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喜帖上的日期临近,陆续来了不少宾客,这一波差不多都是离的比较远,又大多与薛衣元君交好的,全都被妖将与众位蜀陵弟子拦在了外围。

薛衣元君也注意到自己的一些友人到来,可他正与申屠郁僵持,无暇他顾。他的风旋看似可怕,却没办法对申屠郁造成致命的伤害,薛衣元君一怒,将法身融合到了风旋里,大大增强了这风旋的杀伤力。

申屠郁身上的伤口瞬间扩大,溢出无数血珠。他被这疼痛激怒,朝天狂吼一声,脚下迅速升起一片火焰,冲天而起隔开了他巨大的身躯和那些风旋。

风从火势,原本的风旋一下子变成了火红色,连天上都好像铺上了一片火红的云彩,黑夜中红遍了大半个天空。

烈焰燃烧,风声呼啸,辛秀一时听见师父愤怒的叫声,一时听到薛衣元君的惨叫,她师父愣是不肯松爪。

她无计可施,半天才想到包裹里有个之前为了装神弄鬼做出的扩音器,摸出来就坐在师父拳头里大喊:“薛衣元君!薛衣元君你听着!你老婆青娥的魂魄被虺夫人吃掉了!没有转世了!”

“我再重复一遍,薛衣元君!薛衣元君!你老婆青娥夫人的魂魄被你爱慕者虺夫人偷偷吃掉了,她没有转世!我真不是青娥转世!”

外面的风声忽然停了下来。辛秀拿着手里的扩音器猛锤师父熊爪让他放开,这才终于重见天日。

外面已经一片狼藉,别说螭风洞,这座苍山都快没了。

辛秀:男人为了抢老婆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薛衣元君脸上的布被烧成了灰,露出那张可怕的脸,但比他的脸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

“青娥,快过来。”他嗓音嘶哑道。

他是没听见还是不愿相信?

辛秀刚想说话,发现师父的熊爪又蠢蠢欲动,好像准备继续把她包在手心里藏起来,立即跳起来踩了他一脚。

她的眼神掠过熊猫师父手上一道道伤痕和溢出的血珠,舌头扫了一圈牙齿,才开口说道:“我一早跟你说过我不是青娥转世你不肯信,后来我被虺夫人抓走,她自己说漏嘴了,她早把青娥魂魄给吃了,我为了活命,之前没跟你说,现在你清楚了。”

“想要报仇可以去找虺夫人,请。”

辛秀语气又冷又平静,脸上半点笑意没有。

薛衣元君充耳不闻,只继续说:“我应该在你一转世就找到你,这样你就不会站在别人身边,不肯回来。”

他这反应有些不对,若他真的对青娥魂魄被吃一事全不知情,听到这话,应该是惊怒怀疑才对,不该是这反应。

辛秀迅速明白了过来,随即毫不客气地揭了他的伤疤,“所以,薛衣元君其实早就有这种猜测,只是不愿意相信,一直在自欺欺人,骗自己青娥会转世对吗。恰好我撞上来,你想要一个慰藉,所以抓着我不愿放手。”

他心里某个角落应该是很清楚这一点的,知道她其实不可能是青娥,所以把她带回螭风洞,远远地用那种审视的目光观察她,却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没有将她留在身边日夜陪伴,看似很在乎她,却完全不考虑她独自留在螭风洞可能遇到的风险。

可他终究又抱有一线希望,所以还是准备了溯洄丹,想要彻底确认,就这么挣扎犹豫,若即若离。若是事情没有变故,她吃下溯洄丹,薛衣元君确认她不是青娥,大约会被这执拗的男人杀死。

辛秀:谈个恋爱而已,这些人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发疯吗?

薛衣元君的头发凌乱,和那佝偻的身形配在一起,像个疯子,他语气压抑,“你是不是,吃了溯洄丹之后自有分晓,现在,你过来我身边。”

申屠郁听到这里,托着辛秀朝薛衣元君大步走去,一步一地动山摇。

辛秀:“干嘛,师父你还真送我过去?”

