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越来越黯淡的小鸟飞上岛,刚落在岛上就消失了踪迹。

小舟撞上小岛,辛秀从上面跳下来,踩上略微湿润的土地,顺着丰茂的野草往缓坡上爬。她大半时间在休息,还有精神,巨人炬目却是累了,躺在草地上睡着,打起呼来。

辛秀看他一眼,往山坡上爬。走近了她才发现顶上那灿烂的黄花竟然是一大丛的迎春花。在这种海中小岛上长了迎春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过要是想想这“小岛”说不定和炬目的岛一样,先前只是一座寻常的山,倒也能说得过去。

不过,地方不论,迎春在这种时节开花也是奇奇怪怪的。

大丛的迎春花大约是长了许多年,远看就像是一棵大树。可惜它是灌木,一大群簇拥挨挤着长得再多,下垂的枝条仍是大部分匍匐在地面。

“人在这里?”辛秀绕着岛走了一圈,除了这最中间的迎春花,没能找到任何其他奇怪的地方。

“在哪呢?难不成在土里?”辛秀瞧着脚底下的土,心道不会吧,老二难道已经被埋了吗?

她准备再拿出一根羽毛来试试,突然感觉腰间用布裹着的老妈子脑袋动了动。

辛秀钻进开满黄花的迎春花丛里,掏出那颗脑袋。

“妈,你醒啦?出事了!”

睁开眼睛的头颅望着她,张了张嘴,然而说不出什么,辛秀只感觉他在自己手中一转,头颅就滚落在地,咕噜咕噜往前滚去。

难道他知道这是哪里,准备给她带路?有可能啊,考虑到老妈子和那条美人蛇可能是母女……母子……额,父子?关系,说不定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犹豫地看了眼外面开始打呼噜的爷爷,辛秀又看了看滚进了迎春花丛深处的老妈子。

这真是个难以抉择的家庭关系。

“多谢爷爷送我,接下来还是我自己先去探探路吧。”辛秀跟上了老妈子的头。

拂开那些缀满黄花的枝条,在浅淡的幽香中进入到花丛中央,辛秀感觉自己好像就是穿过了那一大丛的迎春花,略微有一点晕眩,但再次拂开花枝走出去的时候,她见到的就不再是海了,海面被熟悉的砂石地所取代,长满了草的山坡变成了荒芜的山,炬目也不见了,只有身后疯长的迎春花丛还是那个模样。

这个世界的转变太突然,究竟是什么原理?

不等她探寻世界真相,迎面一个闪电,险些把她劈中。

“我次奥!”辛秀就地一滚避开那道闪电,抬头望见天上雷云滚滚,一条暗紫色的龙在云中翻滚,发出高亢的龙吟。是雷龙,他变回原型了?!

两条尾巴的美人蛇竟然也在雷云之上,和那条龙缠斗不休。美人蛇还能上天,这东西这么强的吗?辛秀觉得这BOSS强的有点过分了。

在辛秀看来,龙应当是很厉害的,只不过这条龙模样太可怜了,伤痕累累,还有点疯疯癫癫,比不上那条凶悍的美人蛇,不断有斑驳的龙鳞从天上往下掉,辛秀能看见那些鳞片上的反光,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下冰雹。

她再一次觉得祖师爷他老人家让她来这里,真的是要来送死的。大师伯的踪迹出现在旧乌,不会是巧合,莫非大师伯也是应祖师爷要求来这里的?所以,祖师爷他是不是专业坑弟子的?

脑子里想着各种复杂问题,辛秀也没忘记四处寻找老二的踪迹。好在她面前还有个老妈子,哪怕只剩头颅也兢兢业业当着老妈,只见他的头颅往前滚去,辛秀追着头颅,在一块大石后面看见了老二。

她倒抽一口凉气,老二这个模样实在太惨了!她自己先前给美人蛇甩石头上来了一下,搞得头破血流,老二现在可不止头破血流,简直浑身都是血,辛秀跑过去摸这弟弟的脖子,险些以为他死了。

“咳——”老二带血的手忽然抓上她的手腕,猛地睁开了眼。

“大姐。”他虚弱地说道:“敌人太厉害了,我们都不是对手,你别管我了,赶快离开——”一句话没说完,头一歪,手也垂了下去。

一副电视剧主角死亡的经典场景。

辛秀死命掐他人中,老二双腿弹了一下,再度睁开眼睛,呻.吟道:“老大,我四天没闭眼了,我还这么多伤,行行好,轻点——”

