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星望见穆城的脸色,一直到了车里才敢开口:“你吃早饭了没,我还没吃,现在有点饿了,你要没吃的话,干脆去我家,我爸妈上午有事,现在应该出门了,我煮面给你吃怎么样?”

穆城的脸色稍有好转,却并不搭她的茬儿,转而问:“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儿?”时夏星本想装傻,见穆城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只好又说“你还真生气了啊,我可以十分负责任地说,你弟弟肯定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刚开始对我可能是真的有过那么一点点儿好感,后来见我不理就更起劲了,他不是没事做无聊吗!本来呢,我要是一直不理他,他的新鲜感大概早就渐渐没了,可又发现了我和你的关系,他不是一直都喜欢和你作对么,知道完全不理他的我是你的女朋友,后来过激的表现和最近的纠缠,绝对绝对完完全全是因为你,而不是我!”

穆城听完,脸色却更差:“时夏星,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哪个弟弟。”

她知道躲不过,又实在不想再提那个名字,便垂下了眼,缩进了穆城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仰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说:“我好心要给你煮面吃,你却一大早就那么凶,还叫我的全名,明明知道我胆子小。”

她撒娇的时候不多,因此偶尔用一下,穆城的怒气立刻就会全消,这一次虽然他是真的生了气,她却仍然有把握。

果然穆城的表情渐渐缓和,低头吻了吻时夏星尚自微红的眼圈,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个样子倒比穿晚礼服还漂亮,像个还没上大学的小丫头。”

时夏星白了他一眼,佯装生气地问:“什么意思啊你这样说!喜欢小丫头,嫌我老了?何必那么麻烦地叫我装嫩,干脆去找个年纪小的萝莉好了,像穆总这样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又事业有成的高帅富,别说十七八岁的,十五六岁的未成年都找得到,不想残害未成年的话,你那个现成的未婚妻邹安雅看起来就很小。”

即使明知道她这个吃醋的样子是装出来的,穆城仍是心情极好的哈哈一笑,吩咐完司机调头去时夏星家,又低下头逗她道:“可我就喜欢你这种装嫩的老姑娘怎么办?”

哪个女孩儿愿意男朋友说自己老,即使只是在开玩笑,时夏星这下真生了气,使劲地用脚踩踏着他米白色的名贵车椅,待上面落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黑印,才解气地说:“你还敢说我老?我还没到二十五岁,还算青年好不好,我要是老了,你就是大叔!”

穆城轻松地制住了她的四肢,三下两下就脱掉了她脚上那双毁掉了整张皮椅的鞋子,强制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得意地问:“你还闹不闹?你再闹,等会儿到了你们院子里,我也不把鞋子还给你,直接抱你进去,让旁人看了,一定会跟你爸妈告状!”

时夏星知道穆城一向说得出做得到,哪敢真让他抱自己进院子,立刻拉着他的衣襟连声讨饶,学着邹安雅的口气,嗲声嗲气地叫他哥哥:“城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快把鞋子还给我好不好。”

她平素越不爱耍赖,穆城就偏偏越吃这一套,不顾前面还有司机,低头将鞋子拿过来,想亲手为她穿好,可是刚刚脱的时候没注意,将鞋带绕成了死结,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怎么都解不开,时夏星好笑看着穆城难得的笨手笨脚,想起另一张相似的脸,心中一黯,忽而明白了陆执一直以来的气定神闲来自何方。

其实穆城就是个最好的对照,她对穆城与陆执对她一样,一样的笃定,一样的完全能看透和掌握对方的心思和情绪,知道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肯,那个人就不会一直生气,知道不想答的问题,用个反问句,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糊弄过去。

这样的气定神闲,并不是因为她比穆城聪明,陆执又比她聪明,而是因为爱情,因为笃定了对方心中最最重要的那块地方,是只属于自己的位置。

争吵之后的胜券在握也是一样,并不是因为道理全在她这儿,也不是因为她更能坚持得住不先低头,只因为这种笃定。

不知道那句几乎每部小言里都有的烂俗对白是谁先说的,只是真的很对——她和陆执,不过仗着穆城和她喜欢自己。

抓痒

上一次时夏星为穆城煮面是在夜里,找不到食材,又唯恐将父母惊醒,除了荷包蛋,连根青菜也没有放,这一次为了补偿,除了豌豆、笋丁、火腿,又特地剥了满满一碗的鲜虾仁和海瓜子肉。

