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撑着墙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我又忽然想到周杰伦一首歌的歌词,既很符合我要跟他说的意思,又很能描述我现在的心情:汹涌潮水,你听明白,不是浪而是泪海…

周逸凡说:“嗯,那好吧,我尽量把手头的事情早点弄完,回去陪你过周末。”

如果事态正常发展,我就会在周末的时候见到周逸凡,然后跟他把这件纠结的事情说清楚,如果他告诉我他其实没有把我当成那个人,那就皆大欢喜,我还是可以跟他结婚。如果他说他的确把我当成了那个人,但是他可以从容接受婚后可能出现的一系列虐点,那我就还是可以跟他结婚。但如果他说他不能接受的话,那…那就再说了…

然而,世上的事情从来就不是按照我们设定的轨道一点点行进的,老天总会出其不意地给我们一些别的选择,在面临那个抉择点的时刻,你不会知道你选择的到底是不是一条通往绝地的岔路,更不知道这条岔路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拐回来。而不管选择带来的后果是怎么样,都是我们必须自己承担的,这就是因果。

那个周五的夜晚,这个城市毫无预兆地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就像是陈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宿舍门前,眼睫上夹带着已然化成水珠的雪花,毫无预兆地对我说:“蕊蕊,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代男配说,我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呢,所以我又杀回来了,咩哈哈哈…

然后正经脸说一下,因为要开虐了,作者觉得不太好搞,所以…明天好好酝酿一下,就不更了,下一更周二…嗯,俺滚走了…

第二十六章

很久以后我曾想过,如果那一晚我哪怕是再多考虑一刻钟的时间,如果我在仓促做下决定之前想想我的父母,想想我的学业和前程,想想我肚子里正在孕育的生命,我还会不会那么毫不犹豫地、义无反顾地同陈啸离开呢?会不会,在我心里的某一处,还是对这里的什么东西,留有一丝丝连我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眷恋呢?

然而就如同人们常说的,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也或许是我潜意识里知道,如果我有片刻之间的踌躇,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可以握住陈啸的机会了。都说年轻时每个人都有一个流浪至地老天荒的梦想,更何况跟我一起流浪的人是他呢,我挡不住这样的诱惑的。

所以那一晚,我选择了离开。

我在陈啸面前是体贴而懂事的,我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去哪里,去多久,只说了句“你等我一下”就迅速地拿起背包收拾东西。一直到我们坐在候机厅里,看着登机牌上遥远而陌生的地点的时候,我都没有询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我知道这时问什么都没有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他。

飞机因为大雪的缘故延误了两个小时,一直快到夜里十二点都没有起飞。我们沉默地坐了很久,陈啸忽然侧过身来,握了握我的手:“渴不渴?我去给你买瓶水。”他的手比我的还凉。

我笑了笑,点头说:“好啊。”

陈啸也对我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其实他没有必要这样勉强的,我对他笑是想安慰他,并不需要他也一样来回应我。在这样的时刻,本来就应该是我照顾他的。

我往落地窗外望了望,近处靠着灯光的地方,隐约还能看见有细碎的雪花飘落。身旁忽然有声音传来,我回过头,有个商务打扮的男人正在打电话:“是,飞机晚点了…宝宝睡了吗…嗯,那你也快睡吧,不用等我了…听话…”挂断电话以后,他因为接触到我的视线而顿了一下,我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低下头假装在看手机。我只是忽然想起今天早一些的时候周逸凡跟我打电话,说他今晚还有一点工作要赶,会坐凌晨的飞机回来,所以只能明天再来学校接我了。也不知道他那边会不会同样因为下雪而误机,但转念一想,周逸凡哪会有什么事搞不定呢,他什么都不需要我操心,我现在只需要看着陈啸就好了。

后来飞机降落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我们就选在机场旁边的一个酒店入住。办登记手续的时候陈啸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进了房间,发现床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手握成拳在额头上敲了敲,懊恼地笑望着我道:“怎么办?订错了,要不我下去换个双人标间吧。”

我扬起下巴看着他:“干嘛,怕我半夜偷袭你啊?以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嫌弃我现在人老珠黄啦?”