他被美人蛇抓走后,最开始是被带进了地下巢穴,他当然不肯就范,发挥了自己最大的优势,在迷宫里到处跑躲迷藏,后来傻龙弟弟跟过来,他们三个在迷宫里你追我赶,傻龙还是人形,被美人蛇打到吐血,老二身上的血多半都是他的。

之后老二也豁出去了,和龙弟弟一起对付美人蛇,美人蛇本就受伤,再被他们激怒,也不客气起来,老二这一身骨折和内腑震荡就是被蛇尾巴甩的。

被一顿毒打,坚持着和傻龙弟弟跑出地下洞窟,他就在这吐血倒地半天没爬起来,结果傻龙弟弟看他这个样子,好像以为他死了,疯得更加厉害,和追出的美人蛇厮打半天后,突然就彻底挣脱开了封印,变作了雷龙原型。

然后他们就在天上打到现在。

“大姐,我说真的,那美人蛇简直太变态了,他伤好得特别快,我们搞不赢了,你还是走吧。”老二虽然还在叭叭地说,看着挺有精神的样子,但辛秀看得出来,他这个精神分明是强撑出来的,他确实快要支撑不住了。

辛秀把他掐起来,背到身上,往那片迎春花丛走:“行了,别在这演电视剧了,爷爷还在那边,你先过去那边等我。”

老二晃了晃自己黑黢黢的木头左手:“那我还是留在这跟你们同生共死吧,有姐有弟,咱们三个作伴也不孤单了。”

辛秀:“不了,我要是在这里跟你们死同穴,我师父能气疯掉,我还是得回老家结婚的。”

她把老二塞进了迎春花丛,谁知道还没走到连通两处的地方,天上的雷龙和美人蛇就发现了下方的动静,伤痕累累的雷龙几乎是从天上掉了下来,重重砸在了迎春花上。

鲜红的血、金黄的花,盘踞的暗紫色龙身,场景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凄迷昳丽。

雷龙伤的太厉害了,他神智疯癫,被囚多年,早已不复当年强盛,力量所剩无几。如今消耗许多,摔到地上后,也无法再动弹,只一双红色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姐姐”,流下血泪。

美人蛇叫声尖锐愤怒,紧追着落在迎春花丛边。

他和疯狂的雷龙打了这么久,也受了重伤,连脸上都有道道血痕,两条强韧的蛇尾巴更是鳞片翻卷血肉模糊,断的一条长一条短,身上到处都是撕裂的伤口,同样大股往外冒着血。

辛秀见他不知为何要气疯了的模样,朝他们扑来,赶紧拖着老二往花丛另一边跑。

老二扭头看雷龙。

雷龙望着他,神情像是个要被人抛弃的小孩子。但他发觉美人蛇要追赶老二,又猛地甩起了尾巴,挣扎着爬起来,用最后一丝力量将美人蛇给砸飞了出去。

美人蛇滚落下山,辛秀看了一眼,紧紧拽着老二,想趁这个机会把他先送走。

“大姐……”可是老二从她身上翻了下来,跌坐在地回头望雷龙。他没说什么,但那意思很清楚,辛秀叹口气,还是把他扶起来往回走到雷龙身边。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的雷龙微微动了动尾巴,高兴地看着老二。他好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只知道自己的姐姐又回来了。

老二一直穿着那身可笑的裙子,早已狼狈不堪,他跌在雷龙身边,右手已经抬不起来,只好用木头左手摸摸傻龙脑袋。

傻龙蹭了蹭他的手,喷出一口气息,安静地阖上眼睛。

老二望着手下的雷龙呆了一会儿。忽然语气低沉地说:“我以前……也有个弟弟,同样是个傻子,同样很喜欢我,但我讨厌他,因为他母亲害得我失去了手臂。后来他死了,才六岁,我没救他,一直很……后悔。”

或许,不只是这条傻龙在把他当可笑的姐姐,他不知不觉,也将这傻龙当成了当年那个傻弟弟。

辛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没有经历过老二和雷龙那一段相依为命的逃跑旅程,在她这里,傻龙只是个熊孩子而已,在她心中当然是比不过老二这个弟弟重要的。

