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暖自嘲地笑笑,她自欺欺人地给骆丞画找过那么多理由,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个人只是…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所以没有明言拒绝,可能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明确表白,或者是因为顾念着往日的情份,想给她留点薄面,而今天晚上…云暖横手挡住眼睛,苦笑。

也好,早该醒了,以后就如他所愿,只是同事而已吧。

第十三章

五一云暖跟着父母去外婆家,加上阿姨一家人,满满一桌团圆饭。

饭后宝仪接了个电话,和她的男朋友张皓轩先行离开。云妈妈看着别人成双入对的,一边埋怨云暖不把男朋友带来,一边向云暖外婆汇报好消息。

云暖这段时间天天晚上不回家吃饭,云妈妈是过来人,哪里会不明白女儿是陷入热恋了,可惜云暖只字不提男朋友相关。哪里人?做什么工作?今年几岁?人不带回来,说说总可以吧,身为长辈说不定还能给点儿意见呢,这万一要是不合适,也好早点分开,免得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就像生生挨了记耳光,云暖只觉得凳子上长出无数钉子来,逼得她多一秒钟都待不下去。她找了个借口,几乎落荒而逃。

知女莫若母,之前云妈妈在家里旁敲侧击,云暖虽不肯多说,但总会笑着推说到时候就知道了。今天不一样,今天云暖的反应很不对劲,云妈妈看着女儿狼狈的背影,压下心里的疑问继续面不改色地和云暖外婆拉家常。

.

狭长的弄堂、窄窄的青石板桥,往左是废弃许久的晒谷场,往右则是大会堂。触目一切皆是熟悉,好像与记忆中的一样,又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那个人一样。

曾经巍峨的大会堂,被岁月磨得矮小而破落。小时候觉得高不可攀的窗户,如今伸手可触。云暖沿着斑驳的楼梯往上,二楼被风化得厉害,本就没有粉刷的墙壁,薄薄的水泥剥落下来,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红砖。阳光斜斜地照进阳台,盯得久了,汇成一个金色光环。光环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梳着长长的两角辫、辫上扎两个红色蝴蝶结,迎风欢快地跑着。

风吹起小女孩粉色的裙摆,就像吹起一张张落满灰尘的记忆底片。云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能自己的学着小女孩的样子伸长手,慢慢沿着墙根走。有细微的颗粒恣意在指尖游走,酥麻的感觉由小小的一点蔓延开来,一直触到记忆最深处。

“丞画哥哥,丞画哥哥…”是谁的声音如此悠远,又如此软甜?

骤然一惊,云暖猛地缩回手,指腹上细细一道伤口,正慢慢地渗出血来。

渐渐地,有了痛感。

云暖盯着那一抹鲜红仿佛拥有生命力般,在她的指尖变粗、伸长,几乎落下泪来。她想,时间真是最好的黑板擦,将过往那些留在墙壁上的粉笔印抹得一干二净。就像那些单纯而又真挚的感情,过去了,就永远地过去了,不会有谁会执着地守在原地。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伤口开始凝结。云暖站在阳台看天变。

很常见的雷雨天,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秒太阳躲进云层,天阴霾下来。云层迅速地移动,一开始灰灰白白的,后来只剩深深浅浅的灰色在天上飘移,仿佛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风倏地猛烈起来,卷起漫天灰尘。云暖迎风呛了几口,意识到大雨马上就要来临,转身下楼。楼梯没灯,也没有透气的窗户,天暗下来后,显得有些森森然。她听到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回响,一步一声,像极了梦中的某些场景。

转弯时突然划下一道闪电。乍现的亮光照映出楼梯下方的身影,灰暗之中一抹亮白直直跃进眼帘,云暖一震,双腿发软险些摔下楼梯。

是骆丞画!

雷声紧跟着响起,刚好掩饰云暖的失态。即使此时此刻再不想看到他,云暖还是挂上职业的微笑,主动打招呼:“这么巧?骆总。”

骆丞画昨晚一夜未睡,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周原和云暖的对话,昏昏沉沉中他好像回到十二年前的盛夏,他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听医生说他左耳失聪,以后很难恢复,他只觉遍体生凉,一呼一吸都艰涩带痛。

回想两人的重逢,他明明一再提醒自己要与云暖保持距离,然而不知不觉中,却早已沦陷犹不自知。他出于本能和自保,迫切而焦灼地下定决心,要远离云暖,要与她一刀两断,就跟这十二年来一样。

