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鬼面具,对着手中星星点点的粉末轻轻一吹,那些粉末便循着风飘落在前方的新土上。

仿佛遇见一场甘霖,迎春的种子迅速发芽抽条,越长越大,并且不断往外蔓延,很快长成了一片花林。那如梦似幻的场景足以迷住任何人的眼睛。

蛇弋以为她说的种花只是一枝,像她从前给他看过的那样,枝头只开几朵花,他没想到獍胡给他种的是这样一片美丽到令人炫目的花林。

柔软清香的黄花开满枝头,在风中千万朵花摇曳的模样,是蛇弋从未见过,也想象不出来的美景。

他坐在大石上望着眼前的花林,呆愣许久,直到那黑衣女子朝他走来,挑眉朝他微笑,“怎么样,还喜欢吗?”

花林在她身后摇曳,她在花中笑,蛇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一幕,刻在他每一寸的骨血里了。

“用这种木灵结晶种花确实奢侈,不过也确实好看。你觉得怎么样?怎么都不会说话了?”

蛇弋猛地扑上去,用手臂揽着她,用长尾缠着她,呼吸急促地用自己的脸蹭她的颈脖,獍胡不得不把自己的鬼面具摘下来,才能防止他激动地用自己的额头去撞那硬沉的鬼面具。

“獍胡……獍胡,我好喜欢你。”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你不要走了,你陪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

獍胡略有点苦恼地用鬼面具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瞧一眼这没骨头般,又絮絮叨叨的蛇,什么都没说。

她难得在蛇弋的石窟里,会抱一抱那个安静漂亮的孩子,还给他做一件小衣服,好歹裹一裹身体,可是她做了什么,蛇弋很快就会拿走藏起来,他不许她的东西给任何人。

獍胡偶尔逗弄一下那孩子,会抱着他,抚摸他的脑袋,像哄一个寻常小孩那样哄他,还会去找一些吃的喂给他吃。温柔地不像话,蛇弋每次看到她这样就满目的痴迷。

蛇弋趴在她身边,将脑袋倚在她的膝上,看她玩孩子,“不用管它也不会死的,我们都是一出生就记得所有事,放着不管也能慢慢长大,丢在一边就行了。”

獍胡勾勾他的下巴,“你也是这样长大的?”

“嗯,能活下来的都是这样长大的。”蛇弋温驯地挨着她温暖的手,每次被她主动触碰,他就十分激动,两条蛇尾也忍不住缠上她的腿,仿佛想把她裹进自己的身躯里。

獍胡摸着乖小孩的脑袋,忽然整个人一僵,看着孩子脱落的脑袋,接着小孩的手也从身体上掉了下来。

獍胡:“……!!??”

蛇弋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也是一呆,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感觉是被可爱到了,就觉得心脏被人捏成了小小一个,紧紧缩着。

“你真好,我真喜欢你。”蛇弋又带着那种痴迷心动的神情缠了上来,獍胡还在观察着孩子的异状,随手按住他的脸把他推开。

她已经发现手里这孩子不是死了,但仍然因为刚才的惊吓有点失态,捡起孩子掉落在地的脑袋和一只手,试着往身体上放。

蛇弋得不到回应,悻悻地说:“他是痹尸族血脉,痹尸族就是这样,脑袋四肢都有自己的意识,会脱离身体单独行动,他们的生命力最顽强了。”

所以放着不管也没事的。

獍胡没有在意他那点心思,摸摸孩子的脑袋,失笑道:“是吗,那还真是挺有趣的。”

孩子长得很快,没过多久就长到獍胡腰间了,獍胡给了他一件充满异域风情的花纹毯子让他披在身上,那毯子上织着一座庙宇和鲜花的图案。

披着这块毯子,小孩经常跟在獍胡和蛇弋身后,一行三人爬上荒山顶上去看迎春花。他还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走着走着,整个人突然就散架了,散成好几块。

听到声响的獍胡扭头去看,喊他:“椿,快起来。”