“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吗?那次是谁整个人僵得像尸体一样一整晚都没睡着啊?”他一边很温柔地微笑一边很毒舌地损我,刘闻闻说他是闷骚男真是一点不假。我气愤地把书包甩到他身上,不甘示弱地大声道:“你要是睡着了又怎么会知道我没睡着啊?你不是也一整个晚上都没变过睡姿吗,你不是僵尸,你是木头啊?”

“我哪有啊~?”他好脾气地把书包捡了起来放在一边,还是垂着手站在那里,抿着唇角淡淡地对我笑。我咬紧嘴巴定定地望了他几秒,突然径直地扑进他的怀里,他抬起双手紧紧环抱着我。眼眶的暖意来得是那么快,我急忙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声音不能控制地哽咽着:“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啊,我真的很生气很难过的你知不知道?你不高兴就甩了我高兴了才回来找我,还说你不认识我…你当我是好欺负的么!”说完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哭,已经过去四五个月,我还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却没想到那些委屈的心情都只是浅埋了起来,他像以前那样对我笑一笑,心里脆弱的沙堤就全然崩塌了。

头发轻轻被人用温软的物事触了触,一贯轻柔的嗓音里夹杂着几许涩然:“对不起…蕊蕊,都是我不对…”陈啸抬起手来一遍一遍抚摸我的后颈,又捧着我的脸让我看着他,拇指轻轻抚掉我脸侧的泪水:“那你现在还生不生我的气了?”

我用力摇了摇头,抓过他的手背擦了擦脸,想了想还是很不甘心地道:“你那时候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啊?”

他看着我,从前眼里温柔的流光如今变得黯淡。许久,他闭上眼睛用额头轻轻抵着我的,轻轻地叹气道:“今天很晚了,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我说过,我在陈啸面前是懂事的,所以自然也没有再追问。我静静躺在他身边,靠在他的胸膛里,回忆起之前陈啸带我去毕业旅行的那一次,我也是同样这般和他依偎取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心跳竟然比头一回时跳动的速度更快。我睁大了眼睛看向窗外,这城市更加地温暖湿润,也没有一场能让整个城市都变得苍白的大雪,取而代之的是沉默而无边的漫漫黑夜,我不知道这是上天给我们的好的还是坏的预兆。

后来也不知我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陈啸正在桌子前忙活着什么。他听见我醒来的动静,转身朝我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笑着摸摸我的头发道:“醒了?我去楼下餐厅带了些早餐上来,起来洗漱吃点儿吧。”

我把他的手拉下来抱在脸侧,故作清纯地眨了眨眼睛:“早餐有没有肉松包啊?”

陈啸笑了一声:“有啊。”

我继续撒娇道:“那有没有蛋挞啊?”

他又笑了笑,无奈地拖长了音调:“有…”

我顿了一下,捏着嗓子用台湾腔说:“你造吗~~~有兽…为直在想,如果我们永远能酱紫下去~就好了…”说完自己不能控制地抖了好几下,陈啸也愣了半天,然后皱紧的眉头慢慢松开,嘴角也弯了起来。我坐起来抱着他的肩,他轻轻吻了吻我的耳廓,在我耳边低低笑了几声。

随意吃过一些早餐以后,陈啸告诉我说他们家在这城市有个房子,我们就在酒店外打了个车。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后,到了一个距海边不远的别墅区,陈啸领着我进了一个三层的独栋别墅里。其实我心里有些惊讶,曾经我帮我导师做过一个关于地产的市场调研,知道这一代的海景别墅均价起码五六万,这栋房子包括装修算下来也绝不会少于两千万。虽然我认识陈啸很多年,也知道他家自己做生意,家境不错。但在我原本的概念里,在路边搭个棚子卖烧饼也算是做生意的一种,卖烧饼能卖出一栋别墅来,那是我没有想象过的。一瞬间脑袋里冒出个很傻很天真的念头:其实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只是陈啸突然想跟我和好,然后带我来这边度个假而已…至于他那个女朋友,他们吹了,就这么简单。

我站在三层的露天阳台上一边吹着风一边思考着这种种的可能性,陈啸把东西放好后走到我身边来,把我拥了过去,说:“你喜不喜欢这里?”

