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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我欲擒故纵奋力玩儿消失的这两周,他跟郑屿安的关系进展迅速。当然,这是我从那群狐朋狗友们的八卦声中得知的。

听说郑屿安的光顾从之前的一周四天变成了一周七天,有时候路过店门儿还进去蹭根香蕉,蹭个苹果。而袁牧也呢,他当然内心欢快如小马奔腾了,他甚至以“日客”为借口,给屿安定制了专属营养餐。

周一鲷鱼寿司,周二海鲜乌冬,周三牛肉寿喜锅!天妇罗跟烧烤可要少吃哦,会长痘痘的!

有一次我顺路经过,那天我跟粒粒文到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约见面,酒足饭饱之余,自是一番互诉衷肠。散场以后,粒粒文提议沿街走走。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蘑菇家”的对街。我抬头的瞬间,正好看到坐在窗边的郑屿安,而不巧的是,她正好也一眼对上了我。尴尬之余,我冲她招了招手,接着转身拖住粒粒文落荒而逃。

想必袁牧也一颗早衰的春心满血复活,想必复活之后定有新的动作。我一边怨天尤人,一边隔岸观火,一面劝自己要坚强,控制欲不要这么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恨情仇,失去一个仗剑走天涯的小伙伴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就在大家都以为袁牧也要跟郑屿安表白的时候,剧情出现了极速反转。

郑屿安说天大地大,自己不甘心年纪轻轻便做红尘一隅的井底之蛙,她辞了工作退了房,下定决心要去大城市闯荡。

她当面跟袁牧也讲出这席话的时候,是我结束闭关的第二天。那天阳光明媚,天气好到让人不忍心开口讲离别。

我坐在窗边的老位子上,手指敲着键盘,嘴边嘬着一杯冰抹茶。下午五点不到,郑屿安却破天荒地早早出现在了吧台一头。

袁牧也放下漫画走上前,跟她几句寒暄。刚开口问了句“喝点儿什么”,郑屿安轻轻说道:“牧也,我要走了。周六的火车。”

袁牧也的动作顿住了,他的脸上瞬间呈现出一种愣住的神情。那种痛不是一般的痛,那种震惊也不是一般的震惊,像是被人生生扯断了一只胳膊却都察觉不到似的,也像是一尊不小心有了心跳的雕塑,被迎面而来的温度烫到,直愣愣地看着,带着一丝惊异、一丝不解、一丝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凝滞下去不再醒来,将未知与已知间的纽带掐断。那是一种恍然钝痛,看似无谓,实则痛不欲生。

“牧也?”良久,她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袁牧也回过神,脸上是海啸之后的死寂一片。他迫使自己镇静,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那……先来杯抹茶吧,今早刚到的。”

郑屿安点头说“好”,在他转身离开后,向我走了过来。她拉出高脚椅,我半合上电脑屏。她也不做无谓的客套,开门见山道:“我要走了,可能挺长一段时间的。我觉得牧也人挺憨厚,你们都挺善良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慌张,也没有一丝不舍。

周五晚上,牧也请大家到“蘑菇家”吃饭,说是给郑屿安送别,大家毕竟相识一场。不是什么正经的料理,他将桌子拼成长长一溜,摆上了几口火锅。

前来的人很多,三十多个,有一些陌生的面孔,说是朋友的朋友,想必都是来凑热闹的。牧也招呼大家吃鱼吃肉,自己却一杯一杯地喝着清酒。朋友劝他先吃点儿东西垫垫,他却说自己好久没这么快乐过了。

那天晚上,牧也喝了太多,不得不中途退席去沙发上休息。散伙以后,大家勾肩搭背回家,我骑电驴送郑屿安,一路上什么都没说,只在分别的时候说了句“保重”。

第二天一早,郑屿安走了,袁牧也的酒也醒了。

刚安顿好的那几天,屿安给我们发视频,展示她新租来的公寓,以及布置得恰到好处的日式家具,后来在茶余饭后也会跟我们聊些有的没的,比如她升职了,比如认识了新的朋友,比如大城市竞争激烈,职场压力巨大,不仅得注重专业技能,还得搞得定人际关系,会打扮会穿搭,总结来说就是,你要想在大城市好好活下去,想凭借自身努力出人头地,就必须长出铜墙铁壁,变身变形金刚。

有一次她将公司的派对合照发到朋友圈,袁牧也因为她跟旁边男人靠太近,沮丧了好几天。

后来的后来啊,我们之间的确还保持着一些联系,却逐日递减。可能是情感基础不够深厚,很容易便烟消云散;也兴许是友谊这种东西不过如此,光靠朝思暮想是很难撑到地久天长的。