“卖相是不是很好?”将面用很大的玻璃碗端出来时,时夏星还系着围裙,笑盈盈地问穆城。

“简直可以直接拿去做方便面的广告”穆城立刻赞美,正要吃,看到铺在最上面的那层厚厚的白软细小的肉,愣了愣“这是贝壳的肉?”

“是啊,昨天蒙叔叔从外地开会回来,送了一箱海鲜给我们家,用冰块冰着,还是活的,螃蟹和鲳鱼看着一般,皮皮虾和海瓜子倒是新鲜,我为了把肉剥出来,沾上了一手的腥味,还被硬壳刺破了手指,你不全吃光,就是对不起我!以后别想着再吃到我煮的饭。”

穆城不再犹豫,拿起筷子低头就吃。

“好不好吃?”

何止好吃,简直就是享受,汤汁浓白醇厚,面条软硬适中,材料新鲜,尤其是贝壳肉,鲜香无比,柔软又有韧性,只不过,他吃了会过敏而已。

穆城见时夏星边解围裙边往楼上走,抬起头问:“你不吃?”

“忙了这么半天,我又不觉得饿了,先回房间洗澡,你要赶着去公司的话,吃完就先走好了,桌子我等下收拾,昨晚没有睡好,要补个觉。”

一夜没睡又没吃早饭的时夏星一泡进热水里就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因此这个澡洗得格外漫长,忍着头痛裹着浴巾好不容易吹干了头发,躺到床上的她却仍然睡不着——不常熬夜的人总是这样,隔天越是困倦就越难入睡。

她干脆起身下床,在煮好的黑咖啡中加了半杯冰块,一口气喝下去,头痛立刻缓解了不少,换衣服化妆全程只用了一刻钟,对女人来说,出门购物永远是治疗各种烦扰的良药。

还是舒爽宜人的四月天,名品店的玻璃橱窗里就挂满了各式各样或繁复或简约的夏季新款,时夏星收获颇丰,心情自然好了许多,她忽然觉得肚子饿,就随便进了家新开的餐厅,主菜虽然就这样,芒果西米捞和忌廉蛋糕却十分好,时夏星见这家餐厅离穆氏大厦不远,就各打包了一份,想给穆城送去做午饭后的甜点,恋爱中的人大概都是这样,吃到了美味,见到了美景,只要有可能,总想第一时间与恋人分享。

因为是周六,又恰逢午休时间,穆氏大厦并不像平常那样人来人往,秘书室里只余下了一个人值班,见了时夏星立刻起身问好,她想给穆城个惊喜,就对那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可是推开门才发现,穆城并不在办公室。

值班的秘书恰好追了进来:“时小姐是来找穆总的吧,他上午并没有来公司。”

时夏星有些奇怪,便拨了穆城的号码:“你现在在哪里?”

“在办公室。”

“哪里的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不就那么一个,你睡醒了?”

她不想揭穿他,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随手将打包的食物送给了刚刚的秘书,心情又恢复了阴郁。

下电梯的时候正巧遇到刘助理,对方见是她,立刻迎上来:“时小姐怎么来这儿了,不去医院看穆总?”

“什么医院啊?”

“咦,穆总没告诉你啊,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因为过敏正在医院打针呢”见时夏星一脸茫然,刘助理赶紧补充道“哈哈,他一定是嫌丢脸才没对你说,我按他的吩咐给他送文件过去的时候,穆总正被一直看的家庭医生骂,说什么‘就没见过你这么馋的,知道会过敏还非得吃,亏你还知道趁没发病自己开车来医院打点滴’,我怕被扣工资,没敢问到底什么这么好吃。”

时夏星问清了地址,拦了辆车就往医院赶,她这才想起,自己一时心烦意乱,竟忘了他对贝类过敏。

推开病房的门时,穆城正半卧在床上看文件,见进来的人是时夏星,先是一怔,后又了然地眯了眯眼:“是刘助理多的嘴吧,看来我该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她的老板。”

时夏星“切”了一声,将重新买的芒果西米捞和忌廉蛋糕放到桌子上:“多嘴总比撒谎好,并不是她刻意告诉我,我打电话的时候刚好在你的办公室,听到你撒谎,还以为你去干什么坏事了呢!”