我靠着他的胸口道:“喜欢啊…我原来还以为你只是个卖烧饼的武大郎,没想到原来你是暴发户奸商西门庆啊,你明知道我那么世俗,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家那么阔绰呢?那我一定会在上大学的时候就点头嫁给你了。”

他静了一会儿,低下头来温柔地看着我:“是吗?可是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向你求过婚了?”

我翻着眼皮瞪他,陈啸轻轻笑了声,脸向我越靠越近,我忍着笑意把眼睛闭起来,嘴角刚刚有一点暖意的触感,胸口间却突然涌上了一股异常的感觉,我猛地一把推开他,冲到卫生间的洗手台前呕吐起来。原本之前我的妊娠反应一直不是很强烈,不知道这次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等我终于缓过来,漱了口把池子冲干净,回过身时陈啸就站在门边,紧蹙着眉无言地望着我。记忆之中,几个月前也曾经出现过跟现在相同的场景,不同之处在于那时我跟周逸凡都不明事情真相,然而这次,我想我甚至都不需要开口,陈啸就已经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了。

彼此沉默地站了几秒,陈啸走进来拉着我的手走出去,在沙发上坐下来,递给我一张纸巾:“没事儿么?”

我摇摇头,他顿了顿,半晌:“那你,你怀孕是…”

“是个意外!”我抢在他之前把话说了出来,却一边感到很深地无力。我说这话就和说使馆被炸是个意外,飞机失事是个意外,动车出轨是个意外是同一个道理。意外的重点本就不在于意外本身,而是这个意外造成的后果。我这个意外造成的后果就是我有了个孩子,别人的孩子。猛然间我心里闪过一个忧虑,如果陈啸真的要跟我复合,但他很在意这个孩子该怎么办呢,万一他接受不了,要我把孩子打掉怎么办呢?心里有很深的恐惧和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糊涂就好了。

然而好在陈啸并没有那么说,他只是握住了我紧攥纸巾而微微颤抖的手,“我知道了…没事的。”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没事,他只是在安慰我。我想,虽然当时他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我很伤心,但比起我怀了别人孩子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来说,那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甚至连个对不起都说不出口,那样的道歉简直太卑微太可笑了,难道我还想换他说一句没关系吗。

我哽咽着说道:“我一直都很害怕你知道,但是你迟早是要知道的,可是你现在知道了,你怎么会说没事呢?”说着说着有点激动了,拼命地按捺住心情:“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那你到底在乎什么呢?你带我来这里又是为什么呢?!”

他低着头沉默很久,终于慢慢地抬起头来:“我逃婚了。”

我一下愣住了,瞠目结舌发不出声音,陈啸却淡淡笑了起来:“我逃婚了。蕊蕊,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看过一个电影,你说你最喜欢的场景就是男主角从婚礼上跑出来,带着女主角逃到天涯海角。我现在做的就是这个事情,你喜不喜欢?”他握住我的手紧了紧:“可能…可能以后我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给你那么多了,我们也不会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但是我会好好工作,我会赚钱养活你…蕊蕊,你愿不愿意?”

