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被她笑得涨红了脸,心却不由自主地想,原来亲吻不仅是两唇相贴,还可以那样……她刚刚还看到男人的手放在女人的……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最后两人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吃饭的地方,姜楚的视线被对面马路的某处吸引了过去,“眠眠,你想不想吃烤番薯?”

阮眠还有些心不在焉,“好啊。”吃什么都好。

“这次就先将就点,下次再请你吃大餐。”

于是两人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就着满广场上空的粉色泡泡,一口一口地吃着手里的番薯。

“哎,忘了一件事,”姜楚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圣诞快乐。”

阮眠微窘,轻声说,“我没有准备礼物。”这几天她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

姜楚用纸巾擦了擦手,笑道,“今天你给我画的画难道不算?”

“看看合不合适,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好适合你。”

盒子里是一条水晶脚链,牵着一条小尾巴,上面还缀了一颗红宝石。

“……这会不会很贵?”

“要怎么说呢?”姜楚好看的眉心轻蹙了一下,“应该不算贵。等将来我把你那幅画卖出去,估计可以买个几十条。”

“……”

她又在变着法儿地打消自己心里的犹豫。

阮眠心下触动,刚想说什么,这时旁边的绿化带里突然冲出一个黑影,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东西,飞快地跑了。

阮眠傻眼。

姜楚却反应极快,手撑着台阶跳下去,一边喊“抢劫”一边追着黑影也跑远了。

阮眠连喊住她的时间都没有。

抢东西的小年轻也是第一次作案,心里紧张得要死,那女人又在后面紧追不舍,不知何时又加入一个见义勇为的男人进来,他紧紧攥着手里刚抢来的东西,怎么手感好像有点不对?

妈的!怎么抢了根番薯?!那亮光闪闪的链子呢?

一回头,那女人还有几米就要追上来,小年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好用尽吃奶的力气继续往前飞奔。

眼看着小巷子的入口就近在眼前,出了这里就是他的地盘,到时还怕逃不掉?

可这得意的念头刚一闪而过,后背就被人跳了上来,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倒在地上摔了个五体投地。

那女人看着娇小,可力气贼大,轻飘飘就把他像煎蛋一样翻了个身,一截手臂刀剑似的横在他脖子下,“把东西交出来!”

随即赶到的高远也被这一幕惊了一下。

他刚刚正和一帮兄弟在大排档喝酒,听见有人喊“抢劫”,又看被抢的是一个弱女子,当下没有犹豫也跟着追了上来。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需要帮忙。

小年轻一脸无辜地把手里抓得稀巴烂的番薯交了出去,“姐饶命啊!我……”我真的只抢了你的番薯。

“咳咳咳……”小年轻话都没说完,就被她一把按在地上,呛了一口冷风,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交出来的话,我就自己搜咯。”

高远站在旁边看着,女人在月光下笑得极为美艳,他的心忽然就很用力地跳了一下。

继续盯着看,目不转睛。

她当真就要伸手去脱他的外套,小年轻一脸羞愤要死的表情挣扎着往前爬,幸好这时阮眠气喘吁吁地赶到,“楚楚姐……脚链还在我这里……”

“阮眠?”

阮眠惊讶地看了过去,顿了一下,“怎么是你?”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高远乐了,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

这时姜楚也从地上起来,朝阮眠走过去,她的表情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了一眼那笑得痞里痞气的男人。

高远反应特别快,“你好,我是……阮眠的朋友,高远,志当存高远的高远。”

姜楚看向阮眠,眼神在询问,见对方轻轻点头,她也笑了下,“刚刚跟在我后面的人是你?”

高远双手抱拳,“惭愧惭愧。”

他很快又说,“既然这么有缘,不介意我请你们吃个饭?”