渐渐地,牧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店的经营上,我呢,则专注于新书创作。想必郑屿安在崭新的职场上挂起了风帆,准备一路远航。

这期间,店里也来过别的姑娘,有爱喝梅酒的,也有在深夜号啕大哭赶都赶不走的。牧也常常也会给人赠送小菜。我们劝他别光送菜啊,该出手时就出手!他却说,自己行动迟缓,出手的时候人家都已经走了。

我们知道,这是搪塞。

就在这样循环往复的日子中,过了一年。

一年后,袁牧也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新的女孩,名叫鲁悠。

鲁悠是乐队架子鼓手的妹妹,典型的小脸大胸大长腿。刚刚大学毕业,自己在淘宝上有网店,靠卖仿大牌的衣服包包维生。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大家玩儿着玩儿着就好像变得熟络起来了。

鲁悠承认她对袁牧也算是一见钟情。在她与生俱来的情感观里,要爱就爱沉默男,要嫁就嫁帅大厨!而像袁牧也这样又会卖饭又不爱讲话的男人无疑最为拉风了!

鲁悠有事儿没事儿就来店里待着,可她跟我不一样,她身高一米七,恨不得一米五的大长腿,却偏偏不爱站橱窗,喜欢往后厨钻。她帮牧也备菜熬汤,清理锅灶,俨然一个后厨小能手。

袁牧也觉得鲁悠挺可爱的,人美事儿少不做作,好像全世界都在逢场作戏,只有她纯真如初。作为奖励,他给她做刺身,做蛋糕,做抹茶拿铁,却唯独没有做过那道名曰“极地恋人”的终极甜点。

鲁悠长着张清丽甜美却任劳任怨无欲无求的脸,袁牧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不就是生活最原本的样子吗?

在这般好山好水好情谊之间,岁月悠悠无疑顺水推舟。

三个月后,他们决定结婚。

作为好友,郑屿安顺理成章收到了请帖。她犹豫再三,最终压缩了一切行程,订了机票,一路赶回桐城。

婚礼十一点四十五开始,屿安十一点落地。推门而入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向一对新人道喜,而是径直冲到我的面前。她抱住我的双肩用力摇晃:“我一路上都在怀疑这个新娘的真实性。新娘难道不是你?真的不是你?”

我狠狠一怔,笑着答道:“你误会了,屿安,咱们之前厮混那么久了你还不清楚吗?我跟牧也君可是可歌可泣哥俩好!今天的新娘可是个爱笑的姑娘,叫鲁悠。你看,他们在那边呢!”

郑屿安的目光瞬间暗了下来。她全然不顾我的指引,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你说什么?我一直以为……牧也喜欢的人是你。因为他总是跟我提到你。”

我欲出口搪塞,却霎时之间醍醐灌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惊异,她的动容,她的……

“屿安,难道你……”

话没出口,耳畔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问候道:“屿安,你来了……”

我抬眼看向他,再看向她,他们目光灼灼,他们感人肺腑,那两道贯穿始终的电流,像是要执意温暖这段岁月深处一切一切的流离失所……

我作为牧也一贯的小跟班,挂着张感恩戴德的狗腿脸轮桌言谢敬酒。喝到满面通红,喝到人畜难辨,喝到想要抻着脖子仰天长啸:“祝你们万福金安,一统江湖!福如东海,日月昌明!”

郑屿安不如我来得洒脱。她坐在大厅一隅,默默吃着碟儿里的几颗豌豆,看上去身影单薄,却也刀枪不入。

她说她没喝酒,却也眼眶渐红。

待宴会结束,牧也招呼几位好友去“蘑菇家”坐坐。屿安说她来不及了,再晚飞机就要飞走了。

我借口要打车送屿安去机场,从连连的道喝声中挣脱。

在我们拥抱告别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听见屿安说:“我终于明白世上什么糖最苦。他的喜糖,最苦。”

其实我多想告诉她,自打鲁悠成功打入“蘑菇家”,全世界的糖都被我的熊熊妒火熬成了锅底烧焦的可乐。

自那次分别,我跟郑屿安再也没联系过。她投入到了更高强度的工作之中,似乎是有意掐掉这段过往,斩草除根,要它从来没发生过。

兴许是有意回避,我也很少再去店里晃悠。再说我接到了一单做剧本的大项目,正忙得风生水起呢!