如果这时我能清醒一点,就会知道他说的一切就只像是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画一个1和无数个0的无效支票。虽然我并不介意他有没有钱,供不供得起我住大房子,但如果那些美好的物事都那么寻常而容易实现,它们也就不会变成电影了。电影之所以是电影,原本就因为它承载了太多虚幻的寄托。然而当时的我太冲动了,他许给我一个未来,我就假装那么天真而单纯地点头相信了。

陈啸在我头发上亲了一下,“嗯,那你休息一下吧,我去旁边的超市买些菜回来,中午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陈啸出门以后,我在院子里的天井处坐了一会儿,无聊地掏出手机,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到屋子里充上电,一开机就收到一堆短信,提示着几点几点谁谁谁给我来了电话。一条条看过去,全部都是周逸凡,还没等看到最后一条,铃声又响了起来,我看着那名字响了半分钟,才终于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末末?!”我听见周逸凡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道:“你吓死我了…你不在公司又不在学校,手机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说:“哦,没事,刚刚手机没电了…我在外面。”

他说:“你以后出门要记得多备一块电池,不然别人找不到你,担心你怎么办呢?”又轻轻叹一口气,语气放柔了几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停了几秒,“不用了…我跟陈啸在一起。”

他也静了片刻,还是温和地:“噢,你们约了吃中饭么?那也要告诉我在哪,结束了我才好去接你啊。对了,你爸爸明天没什么事吧,我跟加衍说了让他明天帮看看,所以我想今天下午回老家把他接过来,你看呢?”

“不是的…”我几乎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闭上眼睛把头抵在膝盖上。我在想我要怎么跟他说,我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情才能让他不那么难受,可是还没有半点头绪话就已经说了出去,说得那样直白而简单,我说:“周逸凡,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叹气…没办hua,女主跟男配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么苦情,这就是为毛俺一直不怎么写男配的主观原因…男主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出现来拯救一下苦逼的作者亲妈啊虐文真的是要靠憋的靠憋的你懂么?!

嗯,还有鼓励新来的朋友踊跃冒泡和谢谢两个扔地雷炸我的姑娘,我被炸得鸡血槽瞬间满了。

另,下一更明晚,听说明天大范围降温,大伙多穿点…嗯,又话唠了,俺爬走了…

第二十七章

电话那边静了很久,我说:“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当初这个决定做得太仓促了。”我居然还怕他是不明白,一句一句拆开来解释得那么清楚,我真是一个残忍的侩子手。又静了几秒,我终于等到他开口,声音还是平稳而令人心安的,周逸凡说:“末末,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仍然把头埋在膝盖里,沉默地闭着眼睛,又听到他轻轻的声音:“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忘记了?”

我无力地说:“我知道,我之前答应跟你结婚,可是我那时候没有考虑清楚,其实这样对我们两个人来说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他静静地道:“那什么才是好的选择?你和别人一起养大我们的孩子,才是好的选择么?还是…你已经打算放弃它了?”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用力地连连摇头,但我忽然发现我摇头他也看不见,可是我更说不出别的什么来。僵滞很久,我想他可能是怕我真的去打掉孩子而慌张了,因为我听见他微微起伏而刻意压制的声音:“末末,你现在太不冷静了,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我们回来再谈。”

我却依然固执地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难道你觉得像我们这样没有感情基础,只是为了一个孩子就在一起的婚姻以后就会幸福吗?”

沉默了大半分钟,我几乎要以为是不是通讯上出了故障,才听到他有些低微沙哑的声音:“末末,我说过的,我爱你。”

心里猛地被什么东西揪住,大颗的眼泪居然莫名其妙地从眼角掉了下来,我连忙仰起头来看天,从不知道人的内心在一天之间会变得这样脆弱。这到底有什么好哭的,我真的不晓得,只能无力地道:“你爱的并不是我啊,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我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替身,你只是因为觉得我跟你以前喜欢的人长得像才会以为你喜欢我啊,你怎么就不能清醒…”

“你说什么?!”他猛地打断了我,我没有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周逸凡说:“你听谁说…是不是逸晨跟你说过什么?她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听她胡说…”

我也打断他:“无所谓的,你不用解释,我也不在乎。”这绝对不是我想说的话,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了出来,连忙捂住手机的话筒,鼻音已经太重了。

他顿了很久:“你不在乎?你对我真的连一点…舍不得都没有吗?”

