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会里面躁得很,音乐震天响,舞池里男男女女抱在一起,摇头晃脑。安安巡梭过去,不偏不倚,恰好看到了胡胖子敦实的身影。

“胡经理。”安安喊住他。

胖子形色匆匆,一转头——

他停下来,笑呵呵道:“美女,什么事啊?”

捏着那张名片,安安直接说:“我想来这儿做。”

“好啊。”胡胖子扯了扯脖子上的金项链,扫了扫安安的腰,脸上堆笑。

“但我不出台。”安安这样告诉他。

胖子瞬间义正言辞,板着脸说:“我们从不逼良为娼。那是违法的事。”

“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随时。”胡胖子摊手。

“可以预支么?”安安问。

“当然。”胖子答应得爽快。

安安说:“我要一千。”

“行,没问题。”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胖子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安安自然点头。

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胖子沿着走廊往里,走进208包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莺莺燕燕,娇娇滴滴,排场极大。跨过几个人,胖子挤到陆昂身边,兴奋地说:“昂哥,猜猜谁来了?”

陆昂睨他。

胖子笑呵呵凑过去,说:“那个丝丝。”

陆昂没搭腔。

他倾身拿过桌上的烟灰缸,弹了弹烟灰。

胖子还在说:“现在的小姑娘就是爱钱,为了钱什么都肯干。刚刚还跟我说不出台,呵,漂亮话谁不会讲?但是她要钱啊,一千块不少了,总得给我点实在东西!”胖子冷笑,低声对陆昂说:“我让她在外头等我,要是顺利,我今晚先…”

陆昂靠在沙发上,肩背舒展,一手搭在沙发边沿,慢慢抽烟。

还是不搭腔。

胡胖子滑头着呢,心思转了几下,改口道:“要不…还是昂哥你今晚辛苦一趟?”

还能怎么辛苦?

一番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陆昂终于转头,淡淡道:“没兴趣。”

对面,有人插.进话来:“小陆第一次过来,喜欢什么尽管开口,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摆足了高高在上的架势,还有些挑衅。

陆昂笑了笑,回道:“不用麻烦。我以后就在这儿,机会多得是。”

他这么不给面子,说话这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包厢内气压瞬间变低。

松开怀里的女人,陆昂懒洋洋起身,说:“我出去抽支烟。”

这时候也没人留他。

他一走,先前那位直接撸掉桌上的酒杯,恶狠狠骂道:“他是什么东西!”

陆昂走到外面,松了松肩膀,点了根烟。

长长的走廊里,有个漂亮姑娘靠墙站着,右腿曲起,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身后的瓷砖。

发梢打得很碎,一摇一晃。

走近一些,陆昂认出来了,就是汽车站“死缠烂打”那位。

安安也看到了他。

这人肩宽腰挺,手长脚长,沿着走廊过来,实在没法忽略。

安安转过眼,只当没看见。

那边,陆昂经过她,往前走出几步又停住了。陆昂回身,问她:“小孩儿,满十八岁了么?”

安安冷冷抬头,反问:“要你管?”

陆昂移开视线,不再说什么,继续往外走。

安安倚着墙,继续站在那儿,无聊地等胖子。忽然,有人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很大,掐进肉里,并不舒服。

安安只当陆昂又回来动手动脚,她不悦回头——

安安慢慢站直了。

来人竟然是安国宏!

大约被打过,他鼻青脸肿,面色晦气又难看。

也不知怎么就又能找到她的!

父女很久没见,安国宏第一句话却说:“家里被人砸了。”

安安面无表情:“关我什么事?”

安国宏着急啊:“那些人让我凑钱。凑不到,他们就要砍我的手!”

“你又不是没被人砍过。”

“…”

经过的几个服务生齐齐转过来,看了安安一眼。

安安还是无动于衷。

“吵完了没?”安国宏身后走出一个男人,男人眉骨还有条刀疤,不耐烦地示意安安:“出来说话。

安安不动,跟他讨价还价:“有话在这儿说。”

“别跟我废话。”刀疤男晃了晃手里的刀子。

紧了紧手,安安跟他过去。

出了夜总会再往里,是一段老城墙,也不知哪个朝代修葺的,砖头缝隙里长满了苔藓、蛛网。据说前几年还发生过命案。

稍稍走近几步,安安便停住了。

这里很暗。临近月初,天边月牙不过一条线,一切灰蒙蒙的。安国宏和那个刀疤男一前一后,都变成两道影子。

“钱呢?”安国宏摊手。

安安望向旁边:“我没有,都被你拿走了。”

“没有也得有啊。”刀疤男还是那种威胁的口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不把你老子砍了,丢去南定河喂鱼。”

安安看了安宏国一眼,抬头,无动于衷地示意刀疤男:“砍啊,为什么还不砍?”

又是一阵诡异寂静。

很快,安国宏破口大骂:“妈的,养了个赔钱货,居然要老子的命!”

“干!”刀疤男吐了口唾沫,“真他妈够辣!”他挡了安国宏一下,色眯眯的目光沿着安安漂亮的五官往下,再到黑色露脐装挺起的胸脯,然后是腰。那腰是真的细,细细白白一截,在黑暗里,像最上乘的羊脂玉。勾得人心痒,好想摸一把,再咬一口。

“你女儿条件不错,让她给我做鸡,还钱。”刀疤男淫.笑。

迎着刀疤男的视线,安安冷笑:“我很贵的。你睡不起。”

“…”刀疤男面色一转,陡然变凶,“老子没时间跟你扯皮,把钱拿来!”