然而,牧也的婚后生活似乎并不如预想的好。鲁悠突如其来的转变令他觉得人生失衡,视线模糊。

好像只花了一夜的工夫,她便从之前人畜无害的小可人儿,变成了心怀猛虎的妖精。她执意接管“蘑菇家”的账目,牧也拗不过,只好全权奉上。可第一个季度算下来,总账竟然赔得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多。

要说女人有的小嫉妒、小虚荣,鲁悠都有。她拿收银机里的钱买化妆品,买包包,有时候也会招呼相识的小姐妹们吃吃喝喝。今天抽一张,明天抽一张,抽到最后店里亏空越来越多。

后来的后来,他们在爱的天平上苟延残喘着,争吵爆发,无异于将蓄势已久的势能转变成气势磅礴的动能。

牧也说:“再这样下去,赚再多的钱也不够你花的!你这花钱如流水,咱俩很难再顺着一个节奏走下去了!”

鲁悠若无其事地反唇相讥道:“既然很难齐步走下去就先停下来吧!”她说自己想回老家静一静,之后的事儿之后再说。

牧也没拒绝,给她转了两万块钱。他说穷家富路,就当是给老人们买点儿水果见面礼。

我始终待在“蘑菇家”,像一棵歪脖树,见证着它的兴衰百态。我常常在想,兴许我对它的眷恋比牧也本身都要深呢。

在一个阴雨凄凄的星期三,我忙完项目,跑去店里吃拉面。推门而入的瞬间,牧也同从前一样,坐在吧台一角。可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他,抽着烟,喝着酒,愁容满面,凭空叹着气。

我走上前,从背后拍了他的肩,他神情呆滞地望了我一眼—

“来了?坐。”

接着牧也给我端了抹茶,顺势坐在我身边的位子上,看窗外被红绿灯堵在十字路口的上班族们如同雨水一样散落开。

他耷拉着脑袋,问我:“郑屿安最近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联系不多。你跟她的联系不是应该多一些吗?”

牧也叹了一口气,接着摇摇头。

良久,他又问:“你,你对待爱情,到底抱着怎样的态度?”

我愣了一下,态度?当然是天地悠悠爱情为上了!本想说句玩笑话,可举头撞上他无比专注的眼神,不由心底一沉。

我说:“我一直喜欢‘露水欢愉’这个词啊,如露水短暂、明澈,逢欢愉干柴烈火。爱情不就是这样吗?短暂的,极具爆发力的,来不及厌倦,来不及不满。来不及爱,便也来不及恨。”

在我意犹未尽的余光中,牧也微微怔了怔,他接着昂首望窗外,淡淡说了句:“是吗?”然后不屑一顾地呵呵笑,仰起头,将杯中的酒水干尽。

没出一个周,他在一次聚会末尾的酩酊大醉之中,宣布了离婚。大家问他为什么,他说原因很多,但最终都能归结为一句:“性格不合。”

性格不合?听到这话,大家都沉默了。

恢复单身后的袁牧也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本想着展翅高飞,却不料一脚踏错,坠入人生谷底。“蘑菇家”也差点因此关门大吉。

渐渐地,他停止了白日的正式营业,傍晚七点开门,成了伤心人的集散地。

郑屿安回到桐城那晚,我跟袁牧也一道去机场接她。她面色疲惫,目光还有些失焦,看来这次是真的累了。虽然她的穿戴依旧得体,妆容依旧精致,可眼睛里显然失去了当年的锐气。

牧也没有直接拉她回酒店休息,而是将车停在了一家辨识度极低的酒吧门口。他张张口:“进去坐坐?”

她点点头,没拒绝。点了双份威士忌的郑屿安极度低落,她跟我们聊天,看似云淡风轻,一字一顿中却写满了痛定思痛。她说自己的确赚了些钱,后来却大笔投进了朋友的化妆品研发项目,结果投资失败,一切都碎成了过眼云烟。

半夜三点,牧也送屿安回酒店,分别的时候,他将手臂温柔放上她的肩,轻轻说道:“回来了就好。”

就这样,大家看似回归了从前的状态。“蘑菇家”照常营业,基调却因为老板本人的起起落落而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待屿安安顿下来,回到之前的广告公司,升了职,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

我依旧读书、写书、卖书,做着贫瘠却又丰盛的工作。我们常常在“蘑菇家”约见面。袁牧也照旧为我们看茶倒水,做好吃的拉面跟甜点。

渐渐地,之前所失去的情谊通通又都回来了。在屿安的提议之下,牧也开辟了线上业务。他白天在家做可口的外卖,晚上餐厅开张供应精致的酒水小菜,搭凉棚组乐队,在大家的摔锅敲碗声中,“蘑菇家”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六月的最后一天,郑屿安下了班,同往常一样来到了“蘑菇家”。可这天的她看上去有些不太一样,穿很美的束腰连衣裙,还化了淡淡的晚妆。她的腮红在脸颊晕成两片肉粉色的云,看上去可爱又娇羞。