散架的孩子就把自己组装好,跌跌撞撞爬起来,再跟在她们两个身后,亦步亦趋地认真爬山,看上去有点傻傻的。

蛇弋从来不管他,他只围着獍胡转,獍胡对于他们两个的态度却都差不多。

獍胡很好,蛇弋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她给他种了这么多的迎春花,带他离开雪山,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人的。可是蛇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偶尔会觉得空洞,风从里面穿过,又冷又空,怎么都填不满。他只好更紧地缠着獍胡,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心里不是空的。

“獍胡,你说外面有四季,花不会每天都开,但你种的迎春一直在开。”蛇弋小心摸着那些黄花。

獍胡:“你不是不喜欢花谢吗,这些花不会谢,你每天能看见开花,应当会高兴些。”

蛇弋感到细微的不安,游走到獍胡身边,拉她的手,“我不要花也可以,我看到你会更高兴的。”

獍胡侧身而笑,她如今不常戴鬼面具了,经常将鬼面具推在头顶或挂在腰间。望见她这种神情,蛇弋就受不了,凑近她,用一种祈求的姿态索吻。獍胡对他的动情没什么表示,在他越凑越近的时候一抬手,将自己的面具盖在他脸上,踱步走开。

蛇弋只好抱住她的面具,甩着尾巴失望地跟过去。

獍胡也很少会躺下休息,她躺在石床上,蛇弋就会爬上去,躺到她身边,两条长尾缠住她的腿和腰,双手抱紧她,用力地让人喘不过气。

睁开眼睛,獍胡无奈地叹气,支起脑袋,“你这蛇,真是缠人啊。”

蛇弋仰脸看她,冷白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里有种说不出的凄清艳丽,“獍胡,我看到你,有时候心里感觉很满,有时候心里又感觉很空,这是为什么?”

他眉眼间满满的困惑和不自知的爱欲之火。

獍胡静静看他一阵,终于还是俯身,拂开他的头发,亲吻他的眼睛,“你这样看我,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混蛋呢。”

蛇弋受宠若惊,激动地仰起自己的脸,去挨她的唇。

獍胡一指按着他的脑门把他按倒在一边,口中轻缓温和地道:“你这蛇啊,好好活下去吧,或许以后某一天,你也能离开这里,去更远的地方,去旧乌外面,看看世间千万种花。”

……

“獍胡?獍胡?你在哪?”

“獍胡——”

这一日醒来,蛇弋没有找到自己心爱的人族,他找了一日都没能发现獍胡的踪迹,最后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雪山。

他畏惧雪山,不敢靠近,可是他有种莫名的感觉,獍胡一定是回去雪山了。

只要想到要回去雪山,想到雪山神,蛇弋就恐惧得浑身颤抖,可是他将手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下,还是义无反顾奔向雪山,去寻找离开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给他们加戏了,这么多甜甜相处,就别强求HE了啊,乖

老实说,大师伯喜不喜欢蛇弋,其实我也不清楚

☆、第一百四十七章

蛇弋强压着心中巨大的恐惧前往雪山, 他的速度非常快, 在半途就看见了那个黑衣的人影。

就和他初见她时一样, 高挑的身形, 独自一人行走在旷野,仿佛前方有一个无法动摇的目标。

“獍胡——”蛇弋感觉到另一种有别于雪山神带来的恐慌, 他大喊一声, 用最快的速度游过去, 抱住了獍胡,仿佛失而复得。

獍胡扭头看他, 露出个早有预料的表情, 不等蛇弋胡乱说出什么求情的话, 她抬手在蛇弋面前一挥, 蛇弋就软倒下去, 只能看着獍胡将自己背起来往回走。

这一段路,像是他们从雪山上离开的那一段路。蛇弋趴在她身上, 心里满是煎熬。他想,獍胡什么都没说, 但是她是要和他回去吗?她还会离开吗?她为什么突然又要前往雪山?一个又一个问题出现在他心里,每一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他们很快看见了熟悉的荒山和上面的迎春花丛。这娇柔美丽的花不论看几次, 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獍胡一直将蛇弋背进了花林, 将他放在花林中间靠坐着。

“蛇, 我有我必须去做的事。”

蛇弋无力地动了动手指,拽住她一片衣角,嗓音嘶哑道:“不要去。”

他明白, 獍胡这一去,一定会死的,她会魂飞魄散,再也不能见到了,“不要走。”

“你答应我的,你一直陪我。”他脸上那种急切的、激动的祈求,任谁看了都会不忍心。

獍胡顺了顺他的额发,“我可没有答应你这种事。”

“我从不承诺别人这种事……”獍胡忽然语气一转,轻笑一声,“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我的魂魄不会被雪山神所用,会投入轮回,然后,下一世我还会来到雪山,和你相见。”

蛇弋明白自己无法改变她的想法,绝望之中看到了一点点曙光,眼巴巴望着她:“真的吗?”