申屠郁露出锋利的牙齿,“我带你过去,让你亲眼看我吃掉他。”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就写了四十五万字了,六十万字这文能完结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自己熊猫师父是个成熟熊猫了, 终于学会自己吃醋了。虽然他目前还忙着打架, 可能一边吃醋, 一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吃醋。

从当了申屠郁徒弟, 辛秀要什么师父就给什么,不能给的也给, 就差连心也一起给她, 辛秀还真没想过自己会阻止不了师父——可她这次确实没能阻止师父狂性大发和薛衣元君生死对线。

辛秀自认是个社会人, 奉行有事先来一波和(阴)谐(险)谈(狡)话(诈),实在谈不来再打打杀杀, 可几次在师父耳边劝解未果, 大喊“你们不要再打了”熊猫都装听不到, 无奈只能看着他和薛衣元君继续打个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 辛秀权衡片刻, 老实待在师父耳朵边那个毛茸茸的窝窝里,一手拽住黑色的熊猫耳朵, 把耳朵拉下来盖着,建立了一个临时安全战壕, 以防自己被流矢误伤,再让师父分心。

哪怕一只耳朵竖着, 一只耳朵盖着, 也不能折损深涂妖王身为食铁灵兽的凶神恶煞, 原本螭风洞所在的苍山,彻底被他踏成一片平地,土地夯实平整的能立刻打地基。

薛衣元君虽然已有人仙修为, 却因为妻子之死多年心神不稳,隐有入妄之相,先前又与虺夫人一场战斗,被虺夫人的毒牙伤到心肺,只是勉力暂时压制,对上深涂妖王申屠郁,原先还凭借着一腔怨愤打了个不分上下,可越打气势越低迷,连连被克制,法相身被撕咬少了大半,最后连法相身也无法维持,在空中变回人形轰然落地。

相比薛衣元君,申屠郁是越打越凶猛,哪怕身上伤口无数,一身熊皮上满是淋漓鲜血,他也毫不在意,凶煞之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到天明时分,天空之上仍是一片灰霾,久久不见阳光照耀,触目所及都是灰色烟灰飘荡。薛衣元君用的风与申屠郁所用的火肆虐一夜,周身百里范围内除了他们都没有其他人的踪迹,其余人不管是归属于哪方阵营,都没敢在他们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凑近。

外围战斗早已落幕,一群和他们主人风格相近的妖将满载而归,抓住了好些个帮薛衣元君动手的某某仙翁、某某玉女、某某道人,其余的见机不妙,打不过都跑了。

还剩下的除了蜀陵弟子们,就剩少数胆子奇大的宾客,仍在远处张望,想探看薛衣元君与妖王一战谁胜谁败。

随着薛衣元君法身消散,远远围观的众人发出一声长长叹息,他们都知晓,这是战斗终于结束了。

“看样子是薛衣元君败了。”

“没想到那妖王如此厉害,他究竟什么来历,打败了薛衣元君,莫非以后这片地盘就归他了?我们是否要上供交好?”

“你还不知晓吗,他们从蜀陵来,据说妖王还是那位灵照仙人的弟子。”

“嘶……灵照仙人吗?竟然是这个来头,那也怪不得了。”

“不知诸位说的蜀陵是什么地方,我却从未听说过。”

“蜀陵此地可了不得了,距我们这里十分遥远,除了蜀陵弟子少有人知晓具体方位,里面镇守着的,乃是世间唯一一位真仙,灵照仙人。我也是年轻时游历的远了,才得知这位仙人事迹。”

“像我们这些修为不济的,怕是一辈子都寻不到蜀陵所在。”

没有互联网出行不便信息落后,一群没有架打的围观群众,早已从剖析薛衣元君和新夫人以及大妖关系,变成了讨论蜀陵传说。

神秘的蜀陵弟子们,聚众打坐,在云头向下张望,“终于打完了,焱砂师伯,咱们现在下去吗?”

焱砂师伯一摇头,拿出自己的经验之谈:“可别,你们申屠师伯打出凶性来了,一时半晌敌我不分,此时还是莫要靠近,等他自己冷静片刻……”

“焱砂师伯,我怎么看申屠师伯没什么凶性呢,你看秀儿师妹把他按倒了。”不知是哪位师姐语气微妙一句话,惹得其他人纷纷探出头去看。

薛衣元君重伤昏迷,破破烂烂倒在地上,申屠郁也终于变回了人形,之前窝在他耳朵里的辛秀在他变回人形后,就被他一手拦腰提住,放在了地上。

辛秀扶着脑袋一回头,看到师父的模样,被他满身鲜血吓了一大跳。

申屠郁那一头白发几乎都被染红了,脸上手上身上都是血红的颜色,尤其腹部,一大块皮连着肉被割开,被申屠郁随手捞了一下,又把皮肉贴回去。

那一声清脆的啪声啪的辛秀心惊肉跳。

辛秀:“……”

她尖叫一声,一把将师父推倒,抱着他的脑袋:“你怎么伤成这样!你是不是要不行了!”

