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脑海里退回去想了一下,思索了很久,我看着前方语无伦次地道:“噢,你是说结婚啊?其实呢,像我这样跟陌生人一夜情又怀孕的真的没什么好挑的,基本上可以和偷窃啊吸毒啊的人一起归类为失足少女。不过还好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不是说吗,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另一扇门,或者打开一扇窗。我别说是窗了,就算是给个狗洞我也钻啊。但如果和你结婚的话,对于我来说那就不止是门了,是天窗上掉下来了一块能砸死我的馅饼。可是对于你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来说就太亏了,身价一下子就大跌,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周逸凡静了几秒没说话,我奇怪地侧过脸去看他,结果看到他慢慢地靠了过来,等距离近到我可以数清他的眼睫毛的时候,他慢慢地说:“你怎么想得这么悲观呢?这不叫失足,这叫命运的安排。你看,我们现在结婚生子两件人生大事都解决了,多好啊?你也不必替我担心,我不用考虑,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我光顾着数他长长的眼睫毛了,他说了什么也没太注意,就见他动了动嘴角,笑出洁白好看的牙齿来:“那就这么着定了,下个月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去登记。”

我沉默一阵,终于点了点头。周逸凡帮我扣了安全带,然后拨了一下我额前的头发,端详了我一会,笑笑说:“唔,留海长了,眼睛都有点遮住了。”

后来我们在一家以养生为主题的餐厅吃了顿饭,虽然环境很绿色名头很好听,但我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青菜豆腐多一点肉末少一点,汤也清得像涮锅水一样。周逸凡签单的时候我偷瞄了一眼,就这还花了快八百多,有钱人的世界真是不能理解。

就在我觉得和他有代沟的时候,周逸凡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旁边电影院看场电影再回去吧。”我心想只要不是阳春白雪的歌剧就行,电影还是比较适合我们这种下里巴人的,于是就答应了。

鉴于周逸凡在国外呆了十多年,我估计他应该不太习惯看国产的片子,就想说找部国外的电影看一看。然而由于我们国家十分重视青少年的健康成长,尽力采取一切必要的

措施手段来保证我们不受资本主义腐朽文化的毒害,所以电影行业也受到了一定的管制。目前这家影院正在上映的外国片一共就两部,一部是好莱坞的科幻动作类大片,另一部也不知道是东南亚哪个国家的青春爱情片,片名和海报都如法炮制了N年前那部由全智贤主演的《我的野蛮女友》,这部片子的名字叫做《我的失忆女友》。我们在宣传栏前站了一会,我说:“这两部你想看哪一部啊?听说这个科幻动作片的特效做的挺不错的,但是如果你觉得生活太顺利了,喜欢那种又纠结又苦情的片的话我们就看另一部。唔,而且这个失忆的女主角还挺好看的,你觉得呢?”

周逸凡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我道:“我觉得她还远没有你好看呢,就看那部科幻的吧。”然后他就去买票了,我站在原地又认真地瞅了一下那个女主角,觉得周逸凡还挺会说话的,说得我心里美滋滋的。但其实我除了脸比那个女主角大,显得我比较有福气之外,没有任何比她好看的地方。

周逸凡买好票回来之后,我说:“是不是还有十五分钟才开场啊?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他说:“噢,刚才我看见洗手间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生活里都已经有那么多让我远虑的麻烦了,老天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我。只能说人生如戏,喜剧和戏剧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一个永远是大团圆的结局,另一个却充满了无尽的未知。

我在洗手间门前遇到了陈啸。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是一出狗血的戏。然而狗血也分怎么个狗血,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们都在什么高雅的咖啡厅餐厅里相遇,而我跟陈啸就要在这臭烘烘的公厕门口相遇,果然有一首歌唱得好,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_<)~~~~ 哎,爬榜之路真是漫漫,父老乡亲们劳驾走过路过顺手撒个花吧~~~!