滚下山坡的美人蛇已经爬起来了,支起肩膀抬起头,冷白的手臂抓在岩石上。

“老二,我知道你伤心,但我们必须马上走。”

老二双眼通红地看了雷龙一眼,手上重重按着龙脑袋,准备起身。却在这时,他的左手发出红色光芒。

他的左手是流潭岛所谓的圣物,一个干枯木头的模样,怪异地长在他的断臂上。这一次,这看上去没什么奇特的木头被他鲜血浸透,发出红色光芒后,竟然笼罩住雷龙,将整个龙身吸入了木头里。

“啊啊啊——”老二痛得大喊,猛地抱着手臂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从手臂传达到全身的尖锐疼痛,还有灼烧感,实在太痛了。

“老二!”

辛秀比忍受剧痛的老二看得更加清楚,她看见雷龙消失在木头手臂里,而那木头手臂慢慢长出了血肉和暗紫色的鳞片,最后,长成了一只龙爪一般的怪物手臂。

美人蛇又爬上来了,老二还痛得浑身颤抖,所有裸露出来的血管都凸起着,看上去格外可怕。辛秀一咬牙,把他半拖半抱起来往花丛中间跑。

这原本美丽的迎春花丛,已经满是残枝落花,地上全是飞溅的鲜血。幽幽的香和浓郁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

快要穿过花从时,辛秀又感觉到了一点晕眩,这代表她们逃生在望。但这时她脚腕上忽然一紧,被什么东西缠住,辛秀心中一突,扑倒在地的那一瞬间,都没有回头看,直接手上一个用力,把老二甩了出去,甩出花丛之外。

他的身影消失了。

辛秀松了口气,又迅速掏出那把龙角匕首,对着自己的腿上缠着的蛇尾就要斩。还没碰到,她整个人都被蛇尾拽起,抛回了花丛中间。

辛秀踉跄落地,沾了满身的血和花,握着匕首严阵以待。美人蛇在她手中吃了亏,再加上如今伤重,堵在她逃跑的路上,冷冷盯着她,逼得辛秀不得不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跑。这么重的伤还不死,这生命力顽强的怪物到底什么来头?

杂乱仓促的脚步声中,刚才不知藏到哪里去的老妈子头颅滚了出来,辛秀毫不犹豫跟着他,一齐滚下山坡。

头颅钻进岩石缝隙里,辛秀也跟着一起挤进去。

她能感觉到美人蛇跟上来了,喘息之间总觉得身后不远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头颅在前方滚动,辛秀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只能一刻不停地跟上,跑过那些弯弯绕绕天然形成的石窟。

“噗通。”她落下水,冰冷清冽的水没过半身。涉过洞窟中的小河,辛秀见到水中一个石台,上面有一个长方形的简陋石棺。

头颅已经滚到了石棺边等着她。

辛秀也爬上石棺,“你是让我打开这个?里面难道有逃生密道吗?”

她看过的盗墓都是这么写的。

用力推开石棺,出乎意料的,里面并没有显而易见的密道,也没有尸体,只放着一块无比狰狞的鬼面具。

石棺中间的面具,是一件死物,可辛秀望着鬼面具上属于眼睛的两个黑洞,竟然觉得仿佛在被什么人凝视。

她忽然无法控制双手。

辛秀看见自己的手触碰到面具,将它拿起来,往脸上盖了上去——

鬼面具冰凉覆在脸上,眼前蓦然成为一片黑色。

作者有话要说:好的,下章开始解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蛇弋初次见到那个人时, 圣山上风雪连天, 正是这里最冷的时节。