穆城哈哈一笑:“我能做什么坏事,你总不该以为我去偷.人吧?”

“你敢!”时夏星走过去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坐到床边“对不起,竟然忘了你不能吃贝类,你怎么不早说,不吃不就好了。”

“谁让你威胁我说,不全吃光以后就不做饭给我吃。”

不再是初见时客套的彬彬有礼,不再是对她说“做我的女朋友,你会拥有想要的一切”时欠扁的不可一世,不再是最初在一起时的试探与猜忌,不再是得知她要离开时的隐忍与小心翼翼,此时的穆城穿着她送的蓝白格子衬衣,刘海松松的散在额前,斜倚在病床上,懒懒地低声抱怨,表情一片柔软,就如任何一个深陷在爱情里的普通男人。

后来的时夏星问穆城,“你是什么时候爱上的我”,穆城一会儿说是一见钟情,一会儿说是她暴躁地将银行卡摔到他的脸上,让他滚远点时,一会儿说是喝的醉醺醺的她趴在他肩上哭鼻子时,一会儿说是她光着脚站在纯黑的大理石上,一脸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时,总之,他也说不清。

可是时夏星却清楚地知道,她爱上穆城,恰是从这一刻开始,她也一直清楚地记得这一刻的她,心中涌起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虽然当时的她,将这种情绪误认为了内疚。

她将头枕到穆城的肩上,声音难得的温柔:“我错了行不行,可是你为什么要撒谎,不告诉我其实来了医院?”

“打瓶点滴就能回去,又不是大事儿。”穆城笑了笑,伸手拥过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不希望让她因为疏忽了自己、因为不够爱自己而内疚道歉——就如现在这样,他想要的是爱情,而不是愧疚。

“这么乖的话,我允许你要个补偿。”

“补偿我慢慢想,你能不能帮我抓抓后背,我身上好痒。”或许向来优雅的他觉得这个要求实在太尴尬,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绯红。

解开了衬衣的纽扣,时夏星才发现他的后背、胸前和腹部遍布着红红的小疙瘩,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原来这就叫过敏,以后你要敢对我不好,我就偷偷地在你的食物中放贝壳肉,还不帮你抓,痒死你!”

“你不帮我,有的是小护士排队等着帮我抓。”穆城居然一脸的大无畏。

时夏星立刻找到肉最多的地方狠狠拧了一下:“你敢!”

她的手在他的背上来回游走,不轻不重,忍了许久的穆城渐渐露出了舒服的表情,把所谓的优雅全然抛在了脑后:“前面也很痒的,你帮我一起抓抓。”

“前面你明明够得到!”

他立刻耍赖:“我右手要抱着你,左手在打点滴。”

时夏星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帮他抓,可是,随着她的手从胸前一路游.走到小腹,他的呼吸也在慢慢加重。

“好了,别抓了。”他艰难地拿开了她的手。

“终于不痒了,少爷?”

时夏星抬头看向穆城,见到原本的绯红变成了可疑的潮红,似是明白了什么,笑盈盈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穆城却将她视作洪水猛兽,连连往后撤:“这里是医院,这个样子影响多不好。”

“窗帘是拉着的,门也反锁了,你的专用病房更没有人敢装监控,这儿和自己家里一样的”时夏星却坚持要吻他“穆小城你要乖乖听话,快点自己到主人这儿来。”

“我生病了。”他却不但不过去,反倒退的更远。

“过敏又不算病,而且也不传染。”她又一次抱上了他的脖子。

穆城恨得牙痒痒:“你又不肯我碰你,非得这样折磨我?”

