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符咒,熟练塞进他嘴里。

“我觉得你可能不想当马了,我们说好了,不做马就当猪。”

当猪的命运近在咫尺,道士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后悔自己太冲动。一旦变成猪,他可能就要命不久矣,想他从前也曾风光过,如今竟然沦落到这个死法,可恨!

他一时挣扎不甘,一时满心怨愤,脑袋上忽然被人拍了一记。那不知什么来头的年轻姑娘站在他面前笑着说:“不是吧,你这么脆弱吗,打击太大傻了?”

道士回神,低头一瞧,忽然愣住了。他没有变成猪,而是变成了一头骡子。

发觉自己没有变成猪,他一时间竟然有种绝处逢生的欣喜,甚至心里生出一点感激之情——意识到这一点的道士,骡子脸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要斯德哥尔摩了(不

☆、第三十三章

“骡道士, 你知不知道项茅在哪?”

并不叫马道士, 也不叫罗道士, 本名吕升的骡道士虽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还是忍辱负重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辛秀把这干坏事的胡子道士变成了骡子, 但又很有人道主义精神, 让他好歹能暂时说出人话来,一只能说人话的骡子, 总比一只不能说人话的骡子要好。

她出门走的这些地方都语言不通, 好不容易遇上能顺畅沟通的骡道士, 当然得用上, 于是她骑着骡子一边赶路, 一边聊天,让他教自己这边的方言, 很快就能用当地方言进行一些日常交流。

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辛秀不仅把他当方言教学机, 还准备让他当个活地图。看他这一把年纪,说不定知道项茅在哪呢。

听他这么干脆地说不知道, 辛秀想也不想, 直接拽着手中的锁链, 笃定道:“你不老实,明明知道也说不知道。”

骡道士一惊,一时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才稳住反问:“你怎知我说的不是真话?”

辛秀:“我诈你的啊,刚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你就是没说真话。”这是跟她妈学会的技巧,诈问。

骡道士:“……”

辛秀:“从你的态度里,我可以猜出来,你不仅知道项茅在哪,还肯定和项茅有渊源,这故意避开的态度不一般哪。”

骡道士又是一惊,心道这年轻小姑娘好敏锐的心思。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嘴硬不肯说,辛秀也不逼他,只慢悠悠闲聊,东拉西扯,搞得骡道士心里反而七上八下,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辛秀:“骡道士,我看你还挺厉害的,懂得挺多,不如你教教我前两日打女鬼的法术?”

骡道士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惊住了,心想这人好生不要脸,抓了他当牛做马,竟然还要他教法术?

不过他也有心想探探她的底,便问:“你应当是有师承的,连如何对付鬼物都不知晓?”

辛秀:“哦,我之前光顾着玩去了,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学,谁知道这么早就要出门。唉,出门在外,技多不压身,不多学点东西,我也不好意思回去见江东父老。”

骡道士不明白江东父老是个什么梗,他只觉得这人胡言乱语,摸不透底。

辛秀:“你要是肯用心教我,也算对我有教导之恩,我也会回报你的,等你带我到了项茅附近,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骡道士当真开始考虑此事,他确实没想到办法逃脱,与其这样耗下去,不如还是按照这小辈所说。可这么想着,他心内又很是不甘,若不能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他难消心头之恨!

辛秀丢出一个诱饵,就一直哼着白龙马蹄朝西,坐在骡子上画素描。她刚好画完一张,把图伸到沉思的道士骡脸前,“你看,画的像不像你?贼像对吧。”

骡道士骡脸往后一缩,瞪大眼,被这现代素描以及专业绘画工人辛秀的技术所震惊。

辛秀等他看够了才把画收回来,幽幽道:“我把你画下来,送回去给我师父,以防万一。要是我放你走,你恩将仇报要报复我怎么办,有这画在我师父手中,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他就知道该找谁替我报仇了。”