他从圣山上下去, 准备去山腰热湖。蛇弋继承了大部分女裔族的血统, 有两条蛇尾,在这雪山上时常感到僵冷。

游走到半山腰, 他远远见到一个人影在风雪中缓缓而来。

那人身形高挑, 负着一把极长的黑色长剑, 穿着一身黑衣,连脸上的鬼面具也是黑沉沉的, 在纯白的雪山中无比醒目。

那应当是一个人族。

在圣山上, 人族极其稀少而特殊, 只属于他们的母亲雪山神, 所以蛇弋没有多做思考, 他悄无声息潜伏过去,准备捉住这难得送上门的人族。

离得近了, 蛇弋才发现,那黑衣女人身上有浓郁的血腥气, 血腥气被寒风裹挟,有种凛冽尖锐的杀意萦绕在那人身边, 哪怕是蛇弋也感觉到了危险。

在他将要发出攻击的时候, 那人停下脚步, 朝他藏身处望了过来。漆黑厚重的鬼面之下,有一双极明亮的眼睛。她握住背后的长剑,白皙的手上, 还残留有嫣红血色。

那应当是在山下沾染的,山下守卫雪山的那些东西,许是被她杀了。蛇弋想,但他不在意,一些失败品,死多少都无所谓,只要有母亲在,那种东西会源源不断。他只是再度肯定,这人族定然是十分厉害。

“又是什么怪物,出来。”她的声音在风雪中飘渺。

蛇弋猛然窜了出去。

出生至今,蛇弋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痛,他为了活命和其他兄弟姐妹厮杀的时候,也曾伤重,但最后都能活下来,可这一次,他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他的两条长尾被长剑剖开,鲜血撒满了雪地,像雪地上开的红梅。

大量的失血令他浑身僵冷,无法再动弹的蛇尾让他变成废物,只能挣扎等死。

风雪很大,即将杀死他的人族站在雪中,半身都沾着白雪,但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冷冷淡淡,执剑对着他。带着杀气的冰冷长剑点在他的胸膛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刺下去,却又忽然抬了起来,贴在他的脸颊上,挑开了他的长发。

“……长得还挺好看,饶你一次吧。”

蛇弋听到她这么说。收回长剑的姿势干脆利落。

她把他拽起来,丢到了热湖边上。蛇弋不想死,他努力蜷缩起蛇尾,汲取着热湖的热气让身体恢复,盯着不远处的人族,怕她突然又要杀他。

人族坐在热湖边,清洗着双手,细细洗去上面沾染的红色鲜血。然后她就走了,背影如同来时一样消失在风雪里。

蛇弋第二次见到这个厉害的人族,是在圣山深处的监牢里,她被抓住了。

这很正常,再厉害的人族,也无法战胜他们的母亲雪山神,雪山神就是这世间唯一的神,哪怕被暂时困在这茫茫雪山,也是最为强大的。

只是他们这些孩子都知道,母亲因为某种原因,须要使用人类的躯体才能发挥出力量,越强大的人类躯体能用得越久。这个被抓住的人族,应当就是母亲下一次使用的容器。等到母亲如今这具人类躯体连人带魂一同被消耗光,这个人族就会被用上。

在那之前,她都必须生活在这监牢里。

蛇弋是来看守她的人。

蛇弋在雪山神的子嗣中并不十分强大,但他拥有女裔族的繁衍能力,如果没有人类躯体能使用,他生下的孩子躯体也是母亲的容器选择之一,因此他也颇得母亲看重,得到看守这个人类的任务。

“是你?”

端坐在监牢内的人族看了他两眼,认出了他。“你的生命力很顽强。”

蛇弋甩了甩自己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尾巴,再一次感觉到那种尾巴被整个剖开的疼痛,他游走到监牢上方,长尾缠在监牢的大石上,往下望着人族。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神情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族抱着剑走到他下方,抬起剑在他身上戳了戳,蛇弋吓了一跳,迅速离她远了点。

人族就看着他仿佛自言自语说:“果然不会说人话,这里除了那所谓雪山神,就没有个会说人话的。”

蛇弋开口说:“我会说。”

虽然听上去发音怪异了点,但他确实是会说人话的,女裔族有这样一种特殊能力,他们吃了什么,就能说对方的语言。

人族好像很意外他会说人话,“你竟然会说……那也听得懂?”

蛇弋:“听得懂。”

铛——那人族抬起自己的剑柄,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面具额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们的雪山神,什么时候准备用我?”人族在地上坐了下来。

蛇弋:“还要一段时间,母亲现在这具身体还没用坏。”

人族:“你竟然这么老实回答我……蛇人,你好像忘了,我先前差点把你切成两半?”