“此一时彼一时”时夏星放开了手,起身下床“本来想补偿你的,既然你不乐意,那就算了。”

“此一时彼一时是什么意思?”穆城先是惊喜,后又不确定地问。

“明知故问。”

“你确定?”

见时夏星撅了撅嘴,穆城连庆幸自己交了好运都来不及,直接扑了过去。

“你还在生病打针,而且这又是医院,影响多不好。”她一脸好笑的跳到了他扑不到的地方。

“过敏算什么生病,不用非得打针。”穆城将左手的针管一拔,下床将她扛了回去……

忍了太久,穆城的来势前所未有的汹涌,直到太阳由南落到西,才肯饶过时夏星。

“我和你到底是谁的体力更差?”他心满意足之余,还不忘她在巴黎的时候笑话过他体力差。

时夏星哼了一声,被折腾到连骂他小心眼都没有力气,即使有力气,怕继续遭到报复的她,也只敢把气全数咽到肚子里。

穆城见她满脸的敢怒不敢言,更加得寸进尺,捏着她的脸趾高气昂地说:“当然,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你以后可以继续质疑。”

时夏星听了这话,连哼都不敢再哼,直接滑到了被子里。

太困太乏又酸软无力,连晚饭都没有吃,她从傍晚一直睡到了晚上十点才被穆城从被子里拎出来。

“你干什么!把我欺负成这样,又不给我睡!”时夏星实在不满,不甘心地又去拽被子。

穆城此时已经衣冠整齐地恢复了风流倜傥,拿着她的手机笑了笑:“你妈妈九点的时候给我打过电话,我说我们在看电影,十一点前会送你回家,你要是想继续睡,大不了我再打个电话去你家,告诉你爸妈,他们的宝贝女儿赖在我的床上不肯回家。”

浑浑噩噩的时夏星这才记起自己在那儿,立刻困意全无地爬起来穿衣服,连穆城叫人送来的牛肉粥都来不及喝,拖起他的手就往车里冲。

坐到车里的时夏星不断地看表:“完了完了,我爸爸不准我超过十点不回家。”

穆城哈哈一笑:“以后咱们的女儿,我一定也要像你爸爸管你这样管她,规定她八点前就得回家,还要把她房间的窗子加上三层防盗窗,让一个坏小子都不敢惦记她!”

“亏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多坏,我可不要女儿,女儿像爸爸,我要生个像自己的儿子,你再欺负我,我就让他揍你”她说完才反应过来“什么儿子女儿,谁要嫁给你!”

穆城笑得一脸得意,正要接着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接完电话,他犹豫了一下,仍是对时夏星说:“我爷爷奶奶想去庄园里住几天,穆唯和邹安雅也来,让我也叫上你。”

“好啊,反正我这几天放假,也没有什么事儿,等会儿回家跟爸爸妈妈说说,他们应该会同意。”

“可是,爷爷奶奶也叫上了陆执”穆城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以及,他的未婚妻。”

尴尬

“穆因和穆嫣夫妇去不去?他们也去的话,你们家的人就齐全了。”时夏星只震惊了一秒,就立即掩饰了过去。

“只是孙辈齐全了而已,叔叔他们不来,我爷爷对爸爸和两个叔叔,比对我们几个还要严厉的多,好脸色几乎都没有过,他们自然会想尽了借口不过去找骂挨。”

车子驶过中山路上著名的淮扬菜馆,穆城示意司机将车子停了下来:“你没吃晚饭,回家再吃的话叔叔阿姨一定会奇怪,反正已经晚了,不如吃点再回去?”