第十九章

以上种种,都是我在事后才感悟出来的真理。然而事实上,在我见到陈啸的那一瞬间,我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并且在身体的惯性一直把我带到他面前的时候,我的脑子依然是一片空白的。

我不知道陈啸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然而好在他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沉默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就给我了缓冲的时间。而等我缓冲过来以后,我首先注意的是他手上拎着的那只仿佛是用貂毛装饰的富丽华贵的皮包。由于那一撮毛实在是太奢华了,太刺眼了,太像一只真的死貂了,以至于我在拼命地担忧陈啸是不是改行去猎杀野生保护动物会不会受到国家法律制裁而全然忘记他此时此刻正站在女厕所门口的事实了。

我和他面对面傻愣愣地站了一会,陈啸仍然没有要挪开的意思,我只好开口叫了他一声,我本来想说的是:“陈啸,你能不能让一下”,可是刚出口他也叫了我一声,打断了我的台词,造成外人看起来的效果就是我们互相深情地呼唤了一下对方的名字,然后含情相视,默默无言,亟需一个没有打扰的空间来释放我们的感情,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我估计周逸凡也被这种假象给迷惑了,因为他突然掏出手机开口道:“末末,你们先聊着,我接个电话,在那边等你。”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剩下我和陈啸继续无语而傻逼地两两相望。我真想把周逸凡拽回来给他一板砖,公厕门口是闲聊的地方么,难道要问你拉了吗拉得好吗?

过了好一阵,陈啸嘴巴动了动,我赶紧抢先把刚才的台词说了出来:“喂,我说你能不能让一下,不要挡着门,这儿是女厕所。”

他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是轻轻地道:“蕊蕊,你最近好不好?我上次听说你,你…那件事,你是不是真的…”

心口忽然往下一坠,我扯着面皮笑了笑,轻松愉快地说道:“噢,你是说我怀孕的事啊?是啊是真的,你现在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吧?衣服挡着了,其实都三个多月了。我好不好?我当然好啦!你不是认识周逸凡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有钱啊,以后我也算是豪门贵妇了吧,啊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说最后那句话时我满脸的自豪得意装得像不像,但那几声狂笑简直连我自己都不能忍受,所以我也可以理解为什么陈啸脸上露出了一副十分沉重而痛心的表情。他以前经常说我又蠢又呆,完全没有温雅贤惠的淑女气质。我那时以为他是褒义,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夸我不矫情不做作,又纯情又可爱什么的,现在看来,他当时的意思可能真的是我又蠢又呆。

心里琢磨着要再说点什么来挽回自己豪门贵妇的形象,我咽了咽口水润润发干的喉咙,刚准备开口,女厕门口却突然蹿出来了一个人,用陨石撞地球一样的力道扑到陈啸身上,陈啸被他撞得一退,那人腻歪歪地说道:“我好了~~~”

我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此人一看就是一个真正的豪门贵妇。她梳了一个韩剧女主角经常爱梳的丸子头,那十个指头的指甲比我家的灯泡还亮,上面的雕花估计比国家博物馆里的文物还讲究。虽然上次见到她的时候隔着一个大操场,但我还是认出她就是陈啸的新女朋友。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好看的指甲,没有漂亮的首饰,掌心里爱情线的纹路还曲曲折折断断续续的。我的故事中终于出现了万众期盼的女配角,却是与我相差如此悬殊的人物,除了默默地向上天祈祷灰姑娘的童话还没有过时之外,我真是没有别的办法。

就是事态不知道该怎么进展的时候,陈啸的女朋友开口道:“她谁啊?”

我顿时又有点崩溃,不知道这具娇小的身躯怎么能发出这么尖锐刺耳的声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海豚音?我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做个自我介绍,毕竟虽然她的语气是在问陈啸,但目光却是一直在注视着我。我在心里酝酿了几秒,刚想张嘴,陈啸这次却抢在了我的前面,他说:“噢,不认识的,刚才你在里面她要进去,所以我让她等一下…我们走吧。”

他转身就要走,我却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吼一声:“你站住!”