獍胡:“我向你承诺,哪怕我投胎转世,成为了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也会遵循因果的指引再度来到这里……不过到那时候,你还能认得出我吗?”

蛇弋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怕她不相信一般用力捏着她的手:“能的,我一定能的!”

獍胡笑着:“那好,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好吗?”

蛇弋仍不肯放开她:“可是我要等多久呢?你多久才会回来呢?”

獍胡:“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不想等了,就随时可以放弃。”

她拉开蛇弋的手,安抚般揭开自己的面具放到他手里,“我的面具,放在你这里,等到我们下次相见,你可以把它还给我。”

蛇弋完全被她掌控住了情绪,这个时候就像被哄好了的一个傻孩子,只会用力点头。他只顾着抱着重要的鬼面具,一时顾不上再拉獍胡的衣角,便让她轻松脱身站起。

看她要走,蛇弋又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挽留,他那饱含着力量,能撕开怪物身躯的手臂,此时像一株柔弱的花枝,在风中颤抖着,无处可依。獍胡稍稍托了一把,花枝就紧紧缠住她。

“你亲我一下,行不行?”蛇弋颤抖着嘴唇。

獍胡依言俯身凑上去亲吻他。这一次,或许才真真正正算得上是一个吻。

蛇弋躺在花枝上,当他回过神,獍胡早已消失,但是周身的花香馥郁,怀中属于獍胡的鬼面具依旧温暖,仿佛她还在身边。

当力气完全恢复,蛇弋再次爬起,他要离开花林,要去雪山,要追上獍胡。虽然他面对獍胡的时候无力招架,万分听话,但是只要她不在面前,蛇弋就能把那些自己答应的东西全部吞回去。他不是被人好好教导长大,有着美好品德的人,他只是个想要心爱人族永远陪伴的怪物。

可是,他没能走出花林,獍胡用阵法困住了他,他在这花林里找不到方向,胡乱冲撞的结果也只是撞断了一些花枝。他感到气怒,长尾甩动的时候折断了不少花枝,可是看着那些花枝折断倒在地上,他又觉得舍不得,再小心将它们扶起来,重新插在地上。

他不知道在这花林里待了多久,只有怀里温暖如初的鬼面具让他得到些安慰。这个鬼面具的温暖,代表着獍胡还好好活着,甚至这个困住他阵法带着獍胡的气息,它的存在,同样代表獍胡还好好活着。

于是蛇弋游走在花林里,抱着面具发呆,一不小心身上就落满了黄色的迎春花。

他第一次觉得,花也不是全然让他喜爱,困住他的花,也让他生了恨。

突然间,天地动摇,蛇弋猛然昂起头颅望向天际,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悸和恐慌。那种来自血脉和造物者的压迫,从雪山的方向传来。

是雪山神,她出事了!

天上有阴云密布,汹涌翻腾的云中闪电交错。那种冰雪的气息甚至随着凛冽的风吹到了远方。接着就是瓢泼大雨,仿佛天塌了一般从穹顶上倾泻而下。

当初他和獍胡逃出雪山的动静与现在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哪怕这里隔着雪山很遥远,蛇弋还是不由自主地匍匐在了地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和獍胡有关吗?是不是她做了什么?