时夏星正出神儿,此时的她对食物根本就是意兴阑珊,却因为怕穆城多心,声音雀跃地说:“好啊,我回国后还没有来吃过钱梦媛亲手做的扬州炒饭,想想就馋。”

他们只点了两份扬州炒饭,店主钱梦媛和时夏星极熟,也算认识穆城,见他们如今两个走到一起,先是讶异地直说没有想到,后又赞美找遍整座城市恐怕也只有穆城才能配得上时夏星的美貌。

时夏星看起来心情不错,话都比平常要多得多,穆城的脸色却在她和钱梦媛的欢声笑语中一点一点地阴郁下去。

“我又不是旁人,你何必在我面前也这样极力地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钱梦媛一走,他就尝了尝刚送来的冻顶乌龙,不看时夏星,盯着杯子中徐徐沉下的叶片,慢悠悠地说。

时夏星一怔,收起了脸上的笑,轻啜了口面前没加冰糖和蜂蜜的山楂洛神茶——这间不大的餐厅之所以这样著名,除了味道好及一天只做十桌菜,最重要的就是能知晓每一个贵客的喜好。

胭脂红的液体微微发酸,却酸不过穆城的语气,时夏星沉默了许久才说:“对不起,我不过是怕你生气。”

穆城轻叹了一口气,对她笑了笑:“我并不是生气,是心疼你,明明很介意,还要强装笑颜。我即使对着所有人都微笑作戏客气疏离、彬彬有礼地打官腔,也唯独不会对着你,唯独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能拥有放松的间隙,希望你也能一样,在我面前露出最真实的自己,我不会因为你听到前男友带回了未婚妻失落伤心而生气,只会因为你对着我也戴着面具而难过。”

“我不是失落伤心,只是……”时夏星解释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穆城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失落介意,她做不到立刻云淡风轻,至少要做到不再欺瞒。

“走吧,我送你回去。”穆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外套,牵着她走了出去。

次日一早,穆城就到时夏星的家里接她,可是直到她的父母相继出了门,她也没收拾好东西下楼。还有保姆在,碍着礼数,穆城不好去她的房间,只得打电话问。

“准备好了没?”

“就好。”坐在客厅等待的穆城第四次打电话催促时,时夏星刚刚才将箱子里的衣服鞋子全数倒了出来,不过是三天四夜而已,实在没有必要带那么多件——尽管她也知道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无聊太刻意,却怎么也无法劝服自己将陆执及他的未婚妻淡然处之。

挑了近三个钟头的衣服鞋子首饰,只不过是为了不在容貌上输给陆执的未婚妻——这个念头,让时夏星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明明感情和外表全无关系,明明许多年前陆执就已经为了那个人离开了自己,明明她和陆执之间早已扯断了所有的关系,明明她已经开始了一段全新的感情,明明她曾经因为那个男人丢掉过矜持和面子,就不能再继续幼稚可笑下去。

时夏星想了想,干脆将两个化妆包也丢了出来,除了洗面奶、保湿水、乳液、面膜,就只带了支防晒霜,高跟鞋连衣裙项链戒指统统不要,她随手将几件休闲装塞进了包。

等待了多时的穆城见到她打扮得如此随意倒是一愣:“你在上面折腾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会带走一位倾国倾城的国色天香。”

时夏星切了一声:“度假又不是选美,你以为谁都像你,任何时候都是单调的西装革履!”

知道她终于想通,穆城浅浅地一笑,心情一片大好。

因为时夏星太拖沓,庄园又远在近郊,他们错过了爷爷奶奶特别安排的午饭,到达别墅时,众人正坐在花厅喝茶。

当着时夏星,穆城的爷爷再不满也自然不会说什么,倒是穆嫣,见他们进来,立刻笑着打趣:“看来双胞胎间还真有心灵感应,连迟到都是一模一样,陆哥哥也刚到不过五分钟。”

陆执的身边坐着个妆容精致的美女,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棕色的长发微微卷曲在胸前,杏色的开司米薄衫配着浅棕的长裙,脚踝上的银色细链和高跟鞋很搭,随着陆执一同站起,对着穆城和时夏星浅浅地一笑,打过招呼,又侧坐回他的身旁,温柔和顺,优雅得刚刚好。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时夏星的心脏仍是跳漏了一拍,她转过脸,轻轻地想,这样的女孩和气质温和的陆执放在一个画面里,才算是完美。