我继续望着天空,我想世界上真的再没有比我更绝情的人了:“我们本来就应该是陌生人啊,我们本来就应该没有关系的。”

他苦笑了一声:“你说我们没有关系?你是我孩子的母亲,你前些天才答应我要嫁给我。末末,你现在却说我们没有关系。”

我抽了抽鼻子,声音已经变得很微弱:“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开我呢?”

他又静了很久,仍旧没有丝毫让步地道:“我不会那么做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顿了一顿,我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吞咽声音:“为什么我们的关系永远都是你在决断?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把你带回来…末末,人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把电话切断,然后把手机关机。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就连陈啸也没有对我说过。我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这实在是个很不好的习惯,因为我一定是被他打动了,否则心里不会软成这个样子,如果再继续听下去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然而有一句话却一直在我脑海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响,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突然想到我妈,上次让她知道我怀孕的时候她就已经想操刀剁死我了,如果这回再让她知道我带球跑,她一定会一边大声哭喊着“我不活啦~~~”一边纵身投湖,不过还好,我们家后山那个湖冬天应该会结冰,而且就算是夏天时湖水也不过到人的胳肢窝那么深,所以不需要太过担心。反而是我爸,我就怕他又是一个人搬个小板凳在家门口惆怅地坐上一天,隔壁村有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就是因为这样才中风偏瘫的,就算我爸还没有老到那个地步,但他哪怕是受个凉我也是很难受的。而对于未来在哪里这个问题,我更是感到很深的茫然。假设我一直同陈啸在一起,以后等孩子出生的话,他们真的会毫无间隙地相处吗?如果以后我跟陈啸也有了孩子的话,两个孩子之间又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在作文里互相写讨厌对方,或者会不会干脆就反目成仇,从而额酿成一出家庭悲剧呢?思忖了几秒,我又恍然察觉我想得实在太远了,眼下我最需要担忧的问题是我的课业怎么办,我的毕业证学位证怎么办,现在这个社会大学生一把抓,我如果找不到工作赚不到钱,久而久之随着时间的冲刷,陈啸也许会因为这个而嫌弃我,然后就跑去外面找小三,从而酿成一出同样令人唏嘘的婚姻悲剧。

不是我的想法太世俗,而是这个社会太现实,以上考虑的都还只是我自己的问题,还有陈啸,他就这样跑出来,他的家人和他的工作该怎么办,他们家又会因为他逃婚收到多少目光和压力呢?

还没来得及考虑出个结果,陈啸就已经回来了。我赶紧抹了几把脸,想去厨房给他打下手,但他却坚决把我赶了出来,很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说:“你一晚都没怎么睡,先去睡一下,等好了我再叫你。噢,本来其实这边的海鲜很不错的,但是你现在…我听说孕妇好像不太能吃海鲜,只好等下次再说了。”我听完顿时就想,去他妈的现实啊,我这些年已经被这坑爹的现实玩够了,就算以后要接着被玩,我也要先歇两天…就两天。

然而令人无奈的是,从中午吃完饭开始这边就开始下雨了,整整下了整个周末。由于怕我淋雨生病,我们也真的不得不整整在家呆了整整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我又认真地思考了很多遍前几段文字描述的那些事情,却半个字都没舍得跟陈啸提,我想他也是一样的。

周一时天气终于放晴了,我睡醒午觉起来的时候陈啸不在家里,我把手机打开想给他打个电话,那边却显示正在通话的状态,我只好跑到阳台上往外张望,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是刘闻闻。我这才想到,周五那天晚上她照例去她姑妈家里了,所以不知道我出来的事。我把电话接起来,刘闻闻说:“林蕊你在哪里啊,你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来上课啊?我告诉你啊我今天冒死帮你签了三次到,你今天晚上要请我吃饭哦。”

我无奈地道:“我今晚没办法请你吃饭。”

刘闻闻说:“怎么,你有约啦?那好吧,那就先欠着。哼哼,你最近有异性没人性得过分点了啊,虽然你在攻克周逸凡的道路上不能有所放松,但你也要兼顾发展一下我们的友谊啊,你不能顾此失彼啊,你要知道人生不是只有爱情就够…”

我打断她道:“闻闻,你之前不是说你喜欢我的台灯和相框吗?给你了。”

刘闻闻愣了愣:“嗯,真的?为什么?”