做完这个决定,他不仅没有安下心来,反而愈发辗转难眠。

他忽然很想回来看看,想看看老房子,想看看过去的一切,想看看云暖外婆,更想看看云暖——他知道云暖今天一定会在外婆家。为此他连约好的同学聚会都没去,心慌意乱地回到这里,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声“骆总”。

骆丞画陷在阴影里,不明白不过一个小小的称呼,为什么偏要在心底计较,好像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天壤之别似的,让他都要忍不住嫌弃起自己的莫明其妙与小心眼来。

云暖一步步走下楼梯,心里百般滋味,面上却不露半分:“我先回去了,马上就要下雨,你也别待太久,再见。”

说完她越过骆丞画,大步冲出会堂。

.

云暖跑经会堂后面时,依稀听到轻微的争执声,隐约耳熟。她脚下一顿,惯性又往前几步,最后还是退回来,循声找过去。

会堂后站着一男一女,是宝仪和她的男朋友张皓轩。宝仪看起来很激动,她一激动,说话时就会不自觉带上手势。云暖听不清他们争执的内容,只看到宝仪的手在半空划下一道又一道的弧线,最后倏地直冲向张皓轩。

张皓轩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云暖愕然地看着宝仪扭身走人,想起午饭时他们还你侬我侬的说要登记结婚,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要避开。

三个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云暖尴尬得舌头打结:“你…你们还没回去啊?”

之前宝仪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事要赶回去,拉着张皓轩就走,没想到会在这里逗留这么久。

宝仪脸色铁青,扔下句“回去了”,也不管张皓轩,疾步离开。

张皓轩的脸色很不好看,但他还是礼貌地跟云暖打完招呼,才朝宝仪的方向追去。

.

大雨来势凶猛,这么一耽搁,等云暖跑到青石板桥,黄豆般的雨点已经砸下来。几秒的稀稀落落后,雨点一下子密密落成无数条直线,瞬间织成一张天网,待云暖跑回外婆家,早被淋成了落汤鸡。

云妈妈黑了一下午的脸终于爆发。从云暖进门抱怨到吃晚饭,反复说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没个分寸,什么事都不让她省心,将云暖从小到大不顺她意的事一一说道了个遍,最后扯回到男朋友的事上。

“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我不管你是吵架还是闹别扭,赶紧和好。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别给我来事儿。”

云暖被念得没法,只好敷衍:“是是是。”

“宝仪马上要登记领证了,拆迁的事也开始谈赔偿签合同,你再不抓紧时间,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你知不知道!”

云暖附和:“知道知道知道。”

“你个死丫头,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的机会,你当我是为谁?我还不是为了你!凭什么一样的外孙女,她有房子你没有?就因为你没有男朋友?你能咽下这口气,你妈我还咽不下呢!”

“对对对。”云暖应声,看到云妈妈又要开口,连忙道,“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不为别的,就算为了房子我也会努力的。我一定争取在外婆签协议前把人带回家,这样可以了吧?”

.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傍晚时晚霞染红半边天,空气清新怡人。骆丞画刚走进云暖外婆家,就听到一侧厨房方向传来的母女对话,脚下一顿。

他小时候家在云暖外婆家后面,因为幼年丧母,多受云暖外婆照拂,后来干脆认了干奶奶干孙子,有时云暖外婆疼他比疼云暖还多些。他想起下午会堂后面的争执,再结合云暖重逢后的表现,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这段时间云暖心无介蒂的主动示好,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仿佛她从不曾那般绝决的拒绝他,只是因为这次的拆迁分房,因为她需要一个男朋友去争夺房子,而他恰好雀屏中选。

心底难言的滋味夹杂着愤怒与不甘,激起骆丞画十二年前的恨意与十二年后被利用的羞愤,他觉得昨晚辗转失眠、情难自禁的自己是那么的可笑。

不,他绝不允许自己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

骆丞画深吸一口气,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快步走进客厅,然后他借口公司有事,向云暖外婆诚恳致歉后,就匆匆告辞了。

云暖实在受不了云妈妈的紧箍咒,狼狈逃出厨房时,只看到一抹片白消失在门口。

第十四章

五月二日,云暖随父母前往S市的叔叔家,又在S市游玩一番,直到三号晚上才回来。

除了五一那天的意外遇见,三天来云暖和骆丞画没有任何联系。云暖白天把自己陷在三姑六婆家长里短里,晚上则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她告诉自己不要计较,偏又总是忍不住想,这一路走来,到底有几次是骆丞画主动约她、主动联系她的?她想掰着手指头好好数一数,却悲哀地发现手指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这个人真的从来没有主动过。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没有主动给她发过短信,可他若是对她没意思,为什么不拒绝她呢?一起做饭吃饭、一起散步溜狗,在一起的时候明明那么开心,原来他只把她当同事。