“师父只我一个徒弟,非常疼爱我,他又是个厉害人物,我要是有个好歹,天涯海角,他都会为我报仇的。”

她说的和真的一样,但其实压根不准备把人放走,现在先骗骗他而已。想要让骡子跑,当然要吊根胡萝卜在前。

惭愧惭愧,从前九年义务教育,她思想品德课从未认真听过,全看武松打虎和猴子偷桃去了,才会变成现在这个亚子。

骡道士,彻底没脾气了。他不断宽慰自己,算了,此子肯定来历不凡,忍一时之气,算了。如此翻来覆去念上几遍,好不容易才按耐下杀心。

之后的路程,他就不断在按捺自己的杀心。

故意把人气得血压飙升,再把人安抚下来,辛秀在试探骡道士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快乐学习。

令她有点诧异的是,这骡道士竟然对鬼物之类了解甚多,手段也不少,还会自己改良驱鬼符咒,她越发觉得自己真是运气不错,误打误撞就把这么个家伙给降服了,省了多少事。

学到手不少实用捉鬼术,辛秀非常想立马找个鬼来试试,可惜真想找反而找不着。

这日,一人一骡路过一条山道,忽听得峭壁底下有人呼救。

辛秀立马拽骡子的耳朵,略期待地问道:“是不是山间的精怪魅惑路人?”她昨日才听骡道士讲起山间的鬼魅之类,有些就会伪装出人声,等待人路过时出声求救,骗得人掉落山崖摔死,然后它们就会从山崖缝隙里爬出来,衔着尸体回巢啃食。

被她拽耳朵的骡道士从一开始的怒火冲天,到如今已经能心如止水平静以待,说:“不是,是普通人。”

辛秀可不信他,自己去查探,结果发现还真是个普通人,大约是走夜路不小心滑到山崖下的。这边一片山多,开凿的山道陡峭,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这人运气不错,抓了到一根凸起的树根,才得以保住性命。

骡道士催促她:“赶紧走吧。”一个凡人有什么好在乎的。

辛秀自顾自甩出绳子,把下面那个倒霉鬼拉了上来。那是个看着面容宽厚老实的男人,大约四五十岁模样。

绝处逢生,大叔老泪纵横,拉着辛秀语无伦次表达感谢。他自称是个小商人,这次是去出门谈桩生意,结果不小心摔下山道,跟着他的一匹老马摔死了,他自己侥幸抓住树根才坚持了一天。

在这人的热情邀请下,辛秀不得不随他一起回去。

这年头的人表达感谢,就是一定要请吃饭。出门在外,想好好吃顿饭不太方便,辛秀就欣然应允了,而且大叔说他家就在山下那个镇子上,她刚好可以去借宿一宿。

辛秀出门前,从师父那里拿了很多金银,这也是一种炼器材料,主要是装饰用的,她拿了不少,还分给了弟弟妹妹们,告诉他们出门没钱寸步难行。但是,她发现自己失策了,因为经过的十有**是荒村,根本没有多少能用钱的地方,能投宿的旅店也特别少。

商业不发达,旅游业基本不存在,有钱都用不出去,只能偶尔行侠仗义蹭点吃喝维持生活这样。

她把大叔安全送回家中,果然得到了这一家子上到大叔他老娘老婆小老婆,下到他两个小女儿的感谢。

吃了一顿还算丰富的饭菜,被女主人安排了个干净屋子休息。只是这女主人看她的目光有点奇怪,又探究又好奇。

辛秀这一路没少见过类似的目光。在这个地域,年轻的女子独身出门在外,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更别说她这模样太过干净了些。不仅是衣着外貌的迥异,气质也与这里的人完全不同。