“我没钱。”

安安油盐不进,还是这句话。

刀疤男懒得废话,抽起刀子,拿在手里晃了晃。

刀身偏冷。

折过月光,照到城墙边。

城墙边有个人影,背抵着墙,松松懒懒站着。很高,像天神。

他说:“别在这儿生事。”

六个字,字正腔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之前的出版稿出了点问题,所以这边就耽搁了。更新晚了,实在抱歉。

、第四章

他说:“别在这儿生事。”

六个字,字正腔圆。

一并在空气里浮动的,还有薄荷与烟草混杂的味道,很淡,和蒙哥百货店门前的一模一样。

安安回头。

巷子狭长而暗,延伸至黑夜尽头,陆昂就那么随意地靠在老城墙边。他身上没有多余的光泽,与这夜色骨血相融,轮廓硬朗。

仿佛蛰伏的兽动了一下爪子。

他慢慢站直了。

身影高大而宽展。

陆昂走出来。

走到月光底下,才看到他冷硬的脸。

刀疤男迅速察觉到压迫,恨恨晃了晃刀子,不悦:“你他妈谁啊?”

“陆昂。”

他回答得简单。

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号,刀疤男冷笑,指指自己,问陆昂:“知道老子是谁么?”

“不知道。”

“没兴趣。”

陆昂还是回得干脆。

刀疤男一下子被噎住了,脸色涨得通红,呲牙咧嘴凶道:“少他妈管闲事!”

“不想管,你吵到我了。”

陆昂懒洋洋站在那儿,还是淡而又淡的语调。

登山靴踩在地上,他的腿长而有力,腰间松垮垮顶着,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整个人散漫且满不在乎。

男人看男人,有一个没法说清楚的准头。比如面前这个男人,骨子里透着凶悍又无畏的劲儿。透过他的眼睛,你望不见底。

既然摸不透对方底细,刀疤男明显犹豫。

陆昂转眸,一言不发,慢吞吞往外走。

长长的巷子月色灰蒙,登山靴每一次落下,都会闷闷做响。这是属于他的节奏,没人打扰。经过安安身旁,陆昂并没有停,他目不斜视。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没兴趣,不想管,只是被吵到了而已。

他的身影擦过,裹挟起一阵风。最近天气稍微有点热了,不知陆昂是不是刚喝过凉茶,安安闻到了这个男人身上淡淡的中药清苦味儿。

心思微动,安安已经迅速而准确地揪住他的衣角。

陆昂停下来,侧目。

“昂哥,”安安张口就来,“你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出台的么?”——她不能让他走,他走了,她更危险。

陆昂抿着唇,面无表情,盯着安安。

安安不偏也不躲,“嫌贵啊?”她还多顶了他一句。

嗬。

陆昂被逗乐了,轻笑一声。

他抬手,还住安安的脖子。胳膊搭在她的肩上,手指随意耷拉下来。

“就你话多。”

陆昂貌似抱怨地说了一句,指尖轻轻拨弄着安安的颈带,仿佛随便找个趁手的东西。

他箍着安安往前走。

“憨狗.日的!”刀疤男恼羞成怒,“你们合伙耍老子是不是?”

陆昂头也不回,根本不在意。

安安被他箍得也回不来头,还有点喘不过气。这人看着并不壮,可没想到胳膊能那么沉,搭在她肩上,像又硬又结实的一座山。隔着单薄的衣料,安安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坚硬,还有血液汩汩流动带起的热,烙铁一样。

安安不满地动了动脖子,刚要往外挣脱一点,陆昂已经松开她,直接摁住后面偷袭的刀疤男脑袋,狠狠往墙上一撞——

砰的一声。

又快又准又狠。

陆昂沉下脸:“我不想打架。”

他的眉眼肃穆,语气更是冷。

“知道了知道了…”刀疤男痛得龇牙咧嘴,头点个不停,陆昂这才松开手:“滚!”

刀疤男脚下趔趄,边骂安国宏,边往外走:“都是你个鸡枞带老子兜圈子!”他凶神恶煞地推了安国宏一把。安国宏转头,还要对安安说些什么,刀疤男也顺势回头看了安安一眼。夜色里,安安一直站在那儿。她个子高,一身黑,衬得中间那截腰越发白。狠狠啐了一口,刀疤男还是踢安国宏:“妈的!快走快走!”

他很清楚,有陆昂这尊大神在,他今天在安安这儿,是铁定讨不到任何好处了,只能等以后。

不甘心地又瞄了眼安安,刀疤男这才骂骂咧咧离开。

视线掠过这人的背影,安安心思转了几转,走过去,对陆昂道谢:“昂哥,谢谢你。”

陆昂没理她。他低头点了支烟,直接走进意兴阑珊夜总会。

安安抬脚,也跟进去。

夜总会的喧嚣扑面而来,陆昂脚步停了停,终于还是回身:“小孩儿,这里不适合你。”

“有我这么大的小孩儿吗?”安安挺了挺胸,又疑惑,“管这么多,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陆昂揉了揉太阳穴。夹着烟的手指指里面,他告诉安安:“一千块。胖子要你和他睡觉。”

对于这个消息,安安倒是镇定。直视陆昂,她说:“担心我?要不…你睡我?不过我是第一次,开价要高一点。”

坦坦荡荡,毫不知羞。

陆昂慢慢眯起眼。

视线盯着安安,他终转开。

这意思…明显没兴趣。

那边,已经有人娇滴滴地走过来:“昂哥,我都找了你好久了,你舍得丢下我这么久哦?”说话间,高跟鞋风风火火蹬蹬蹬作响。那劲头,似乎很怕陆昂这块肥肉被抢走。

安安循声望过去——

来得是个穿紧身裙的女人。

酥胸半露,前.凸后翘,身材丰满,热情又火爆,大波浪的头发齐腰。走起路来,全是摇曳风情。

胸口还有个铭牌:露露。

一到跟前,这位露露就恨不得贴着陆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