申屠郁确实力竭,才会这么轻易被她放倒,见她满脸写着担忧,要起身,“皮肉伤而已。”只要没死,都是皮肉伤。在成为灵照仙人弟子之前,他经常和人争斗,互相开膛破肚都是常事,也就是这些年性子变了许多才每天啃竹子吹风。

可在辛秀看来,师父的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天不怕地不怕,这回差点被师父新鲜的血肠吓出了个好歹。后背一层冷汗,有点麻爪地看着师父的肚子。

“这可怎么办,我也不会奶啊,我治愈术法不会什么,灵力都没解封。”

她瞅着僵硬躺在自己怀里,一身血糊糊,活似悲情剧男主角的师父,发现他眼睛都直了,心里慢慢发沉。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第一次看见徒弟露出慌张模样,申屠郁发觉自己心里怪怪的,有种莫名躁动,盯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眼睛都看直了,他开口,略带迟疑地说:“我瞒了你一些事。”

辛秀:“……”师父他这一副死前交代遗言的样子是干什么?

辛秀一把捂住申屠郁的嘴:“别说了,还能抢救,我们这就回去找祖师爷。”

她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摸出一把补血丹塞进了师父的嘴里,“没事的,没事的。”

察觉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申屠郁只好把堵住喉咙的丹药全吞了,然后继续试图坦白,“我先前……”

辛秀捏住他的嘴:“不要说了,一般等你说完脑袋一歪就嗝屁了。”

远处围观的妖将与蜀陵弟子:“我们到底要不要过去?”

辛秀扭头四顾,看见焱砂师伯从一群师兄师姐堆里探出脑袋,当即眼睛一亮,喊道:“焱砂师伯,快来救我师父!他要不行了!”

申屠郁一个仰卧起坐坐起来:“我行。”

辛秀看他回光返照,心里满是后悔,心说我他妈干嘛非得一封信把他喊过来,现在好了,搞得性命垂危!

“焱砂师伯你快来!”

焱砂师伯其实本职是修医道,炼丹才是兼职,不过蜀陵几年也不见得有人生个病,他从来发挥有限,辛秀还没见过他营业,成天都是围着丹炉打转,炼的丹药也没什么太神异的效果。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就近原则把他呼唤过来了,辛秀殷切问道:“师伯你身上有带着什么保命丹药吗?”

焱砂师伯:“我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申屠师弟这伤我没法治。”

辛秀按着申屠郁胸膛的手一紧:“抢救都不抢救一下……这么严重吗?”

焱砂师伯:“严重是严重,但他是妖身,致死倒是不至于,我帮不了他,他只能靠自己修炼恢复,本来以前也一直是这样。”

辛秀愕然不信:“不致死?他都站不起来了!”

辛秀刚说完这句,就感觉人影一闪,怀里的师父不见了踪影,出现在不远处躺着的薛衣元君身边,一把按住一条细小的蛇。

“想在我面前把人偷走?”申屠郁用带血带伤的手掐住那条不断扭动的半截小蛇。

辛秀:“……”

焱砂师伯拍了拍她的背:“别慌,妖王与凡人身躯是不一样的。”

辛秀:行,是我理解过度,下次不慌了:)

她才想起来自己脖子上还有个索命圈,刚才逃走的虺夫人是个情种,自身难保还要冒险试图救走薛衣元君,谁知被她师父逮了个正着。

“劝你放了我,否则你的宝贝徒弟就要跟着我一起死!”虺夫人尖声道。

辛秀走过去,重点看了看师父的肚子,默默伸出一只手捂住那个破口,才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态,对虺夫人说道:“别虚张声势了,你伤成这样,这个蛇圈威力也下降了吧,你没办法一下子依靠它杀了我,不然你刚才就不是偷偷来偷人,直接就出现威胁我了。”

虺夫人不动了,“就算杀不了你,只要我的分神咬了你一下,你的魂魄还是要受损,魂魄受损极难治愈,你难道真要和我两败俱伤?”