就在袁牧也将一杯私人定制款冰凉抹茶端上桌的时候,她蓦然回首将他叫住。

“怎么了?”他轻声问。

她跳下高脚椅,下巴微微扬起,目光真诚又炙热:“牧也,我真的喜欢了你好多年……我们结婚吧。”

久久地,袁牧也愣在原地,来不及点头,来不及回应,那瞬间,唯有满满的喜悦充满双眼……

他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可没等到他咧开嘴,她便伸出双臂,将他一把抱住。

“这句话,我真的等了好久好久……”

她的目光莹亮,长发被夜风吹起,昂首迎接七月的第一个黎明。

最后的爱情陪跑员

错过的风景会过期,路过的站台回不去。

我和王二恋爱了。

我将这条配了搔首弄姿照的消息发送到朋友圈,顷刻便引起了巨大轰动。同事好友争相发来贺电,其中不乏我的前任张三和李某。

张三说:“你终于把自己卖出去了!看来经济形势日益见好!”

李某更语重心长一些,他说:“柴米油盐的好好儿过,希望这次你能长长久久。”

他们竟如此心平气和地送上祝福?竟没有流露出丝毫醋意、丝毫忧愁?为此,我非但高兴不起来,反倒深感耻辱。他们就算不吼出“哪个混蛋?我要和他决一死战!”这样的豪言壮语,类似于“感时花溅泪”的离愁别绪也该有点儿吧?就算秉持仅剩的一丁点儿不甘心保持沉默也好啊!

可残忍的是,他们没有。

后来,张三甚至补上了一句:“办事儿时候吭声,别客气,我会拖家带口将红包双手奉上的!”

想当年张三泡我的时候,他可不这么说!他说:“我是你的,你是我的,世界是咱俩的!”可惜等到恋情寿终正寝,这话变成了—你是你,我是我,世界是大家的。

张三是我初恋,跟他好上的时候,我们都刚大学毕业,很是懵懂。我俩在实习公司认识,同组,公司虐待实习生,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我俩常常一起加班卖命当牲口,卖着卖着,就卖到一起去了。

张三喜欢吃橙子,每天顺手给我带上两三只。我不爱吃,就随手丢给邻座的姑娘小金。不料小金吃了三个月,跟张三好上了。

我挂着一张窦娥脸找张三讨说法,张三反咬一口:“你把我的付出视为粪土,这是精神辱没!橙子怎么了?人家小金不仅接受,而且还感动,不仅感动,还反过来以身相许感谢我。你觉得,我不跟她好跟谁好?”他说得义正词严声情并茂,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心虚,他维持着十多分钟的“两股战战”,一直到把话说完。

“可我是真的不爱吃橙子啊!”我默默念着这句话,直到他彻底淡出我的生活。

通常情况下,率先劈腿的一方都有一套完整说辞,听上去委曲求全、严丝合缝,听听也就罢了,可千万别怪自己不够好。这是我十五岁那年听说的道理,不料二十五岁这年终究用到了自己身上。

跟张三分手之后,我伤痛惨重,干脆辞职不干。躲在家,重拾高中时的旧梦—写故事,写戏剧,写写自娱自乐没人愿意看的小黄书。投稿投得满天飞,却通通石沉大海。

而我和李某,就是在那时候搭上的。

有天,在我常常发表的那个剧本网站有人留言给我,他说:“我看你写的人物特质和故事构架很特别,李瓶儿能攀上张三丰挺新奇的,能出来聊聊么?我也爱好文学。”

我开门见山问他:“你有钱么?”

他说:“不算少。”

我又问:“你有房么?”

他说:“贷款的算么?House,单层一百五。”

“你有老婆么?”

他说:“差点儿有,结果没了。”

我二话没说:“走着,猫鱼咖啡门口,六点半。不见不散。”

临下线,为了掩饰自己的“超现实主义”,我假惺惺追问一句:“你文化程度高么?”

“我们从来都只谈情怀,不谈文化。”

我的小心肝儿一阵颤栗,就他了!

见了面我才了解,原来李某是个出版人,自己经营着一家公司,文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此人头面精致,衣饰讲究,接人待物也彬彬有礼,但说话斟酌迟缓,给人感觉多少有点矜持和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