蛇弋:“你没杀我。”

对他来说,仇恨是没有的,毕竟他们从来如此,打不过别人就被别人打死,很正常,蛇弋只记得这人族没有杀自己,他对这奇怪的人族有些好奇。

蛇弋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流水一样的漆黑头发,冷白的皮肤和精瘦的胸膛腰身,若是个寻常男子,定然是要祸国殃民的。他趴在监牢外看那戴着鬼面的人族,长发凌乱地遮住脸和胸膛,比起怪物似乎更像个蛇妖。

就这样,蛇弋每日都过来看这个人族,会和她说些话,更多的时间是盘着蛇尾坐在那看她。戴着狰狞鬼面的人族偶尔会问他一些问题,每次都能得到回答,但蛇弋却没有问过她什么,直到某天,他又趴在栏杆外面看她,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人族端坐着,按照她的说法,她是在修炼。

“你叫什么?”蛇弋问了她两遍。

人族这才睁开眼睛给了她两个字:“獍胡。”

蛇弋:“为什么叫獍胡?”

獍胡见他好奇这种事,便也随意道:“因我师父捡到我时,就是在镜湖中,只是我不喜欢镜湖二字,干脆改了改,称獍胡。”

她用剑在一边的山岩上刻了獍胡二字。

蛇弋看她刻出的字,忽然伸手,把那刻着獍胡二字的岩壁扣了一块下来,抱着那块石头游走了,趴到他时常窝着的位置上看来看去,最后小心将石头藏在了一块大石缝隙里。他几乎是在关獍胡的监牢外面造了一个窝,除了觅食其余时间都在这里。

“你的肚子好像凸起了点?”獍胡有天问他。

蛇弋最喜欢她主动和自己说话,有问必答,便告诉她道:“因为过一段时间我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獍胡伸出剑柄托了托脸上的面具,“……我以为你是男子?”

蛇弋:“母亲拥有神的力量,不论男女,只要母亲希望,她的子嗣们都能互相孕育孩子。”

獍胡:“那你会生出什么?也是两条尾巴的蛇?”

蛇弋语气寻常,“我的血脉来自母亲和女裔族,但母亲想要痹尸族那种更有生命力的躯体做备用身体,所以吩咐我试一试。这个孩子可能生下来会更像痹尸族。”

獍胡透过面具望着他,“你生下的孩子,也会成为雪山神的容器?”

蛇弋趴在自己修长的手臂上,微微甩动蛇尾:“除了人类的躯体,母亲能用的躯体只有和她有血缘关系的,没有人族能用的时候,我们都有可能会被她使用,只不过母亲更喜欢人族躯体,那样她的力量更强大。”

他说着,忽然想起面前这个人族或许不久之后,就要成为母亲新的容器了,一旦成为母亲的新躯体,她的身体和魂魄,都会被慢慢消耗殆尽。

蛇弋的蛇尾慢慢垂下来,不再缓缓甩动。

獍胡:“你过来一下。”

蛇弋游下大石建造的窝,来到监牢前,獍胡走过来,略有些好奇地打量他的肚子,然后伸手摸了摸。

蛇弋像是蛇一样,身体总是冰凉的,可他能感觉到獍胡的手是热的,他被摸得仿佛触了电,猛然溜到了一边,弓着腰,抱着自己的尾巴,好像受到了惊吓。

獍胡抵了抵自己的面具,声音隐约带了笑:“我当初切你的尾巴,你都没这么大反应。”

蛇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刚才,那人族的手摸过来的时候,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抖。是害怕吗?似乎不是,但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有点想游过去,靠獍胡近一点,又莫名不太好意思过去,只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抖着尾巴。

獍胡:“我上雪山之前,杀了很多……很奇怪的东西,那些也是你们生的?”

蛇弋犹犹豫豫又靠近了些,“不是,那些是原本生活在这里,一代代繁衍出来的,母亲的力量使它们能繁衍,但是各种不同的种族之间太过混乱,越生越多,很多就变得特别没用。”

母亲是不屑用那些东西的,就是对他们这些母亲的子嗣来说,那些东西也是些垃圾而已。

“但是,母亲说过,它们繁衍的越多越好,等到日后母亲带着我们离开这里,去到你们人族生活的地方,这些新生的不同种族将是我们的臣民。”

离开这里,占领更多人族的地方,是母亲的一直想要的。

獍胡并不意外,只淡淡问:“哦?你也想去人族的地方?”

蛇弋又趴到了栏杆上,目光钉在她身上,“我也想去外面看看,去更温暖一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