这家里还有个年纪大些的仆妇,晚间过来给她送热水,话里话外打探她的身世家乡之类,异常八卦。

这一家看着不是特别富裕,和之前季家那个大宅是不能比,但也有前后两个小院子,算是个小康。

辛秀舒舒服服泡了脚,难得在软被褥里睡个好觉,可惜睡到半夜被一阵人声惊醒。

她爬起来去看情况,发现是后面一个小房子里,大叔的小老婆正在生孩子。

先前吃饭的时候,看到那肚子里揣个气球似的小老婆,辛秀就感觉心惊肉跳的,因为这小老婆和那仆妇一起,上上下下端菜伺候一家吃饭,还健步如飞,她老担心一不小心摔一跤出什么事。

辛秀过去时,那边恰好孩子刚生下来,辛秀隔着窗听见女人在小声哭泣,里面还有那个仆妇大娘在帮忙收拾。

孩子也在哭,哭声刺耳,又突兀消失在水声里。辛秀略觉奇怪,探头去看,发现那老妇人将孩子脑袋压进水里,不像是清洗,更像是要溺死孩子,她一愣,扬声问:“你在干什么?”

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老妇人手一松,孩子脑袋出了水,呛咳着哇哇哭泣。

发觉是她,老妇人略尴尬,但还是很寻常地和她说:“生了个女儿,不要了。”

生了个女儿,不要,所以就溺死。

辛秀看着她们,一时失语。老妇人抓着孩子的脚,倒提着,甚至还很抱歉地对她笑笑,“扰到客人了吧?对不住,我们小声些。”

辛秀:“……我看你们家并不穷,难道养不起一个女儿吗,为什么要杀?”又不是穷得实在养不活了,辛秀不明白,她听说过很多落后贫穷的地方,女人一个接一个生孩子,如果生太多女儿就不要了,丢掉或者送人,但她不知道,像这样的人家也会做这种事。

大娘对她的话有点诧异,解释说:“家里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再要女儿也没用,养了浪费米粮。”

面对她们理所当然和不解的态度,辛秀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开蜀陵后,她好像经常遇上这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情况。

她宁愿遇上些凶狠丑陋的妖魔鬼怪。

这家主人和他老婆过来,化解了这场僵局,男主人也是尴尬,劝她这位恩人回去休息,那女婴也没说要杀死了。辛秀走回房间时,隐约听到身后女主人抱怨了两句好管闲事之类,被男人大声呵斥后住了嘴。

小院在镇子最西边,旁边就是一片湖,连着河流。秋日湖边的芦苇丛倒伏一片,芒絮于秋风中瑟瑟颤抖。

借着这不甚明亮的月光,仆妇将手中的孩子悄悄扔进了水里,转身快步走了。

辛秀站在芦苇丛中,听到那边噗通一声响,轻微的波纹蔓延到她的脚下。她走过去把女婴捞了起来,浸水后惊醒,又开始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婴被辛秀拢在身前,擦了擦脸颊上带着泥腥气的湖水。

辛秀连夜走了,带着骡道士还有个捡来的女婴,没和那家主人打招呼。

“骡道士,这样大的女婴要喝奶……嗯,骡子有产奶吗?你行不行?”

骡道士:“……”

最后辛秀只能找村子里有奶水的女人,出钱或者出东西请她们帮忙喂一喂这个女婴。有时候实在碰不到人,辛秀把甘露拿出来兑水喂给女婴喝对付过去,跟着她一起饥一顿饱一顿,餐风露宿,孩子竟然也没生病,反而日渐健壮,精力旺盛。

辛秀有时候给她那大嗓门哭的感觉自己耳朵都失灵了,骡道士没被她逼疯,差点给这爱哭鬼逼疯,无数次游说辛秀赶紧把这小东西丢了。

哪怕是只猫猫狗狗都没办法随便丢弃,更何况是个婴儿,捡都捡了,也只能暂时带着。辛秀虽然也很痛苦,但见到骡道士比她更痛苦,她就能感觉到快乐,继而再坚持一段时间。

她准备去个大点的城,说不定能找到想养女孩的人家。

也许是对自己一出生就要死的悲惨命运有足够认知,这女婴特别爱哭,那种奋力猛哭的架势和她奋力猛吃的架势是一样的,她们行走在旷野时,这小娃娃的哭声,能吓退野狼,狼都不敢叫了。

