。

倏地,她坐起身对郝佑鸣拳打脚踢:“如果不是你总对我动手动脚我会想到逃跑吗?会遇到小流氓吗?这件事全怪你全怪你!你给我好好反省啊!”

委屈又愤怒的泪水溢出她的眼眶,发泄道:“我承认你在魔术方面的造诣令我心悦诚服,可是除了魔术你是我见过最没、风、度的臭男人!”

这误会可大了,好吧,他承认乔芊的身材确实不错,滑不留手很好摸,但说破大天儿也不至于霸王硬上弓。还有,关于错误短信导致“床上运动未遂”的事件不是也解释清楚了吗?

眼泪打湿了小胖狗的软毛,她难过地又说:“如果廖尘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向他的家里人交代,我现在很害怕…”

郝佑鸣惆怅地看着她:“他真的没事,即便万一出事我来扛就是了。毕竟他住在我这里,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见她默默啜泣,郝佑鸣抽出纸巾压在她的眼底:“哭改变不了任何问题,放轻松。”

他的手指碰到她红肿的脸颊,乔芊夺过纸巾侧过身拭泪。

“我要冷静冷静,你先出…”“去”字还没说出口,乔芊再次被他拉回原位,她的身下放置着一个柔软的大枕头,紧接着,脊背一凉,一双涂抹了膏油的双手从尾椎骨推上来。

“我是女人,你给我擦药油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这双手上了巨额保险,是不是深感荣幸?”

乔芊翻个白眼摔回枕边,不过温热的毛巾加上药油的推揉明显驱散着痛感,忧伤地问:“严重么,活了十九年第一次被皮带抽,耳光倒是挨过。”

“耳光?”

“嗯…爷爷和爸爸的脾气都不太好,因为言行或礼仪问题受过责罚。不过那些都是十四岁之前的事。”说实话,乔芊在家住的时候一向是战战兢兢过日子,唯恐哪里做的不妥被男性长辈责骂,这世上除了母亲没人把她当成温室花朵。

“懂了,所以你把那些怨气全撒我身上。”

“我家长辈再严厉也不会把我推下十米跳台或逼我把我放进热水里捞鸡蛋,是你让一次又一次推翻凶狠的定义。”

“严师出高徒,当你学有所成之后自会感谢我。”郝佑鸣相信1%的天赋加上99%的努力才有可能成功,他同样这样要求自己。

严肃时刻,乔芊顿感指尖碰到胸部边缘:“你!”

“对不起,药油很滑。”郝佑鸣举起双手一脸无辜,趁她坐起身,用小指挑高她的下巴,将多余的药油涂抹在她的脸颊处。指肚拂过浮肿不堪的皮肤,他的动作逐渐变得谨慎而缓慢,又低头看向她的双手,“没伤到十指就好。”

“你说这话也太没人性了吧,伤者要求休息三天。”

“一天。”

“两天。”她急忙举手。

“最多一天半。”

“前半身也被踢肿了,两天。”见他企图验伤,她压住睡衣边角,将领口稍微扯大:“看到了吧,我原本都打算走了又何必骗你。”

“听管家说,你在离开前留下一封信给廖尘,廖尘看到信后才去追你,”他擦掉手上的药油,摊开掌心,“既然师兄都有信收,那么做师父的没道理蒙在鼓里,写给我的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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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乔芊平行移开视线,心虚地回:“我打算回家之后给你发电子邮件。”

郝佑鸣面无多余表情,掏出她的护照放在床头柜前:“是我错了,误以为你像我一样热爱魔术。算了,我不教没恒心没毅力的娇娇女。”

失望的表情,以及对她的全盘否定。

“我没说不学啊!只是希望你对我保持一定距离有错吗?!”

“你倒说说该怎么保持?!”郝佑鸣噌地一下火了,掏出一副牌塞进她手里,“五份开扇。”

“开什么玩笑,我连三份都开不好!”乔芊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行,我表演一次给你看。”郝佑鸣拿过牌,指尖快速转动,只见整副牌被分割成均匀的五份,并且全部挂在十指间随时可以恢复成完整的一副。

“看懂了吗?换你。”

乔芊捏着牌生闷气却又无计可施,郝佑鸣嗤之以鼻,绕到她身后的位置,控制住她的手指与扑克牌,再次示范。

“咦?原来是这样…”她专注观望,在实践中很快领悟其手法奥秘。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四只手几乎是交错叠落,仅仅是学习牌技的一项就要如此靠近,更别说在其他魔术中,需要利用身体各部位隐藏道具的问题。尤其是初期阶段,如果没有郝佑鸣帮忙藏匿与测试根本无法完成整套表演,还想保持距离?开国际玩笑的是她。

“起开,压到伤口了。”她站在床上,以俯视的角度怒喊道,“你总是故意混淆视听,我说的是除了魔术之外的私人时间!对,我指的就是睡眠时间!”