我接着说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学校那边,你去帮我交一份休学申请,还有我实习的公司,你帮我交一份提前离职的申请给周逸凡行吗?”

刘闻闻这回愣得久了一点:“你怎么回事啊,受了什么打击,周逸凡不要你了?你不要吓我,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交代后事啊?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去死的话我才不帮你搞这些东西啊。”然后静了很久,没有听到我的回复,她突然着急地咆哮起来:“不行啊蕊蕊!你真的不要吓我啊,你在哪儿啊你快点给我回来!你要看开啊,有事好商量啊,你想想食堂一层的灌汤包!二层的麻辣烫!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啊,可怜的未见天日的孩子啊!你千万不能去死啊啊啊!”

我简直有种把手机直接扔进海里的冲动,沉默了半分钟,我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明天就回去了,台灯和相框你想都不要想。”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在阳台上又站了一阵子,我想等陈啸回来我就要跟他说,我不能抛下一切就这么跟他走了,因为哪怕是在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么美的故事里,私奔也没有什么好结局。

就在我思考着怎么把这些想法都变成可行的台词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一楼有开门的声音,沿着楼梯下去,却看见陈啸在着急地收拾东西,我站在门边心里有些害怕,犹豫而小声地问道:“你怎么了?”

陈啸蹲在地上回过头,眉头聚在一起,看着我道:“我要回家一趟,我爸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恩,继续狗血…下一章觉得有点难写,明晚要是能码完俺就明晚更,码不完的话…就只能周五早上再更了~

第二十八章

我所认识的陈啸从来都是从容而淡定的,我没见过他这么慌张的样子,所以我很紧张地道:“出什么事了?”

“我妈说是心肌梗塞。”他慌张而失措地看着我:“在手术,很严重…蕊蕊,我实在不应该这样跑出来的,我家里现在乱成一片,我不能不回去,我…”

我上前抱着他:“你别怕,我们现在就回去,你爸爸会没事的。”

来时我们的心情是紧张不安中带着刺激和兴奋的,而此时却全然只有焦虑和恐慌。每个人的生活脚本都是狗血的排列组合,但却不知为什么老天爷写我这本戏的时候喜欢用排比的手法,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恨不能让人欲.仙欲死。其实我很理解陈啸的心情,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后果却要我的父母来买单的话,我肯定也不能原谅自己。

好在这次回去的路途比较顺利,飞机也没有晚点,一落地我们就朝着医院的手术室赶去。从医院电梯出来以后,我穿过长廊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周逸凡,他撑着额靠着墙安静地站着那里,仿佛别的什么事都与他无关。越走越近,我听见陈啸叫了一声“妈”,坐在等候区座位上的一个女人抬起头来,她旁边坐着的是陈啸之前那个女朋友。他母亲看到我们,满眼带泪地站起身向我们走来,我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因为她长得跟陈啸十分相像,只是如今她脸色十分憔悴,步伐匆匆地走到我们面前,她抿紧了嘴巴没有说话,看了我两眼,忽然猛地挥起了手臂。

我想那一刻我一定是灵魂出窍了,人躲避危险是本能,我却连这条件反射的本能都做不到,听到周逸凡大叫了一声“末末”,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五指山重重地落下来。

然而巴掌最后并没有落到我脸上,陈啸挡在我面前,手臂一推,我一边听见一声巨响一边就被那力道带得退了两步,右脚磕到椅子,整个人眼看就要向下倒去。我听见陈啸母亲破口大骂着“你这个贱人!死贱人你拐走我儿子你还敢来!”,脑海却一片嗡嗡作响,心口像是过山车猛然下滑时那般狠狠地提了起来。我不知道上天为什么总要跟我这条腿过不去,但哪怕是它断了没了都没有关系,只要不要让我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样就什么都完了。