陈啸被我震住,停在原地回过脸来惊愕地看着我。我看着他满心苍凉,哪里有我这样的灰姑娘呢?童话里的王子拿着一只水晶鞋满世界去找他的爱人,而我就站在陈啸面前,他却说他不认识我。

陈啸的女朋友用她独有的海豚音尖叫道:“你叫谁站住啊,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冷笑一声道:“陈啸,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我们在一起快五年你居然说你不认识我?你说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你说以后都要好好照顾我你说没力气招惹那么多这辈子有我就够了你他妈的都忘啦?我他妈的以前真是瞎了眼,不然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混蛋啊!”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像惨白的一张纸,闭着嘴巴什么都说不出。我记起了很久以前我第一次看到陈啸的样子,我还是喜欢那个模样的他,温柔却不软弱,站在九月的太阳底下,侧面光影美好。我想起那首不知是我写给谁的情诗,带着遥远的夏日气息,从阳光的激流中

走来,我想我真的是很喜欢这样温暖的人,可或许陈啸也要同我记忆中不复存在的那个人一样,要永远地从我生活里消失了。

想到这里,眼睛忽然有些汹涌,快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我赶紧低下头来,听见右手边的尖锐女声在喊:“你神经病吧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泼妇吗?你这样的女人谁会跟你结婚啊,得妄想症了吧你!”

我不敢抬头,抓着裤边僵直地站着。我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办,我不想在陈啸面前哭,更不想在他们眼皮底下落荒而逃。影院的彩灯在我脚下不停流转,晃得眼前模糊不清。这时,忽然有人揽住了我的肩膀,头顶上有个熟悉的暖沙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说了那么久还没说完?走了,我们回家了。”

————

我抬起头来,第一次觉得周逸凡无比亲切,尤其是他那件亮得像散发佛光的袈裟一样的西装,正好可以去跟陈啸那个女朋友的指甲一较高下。我看了他几秒,突然扯着喉咙吼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很久了,你跑到哪儿去了,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啊?我自己会害怕的啊你知不知道啊!”

刚一吼完我就后悔了,周逸凡沉默地看着我,我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祈祷他能念在我们有几分浅薄交情的份上配合我把这出无理取闹的戏演完,但一是他没有必要这么做,二是我觉得可能对他这样的人,撒娇比撒泼更有用处,所以我心里很是担忧,如果他也怒骂一声转身走人,我估计我就可以直接顺利当选本年度的中国最佳恶搞人物。

就在我快要弃械投降的时候,周逸凡揽住我的手臂突然往回收了收,我的姿势变成了半靠着他,他赔笑道:“刚才婚纱店打电话跟我确认你的衣服尺寸,所以慢了一些。我错了,下次…没有下次了。”

我心里很感激,却得寸进尺地继续撒泼道:“什么破婚纱店啊,目测不行吗还要确认,烦不烦啊,有没有职业水准啊!那婚纱多少钱啊,有没有镶钻啊?我告诉你太便宜了我可不干啊,你到底疼不疼我啊?!”

陈啸的女朋友终于被我惊吓得退了一步,娇弱地捂着胸口,像是时刻就要晕倒。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可笑,但周逸凡的定力远比我想象得要好,他笑了笑,还是配合着演道:“好,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换。末末,我们回家,不要再像孩子一样闹脾气了,对身体不好。”

我明白他是在提醒我这会对孩子不好,静了几秒,我终于平定下来。周逸凡揽住我肩膀的手放下来,扣住我左手五指。周逸凡说了句

“陈啸,我们先走了”,我却至始至终不敢去看陈啸的表情。因为陈啸实在太了解我了,平时我一句话里有半句假话他都能分辨出来,更何况是这么烂得不能再烂的一出戏,我不敢去看他眼里是不是有嘲讽的目光。

就在我们转身离开的时候,我似乎听见陈啸在身后叫了我一声:“蕊蕊…”声音太轻,等我想去分辨的时候,已经消散不见了。我没有回头,或许都只是我的幻觉吧。

从影院出来以后,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事情被我给忘记了,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尤其是在我现在大脑一片混沌的情况下,这种感觉真是不好。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人脑可以发达到想记住什么就记住什么,想遗忘就遗忘什么,那人生就可以快乐和简单许多。而我现在正好反了过来,我感觉有一些美好的过往在不经意间被我不自觉地遗忘了,而一些痛苦的经历却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再怎么抹都抹不去,这真是一件十分悲剧的事情。

然而,比以上所述更加悲剧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明明已经被忘记了,结果后来又他妈的想起来了,这种悲剧的艺术效果才是杠杠的,简直是悲剧中的悲剧,悲剧中的战斗机…

就在我们已经回到公司宿舍,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我突然一拍脑袋,转过头对周逸凡说:“哎呀!我们不是买了票要看电影的吗,怎么就直接回来了?浪费啊!”