辛秀抓到了一个弱鬼,这个弱鬼不是那种人死后滞留世间的鬼,而是怨气死气汇聚后异变出来的东西,没有神智,就像是旷野上徘徊的影子。辛秀不费吹灰之力把它抓住,放进透明的泡泡里,底下用那根绑过骡道士的透明丝线绑住,让它像个氢气球一样飘着,另一头就系在骡子耳朵上。

小女婴窝在辛秀怀里,见到“气球”里偶尔露出不同的狰狞人脸,被逗得咯咯笑,也不哭了,张口啊啊啊流口水,滴落在骡子背上。

辛秀故意抬手去拨气球,让里面的弱鬼贴在透明泡泡里出现各种颜艺表情包。

小女婴:“咯咯咯咯~”

辛秀:“哈哈哈哈!”

骡道士朝天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喊着要师父出来的,你们根本就不是喜欢他,只是馋他的身子!

☆、第三十四章

秋冬季节, 湖泽干水, 露出裸露的河床, 附近村里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屁孩子, 撅着屁股在湿地里挖青蛙。这个时节已经太冷了,青蛙都找洞钻进去避寒, 他们就提着个小篓子, 从洞里把青蛙给摸出来。

在粮食不足的时候, 像这样的村里孩子都会到处跑,上山下湖, 寻摸着一切能吃的东西。

在这群穿着寻常粗布衣裳还打补丁的灰扑扑孩子们之间, 混入其中的辛秀就和麻雀堆里的白鹭鸶一样显眼。

“你在那里是找不到的, 你看, 要找这样干的洞里面才有!”光着屁股蛋和脚丫的黑瘦小孩, 认真和辛秀解释着。

辛秀听不太懂这边的口音,模糊从他的动作里弄明白他大概是个什么意思, 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略干的小洞。她把手指伸进去,果然没一会儿摸出来一只青蛙。

“哈哈哈果然抓到了!”她顺手就把青蛙丢进面前那小孩提着的小破篓子里, 那小孩咧嘴笑,露出几颗关系不好, 距离甚远的牙齿。

几个小孩都是一样的黑瘦, 但常年在外跑, 看着还算活泼健康,穿的少在这冷风中也浑然不在意。

“啊,她要掉下来了!她要掉下来了!”教辛秀摸青蛙技巧的那个小孩, 忽然指着辛秀背的竹背篓喊。

辛秀不疾不徐,手往后一接一推,熟练地把那个爬出了背篓的小女婴给推回了背篓里,在背篓里撞得咕咚一声的小女婴坚持不懈地往外爬。她也就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乖乖待着,一醒过来就折磨人了。

辛秀掏出个大柿子往背篓里扔,女婴坐在垫了小被子的背篓里,抱着从天而降的大柿子又玩又啃,这才暂时安生。

几个小孩抓青蛙抓的差不多了,准备剥皮洗洗烤了吃。

眼见他们在河边熟练找了几个圆石头堆在一起,准备生火,辛秀毫不见外地坐过去:“我烤肉厉害得很,怎么样,要不要让我帮你们呐。”

几个小孩脑袋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弄懂了她的意思。大概是因为刚才辛秀有给他们帮忙,建立了良好的信任基础,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走过来把篓子递给了她。

从辛秀烤的青蛙开始冒出香味后,围成一堆的几个小孩就不停地咽口水,等到她摸出来自己做的简易调料粉洒在青蛙上,这从未闻过的香味就降服了所有孩子,他们咽口水的声音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还不能吃吗?”