这样翻天覆地的动静持续了很久,蛇弋心焦如焚地想要出去,却只能做徒劳困兽。当长达几十日的震荡与大雨稍稍停歇,天地间忽然变得极安静。蛇弋没有听到任何细微的声响,不安地紧紧抓住怀里的鬼面具。

就是这时,他发现怀中的鬼面具好像失去了原本的温度,它在慢慢变得冰冷。

蛇弋迅速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什么,惊恐地瞪着手中的鬼面,又手忙脚乱将它往心口贴,试图把它暖回来。可是他是蛇人,身上根本没有温度,只能徒劳感受着面具慢慢变冷,如同冰块一样沉沉坠着他的心。

蛇弋看见面具上溅起的水渍。他伸手擦了擦,有水珠不断滴下来,擦不干净。大雨虽然停了,但花枝早已浸饱了水,或许是他头顶的花枝在滴水。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那个被獍胡取名叫椿的痹尸族孩子钻进花丛凑近了过来,他小心地伸手在他面上摸了摸,替他擦去眼泪。

蛇弋茫然望他,又望向花林中出现的那条小路。这个孩子能进花林里来了,困住他的结界也消失了。

意识到这一点,蛇弋飞快游走出去,这一次他没有被阵法阻拦,顺利地离开了。站在荒山上,蛇弋看到翻天覆地的世界——无数旷野石滩如今都被水淹没,那些荒山则成了水中的一座座孤岛。

旷野几乎变成汪洋。

蛇弋义无反顾奔向大海,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沉浮,游向雪山。连绵巍峨的雪山有了很大的改变,雪山上的雪融化了大部分,一条又一条小溪,将不断融化的雪水汇入新出现的汪洋。

还没有到达雪山时,又出现了一次震荡,这一次并不剧烈,但蛇弋下意识找地方躲藏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雪山神的力量。

这股力量试图冻结海水,却又失败了,蛇弋能感觉到雪山神此时的虚弱,这是从未有过的,她的力量不稳使得这片世界都产生了轻微的割裂感。

海水和砂石地好像突然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在跳动,稳定的世界出现了无数裂缝,而这些裂缝就是雪山神身上的伤口。

蛇弋偷偷回到了雪山,他发现雪山神的族裔几乎全部死去了,雪山变得更加冰冷,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蛇弋没能寻找到獍胡的踪迹,哪怕他很小心,可是在寻觅的过程中,还是引起了雪山神的注意,那股愤怒差点杀了他,幸好她如今实在太过虚弱,还是被蛇弋再次逃离了雪山。

从那之后,蛇弋再也没有回去过,他在远离雪山的石窟中生活,和那些旧乌原本的上古遗族一样,游荡在荒野。

时间过去很久,蛇弋没有再见到獍胡所谓的转世之人,他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想明白了,她大概是在骗他。她说过的,人族很擅长骗人,所以她是骗了他,她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再回来了!

……

蛇弋带着满身伤痕和戾气,追着那个逃跑的人族来到石窟深处。他的长尾断了一条,身上皮肉翻开,但心中的愤怒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叫嚣着让他杀死那个狡猾难缠的人族。

他追赶到石窟暗河边,见到那人族的站在石棺边上,立刻发出愤怒的啸声,想要将她驱赶开。

然后,那人族侧身转过头来,她戴着他许久没有再触碰过的恶鬼面具,居高临下望过来的那一眼,熟悉的让蛇弋浑身僵硬,他僵在那,脸上冷漠凶狠的神情也变作恍惚闪烁。

“蛇,好久不见了。”戴着鬼面具的人说道,是那种獍胡独有的语调。

蛇弋瞳孔紧缩,张了张嘴,恍惚又急切的渡过了暗河,靠近那鬼面人。

他伸出手,试探地碰到石台上鬼面人的脚,那人却垂眸望着他,施施然往后退了一步。她越是退步,蛇弋就越是激动惶恐,他爬上石台,断尾和伤口留下了一路血色的痕迹。

“獍胡——”

“是你吗?你真的、真的回来了?”

鬼面人笑了一声:“蛇,这些年,你做了些不好的事,是不是?”虽然是带着笑的声音,但她显然生气了。

蛇弋一僵,仓惶地低下头,又很快抬起,抬手抱住鬼面人的腿,语气里带着小心和哀求:“不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做那种事了,我只是很害怕,我太害怕了,你一直不回来,我以为你骗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雪山神要我繁衍有人族血脉的孩子,她说如果我能繁衍出有人族和巫族血脉的孩子,就让我回到雪山去,我想回去……你不在了,我只是想回去…我太怕她了……”

这条美人蛇看上去惶恐不安又如坠迷梦,颠三倒四地说话,因为过于激动,身上的许多伤口都在不断流血,染红了鬼面人的衣摆和鞋子,甚至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你原谅我,我再不敢了。”

鬼面人说道:“我要去雪山,去见雪山神。”

还在喃喃认错的蛇弋猛地抬头,露出凶相,“不!不行!”