“你是来学徒的又不是来度假的,私人空间根本不存在。我指东你就不能打西,我叫你三更起床就别想拖到五更,半途而废、临阵脱逃的废物没资格跟我谈条件。”郝佑鸣那气势就跟阎王爷俯身似的,上前一步撞上她的身体,又将她撞回柔软的床面。

人要脸树要皮,吃苦不怕,就怕努力再三依旧挨骂。乔芊紧咬下嘴唇,使劲地抿了抿,扭转身体背对向他,尽量克制着想哭的冲动。

郝佑鸣正在气头上不小心忽略了她刚受到惊吓的事,此刻见她肩膀颤抖呼吸不顺,他不由抓了抓发丝,绕到乔芊正面,蹲下,极不自然地笑了笑:“不该冲你嚷嚷,一时间忘了你现在需要师父的关爱与安慰。”

乔芊气鼓鼓地撇开头,嘀咕道:“真想知道像你这种阴晴不定的怪胎会娶怎样一个女人当老婆。你说她会不会被你逼疯?然后等你睡着后拿刀砍了你?”

“我对未来老婆一定超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说的可是实话,反正娶回家送给奶奶就算顺利完成任务。婚后几乎见不到面的夫妻肯定不会吵架。

乔芊只听懂面上这层意思,必然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我替你未来的老婆捏把冷汗。”

郝佑鸣不以为然地耸下肩:“大概半年左右,欢迎观礼。”

乔芊怔了怔:“半年,你也是半年后结婚?”

“希望如此。如果对方不肯嫁,我会使用非常手段。”他眼中掠过一道锐光,“不过我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这世上有哪个女人可以抵挡我的魅力?你说是不是啊乖徒弟?”

原来他压根就没得到女方的同意便打定主意娶人家?乔芊打个冷颤,不知道谁这么倒霉。

闲聊时间结束,累了一天的郝佑鸣转身躺在枕边,帮她摆好枕头撩开被子角,说:“安心睡吧,师父会陪着你保护你,等你睡着我再去洗澡。”

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正派。

乔芊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鄙视他,他确定他身体里不是住着两个人吗?一个是大魔术师叫郝佑鸣,一个是大色狼叫郝无耻。

等着吧,她一定会参加他的婚礼,一定要把他利用师父之名长期对女徒弟施行性.骚扰的真相!告诉那个以为嫁给专情高富帅实则是花心大萝卜的苦命新娘!

凌晨四点,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了郝佑鸣,他打开台灯,看向枕在手臂上安睡的乔芊,伸出另一手抓手机。

“是不是廖尘醒了?”乔芊迷迷糊糊地爬起身,她本想耗到郝佑鸣离开再睡,但脑瓜一沾枕头便进入梦乡。

“嗯,要去探病就快点换衣服。”郝佑鸣走下床推门离开,乔芊紧随其后洗涮换装。

十分钟后,两人在车库碰面,郝佑鸣没有叫醒司机,从车库里开出一辆白色跑车。

“玛莎拉蒂GTS4.7?”乔芊打开粉扑盒遮挡红肿的脸颊,随口问,“性能怎样?”

“行吧。你还懂车?”郝佑鸣一脚油驶出别墅正门。

“不是很懂,名气大自然成为外行的首选,我只会开自动挡。”乔芊得知廖尘苏醒的好消息,又开心地取出唇膏润唇。

“一会儿不要在廖尘面前提到我受伤的事,他刚做完手术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态。”

“切,你以为他会一睁眼就急着问医生,‘乔芊怎样了?她没事吧?’自作多情。”郝佑鸣一笑置之。

“我和他私交不错你不知道吗?是你这种毫无血性的神经病无法理解的友情!”

“怎么跟师父说话呢?”

“滚!”

“…”

与此同时,病房里。

廖尘正处于半昏迷状态,反反复复地说:“乔芊,乔芊,快跑…”

医护人员围在床边忙碌,林依娜则倚在一旁询问病情,不为别的,只求廖尘平安无事由此放松对那伙不良少女的追查问题。

二十分钟之后,乔芊的跑步声贯穿了静谧的回廊,急匆匆打开病房门。

廖尘此刻已完全苏醒,见乔芊安然无恙,笑着朝她摆摆手。

“别乱动,伤口疼么?”她疾步上前握住廖尘的手。

廖尘的呼吸稍显孱弱,握紧乔芊的手示意她坐下在说,眼皮微抬看到神色忧戚的郝佑鸣,说:“师父,我没事,请林助理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等郝佑鸣回话,乔芊扭身说:“对,今天最辛苦的是林助理,我留下来照顾廖尘没问题的。”

林依娜提心吊胆等待廖尘苏醒早就累得筋疲力尽,提起公文包应了声,走到郝佑鸣面前:“我们先回去,你是公众人物不宜逗留过久,万一引起民众的注意反而扰到廖尘的安宁。”

这话不无道理,郝佑鸣轻压了下廖尘的肩膀:“好好休息,我不会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林依娜的心再次悬起来,廖尘却又“帮”她挽回险局:“师父,暂时不要通知我爷爷,反正我伤得不算重。”他不以为意地笑了,“其实我还挺庆幸的,庆幸棍子只落在我头上。”

乔芊眼中泛起感激的泪花:“你别这么说,我已经很内疚了。”

廖尘拭去她的泪:“如果我记忆没混乱的话,记得你帮我做人工呼吸,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