她原本想,既然骆丞画说她只是同事,那就如他所愿,以后就只是同事吧。追求失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可五一大会堂里的偶遇,让云暖明白这件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事,于她而言太不简单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喊了十几年哥哥的骆丞画,是捧在手里怕她摔了、含在嘴里怕她化了的丞画哥哥啊。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想起这个人过去曾经有多宝贝她;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想起这个人说“她是我同事,加班晚了一起吃个饭”;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觉得难堪又难受,完全做不到风轻云淡、心平气和。

三天小长假结束,云暖整个人看起来比上班还憔悴。她想起那次骆丞画质问她为什么又出现在他面前,其实她也想问他,消失了十二年,他为什么又出现在她面前?

有些人,如果做不成情侣,那么注定也做不了朋友。

就比如她和骆丞画。

要么情投意合,要么形同陌路,她压抑不了自己的感情,怨不得别人。

所以再好的工作,她都认输了。

.

五一节后第一天上班,骆丞画收到云暖的书面辞职报告。

骆丞画看过云暖的简历,知道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从毕业到现在,云暖花了五年时间坐上目前的职位,拿着不低的薪水,比上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而且云暖的人缘,以及她留给公司高层的印象,都足以让她在未来有更好的发展。

再则公司上市指日可待,以云暖的职位与资历,是极有可能认购原始股的,哪怕可认购的份额再小,对于工薪阶层来说,他日公司成功上市,这不起眼的一点股份在经过十倍二十倍的增长后,就会变得极为可观。

谁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骆丞画冷眼看着辞职信,他从不认为云暖是冲动之人,那么,她突然辞职的理由呢?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如果云暖打的是这种算盘,那么很遗憾,他不会挽留。

十二年前的事,她可以假装遗忘,他却永远不会忘记。

.

收到下属的辞职信,按例总要把人叫来当面谈谈,听听对方的想法。骆丞画没打算省下这个必要的流程,他只是把云暖晾了一天,然后赶在下班前,给云暖的Q/Q留言:“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这是骆丞画第一次主动给云暖发消息,而且还是上班时间。之前两人一起下班,都是云暖主动问,可今天一整天云暖的Q/Q都没有动静,骆丞画知道云暖是在等他开口。

其实,就算他主动开口又能说明什么?不过是她演戏,他假装入戏而已。

云暖看到骆丞画的消息,嗤笑,心说下班后你就不是我领导了,哪来的资格命令我?她关闭窗口,权当自己没看到消息。不一会儿,桌上的电话响起,骆丞画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带着微微的笑意:“下班前把上季度薪资表和去年同期对比交给我。”

云暖差点回了句“滚”,当初她被无视过多少消息,可从没有假公济私、公报私仇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资本家都是吸血鬼!云暖一边腹诽,一边飞快地忙碌起来,紧赶慢赶地终于赶在六点半把报表放到骆丞画的办公桌上。

骆丞画看也没看报表,好整以暇地问云暖:“怎么突然提出辞职了?”

云暖等了一天都没等到骆丞画的回应,还以为他已经同意她的辞职书,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难道他故意留她加班,是想跟她谈这件事?

好在早有心理准备,加上已是下班时间,所以云暖故作轻松地眨眨眼,半真半假地道:“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下班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想对骆总您太早审美疲劳。”

这种理由果然不是真心想辞职,骆丞画心里冷笑,面上却温温柔柔的:“原来如此,这样也好。”

说罢他当着云暖的面,在辞职书上签下名字。

云暖愕然地看着骆丞画,然后猛地低下头去,心里忽然难过得不行。这个人对人微笑自持,对她却是冷静疏离,然而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温柔得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十二年前。

这是知道她要离开,所以发自肺腑的高兴吗?

云暖的反应落在骆丞画的眼里,更加证实了他心中所想。顺利扳回一局,他应该感到高兴,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他早知道云暖喜新厌旧,而且转身就能找到下一个,可笑的是听她那样直白的说出来,他竟然还会感到难过。

不该是这样的。之前他不知云暖别有目的,才会跟个傻子似的一头栽进去,现在身份转换,应该轮到他游刃有余地看她演戏了才是。骆丞画压下起伏的情绪,朝云暖微微一笑:“晚上想吃什么?”