鬼面人按住他颤抖的手:“你要和我一起去。”

她的声音慢慢变得温柔起来,“这次,你要和我一起走吗,为了你想要的重逢。”

蛇弋被獍胡迷惑了,也或许是重伤使他神智不清,他忽然安静下来,试探着将脑袋靠在鬼面人膝上,安心地喃喃道:“好、好……你别丢下我……”

——

辛秀在自己的身体里,冷眼旁观着面前的美人蛇从凶狠冷漠变得卑弱如泥。

从无法自控地戴上那个鬼面具,她就再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鬼面具和她脸庞相贴的地方在微微发热,似乎是这块面具在借着她的口说出那些话。

“我们要去雪山,了结这一切了,你准备好了吗。”

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这句话,辛秀觉得,好像是这块面具对她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的这两个人物,从她们刚出场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了,也就是说当我写美人蛇抓住秀儿和过儿的剧情时,他的结局我已经准备好了。作者对于角色的深爱,大概就是使他/她令人难忘。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出来历练难不成就是为了集齐流落在外的师伯, 顺便见证他们的爱恨情仇吗?辛秀问自己, 她这样被人控制着身体赶往雪山, 是不是像个请了代练上自己的号去练号的游戏玩家。

“大师伯?是獍胡大师伯吧?这边也是蜀陵弟子, 申屠郁的徒儿呢,大家都是一家人拜托不要搞我好吗求求了!”辛秀在心里说道。

但这个控制着她的面具似乎没有和她交流的意思。

辛秀只好看着越来越近的雪山, 再看看旁边拽着她不放手的美人蛇, 硬着头皮继续在心里念叨:“大师伯啊, 我这修为低微,你带我去雪山直接搞事情, 也不升级修炼什么的, 真的会翻车的。您再瞧瞧旁边这位美人蛇这个样子, 你要他一起去面对反派, 莫不是想弄死他?”

“所以我们其实可以缓一缓对不对?”

没有回应。

辛秀都忍不住在心里猜测大师伯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打BOSS技巧, 是不是操作很牛逼,才会这么无所畏惧。结果她和美人蛇进入雪山的时候, 辛秀忽然觉得脸上面具的温度在慢慢消退,那股控制着她的感觉也变弱了。

辛秀:“……”我们都走到BOSS家门口了, 你不是要掉线吧师伯!师伯不要啊别走!

辛秀细细感受着面具上附着的力量,冷静下来后, 忽然有了另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或许这面具里根本就不是大师伯的魂魄, 只是她从前留下来的一股执念而已, 或者说是一点投影,被她触动,而她修为太低才会被控制, 因为面具上残留的前往雪山执念,变成现在这样。

她曾经被九师伯荆阙的神魂所控,虽然时间短暂,但辛秀体会过那种被人仙修为的神魂附身后力量在身体里泉涌的感觉,可是这个面具覆在她脸上,她没有任何力量增加。按理来说,以大师伯修为,不该这么虚弱无力。

把情况这样一捋,事实就很清晰了。

辛秀简直要呻。吟出来,如果真的如她所想,这面具所承载的不是大师伯神魂,只是一股执念投影,那么现在她到了雪山,这股执念投影即将消散,之后的情势就很严峻了,别说是对付雪山神,就是旁边这位美人蛇,她都降不住啊!

她又不是真的獍胡大师伯转世,能让凶残杀手变成听话小奶蛇,万一被认出来不是獍胡本人,她都能想象到美人蛇发飙的凶残场面!

虽然心中祈祷着大师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但是显而易见,祈祷奇迹发生总是没有用的,踏入雪山地界后,那股控制着她身体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辛秀默默扣住面具。

还能怎么办呢,演起来吧。

关于怎么演戏,辛秀还是有点心得的,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慌张。

“獍胡——”蛇弋拽住她胳膊的手忽然一紧,辛秀心里也跟着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