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到了他身上有风的味道,冷冷的,他一定在这里等了好久。

她抱住他,哽咽着说:“对不起,我想给你打电话,可是、可是我忘记你的号码了。”

“你回来就好。”他吻着她的头顶,把小小的她温柔地环在臂下,“你家外面还有记者,要不要跟我走?”

陆善言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单衣,浑身看起来乱糟糟的,他脱下外套裹住她,给她擦了擦眼泪:“傻姑娘,别哭了,我带你走。”

他牵过她的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肩,仿佛害怕她会再次消失一样。

回想起牧遥离开的这一周,他觉得自己几乎都要疯了,因为害怕错过她,他将家都搬到了车里,每天守在她家门外,简直比狗仔还要敬业。

若不是她自己回来,大概过不了多久,私家侦探也会找到她的。

无论如何,他不允许她消失在身边,永不。

3.

“你多久没刮胡子了?”

在车里,牧遥抚着被胡茬刺疼的额头,仰着脸冲他笑。

他不知道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有多庆幸,原本那些不安和慌乱的情绪,莫名在她的面容里消失殆尽,虽然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就坐在他身边,让她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不值得烦恼了。

陆善言开着车,身上穿的白衬衫皱皱的,像他的眉头一样。仔细看着,原本清爽的短发也有些凌乱。

看起来一脸憔悴。

他沉稳地望着前方的路,墨黑的眼眸在夜里闪着微光:“并不久。”

真的没多久,只不过从找不到她那天开始而已。

牧遥裹紧他的外套,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抿唇的样子让她觉得心里涩涩的,她一点也不希望看到他憔悴的样子,明明那么好看的人…想着想着,心里那抹涩意仍然没有消退,反而一点一点扩大了…

陆善言把车转进山路,凝声道:“你去哪儿了,怎么会在半夜里回来?”

想起聂慈,牧遥心里泛起苦涩,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抿了抿唇:“没去哪儿…在聂哥哥那里。”

“聂慈?”她听见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隐隐带着怒意,“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那样失控的情况下,她除了逃回来,还能怎么样?

牧遥欲言又止,回过头见他表情僵冷,一个刹车将车停下,抓着她的手沉声问:“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那一切只不过是酒精造成的,况且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牧遥并不怪聂慈。

只是,她一直期待的某种东西,彻彻底底地破碎了。

在聂慈的心里,她或许真的没有任何分量。

她眼底的悲伤不言而喻,陆善言突然明白过来,原本锃亮的眼眸黯淡下来,他垂下肩膀,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她:“牧遥,告诉我,你爱他吗?”

牧遥的睫毛颤动,不知怎么回答。她一直以为自己爱聂慈,可是现在,她并不确定哪种爱,到底是不是爱。

她看着陆善言,忽然被他黯淡的眼神慑住,那种黯然,犹如满心的空虚被失意填满,良久之后,他才回头看向暗夜,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

牧遥回想着那个眼神,一时心乱如麻。

一路上谁也没有再开口,陆善言一直紧抿着唇,脸色比夜还要黯淡。

天快亮的时候,他把车停在了一栋木屋前。

这里在山林深处,树林葱葱郁郁犹如要延伸到天际,更别说木屋外还有蔚蓝的小湖,比起他们搭的摄影棚,这里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这是哪?”牧遥惊讶地看着眼前漂亮的木屋,与其说是木屋,不如说是一栋由木头建起来的精致别墅。

陆善言帮她打开车门:“我父亲家。”

看着他依旧漠然的表情,牧遥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默默跟在他身后进屋,房子很漂亮很干净,却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牧遥站在客厅里有些不知所措,她望着陆善言却不敢多问。明明见到他的时候还好好的,上了车他就一直冷着脸,也不知道在气什么。

身后传来突兀的拉门声,牧遥抬眼,只见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落地窗旁,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请问你是…”

…善言的朋友。牧遥正要开口,突然意识到这个回答似乎比较尴尬,只好咧嘴笑了笑:“叔叔您好。”这时,一个宽厚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陆善言走到她身旁,喊了中年那人一声:“爸。”

陆鼎天的目光从他们相握的手移开,掩在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扫向牧遥,淡而利的神情,和陆善言一模一样。随后,他向牧遥伸出手:“你好,我是善言的父亲。”

牧遥赶紧握住陆父的手:“叔叔您好,我是杨牧遥。”

表面上看牧遥的表现很大方,其实心里却有些胆怯——陆父看向自己的眼光,显然带着审视,而且严厉多于慈爱。

她的感觉没错,陆鼎天的确不太喜欢她。简短的相握之后,就把她晾在一边,和陆善言聊了起来。“这次回来准备住几天?”

