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何时阴了天。李若非看完资料,发现白晓已经裹着条毯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把人抱进房间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又看到她包裹着纱布的手腕——那样的伤口,显然是自己故意划的。

李若非坐在床沿看着白晓。

“若非,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这种事你迟早会知道——你女朋友白晓,我之前没想起来,是因为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昨天她来给你送消夜,我随口问是她做的,还是家里老妈做的?她说她妈在她小时候就自杀死了。通常如果亲人不在了,说去世就行了,很少陈述死法,加上她名字挺特别,我这才想起来,当年我还在刑侦大队时,办过一件案子就是你女朋友家的——她当时才上小学吧,她妈想要淹死她,把她按在浴缸里,结果她顺手拿到了她妈放在旁边用来剪头发的剪刀,把她妈刺死了。因为她爸早就走了,她妈一死她就成了孤儿。这也导致她家的亲戚没人愿意收留她,谁也不敢收留一个杀了自己亲妈的人。哪怕她是出于自卫,出于意外。当时小姑娘的状态很不好,一直重复是她的错,不吃不喝失魂落魄,我们找了心理医生,给她做了心理疏导。她如今说她母亲是自杀……这样也好。

“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你们以后真结婚了因为她过去的事而闹矛盾,我看得出来,白晓这姑娘很不错,热忱体贴不娇气。她现在做了医生,这里面一定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李若非伸手去触摸白晓的伤口。

他想到她说,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河边,他救起一个被人抢了东西推下河的妇女。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他第一次见她,还要早,算起来,她当时还在读大学,而他刚好出差到她读书的城市,忙好案子去海边散心,就遇到了她跳海。

她说喜欢自己。如果真的是,那怎么还能……在嫁给他后,还想死?

李若非想着,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点,惹得床上的人呻吟了一声。

他松开了手,又带着点咬牙切齿地说:“你都想死了,还怕疼?”

3

李若非一到检察院,就看到了陆菲儿,正拿着早餐和咖啡在等他。

“我吃过了。”

陆菲儿把早餐扔进了垃圾桶,问:“那咖啡呢?愿意喝吗?”

李若非态度疏离,不说话,却已经表现得很明显,陆菲儿便把咖啡也扔进了垃圾桶,说了句“那不打扰你工作了,我中午再来找你”,就干净利落地走了。

等陆菲儿一走,同事就开玩笑说:“陆菲儿这人也是奇特,我们之前调查她男朋友的案子,把她男朋友送进去了,她倒好,竟然转头看上跟案的若非了。”

另一个没跟这案子的同事问:“若非结婚了,没跟她说?”

“怎么没说。那陆小姐表白完,若非就说他结婚了。陆小姐说,那没事,我等你离婚。若非说,不会离婚,除非他死。你说,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陆小姐还不死心……甚至连若非出差,她都追去。”

李若非打断他们的话,“赶紧忙活吧。”

大家这才消停了八卦。

李若非想到家里那个人,一向冷静、遇事沉着的李检察官一阵烦躁。

白晓下午请了半天假,终于去看了心理医生。

找心理医生忌讳找认识的人,所以她避开了自己的医学圈,通过网络找了一家风评不错的心理咨询诊所。

白晓躺在躺椅上的时候心想,她一定一定得治好抑郁症,要好好地活着。她以前也有自杀倾向,这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但事实上,她完全不想死,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更何况,现在她有喜欢得不得了的人,为什么要死呢?可有时候真的莫名其妙就会做出一些自残、自杀的举动。

白晓很配合地投入到了心理治疗中。一个小时过去,医生温和地说:“今天可以了。”

“谢谢。”

跟医生确定了一周来一次后,白晓离开了诊所。

而等白晓一走,心理医生看着病历本陷入沉思。病人自称自己有抑郁症,经病人口述,其母在她十岁时自杀,自杀前妄图把她淹死在浴缸里,口里说着让她死。病人极有可能因为童年的经历而产生心理疾病。

医生又回想前一刻两人的对话。

“我在给丈夫做午饭,走了会儿神,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拿着刀,想割脉……”

“你想自杀?”

“不不,我觉得我疯了。我不想死。我……我很喜欢我丈夫,我想跟他好好地过一辈子。”

“所以你回过神来,看到刀的第一反应是惊吓?”

“是的。”

“以前还有过此类行为吗?”

“有……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我去海边玩。等我醒过来,我在医院里了,医生说我跳海自杀。”

“你不记得自己跳海了?”

“我只记得自己在海边走,海水冲上来,淹过我的小腿,后面就不记得了。”

“嗯。还有吗?”

“在孤儿院的时候,有过两次,一次,想跳楼,我意识到时一只脚已经跨在外面;另一次,是在读高中时,我跟同学出去玩,附近有铁路,同学看到我坐在铁轨上,火车远远开来,也不见我跑开,是她把我拉开的。”

医生在本子上写着的“抑郁症”后面画了个问号,又写上:双重人格,或多重人格障碍?

医生自言自语道:“主人格想努力生活,次人格却极度消极?”

4

白晓看了次心理医生,吐了次槽,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

当天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做了一桌李若非爱吃的,并开了一瓶红酒,然后撑着下颌,望眼欲穿地等着李若非回家。

李若非一进家门,就见白晓趴在餐桌上,他走过去,桌上的菜没动过,一瓶红酒却已见底。

白晓听到声音抬起头,踉跄地站起身,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看着若非,娇羞又大胆地嗫嚅道:“若非,我的若非。”说着就把人给抱住了,“今天晚上我要把你……嘿嘿。”

李若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不知道……”白晓脑袋发晕,慢慢地像颗被太阳晒化了的糖,往地上瘫去。

李若非直接将人横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之后他去厨房煮了牛奶米汤给白晓解酒。

等白晓喝完汤,又拽着李若非不撒手,脸靠在他颈窝里,又亲又咬。李若非任她咬着,即使会留下好几天褪不去的痕迹。要说李若非这个人,从小家教严格,早年又在军队里工作多年,所以十分之克己自律,立场坚定,然而却为面前这个人一再地破格。

从来不想相亲的他,看到她的照片后答应了相亲。

而对闪婚一直持否定态度,却在跟她交往不到半年后就求了婚。

李若非轻托起白晓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白晓双眸剪水,一片依恋。李若非低头吻住了她,一吻结束,两人都气喘吁吁。

这时白晓衣袋里的一样东西掉落在了地板上,李若非偏头看去,是一盒安定片。他想到她喝完的一瓶酒,目光瞬间转冷。

又想死吗?

李若非都恨不得直接掐死她了,他去拿了湿毛巾来给她擦脸,试图让她清醒点,好谈话。

白晓看着若非,迷迷瞪瞪想到几天前机场看到的那一幕。

她伤心地问:“你有没有红杏出墙过?”

李若非脸色不善,“没有。”

没有?没有……白晓笑逐颜开,本来还想他否认的话,自己会不会信?结果他说没有,她一瞬间就相信了。

白晓猛地又抱住李若非,满心满脸的爱慕。

本来要训责的心软下来,“白晓,只要你想让我做的,我会尽我所能做到。而你作为我的妻子,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陪我到老。”

李若非说得很慢,白晓都听清了,她信誓旦旦地点了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