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慈的眼里有盏微弱的灯光,比烟花明耀,他认真地回答她:“有十个吗?我怎么记得只有九个。”

牧遥翻白眼:‘你还真的数了啊!“

聂慈在烟雾里轻轻笑起来。

足球场上放烟火的人越来越多,牧遥看着他沉静的微笑,在这么热闹的夜晚里,她的内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聂慈隔着烟雾看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如温水茶叶般伸展开来,过往错过的时间渐渐在雾里清晰。他记得母亲说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一次也没有再人前哭过,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却依然是笑得最多的那个。

“冷吗?”他忽然上前去,将外套脱下来裹住她。

牧遥感到自己被衣服上的体温一点一点温暖,不禁拉紧身上的外套,眨着眼开心笑道:“聂哥哥,你以后要是结婚了,你老婆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

只是一件外套,她却笑得像得到了最好的礼物。他望着她灵动的笑颜,心畔被柔软触动。被这样依赖者的感觉,原来如此温暖。

2.

牧遥和陆善言失去了联系。

在聂慈这边住下后,因为之前的手机早已被记者打爆,聂慈干脆给她换了一个新号,之前的联系人一个不小心都被轻触掉了。没有了电话号码,她便找不到陆善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找她。

晚上一直睡得不太好,常常会梦见陆善言,梦见他在大片大片的雏菊花海里向自己挥手,梦见他在镜头里那双漂亮的眼眸。

也许,他现在也被记者弄得焦头烂额,无暇理其他的事了吧…她打开电脑不断搜索这三个字,看着那些新闻,心里久久起伏。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想念吧。

聂慈每天下班都会来看牧遥,并且带来各种各样的食物,食物是牧遥的心头好,所以即使再郁闷也会很快快乐起来。

不过今晚,他意外地多带了啤酒。

记得上次一起喝酒时,他们开心地聊了很久。

聂慈温和的眼角

有异样的微光,他拉开啤酒罐的拉环,小小的拉环在他的手里伶仃作响。

牧遥的心沉了沉,轻轻开口问:“…聂哥哥,你心情不好?”

聂慈看了看她,坦率地点头:“我和林景正式分手了。”

不管怎么逃避,到底还是要说出那个问题的答案来。

她抱着啤酒,为他难过:“你没有留她吗?努力留她的话,说不定结局就不一样了呢?”

聂慈平静地喝酒:“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留也留不住。”他抬眼看她,“有时候,学会妥协是件好事。”

牧遥不明白,以前,她以为如果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话会很高兴,高兴地觉得自己也许会有机会,可当真的听见聂慈告诉她,她却有些替他难过。

他们其实是很相配的一对。

聂慈晃着啤酒罐,突然问她:“牧遥,你还记得上次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嗯?”

“有没有想过,也许去试着喜欢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会更轻松一些?”他沉稳地望着她的眼睛,“我想过。”

牧遥怔住。

“…因为不需要多努力,就会获得回报。”他喝酒的频率由快至慢,似乎有些醉意。

高中时他和林景就是公认的一对,高中毕业后,原本约好一起考入X大的林景却迅速去了美国深造。

聂慈等了林景四年,她依然不回来,大学毕业后,成绩突出的他接到一家美国医疗机构的邀请,而他接受的原因只有林景。

在美国,他终于见到林景,她却告诉他她已经爱上了别人。

他说不会再等她,然而,却再次等到了回国之后。他们进了同一家医院,这一次,林景终于问他,愿不愿意再次复合。

过去这些年,聂慈从来都不是不愿意的那一个。

这次分手是什么原因,他多少已经猜得明白,林景从来都很随性,她说想去争取自己爱的那个人,她说她回国也是因为那个人,她说她爱了那个人很多年。

聂慈怎么会猜不到是谁,在美国的那些年,林景几乎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她的病人身上,她回国之后,仍旧作为那个病人的主治医生,在叶芝医院陪着他。

独特,又亲密的关系。

牧遥有些担心:“聂哥哥,你喝醉了吗?”

聂慈回过神来,轻轻摇头,眼里的微光有些涣散:“不…我只是有点头脑发热。”说完低头揉了揉眉心,好像真的喝多了。

“发热?”牧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温度还好。

聂慈一时微愣。

以前热恋时,林景也在他喝醉的时候,担心地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假装难受去抱她,却被打趣说,高中那些女同学都不知道,其实聂同学最好收服,只要摸摸他的额头,他就会爱上你啦。

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聂慈覆上额头的手,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呼吸陡然慢了下来。

牧遥微微一笑,摇了摇手里的啤酒罐:“要不要再来玩传声筒?”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块黄金。”他凝望着她,握着她的手心里传来暖意,“要不要,现在还给我?”

“…怎么还?”牧遥呆住,心漏跳了一拍,这样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在聂慈身上见到。

——不那么温暖,不那么柔和。

像是…掺杂了情欲。

聂慈手上一用力,猛地将牧遥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牧遥惊恐地看着他:“聂哥哥…”

“叫聂慈。”他拨开她额前的刘海,把她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他不知道自己醉得有多厉害,只知道,怀里的人是那么的暖。

亦如当年曾拥抱过的那个人。

毫无防备地,他吻了上去。

牧遥大惊,双手推着他的肩膀胡乱叫道:“…你喝醉了!”

聂慈的唇是滚烫的,舌上带着涩涩的酒意,他抱着她,却失去理智般吻得更用力,这就是他曾挽留了多少次的吻,为何依然是那么陌生…

牧遥几乎失去了呼吸,所有呼喊都被他的舌卷去,双手被牢牢禁锢在他的胸前无法动弹。

这样的时刻,她曾经幻想了无数次,可是现在,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快乐?聂慈的唇游移到她的耳下,意乱情迷地告诉她答案:“小景…”

原来他把她当做了林景,当做了失意的替代品。

牧遥感到眼睛潮湿,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一下子使劲推开了聂慈,跌跌撞撞地从他怀里站起来。

她的眼里一片哀伤:“你喝醉了,我不是林景。”

说完狼狈地逃了出去。

聂慈迷茫地望着她的背影,心神渐渐回复,当他看清楚那双眼睛时,心下猛然一痛。

是牧遥,他竟然吻了牧遥!聂慈,你到底做了什么…

冷冷的大街上,牧遥大步向前奔跑,两旁的行人不断不断地向后退,辗转了无数张脸,就是没有她想见的那个人。

那个她伤心时第一时间就浮上心头的人。

陆善言…

为什么路那么长,她跑了那么久也没有见到家。跑得太累,她慢慢停下脚步,双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被冷风一吹,胃里也钻心的疼,她想起了不在人世的父母,想起了阿姨,想起了陆善言家外的雏菊。

她想回家,也许是因为这个念头太沉重太强烈,那幢白色小洋房才远远地出现在视线里。她向前小跑了几步,但看见门前的记者时,她心一惊,想返回,脚下却有些不稳。

牧遥走得精疲力尽,哪里还有力气走去别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委屈地坐在街角,黑夜又冷又寂静,她连哭泣都不敢放声。

她没有想到陆善言会出现。

他向晨曦的微光,像潇潇的春雨,就这么突然地、神奇地出现了,孤零零地站在她面前,声音低哑:“牧遥。你去哪里了?”

他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牧遥几乎是冲上去抱住他,眼泪哗哗流,她也想问他:“你去哪儿了?”

陆善言摸着她柔软的黑发,轻声告诉她:“我找不到你,所以一直在这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