“还没决定。”

“你把杨小姐安顿好,下午跟我进山。”

“是。”

陆鼎天交代完,向牧遥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鱼竿向湖岸走去。

看着陆父的身影走远了,牧遥才轻嘘了一口气。转过头,看见陆善言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便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爸爸气场好强大,看着我的时候,老让我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陆善言也不答话,只是牵了她的手,一声不吭地往楼上走去。牧遥一口气闷在胸口,很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看着他的表情还是忍住了。

“右手边是浴室。”他把她丢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里,声音里听不到一点起伏,仿佛在和她划清界限。

牧遥有些恼,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拖住他:“陆善言,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牧遥心里一慌,气势立刻怯下来:“至少…至少你应该告诉我愿意嘛。”

“你去洗澡。”没想到他竟蹙起眉,不愿多说一个字。

“你…”

她还想说什么,下一秒却被陆善言打断:“是不是要我帮你?”

他不耐地皱着眉,突地将她压在墙上,伸手就开始帮她解扣子,冰凉的手指触到牧遥的肌肤,让她立即清醒过来:“我不用你帮忙,你快给我出去!”

陆善言被她推开,唇边闪过一抹自嘲般的笑容。

门打开又关上,只留下牧遥郁闷地站在原地。这个人明明是关心自己的,刚才他父亲问话时,他立刻站在她身边,维护的意思那么明显。

她呼着气坐到床上,转眼看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应该是陆善言的房间…墙上还挂着他的奖状,书柜里还摆着各种奖杯。

牧遥好奇地走到书柜旁,一个个的查看那些奖杯。有数理化的,有作文的,居然还有长跑和网球。书柜里还放着厚厚的字帖,拿出来一看,清冷刚劲的笔迹,和陆善言给人的感觉一样。

书桌上放着相框,里面的男孩子清秀漂亮,却少了飞扬洒脱的笑意。

她点了点男孩高挺秀气的鼻梁,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像陆善言这样的天才,肯定从小就比一般人优秀,也比一般人刻苦吧?

房间里异常安静,陆善言一直没有出现,她不耐地走出去,敲了敲旁边的门:“…陆善言?”没有人应,她径自推门进去,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陆善言,我饿了,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她对着浴室问了一句,可是除了水声之外,依然没有回应,看来陆善言还是不想理她。

牧遥呆呆站了半晌,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酸涩:“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可以马上离开的…”

她话音刚落,浴室门内就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拽了进去。

牧遥被陆善言按在墙上,她大惊失色,而他低头凝视着她,暮光错综复杂。

水流哗哗地喷洒下来,从他挺直的鼻梁和优美的下颌流过,然后滴在结实的小腹上,缓缓向下…

牧遥猛地睁开眼睛,脸唰的变成紫红色:“你、你你…”她打了半天结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陆善言紧紧皱着眉,眼神里又一次出现那种黯然的光,他深深望着她:“告诉我,你有多爱聂慈?”

他的声音里有着浓烈的伤感。再次听到他用这样的声音问自己,你爱不爱他,有多爱?她心里无端地难受。半晌,她才低低地开口:“对不起…”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被浇灭,犹如周身响起的水流声变成了可怕的浪潮将他湮灭,剩下犹存的微光向她:“…我明白了。”

牧遥急忙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自己还喜不喜欢聂哥哥,不是…”

他眸色一转,原本黯淡的神情微微一亮,牧遥还在结结巴巴地解释:“总之,你别生气。”

她担心地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唇角慢慢上扬,然后探近身体,在她耳边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见她衣服已经淋湿,便顺势把她身上的外套脱掉,声音暧昧无比:“你去洗澡,我给你拿干净衣服。”

说完垂眼一笑,裹起浴巾出去了。

他一离开,水花便 兜头盖脸地淋下来。牧遥傻愣了几秒,仔细回想他的表情,才慢慢醒悟过来——陆善言是在吃聂哥哥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