云暖拼命眨回眼中的湿意,都要气笑了。她不知骆丞画是情商有问题,还是智商有问题,在她主动示好时,他明确告诉她只把她当同事,在她决定放弃、连同事都不想当下去时,他却第一次主动约她。

他凭什么认为在他撇清关系后,她还会一腔热血地继续追他?她不是他,对于感情她信奉君若无意我便休,她也从来不会和异性同事走得那么近、那么暧昧。

云暖抬头,缓缓浮起一抹笑:“想吃我妈做的饭。”

这是…邀请他去她家?骆丞画怔住,他没料到云暖会这么急切。

云暖完全不知骆丞画的心思,她保持着得体的职业微笑,用标准的下属对上司的礼貌语气道:“不早了,骆总没其他事的话,我先下班了。”然后不等他回答,她边往外走边道,“骆总再见。”

骆丞画眼睁睁看着云暖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不知怎么地突然恼怒起来。该死的,他在心里咒骂一声,这个人进攻时,他溃不成军,这个人撤退时,他竟然有种措手不及的狼狈。此前是他不知情,可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没道理还这样一直被动下去。

不行,他要反客为主!

云暖可以以退为进,他为什么不能以进为退?他不仅要在这段关系中牢牢占据主导地位,他还要云暖心甘情愿地陷进去,然后一字一字地告诉她,抱歉,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他要让她感觉到真真切切的痛。

就跟他当初经历过的一样。

.

总有些人,你主动的时候他们冷酷无情,等你变得冷酷无情了,他们却回过头来犯贱。云暖觉得,骆丞画就是其中之一。

两个人好像回到骆丞画刚来公司那会儿,只是身份对换,现在轮到骆丞画主动,云暖无视他了。可骆丞画的职位摆在那,他要是骚扰起人来,那真的是花样百出,教云暖想hold都hold不住。

一开始云暖对骆丞画的私信一概视而不见,可她视而不见,骆丞画就会改打她电话。毕竟是上司,云暖按捺着性子忍了几回,等到她敢找理由挂电话,骆丞画画风一转,转而命令她去他办公室。

在一下午被叫进办公室五六次后,云暖终于扛不住了:“骆总,您一下午把我叫进来这么多次,别人会起疑的。”

骆丞画特别淡定地贼喊捉贼:“你做贼了吗?心虚成这样。”

云暖心想她现在是辞职交接期,手头的工作能缓则缓,这样天天往领导办公室跑,别人不知情,还以为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鬼祟心思呢。可她越是要跟骆丞画划清界限、保持距离,骆丞画就越粘她粘得厉害。

上班粘不够,还总是卡着下班的关口,临时问云暖要一些整理起来超级繁琐耗时、实际却没什么用处的数据和报表,迫使云暖陪同加班。

这么一通闹下来,云暖只好改变策略,从骆丞画发三条信息她被逼无奈回一条,很快就到了每条必回的境界。

看着云暖不情不愿的别扭样,骆丞画都快爱上这种仗势欺人的感觉了。

不过骆丞画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云暖的不同。以前云暖的每条消息都会带上颜表情,他把那些颜表情代入到云暖身上,每每都会有云暖在向他撒娇的感觉,继而生出一种隐秘的甜蜜与满足。然而他翻看这几天的聊天记录,云暖的回复非常简洁,能一个字的就绝不回两个字,而且一个颜表情都没有。

也许,是他做得还不够多、还不够好?

第十五章

这天云暖趁着出门办事,打算借口时间晚了,不回公司直接溜下班,结果一个应酬就又把她和骆丞画绑在了一起。

因为应酬的对象是与云暖工作息息相关的政府职能部门人员,即使她离开君和集团,只要还从事这份职业,日后少不了打交道的机会,所以云暖连拒绝都说不出口。

过去的五年,云暖偶有应酬。她酒量不错,以前沈总在时,除了主动敬酒,有时她免不了还要挡上几杯。好在云暖分寸极佳,能说会道又擅长装醉,倒是从来没喝醉过。

这是云暖第一次陪同骆丞画应酬。骆丞画不喜欢饭桌上的办事风格,席间又多是云暖平时办事接触的工作人员,所以云暖发挥主场热情,入座后就热络得招呼起来。

一桌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等填了点肚子,节奏慢下来,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添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