周逸凡没说什么,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来,表情也淡淡的。我忽然反应过来他这一路回来都很沉默,只是因为刚才连我自己都在沉默,所以没有发现。但因为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比较多,我不知道他是因为浪费了这两张电影票而有些不高兴,还是因为之前我莫名其妙地吼了他几句,他莫名其妙地受了气而不高兴。思考了几秒,我犹豫着说道:“诶,你是不是在不高兴啊?对不起啊,白让你买两张电影票,要不我…”

还没等我说完,一股力道向我直冲而来,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周逸凡抵在了墙上。

虽然眼下的这个姿势并不是很有杀伤力,但他沉重的表情却让我感到压抑,我把两只手举起来贴在墙上,投降状地说:“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冲动啊,大不了我把钱还…”

他却打断我:“我没有不高兴,不高兴的是你…末末,你很在乎他。”

我顿时一愣,很久都说不出话来。周逸凡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所以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要把话题给挑起来。我不安地想着,一个流血的伤口,不停

地去抠开它,会不会从此留下一个永远都好不了的伤疤了呢?

我闭了闭眼睛,过了很久,再次睁开的时候,周逸凡仍然以那样的姿势和距离执着地望着我。我对他说:“嗯,是啊…虽然我跟陈啸已经分手了,但也毕竟在一起了那么长时间。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五年也有很深的感情了,何况他是我喜欢的人呢。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就是你一想到他,心里就会变得很软很温柔。虽然我现在想到他,心里面除了难过就是痛,但我觉得我应该还是喜欢他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可能不能体会吧,你条件这么好,眼界肯定很高,应该都是别人喜欢你,你没喜欢过别人,我…”

他却再次打断我:“我爱你。”

“啊?”我愣住了一下,正在怀疑刚才是不是脑电波的接收上出了什么问题,周逸凡却看着我,又说了一遍:“我可以体会…末末,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明晚看看能不能更吧…

第二十章

鉴于有生之年还从未听到过这样的告白,我花费了半分钟的时间来处理了一下这个信息。处理完毕之后,由于太过震惊,之前说的什么一下子都给忘记了,所以我又不得不花了半分钟的时间去回忆了一下之前的话题。整整一分钟后,我有些不可思议地道:“我刚才跟你说的明明是喜欢吧?你怎么一下就进化到爱了啊?”道完以后,我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周逸凡静了几秒,说:“你在干什么?”

我掰着指头道:“我在算我跟你认识多长时间了啊,你怎么会突然一下就爱我了?你搞得我很措手不及啊,还是说你在国外呆太久了,随随便便就能对别人说I love you啊?”

他顿了顿,声音轻轻地:“你不相信?”

我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周逸凡定定地看着我,我想人家刚刚这样真情告白,如果我说不相信,肯定会伤害他的感情,更不用说我现在整个人还在他势力范围笼罩之下,万一把他惹怒,给我来个先奸后杀什么的就更可怕了。只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爱我,难道说我其实真的有一种不为我自己所知的人格魅力,或者说…在上次我们春风一度之后,他深深地被我的某种功力所折服了…?

一边感慨着酒精真是害人,一边赞叹着自己的可塑性,我打着圆场道:“我信,我信,怎么会不信呢?呵呵,子不是曰过吗,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子还曰啊,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估计我们上辈子也没干别的,光顾着扭头了,一定是快把脖子都给扭断了才有这样的缘分啊。呃…既然我们都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了,日久生情也是很正常的哈。”

我尽力想让氛围变得比较轻松,但周逸凡明显没有领情,他把头低下来抵住我的额头,低沉地道:“都怪我没有早一点告诉你…如果我早一点知道…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就好了。”他说完之后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我把脚微微踮起来,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不安地担忧着这楼道里有没有安装摄像头,会不会有人正在显示屏前围观我们什么的。有那么飞快的一刻,我恍然觉得他的体温和感觉很是熟悉,闭起眼睛在脑海中思索,那样的感觉却又无从感知了。我不知道周逸凡为什么突然间变得那么悲伤,甚至不太明白他说的话,但即便他从才认识我那天开始就爱上我,也是在我与陈啸分开以后。人生本来就是在不断的相遇和错过中前进的,我错过了谁,受到过什么伤害,其实都无怪于他。