“可以吃了吧,我们以前都随便烧一烧就能吃了。”

“可以吃了,熟了。”小孩们催促。

辛秀巍然不动,等到她终于点头,把烤青蛙分了出去,几个孩子迫不及待塞进嘴里,也顾不得烫嘴,狼吞虎咽,话都没法说一句。

辛秀也吃了一串,旁边竹篓里的小女婴抓着竹筐边沿啊啊啊喊,辛秀抓起她的大柿子糊她一脸,这小娃娃又抱着柿子开始吧嗒吧嗒啃,其实她根本连皮都啃不破。

一起吃了顿好吃的,辛秀询问起村里有没有人能给孩子喂奶,几个孩子就热情多了,带着她上门给小女娃找到了口粮。

离开这个村子,辛秀骑骡背筐,继续往前走。她这一路经常如此,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能够格让她称一句“好人”或者骂一声“坏人”的很少,大多都是寻常人,像路边的野草一样随意又努力地活着。

她想给捡来的小女婴找个愿意养她的人家,但目前还没找到,不仅没找到,她甚至又捡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

她捡到那女婴时,一只野狗正在撕咬她身上的衣服,女婴一动不动,面色发青,像是已经死了。

“诶,小狗,别咬了,去那边。”辛秀走进野地里,掏出自己中午烤了没吃完的肉干,朝那条瘦骨嶙峋的野狗挥了挥,远远丢了出去。

野狗是很聪明敏锐的生物,哪怕辛秀态度并不凶恶,它也能感觉到这是个自己对付不了的对象,松开小孩朝肉干跑去,叼了之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草窠。辛秀没去管它,上前把那女婴抱了起来。

跟着她的骡道士如今说话随便多了,见她探那女婴气息,就忍不住语带讥讽:“本就有个麻烦包袱甩不脱,你还再捡一个,这世间那么多弃婴,你管得过来吗。”对她的行为很看不上眼。

辛秀:“我现在心情不好,想找个人打一顿缓解压力,哪个人这么幸运呢?”

骡道士安静如鸡,不敢吱声。辛秀这么说了,她也真敢这么做,而在这里会被打的只有他一个。骡道士毫不怀疑,哪怕把刚才那条野狗拖回来和他摆在一起,他们两个中会被打的也只会是他。

辛秀晃了晃自己快见底的甘露瓶子,啧了一声,还是给这女婴喂了一些,再给她喂些温热的糖水,抱在胸前。

附近有个村子,辛秀站在田边问了问一个在犁地砸土块的农夫,那人比划着告诉她,孩子是村里一户人家的,连生了好几个女儿,之前几个都没了,这个生下来有毛病,眼睛都睁不开,人家不想要就丢在村口想让人捡走,但是一直没人捡,都以为是已经饿死了。

“没有看到那婴儿,还是被野狗叼走吃了,你不要给人送回去,人不要了。”农夫连连摆手。

听到这一句,辛秀按了按包在小被子里的女婴。

命如飘萍,却又天生顽强。虽然世道不好,但来这世上一遭,她们大约也不想随意去死。

辛秀把这救活的女婴和先前那个放在一起,这一个比不得先前皮实,辛秀几次都以为她熬不过去了,但抱在胸前,过一阵她又慢慢有气。辛秀原本是最不会用灵力梳理身体的,现在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用灵力引导女婴呼气吸气,为她梳理身体里的气。

一连梳理好几日后,这女婴终于能睁开眼睛了,或许是因为眼睛之前无法睁开的原因,她的眸色比较淡,好在看上去并没有问题,能看清楚人。

辛秀做了个小摇篮放在熊猫叮当的兜兜里,晚上休息的时候就拿出来,把两个孩子放在里面,然后让叮当变成一个人大小,坐在旁边摇摇篮哄两个孩子睡觉。

叮当的性格很好,有种温和的气质,辛秀觉得它像自己的大熊猫妈妈,晚上如果冷,她就瘫在叮当柔软厚实的毛毛肚子上,一左一右躺着个孩子,度过许多个夜晚。

辛秀下山后,见到了第一场雪,她也终于找到了一个稍大些的城池,城墙高厚,守城的两个士兵目不斜视,注视进城的人群。这样的大城还有个好处就是,见到她一个独身女子出行,不会动不动就有人用奇怪目光扫视她了。

