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他没有受很严重的外伤,除了迟迟未醒。

好在,现在终于是醒过来了。赵莫离刚激动得要去叫他的主治医生来,手腕就被他牢牢抓住了。

“怎么了?蔚先生,我去找你的主治医生来给你看看。”

蔚迟直直地看着她,手上力道不减分毫。赵莫离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敢使力摆脱他,只能走到床头按呼叫铃,而蔚迟的视线一直跟随她移动。

等医生的时候,赵莫离给他喂了点水。而蔚迟在喝水时,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等主治医生过来,给蔚迟做了检查,确定各项指标都没问题,除了问他话,他都没回,以及一直看着赵莫离之外。所以主治医生不免奇怪地问赵莫离:“怎么了这是?”

莫离也正愁眉苦脸着呢,心说:我这不是等您查出来跟我说嘛。

“这可奇怪了,他脑部没受到撞击啊。再留院观察两天看看吧。”主治医生后面有手术,交代完就走了。

莫离回视那道“专一”的视线,她总觉得蔚迟的眼神不对,似乎太过纯粹和……依恋?她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你知道自己是谁吧?”

这个问题之前主治医生也问过,他没答。赵莫离问后,他轻轻点了点头。他隐约记得自己的名字,他的故乡好像并不是这里,他只有一种感觉是清晰而强烈的,那就是,他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莫离长嘘一口气,“那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我在这里的原因。”蔚迟因久未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是,是,你是因为救我才受伤住院的。”莫离惭愧道,随后保证,“我会对你负责的。”她会负担他所有的治疗费用,直到他康复为止。

“好。”

“对了,蔚先生,你的手机应该是落在火灾现场了,你有要联系的人吗?我去帮你联系。”

“没有。”

“好吧……我给你买了些换洗的衣物,在桌上的袋子里。”

他看了一眼,说:“谢谢。”

“还有唐小年,他来看过你。”看到唐小年的时候,赵莫离还以为是他身体不舒服,因为他的复检时间还没到,没想到他竟然是来看蔚迟的。更让她意外的是,唐小年现在在给蔚迟工作。

赵莫离见蔚迟听她说唐小年没什么反应,看着自己依然被抓着的手,面露无奈道:“蔚先生,我现在得去工作了,你能松手吗?我忙完了再来看你。”他的应对能力和智商看起来没有问题,那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还有,为什么拽的偏偏是她?难不成是因为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她,雏鸟情结?

当赵莫离心里九转十八弯的时候,蔚迟也似在思考,最后他松开了手。

在给隔壁床换吊瓶的护士忍俊不禁道:“赵医生,这么秀色可餐的帅哥那么含情脉脉地望着你,你怎么忍心舍他而去,你就请假陪他咯。”

赵莫离平时跟同事们说笑说习惯了,回说:“是不太忍心。”毕竟是救命恩人,“我请假当然是可以,但一直被拽着没自由总不行哪。”她看向蔚迟,“原来,沟通起来你还挺明事理的嘛。”

蔚迟扯起唇,很淡的笑容一闪而过。

这还是赵莫离第一次看到这位表情稀少的蔚先生笑,只觉得有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下午,赵莫离在工作的时候也时不时想起蔚迟。一想到火灾现场,他出现在她面前的画面,那时的震惊和心安便又涌上来,在心里百转千回。

等到下班后,她买了晚饭再次来到蔚迟的病房,刚到门口就看到他站在窗边,边上还站了个人。赵莫离想起来,是他隔壁床病者的女儿。

正要出门的护士走到赵莫离身边时小声说:“周大爷的女儿貌似对蔚先生很感兴趣,我过来两次,都看到她在跟他说话。”

赵莫离说:“挺好的啊。生病期间有人陪着聊聊天,不至于太无聊。”

她们明明说得很轻,但蔚迟就像听到了般转过身来。他看到赵莫离,就朝她走了过来。

赵莫离问:“感觉好点了吗?”

蔚迟抓住了她的手,才说:“挺好。”

赵莫离看着自己又失去自由的手,好什么好呀?这不还是不正常吗?

周小姐问道:“医生,蔚先生的情况不严重吧?”

赵莫离回:“不严重。”

蔚迟将她的脸轻轻摆正,看向自己,“我一直在等你。”

赵莫离:“……”

周小姐:“……”

赵莫离见周小姐明显不太高兴,跟她爸说了两句就去买饭了。

她倒也不在意,忙了一天,只想照顾完恩人后赶紧回家躺尸。

然而,等到蔚迟吃好晚饭,她发现他的“病情”更严重了——拉着她的衣角不让她回家。

“蔚先生,我保证明天天一亮就来看你。”

蔚迟摇头。

已经连说三次无果的赵莫离头大了,骑虎难下,她下了决定,“那行吧,我不回家了,就在这边陪夜,直到你出院。”为恩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更何况只是陪夜而已。

蔚迟这才松开手,然后摸了下她的脸,好像是在表扬她似的。

赵莫离想起他曾说她像他养的琉璃鸟,“蔚先生,你不会又是把我当成你的宠物鸟了吧?”看他表情似乎忘记自己说过的这事了,她便补充说,“就是上次我跟你吃饭,你说我像你养的一只琉璃鸟。”

他听着,嘴角又扬起了笑,“那只琉璃鸟一定很讨我喜欢。”

“我想也是。”说完,赵莫离总觉得蔚迟这句话哪里不对。

当晚,赵莫离在折叠床上睡得很不舒服,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隔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舒适度相对较好的病床上,而那个身长腿长的蔚先生,弯着膝盖侧躺在那张小床上。

蔚迟随之也睁开了眼睛,两人四目相对,赵莫离淡定地道了声“早”,翻身下床,然后她听到蔚迟说:“我昨晚做梦,梦到你一直叫我的名字。”他不记得自己具体梦到了什么,只听到她痛苦的声音,以及遗留在他心口散不去的遗憾。

赵莫离不知道是因为外面阳光好,还是一早起来精神好,她心情挺好地看着已经坐起身的蔚迟调笑道:“蔚先生,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没想到对方直接走了过来,他微低下头,拉住她的手,放在了他胸口的正中间。

赵莫离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事实上,现在的蔚迟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所以直到很久以后,赵莫离才知道——这在他的家乡,代表着“愿替你承灾,保你安泰”之意。

但现在,赵莫离只觉得不太自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因为这样的靠近而盘绕在心口,她忍不住感慨:“蔚先生,你现在如此……呃,友好,等你恢复‘正常’了,是不是就又会回到冷酷,直接甩开我走人呢?”

蔚迟不知道等他恢复“正常”后会怎么样,他只知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种话,还真是动人心弦,所以赵莫离非常真挚地感谢道:“好吧,蔚先生,我的人身安全就靠你了。现在,我得去洗漱上班了,再不去就真要有事了。”

走出病房的莫离按着心口处咕哝:“心跳速度得有120了吧。”

之后,赵莫离在医院里连陪了蔚迟两天,直到第三天,蔚迟的主治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

赵莫离又高兴,又郁闷,她去找了主治医生谈话。

“怎么可能没问题呢?他以前的性情不是这样的。”

主治医生说:“该做的检查我们都做了。至于你说的他性情转变的问题,你也说你对他不是很熟。我们也联系不到他的家人,无法确定他本来的性情如何,说不定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而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认识你,常识、知识他都知道。我看不出哪里有问题。行了,出院吧。”

领导都这么说了,还能赖着不成。

于是,赵莫离帮蔚迟收拾了东西办了出院手续。

她看着身边自觉地拎着行李袋跟着她走的人,想起前一刻两人的交谈——

“蔚先生,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