保持这个艰难

的姿势几分钟之后,我感觉我的腿有点累,胸腔里的空气也快用完了,就在此时,我忽然想到了数学上的一种证明方法,名字叫作反证法。我睁开眼睛,一把推开周逸凡道:“不对呀,我觉得你还是不爱我。”

周逸凡滞了一下,疑惑地道:“为什么?”

我说:“你看啊,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你怎么一点都不吃醋啊?而且我们都要结婚了,你刚才在影院还特意走开让我和陈啸交流感情,情敌见面应该分外脸红才对呀,你是怎么想的啊?”

他看了我几秒,眯着眼睛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吃醋?我在心里愤怒地吃着醋,而且我刚才是真的有事,本来说正好给点时间让你和他话别一下,以后我们结婚了你就别再跟他纠缠不清的了,谁知道你原来这么不守妇道,想着跟他交流感情。”

我一听心想,完了,我这内心里隐藏的放荡人格马上要暴露了。我不安地狡辩道:“怎么会呢?我从小就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你放心吧,我以后绝对不会不守妇道的!”杀敌不成反倒被将了一军,我又不甘地说道:“而且你说你在心里吃醋,你怎么证明啊,别以为随随便便一说我就会相信你了。”

周逸凡捏了捏眉心看着我,哭笑不得地说:“那你想我怎么证明?”

我说:“怎么证明还要我告诉你啊?不是吧,你要拿出点诚意来啊…”

还没等我说完,他突然低下头来在我嘴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趁我目瞪口呆的时候,他又把舌头伸进来快速地扫了一圈,然后抬起头来,在我嘴角边抹了一下,轻笑着道:“行吧,念你初犯,就罚得轻点儿,下次就不只这么简单。”

我愣了三秒,突然抬起头着急地左右搜寻着,周逸凡说:“又怎么了?”

我痛心疾首地道:“你们这宿舍楼里到底有没有装摄像头啊?万一刚才我们被拍照了,外传出去事情会很大条的啊!艳照门啊,毁人不倦啊,它使多少明星前途暗淡,使多少夫妻形同陌路啊!”

周逸凡若无其事地说:“噢,摄像头么,应该是有的。正好,也让大家给你刚才的保证做个见证嘛。不过你放心,我们公司的员工素质很高,而且进来的时候都签了保密协议,照片最多也就是在内部流传一下,绝对不会外传的。”

我突然有点想去死一死,周逸凡从我手上拿过我的钥匙帮我开了门,点亮灯以后,他回过头来对我说:“或者说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诚意还不够,还是不相信我?如果那样的话,我今天晚上睡你房里也是可以的。”

我连忙拼命地摇着头:“不不不不,够了够了!”说完就从他手里抢过钥匙,从他身侧钻进门里,然后就要把门关上。周逸凡叫了我一声:“末末。”

我躲在门后着急地说:“我真的没有不相信你啊,你爱我你爱我,我知道了!行了吧?!”

周逸凡摸着额头笑了两声,道:“我是想跟你说,过几天晚上公司要在你们学校办个招聘会,我到时也会去,我记得你那天下午有课,上完课以后你过来吧。”

我说:“好好好,晚安啊。”说着就轰隆一下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要出发去机场了,估计晚上也么空,就码了这么多,先更着吧,大家海涵一下…

第二十一章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中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通过旁敲侧击,辗转地打听到其实我们的员工宿舍里并没有安装摄像头,因此压根就不需要担心那晚我被周逸凡非礼的事情流传出去的问题。而坏消息是那天刘闻闻告诉我说,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跑到我们班教室去把我桌面上的一排书给推掉了,撕了其中的两个笔记本,同时还放话出来叫我识相点别再死皮赖脸地黏着陈啸什么的。我一听这话心想除了陈啸的女朋友应该不能有别的人干出这种事来,再加上我听说那个人打扮得像一个真人版的hello kitty,那就绝对是陈啸的女朋友无误了。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一个真正的豪门贵妇会使出这种小学生级别的报复招数,与我本来预计的什么绑架我啊打劫我啊甚至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商业手段逼死我们全家啊这样的手段相去甚远。我在默默地收拾着书本的时候想,虽然这姑娘是花哨了点,但心理年龄还是比较小的,估计心思也不会太复杂,城府也不会太深,陈啸应该还能hold住,最多像以前哄我的时候一样哄一哄她就好了。