而且城里终于有旅店客舍,她先找了地方大吃一顿,然后去客舍和老板商量着,弄了不少热水泡澡,顺带把两个孩子一起洗洗刷刷。出门在外,难免邋遢些,好好泡一回热水澡,辛秀都感觉自己好像重新活了一回。

以前看电视剧,那些大侠穿白衣,每回出场都纤尘不染,真是和方便面广告一样的欺诈。她一个修仙人士,出门奔波都没办法保持白衣服洁净,哪怕什么事都没做,只是走在路上,一天下来身上都全是灰。

所以她现在已经学乖了,会穿耐脏颜色的衣服,还会戴上帽子遮挡头发,不穿舒适的布鞋改穿靴子等等。

两个孩子被她养得白胖,辛秀其实也挺奇怪的,自己随便养一养,俩孩子怎么还长得这么好。她给两个孩子换上新买的小衣服,挨个点了点她们的脑门。

“我要在这里给你们找个家,等我的好消息。”

她把叮当留下来照顾,自己踏雪出门去。她会找一些院子看上去不小,家中有些钱财的人家,去观察此家中的主人为人。

顶着纷纷的雪,她踩着人家的屋顶和院墙看了好几日,都没能遇上合适的,偶然听见两个妇人说起城里的求子庙,辛秀才豁然开朗。

对呀,她可以去求子庙看看,有想要孩子的人家会去那里上香,省得她这样漫无目的地广撒网。

又在那个求子灵验的寺庙横梁上蹲了两天,辛秀听见的,十个求子的女子,九个求的都是男孩。

还有一个男女都可,只是想要个孩子……辛秀跟着那位夫人偷偷回了家,蹲在她的卧房里,听她和丈夫说私房话。这家宅子她其实有经过,院子里人很少,冷冷清清的。

听他们说话,辛秀才发现这家男主人竟然还是个官,具体官职辛秀不了解,不过这个城的巡防治安是他在管,人看着很正派,最重要的是,在这个男女关系天然确定了强弱从属的时代,这个男人很在乎自己的妻子。

他们没有孩子,似乎是女人身体不好不能生,男人一直在宽慰妻子。

辛秀:决定了,就是你们了。

至于要把哪个孩子给他们,辛秀想了想,最后决定好事成双,两个都给她们了。

“你们虽然出生在不同的地方,但有相似的命运,今日也有缘分能成为姐妹,愿你们好好相互扶持生活下去。”辛秀回去后,将两枚金色的吊坠给两个孩子挂上。吊坠是她用金子熔炼的,熔成了两个大熊猫的样子,算是给她们的送别礼物。

家住城北的徐夫人三十多岁,嫁给丈夫十几年都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孩子如今已经是她的心病,哪怕丈夫时常宽慰,她也难免郁郁寡欢。

这一日下了大雪,侍女来告知她,院中的一株石榴花开了两朵花,徐夫人诧异至极,这样的雪天怎么会开石榴花,还单单开这两朵?

那两朵傲雪开放的石榴花被剪下移进花瓶,放进温暖的房间里。

徐夫人在屋内望着那两朵红灿灿的石榴花,忽然感觉一阵困倦,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见了一位浑身散发着灵光与仙气的神女出现在面前。

神女手持玉瓶,面容美丽,朝她微微而笑,启唇说了句什么。徐夫人没有听清楚,她见到那神女抬手一招,手中出现两朵石榴花,石榴花凭空变成两个女婴落进了她的怀中。

徐夫人一愣,随即狂喜。

从玄之又玄的境况中猛然惊醒,徐夫人发觉自己怀中一重,忙忙低头去看。那梦境里见到的两个女婴,竟然活生生出现在她的怀中,正用水灵灵的黑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