穆嫣看了看穆城这对,又比了比陆执这对,继续笑道:“前些日子才和人家吹,我大哥大嫂站在一起,比大片里的最佳情侣还绝配,再也不会有人比得上他们,现在又偏偏来了不分伯仲的陆哥哥和宋宜莎。”

邹安雅最藏不住话,接着穆嫣的话说:“陆执和穆城哥哥长得虽然差不多,站在一起细细比较,还是陆执哥哥更胜三分,夏星素着脸都比宜莎化了妆还漂亮,陆执和夏星要是凑起来,才一定是绝配。”

穆唯边欣赏穆城的表情,边赞扬邹安雅:“难得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邹安雅听到穆唯夸她,十分得意,更加多话。

被议论的四个人表情各异,不咸不淡地扯了会儿闲话,穆言信突然开了口:“陆执大后天要将你们妈妈的骨灰葬到你们外婆外公旁边,不管有什么事儿,你也一定要抽出空过去。”

这话是对着穆城说的,他立刻点头:“这是当然,日程我已经安排好了。”

时夏星这才明白陆执回来所为何事,诧异地看了眼穆城,他似是在说别人的事儿,情绪毫无波澜,她却知道,即使一面未见,到底是生母,他必定不会像表露出的这样淡然,便偷偷在桌下握紧了穆城的手,穆城立刻回握了过来,转头冲她笑了笑。

陆执见到时夏星望着穆城时目光中透出的暖意,脸上的神色僵了僵,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却被宋宜莎扑捉了去,轻轻地冲自己的未婚夫蹙了下眉,陆执便不再看时夏星,顺手递了颗红提给她,宋宜莎这才笑了,不顾在场的众人,吻了一下他的脸颊,陆执却微微有些尴尬。

穆奶奶接过穆嫣递过来的手帕,拭去了眼角的泪,对陆执说:“你们妈妈从十三岁来到我们穆家,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疼他们兄弟三个还疼她,当年她执意要和你爸爸离婚,我和你爷爷实在劝不住她,是为了留住她才非要她留下你哥哥,以为她心疼儿子,就一定会回心转意地回来,没想到竟然还有个你,更没想到她去了法国之后,连我给她寄的你哥哥的照片都不收,前两年我去巴黎,打听了地址想顺道看看她,她也避而不见,定是还在记恨我们呢,这也难怪,远茗鬼迷心窍地那么对不起她,真是作孽,如今这孩子就这么苦命的死在了我前头,连你哥哥都没再见过,我就是死了,也没脸见你们外公外婆。”

陆执见状立刻安慰:“妈妈一直跟我说您和爷爷过去如何疼她,并没有说过记恨的话,她不见您,是因为正生着大病,怕叫您知道了挂心罢了。”

穆奶奶听了,宽慰了不少:“思婷从小就乖巧懂事儿,都是远茗不知道惜福,我们听说她和个姓宋的年轻人一起走的,还以为她又嫁了人,现在才知道竟不是,这些年独自带着你吃了不少苦吧?我前天一知道你回来是为了安葬你们妈妈,就立刻给你们爸爸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回来,最可气的就是这个混账,连说话都偷偷摸摸的,唯恐他老婆听见,直到你爷爷发了火,才说明天一定回来。”

穆唯听到奶奶这样说自己的爸爸,连连翻白眼,穆言信看着就生气,却碍着有时夏星、陆执、宋宜莎这三个外人在,强忍着没有发作,邹安雅见了,赶紧偷偷地给穆唯使眼色。

陆执似是没有注意到,淡淡地一笑:“我们没有吃过任何苦,宋叔叔李阿姨,也就是宜莎的父母,很照顾我们,妈妈家既然也不剩什么近亲了,我干脆就一个都没通知,葬礼不一定人数多才隆重,只要哥哥会去就好,旁人还是算了吧,我们很幸福,不需要谁的内疚。”

不配

陆执嘴里的旁人指的当然是穆远茗,穆夫人虽然嘴上念他坏,到底还是疼儿子的,听了这话,难免一怔。

穆嫣最是八面玲珑,见气氛尴尬了下来,立刻转了话题:“对了陆哥哥,你和二嫂不是订婚了吗,什么时候结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