周五那天下午下课以后,我在路过学习的公示栏时停下来看了看,前些天校学生会办了个校园十大歌手,公示栏里放了一些参赛歌手们的照片。我正流着哈喇子欣赏帅哥美女的时候接到了周逸凡的电话,接通了以后他说:“末末,你在哪里?”

“啊?我在哪里?我今天有课,我在学校啊。”莫名其妙地回答完以后,我猛地想起来那天周逸凡说公司要在学校里办个招聘宣讲会,让我也过去,估计是让我去帮帮忙。结果现在我完全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只好又连忙撒着谎道:“噢噢,我知道,你是要找我去宣讲会现场是吧?我到了我到了,我早就到了,可是好多人啊好热闹啊,里三层外三层的,我根本挤不进去啊!”说这个话的时候我心虚地不行,因为宣讲会选在了学校一个很大的礼堂来办,并且选在周五傍晚这个时间来办,很多本地的学生都回家了,我琢磨着就算眼下的大学生就业形势的确十分严峻,也不至于能挤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地步。

估计周逸凡也还没到现场,他嘱咐我道:“嗯,那你自己小心点,找个人少些安全些的位置,就别往人多的地方去了。你一会告诉我你在哪儿,或者你站在高一点我能看见你的地方,结束以后我去找你。”

我说:“好好好,没问题,先这样啊。”说完就把电话摁了。

挂完电话以后,我想既然周逸凡这么说,那我也不用着急了,慢悠悠地把所有帅哥美女的照片都看了一遍才晃到宣讲会现场,结果在礼堂大门口碰到一个有些面熟的公司同事,应该是人事部门的。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但由于他脸上长了很多青春痘,显得十分青春洋溢,所以暂且把他叫做豆哥。豆哥正拖着个大行李箱从里头出来,我叫住他道:“哎,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出差么?”

豆哥叹了口重气,指着那箱子道:“出什么差啊,这里面全是现场回收的应聘表,本来都说清楚了只要全职的不要实习的,更不要兼职的,结果还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填了上来,大一到大四的都有,连应聘表都临时加印了三次,里面还有一大坨等着运呢。”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我实在没有想到,如今大学生的行情竟然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党和政府的前路如此任重而道远,连刚进公司的大一新生都要忙着找实习了,真是让我这种不务正业而是忙着生孩子的大龄研究生情何以堪啊。

我左思右想了几秒,好奇道:“不对啊,这是为什么?前几天有几家快消公司服装公司之类的来招人,也没见火爆成这个样子啊,难道是我们工资又涨了?”

豆哥说:“没有啊,不关那个的事情。其实就是老板上去做了个演说,结果就奔走相告啊,突然莫名其妙多了那么多了。本来说就十五分钟的,现在都快讲了半小时了,你现在进去应该都还没结束。你要没什么事的话也帮帮我们的忙吧。哎,现在的小女生啊,真是花痴啊…”

我愣了愣,道:“噢,行啊。”同他道别以后我就往会场里面走,一边走一边猜测着豆哥说的应该是周逸凡,因为除了他之外,我们公司的另外几个高管不是地中海就是啤酒肚,有一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又海拔不足一六五,应该比较难以造成这种一呼百应云集景从的效果,而只有周逸凡,拾掇拾掇还的确挺像个言情剧的男主角的,正好能满足一帮小女生们的幻想。

果不其然,我刚走到会场门口就听到周逸凡的声音,带着一点轻快的笑意从麦克风里遥远地传过来,立体声效在我脑海里环绕着交织回响。有那么一瞬,大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我猛地停住了步子。那几乎是同方才一模一样的带着微笑的嗓音,仿佛能让人联想到轻快而温暖的夏季,“这小姑娘么?从路上捡来的,倔得很。”

这句话真是来得让人莫名其妙,我拍了拍脑袋,完全没有印象是从哪儿看来或听到的了,正要沉思,会场里又有声音传来,实在让我没有办法继续沉下去。这会儿正是现场问答的时间,有个女孩子的声音道:“我们都知道您平时工作肯定很忙,不可能每场校园宣讲会都去做开场演说的,那为什么选择了我们学校做演说呢?是因为我们是目标院校吗,我们被录用的机会会比较大吗?”