身后却不是冰冷的地面,有人及时托在了我背后,我的背撞到他手臂上。周逸凡一侧身转到我面前,整个身子和胳膊挡住我:“陈太太,你冷静点。”我没有听过他那么气愤而严肃的语气,然后他没等她继续发作就说:“陈啸,我带她走了。”我从进来到现在不过半分钟,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被拖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再看陈啸一眼,只看到陈啸女朋友趾高气昂抬起来的下巴和陈啸母亲因为咒骂而不断开合的嘴巴。我就想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是为了让陈啸母亲扇一巴掌泄愤然后像小丑一样地退场么,小说中那种悲剧女主角的戏真是都让我演全了。

周逸凡抓着我手腕一路快速地走出医院,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走到一半,我却突然不得不甩开他的手停下来,他顿了顿步子,回过头道:“怎么了,走不了么?腿疼?”

我摇了摇头,心口疼痛的感觉一直缓慢地延续而下。连话都不敢说,我只能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边心想我他妈的什么时候变那么柔弱孱弱羸弱了啊,不就是刚才轻轻碰了下吗,又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天爷你接下来要是敢给我紧锣密鼓地安排一出流产戏码我就真的要上去跟你玩命了。

周逸凡猛地睁大了眼睛,还没等我说出话就突然一把将我横抱起来调头往回走,我看着他道:“我都跟你说了我是肚子疼不是腿疼,你怎么还抱我啊?你是不是把我当残疾人了啊,还是你就是喜欢抱别人呢,你以为你是言情剧男主角么?”

他却没有回应地越走越快,仿佛完全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我把手放在他耳边,手指和声音都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而且我记得我不是已经跟你恩断义绝生离死别了吗,你怎么还来管我呢?你这样以德报怨会让我很内疚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人真的很傻啊?”

周逸凡他终于分神来看了我一眼,低低的声音:“嘘…别害怕,别说话,抱着我。”

我带着哭腔坚强地道:“我没有害怕啊,又没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害怕,你见过害怕了还能说那么多话的人么?”他到最后几乎要小跑起来,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聚得很紧的眉毛和紧抿起来的唇角,心想如果孩子没有了他会多难过呢,他如果因此而从此恨我了该怎么办呢,可这全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真是一个罪人。

腹中拉扯的痛感越来越强烈,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失声痛哭出来:“周逸凡,我真的很害怕…”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右手吊着一瓶葡萄糖,周逸凡坐在我左手边的椅子上,见我醒了便靠近过来,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我看着他疲惫落寞的脸色不敢开口,他却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温和宁静的声音安抚着道:“没什么事,医生检查过了,是正常的生理痛,只是你最近休息不太好,血压有点低。”

一颗心顿时落回了原处,眼睛却因为后怕而有点酸涩起来,我阖上眼暗暗平静了片刻,又有些不安地睁开:“没什么事你为什么还这个表情啊?你可不要骗我。”

周逸凡垂着眼睛看我,目光里意味深长,长到我半分钟都没读出来,正要担忧他是不是真的在骗我,却听到他轻轻地道:“你现在躺在病床上,还在打吊针,我难道应该笑?”

我马上说:“对不起啊,你不要生气。”

他说:“你的身体你自己不爱惜,别人为什么要生气?”

我说:“噢,你不生气就好。”

“我说话你为什么听不明白?”他把头低下来,额头抵在我手背上,肩膀微微起伏,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我赶紧识时务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现在的身体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光要对自己负责我还要对孩子负责,所以这次是我的不对,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可是他的样子却仍旧没有释然,静了很久他才抬起头,眉目间更加黯淡了:“你很在意孩子吗,那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呢?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或者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才会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就离开,而我又是到这时候才发现如果你不想让我找到我可能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你,那我以后要怎么办?我之前是不是一直时时刻刻地看着你拴着你,可你又不像小猫小狗…”

我打断他道:“我本来就不是小猫小狗…”看到他抿了抿嘴角,连忙道:“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可他却默然地看着我,良久,叹一口气:“不说了,我的心情你不会明白。”

我安慰他道:“我明白的,前两天我走的时候你就是好捉急好捉急嘛,然后现在你心里又好痛好痛啦,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我懂的我懂的…我以后不走就是了。”周逸凡看着我半天没说话,我只好严肃认真地道:“你不要再这样了,其实我现在心里也是很沉重的,如果你也那么沉重,我们双双很沉重的话,这里气压会变得很低的,那就会导致呼吸不畅和胸闷了,你不想我再晕过去一回吧?”