辛秀:“所以大家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

虺夫人立刻说:“放我和薛衣元君离开!”

放虎归山吗?辛秀觉得这事不能干,万一放了他们走,这两个都结了深仇大恨,日后卷土重来就是个定时炸弹,而且师父这一身伤,刚才还吓了她半死,随随便便放过怎么行。

辛秀刚张口要拖延,申屠郁已经在旁边道:“行,你取走你的分神,我放你们走。”

辛秀:这熊猫爱惨我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到了经典的“谁先放手”问题,都防着对方临时变卦翻脸,谁都不愿意先退一步。

“你先解开分神。”

“你先放我和薛衣元君离开。”

这样下去不行,辛秀琢磨着想个什么稳妥办法,谁知这时忽然出现了预料不到的场景——薛衣元君的身体忽然风化,消失无踪。

他竟然是在这种时候死了!

看来,师父刚才是真的照着打死人的强度来的,分毫没有留情。

这一幕发生的刹那,三人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于是三人也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

虺夫人尖叫一声,辛秀感觉到脖子上的蛇圈动起来,朝她的脖子咬下去,心中一跳徒劳地捂了一下脖子,而申屠郁瞬间掐瘪了虺夫人的脑袋。

方才神情轻松,满脸看热闹的焱砂师伯拧眉喊道:“不好,秀儿师侄魂魄被那东西吃了一些!”

虺夫人残留的魂魄发出尖啸散去,生机彻底消弭,如愿和薛衣元君死成了一堆。辛秀被她临死前一个反噬,脑子里瞬间爆发出剧烈的疼痛,呻吟一声抱头往前栽倒。

申屠郁迅速捞住徒弟,捂住她额头探寻片刻,抬手放出一只炼炉。

焱砂一愣:“师弟你怎么把你炼炉都带出来了,你此时放炼炉出来做什么?”

申屠郁:“趁她魂魄刚失,把缺失那一部分补回来。”

焱砂还从没听过人的魂魄能用炼炉补回来,片刻后才意识到申屠郁想做什么,瞪大了眼睛,“你莫不是要用自己魂魄去补她的?”

申屠郁已经挥手打开了炼炉,带着辛秀投入炼炉,“师兄为我护法。”

焱砂是真的有点慌了,他想起来,这位师弟打从前就是什么都敢放炉子里炼,为此没少被雷劈,也就是这些年才消停些。他拽住自己的胡子惨呼:“哎呀傻师弟你别胡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那颗溯洄丹,它已经被秀儿喂给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世间但凡开了灵智的生物, 都有三魂七魄, 未开灵智的则是魂魄混沌, 还无法分得清晰, 只凝成一团。但申屠郁与其他人或妖不同,他天生就多了一魂一魄, 有四魂八魄。

正因为这多出的一魂一魄, 他才能自如地使用另一个人身躯体。

那是他天生就拥有的魂魄, 可是有时,申屠郁会觉得那一魂一魄与另外三魂七魄并不能很好的融合, 很久以前, 他见到师父灵照仙人得道, 恍惚间有所感悟:那一魂一魄并非是他的, 而是他一直为什么人所保存。

但那是什么人?他无法从天地间追寻那一丝飘渺的天机, 灵照仙人对他说:“我收你做弟子,从此以后, 你在我座下,不妄造杀孽, 终有一日能得遇一场因果。”

这么多年过去,申屠郁变了不少, 几乎也快遗忘久远前的一个感悟。可是此时, 他看着魂魄有缺的徒弟, 忽然间心神一动。

原来是这样?申屠郁有种尘埃落定的放松感。是的,没错,这一魂一魄, 就该是给阿秀的。

要亲手割裂自己的魂魄,哪怕他一直知晓那一魂一魄可能并不属于自己,但多年的融合,想要割裂分开,仍要遭受巨大的痛苦。

忍受着这样能夺走人神智的痛,申屠郁将那魂魄炼入辛秀身体里。

想要分割魂魄并不容易,让两个不同的魂魄相融更不容易,然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申屠郁发现那从自己身上割舍下来的一魂一魄,竟然与徒弟魂魄相融得异常顺利,她被虺妖吞噬还在慢慢消散的魂魄再度稳定下来,只要之后继续温养便无大碍。