我听见周逸凡回答道:“关于录用,公司会给每个同学一个公正的平台,所以我想每个人机会都是均等的,当然,我们的确跟很多贵校的学生合作过,感觉都很不错。至于你前面那个问题…”他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之前逛过你们的校园,对贵校印象很好,觉得很有人文气息,我很喜欢。”

我站在门口抚额,看来我们校长真是一个高瞻远瞩的人,养鸽子的决策还是十分英明的,居然还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吸引企业高层,从而提高我校学生的就业比例。我听说最近切糕很火,学会做切糕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不知道校长下一步有没有培养我们学校学生制作切糕的计划。

那个女孩子接着惊讶地问道:“您逛过我们校园?那您是专门来做考察的吗?”

周逸凡说:“噢,不是的,只是随意走走而已,和我太太。”

————

里面好像一下子哄闹了起来,而我站在门口有些出神,凝重地思考着周逸凡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一个太太,以后这个后妈会不会让我的孩子受气什么的。想了很久,又猛然察觉他说的好像就是我,虽然现在我跟他还没有扯证,说是太太有点早了,但人家毕竟是海归,习惯性地用个将来时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么走了一下神,反应过来的时候礼堂里面已经没有听见周逸凡的声音了,我推门进去一看,台上果然换成了一个女主持。我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瞧见公司的两个女同事站在旁边过道的一个桌子后面,正在发招聘表兼答疑,于是就跑过去加入她们。

走近以后,我听见同事A说:“老板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啊?”

同事B说:“他这个年龄结婚没什么好奇怪的,低调呗。你这么唉声叹气地干嘛,就算人家没结婚你以为你就有机会啦?”

同事A不高兴地说:“什么意思嘛,我很糟糕吗?再说了,就算结婚了也不代表没机会,做不成正房难道还不能做侧室吗?”说着她用手妩媚地拨了一下头发,我的三观被这么猛烈地一冲击,不由得侧过脸去看着她,她也转过脸来看我,满脸笑意地道:“小林,你说呢~?”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嗯…侧室这个东西嘛,的确有可能成为社会未来的大趋势,你的眼光很具有前瞻性啊!”

同事B这时插话进来道:“哎,不过我倒真的听说,老板搬到员工宿舍这边来了,平时晚上都住在那边,你们说,要不是他跟他老婆感情不好,干嘛要搬出来啊?”

同事A激动地道:“真的吗?那很有可能啊!搞不好他们其实是契约结婚,你知道上层社会经常有那种家庭联姻什么的。可能那女的根本就是什么母夜叉母老虎之类的啊,他受不了了所以搬出来啦!”

听到这我终于有点听不下去了,既不平又痛心地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想啊?你们也是女性啊,怎么都不站在妇女的角度看问题呢?这感情不合也有可能是他的问题啊,比方说…呃,比方说可能是他的某些方面比较无能,长期以往他老婆受不了了,所以就一脚把他给踹出来了,对吧?”

同事A和B顿时齐刷刷地用一种看惊悚片的目光看着我,我想了一下,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正要再开口说点什么,身后突然有个声音道:“什么方面比较无能?”

我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猛地回过身的时候脚撞到了桌子腿,我听见“咯”地一声,肌肉猛地一痛,然后身体重心就不由自主地往后倒了。由于我是一个孕妇,所以这本来真算得上是这部小说里惊心动魄的一幕,但由于周逸凡眼疾手快,我还没来得及惊心动魄就已经被他拽了回来,然后他扶着我的腰,口吻责备地道:“小心点,干什么这么慌里慌张的?”