周逸凡又沉默了几秒,终于叹气摇头笑了笑,虽然那个唇角的弧度真的很微弱,但我想他应该没那么生气了,于是轻轻反握了一下他的手表示感谢,却不想被他就势抓着贴到唇边亲了亲,我看着他的眼睛走神了一下,最后就没来得及抽回来。

人都是自私的,在刚刚经历一场疑似死生的大劫后,我着实没有心力马上去考虑陈啸父亲的事情。输完液之后,周逸凡带我径直离开了医院。我本以为他会送我回公司宿舍,却没想到他走了另外一个方向,当车子到了学校附近的时候,我忍不住提醒道:“我明天上班不上课啊,你为什么送我回学校啊?”

周逸凡侧脸看了我一眼:“不回学校,回家,医生说最好让你休息两天。”

我吃惊道:“回家?回谁家啊,回你家?”

他这次头也没回,“嗯”了一声:“我刚才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时时刻刻看着你比较好,免得一个不留神你又不见了。”

我哑了半天,本想说你家客房不是你妹妹住了吗,但偷偷看了下周逸凡的脸色,又觉得这时候反抗他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而且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我意念坚定的话,就无需介意是不是跟他同在一个屋子里,甚至…同一张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_+跪地…这星期的榜单任务终于完成了,明天早上开始俺就要出远门一趟,不过好像还是有一万字的任务要赶的,那就暂定隔日更吧,这段剧情算是跑完了,下面可以缓一缓…下一更周六~

第二十九章

后来的事实证明,以上纯粹是我想多了。

周逸凡住的地方是个双层平墅,算起来的话楼上楼下一共有四个卧室,每个卧室的床都是双人床的大小,我觉得别说是我一个人来住了,哪怕是要在他家办个小型party,晚上路远的同事全部留下来寄宿都没问题。我们回到他家的时候周逸晨正坐在门口的沙发上,腿边放着一个大行李箱。她一见到我就热情地叫了我一声“嫂子”,接着便激动地展开双臂要拥上来,我见她这么热情就想着怎么也要回应一下,刚要说点什么,周逸凡却挡在她面前,淡淡道:“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周逸晨没说话,就瘪着嘴点了点头。

周逸凡说:“晚饭也做了?”

周逸晨再点了点头。

周逸凡说:“嗯,那你现在就走吧。”

我只好说:“啊,逸晨你要走啦,走好啊~”

周逸晨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跟我摆了摆手就拖着箱子出去了。我跟周逸凡说:“她这么快就要回学校上课了?”真没想到美国的教育竟比我们国家还要泯灭人性,看来我们以前的理解有误区啊。

周逸凡说:“噢,没有,她不太懂事,我让她自己出去思过一阵子。”

人说长兄如父,我倒不知道周逸凡这个兄长严厉成这个样子,本想帮周逸晨说几句好话,但一想这也算人家的家务事,我无权插手过问,最后就什么都没说。结果后来吃饭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很是失策,早知道周逸晨的厨艺这么好,我就算是冒着被一起赶出去的风险也应该帮她说两句话,好歹以后住这就不用担心每天的伙食问题了。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周逸凡突然把筷子放下了,手伸过来在我嘴边抚了一下,擦下来一粒饭粒,我吓得差点咬到他。周逸凡说:“吃饭不好好吃饭,发什么呆,想什么呢?”

我静了几秒:“你是不是跟陈啸家挺熟的?你知不知道他们家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