炼炉之内的空间并没有火,他要熔炼魂魄也并不用火,用一种昂贵稀少,极难寻到的温养魂魄材料,像一块琥珀将徒弟包裹其中。等到“琥珀”被她吸收完全,魂魄曾有亏损的隐伤就会痊愈。

坐在炼炉前静静看着沉睡中的徒弟,申屠郁反思回顾自己近来种种心潮澎湃和辗转反侧,一个清晰的念头几乎要破胸而出。

“阿秀,我……”

他低声说着,忽而感到一阵无法抵抗的困倦袭来。

噗通一声,变回原型的大熊猫栽倒在地,四仰八叉。

炼炉天地内安安静静,可急坏了在外面护法的焱砂师伯,他拦又拦不住,只好依言在外面等着,可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出个结果,直等了三天三夜,看热闹的人全都走光了,周围就剩下一群妖将和一堆蜀陵弟子们面面相觑。

部分师侄无聊的都忍不住开始给巨猿看手相,替鹿女算姻缘。

“不行,不能再等了,炼炉内一直没消息,申屠师弟怕是遇上难题了,我得进去看看!”焱砂师伯终于下定决心,叮嘱其他师侄看着,自己强行打开炼炉进入。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进了申屠师弟的大炼炉,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瞧见那师徒两个都躺着,一个躺在小炼炉内,周身包裹着薄薄一层淡黄色的透明物,活像个裹上了糖浆的假人。另一个变回了食铁灵兽原型,躺在地上。

焱砂一惊,要不是下一刻注意到食铁灵兽的肚子还在起伏,他几乎要怀疑师弟是不是一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

他上前小心检查一番,这才彻底放心。妖王不愧是妖王,哪怕重伤成那样,只要好好休息,也能渐渐自行恢复。只是焱砂不明白,师弟这晕倒是为了什么?他魂魄完整,伤不致命,也不至于疲累晕倒,怎么会醒不过来?

盘腿坐在师弟面前,检查了半天无果的焱砂,忽然听到一声呻。吟,随后见到小炼炉内伸出一只手,秀儿师侄按着脑门从里面爬出来,身上薄薄的一层“糖霜”已经完全不见了。

“秀儿师侄,你没事吧?”

辛秀嘶声回了句:“我没事。”

她看到那只一动不动,身上还全是血污的熊猫,下意识屏息了一下,随即发现他柔软的毛肚皮还在起伏,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喃喃道:“可吓死我了。”

她也蹲到熊猫身边,伸手摸摸他的肚子,查看了下他肚子上的伤口,“焱砂师伯,我师父这是怎么了?”

焱砂师伯肃容道:“我怀疑他是因为把自己的魂魄分割了一部分给你,导致魂魄缺失才会陷入昏迷,我怎么都唤不醒他。”

辛秀一愣,她知道自己醒来什么事都没有,肯定是师父做了什么,可她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的魂魄分给她?魂魄这种东西,损伤一点都疼得要命,他连自己魂魄都能为她撕。

如果这都不是爱,辛秀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焱砂师伯大喘气:“但我又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他三魂七魄没事,应该不是因为魂魄缺失昏迷。”

辛秀:“……”嗨喽?我才刚感动完?

焱砂师伯:“这症状,有点像是吃了什么丹药导致的,莫非是他吃错了药吗?”

辛秀:“师父怎么会吃错丹药,他……”

忽然想到什么,辛秀脸色一变,她迅速摸出来一个小盒子,里面一颗丹药。

焱砂看了眼,他是副业炼丹,抽了抽鼻子就道:“一颗补血丹?你把补血丹放在这么精致的盒子里做什么。”

辛秀又摸出了个空瓶子,无语凝噎。

她先前从薛衣元君那里拿到溯洄丹,为了防止被抢走,留了个心眼,就用一颗补血丹和溯洄丹互换了。枉她还觉得万无一失,谁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

先前她被师父那个满身血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给他喂了一把补血丹。所以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顺手把溯洄丹也给他喂了下去。

辛秀面无表情低声骂了一串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坑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