“没什么没什么,这不是听到你的声音了吗,所以我的心情比较冲动。”我龇牙咧嘴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果然还是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否则真的会遭报应。周逸凡皱着眉看了我几秒,总算是抿着嘴角笑了一笑,而我保持着这个被搀扶的姿势五秒之后,眼睛的余光突然扫射到了旁边两位呆若木鸡的同事,赶紧挣脱了周逸凡的手,咝咝地抽着冷气道:“噢,那个,感谢您来视察我们的工作,您有急事就先去忙吧。”

周逸凡上下看了我几眼,压低了声音:“急事?我看你这个就挺急的。走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吧…”我刚说了半句就被他架着胳膊往外拖,拖了几步,我放眼一望,后面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这么被他一路拖出去仿佛在走星光大道的感觉。我被这样的压迫感弄得受不了了,瘸着一条腿也蹦得飞快,直到终于出了礼堂,我已经痛得感觉差不多可以直接上医院去做个截肢了,周逸凡也不解地看着我,道:“你怎么了,练五十米单脚跳呢?”

我抽着冷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吗,三人成虎啊你知不知道啊!”

我估计这句出自《韩非子》的高深成语他这个海归是不知道,因为周逸凡没回答我,他弯下腰来看了看我的腿,又直起腰道:“这么不小心,我看你这往后几天都得呆家里了。”

我思考了一秒,觉得这会影响我的实习工资,正要跟他再争取一下,周逸凡却突然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我大叫道:“哎哎哎!”

周逸凡说:“你别叫了,等会后面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追出来怎么办?三人成虎不是你说的?”

我一想也是,就赶紧把嘴给闭上了,再一看他西装的领子都被我抓皱了起来,又连忙把手给松了。安静地走了一会,我发现他挑的这条道上几乎没什么人,非常之清净,只有几盏路灯投下来,照得他的衣服亮闪闪的。这样的氛围十分适合沉思,我思了一会,不知为何感觉这样的场景有几分似曾相识,于是我开口道:“诶,我怎么觉得你这样子让我有点熟悉?”

周逸凡脚下微微滞了一下,顿了顿,“是么?”又静了几秒,声音变得很低柔:“你想起什么来了么?”

我认真地想了一会,没有想出什么东西来,因为陈啸也没这样抱过我,可能是每个女人都很喜欢这样的公主抱,在心里憧憬了很多次的缘故吧。我又想了一阵,说:“噢,没什么,可能是我觉得你这样挺像我爸的,我小时候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睡着了,我爸就是这么把我抱回房间的,应该是这样的哈。”

周逸凡愣了一会,失笑着道:“我像你爸?你觉得我那么老?”

我连忙道:“不不不,你怎么会像我爸呢?你看看你这面皮,年轻得跟我儿子似的。”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拍到一半突然觉得很不对,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经常过犹不及,他要是成我儿子那这关系得多乱套啊。

由于我在事情的中途醒悟过来,所以手也没来得及收,就一直搁在他脸上。周逸凡也静了两秒,侧过脸嘴唇在我手心里轻轻含了一下,“末末。”

我赶忙把手放了下来,抬头看着天:“啊!今晚的月色真好啊,让我想起了著名作家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啊!”我请了清嗓子开始背诵:“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上面…”

“今天阴天呢,哪儿来的月亮?”

我被这么一打断,不由得停下来认真地看了看,天上还真是没月亮。低下来头,周逸凡挑着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说:“你别这么看着我啊,这儿气氛那么诡秘,你我又孤男寡女的,你这么看着我很容易出事的啊。”

他继续挑着眉看着我:“容易出什么事?”

我只好又抬起头:“今晚的乌云,其实也是挺不错的…”

周逸凡:“…”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这两天由于又老了一岁,有很多场要赶,所以更晚了,跟大家抱歉一下,明晚俺争取再更一点吧

第二十二章

那晚的后来周逸凡把我带到了之前我们去做产检的那间私家医院,见到了他说要介绍给我爸的那位骨科医生朋友。医生姓顾,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倒是挺养眼,但我觉得周逸凡有点小题大做了,因为我顶多是扭到筋,再怎么样应该也不至于伤到骨头。但结果那顾医生最后诊断完的建议竟然是让我卧床休养半个月,要不是我看他不爱说话一副害羞纯善的样子,我简直要跳起来跟他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