两人刚刚只吃了番薯,经过刚刚一番消耗确实也饿了,既然这人是阮眠认识的,又有办法找到吃饭的地方,姜楚也不扭捏,大方应下了。

三人吃过饭,阮眠回到家已经差不多九点了,房间亮着灯,她推门进去,坐在床边认真写字的小孩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她把手里的红豆蛋挞递给他。

小孩开心地吃了起来。

阮眠把礼物盒放好,也在旁边坐下,检查他刚刚写的作业。

这几个月,她每晚画画之前都要教他写生字,他学得很认真,字也写得很工整,是个极听话的学生。

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小孩甜甜地笑着看她,小耳朵红红的。

十二月还剩个小尾巴,阮眠一秒都不敢浪费,全身心地投入即将到来的美术联考中。

姜楚不停地鼓励她,无微不至地给予各方面的帮助。

终于不负所望,阮眠顺利通过联考,而且各科成绩竟然还不错。

等一切都可以暂时松懈下来时,寒假悄悄来临,高三学生的寒假只有七天,短得不能再短。

才做完几套卷子,街上早已到处挂满了喜气,眼看除夕将至,那人却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除夕夜这晚,小孩子不用守岁,阮眠早早就回到房间,看了一会儿窗外绽放的烟花,轻叹一口气。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刚发送成功,手机就震动起来,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字,有些不敢相信,划了几次才接通,“喂。”

那端久违又熟悉的低哑声音听得她眼眶微热,“阮眠。”

“嗯。”

“新年快乐。”

她又“嗯”一声,“新年快乐。”

除此之外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的。

“我这边在下雪,”齐俨的视线从床边上方的点滴瓶移到窗外,“只能待在屋里。”

他的语气平常,似乎只是想和她闲聊。

“z市没有下雪,不过气温很低,感觉很冷。”

这通电话不知道讲了多久,手机都隐隐发烫了,那边才挂断,阮眠握着那一团温热,想着刚刚的对话,又轻轻地笑了出来。

忽然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又有了期待。

很快学校就开学了,和普通的学生不一样,美术生们还需要全心准备三月份的美术单考。

阮眠的练习强度也加大不少,每天早早出门,到了晚上八九点才回家,基本上睡下都接近半夜,眼底的那一圈淡青色就没褪下过。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单考结束。

她人几乎瘦了一圈。

姜楚看得心疼极了。

“楚楚姐,你等一下把地点给我。”

“要不我再给你找别的,你先休息几天?”

“不用。”阮眠摇摇头,继续去喝杯子里的温水。

“其实不用这么辛苦的,我可以帮你……”

“不辛苦啊。”她笑了笑,小脸上光彩熠熠的,“做的是我喜欢的事,怎么会辛苦呢?”

姜楚妥协,“那到时我送你过去。”

一家会所要找人画壁画,一幅给五千块,学校那边的手续还没弄好,阮眠这几天刚好有空,便想着去试试。

然而,这活儿并没有比她想象的轻松,第一天下来就累得腰酸背痛。

可她的时间不算多,一分钟都耽搁不起。

到第三天,壁画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阮眠调好颜料,爬上梯子,指尖勾勒出一朵富贵的牡丹花……

不知不觉,颜料用完了,她正打算爬下来,突然察觉到什么,视线垂落——

男人正站在梯子几步远的地方,长身玉立,黑色风衣被走廊的风吹得衣摆微扬,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正深深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场景一如那次的会所相遇。

只不过此时她在上方,灯光融融,而他就在她的身影里,眉目沉稳,唇边含笑。

阮眠清晰地听到脑子“轰”的一声,心底的欢喜几乎撑得要爆炸开来,扶着梯子的手在颤抖,双腿也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气。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下来,梯子的横木因为沾了颜料,脚底不小心打滑了一下……

下一瞬,她稳稳地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为了方便,她之前脱了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因而齐俨很轻易就能感觉到怀里那起伏的少女线条……

第二十八章

齐俨接了满怀的软玉温香,冲力有些大,加上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他向后退了两步才将两个人稳下来。

阮眠下意识就想去抱他的腰,一想到自己的手上还沾着颜料,迅速又收了回来,脸颊摩擦着他胸前带着微微凉意的布料,鼻间都是他好闻的气息。

她用两根还算得上干净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他手臂,这么真实的触感,总该不会是一个梦吧?

齐俨忍不住唇角微扬,“是我。”

怀里的人抬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面色透着些许赧然。

这人一定也察觉自己刚刚的幼稚的小动作了,阮眠第一反应就是窘得想推开他,可又舍不得,哎,还是再多抱一会儿吧。

走廊的风有点大,刚好两人站在舀风的位置,阮眠身上又穿得单薄,风一吹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齐俨皱了一下眉,“先把外套穿上。”

她这才想起正事,壁画还剩最后的收尾工作,总不能半途而废,可真的舍不得,一点都舍不得——怕一松手他就又不见了。

“待会还要画画,怕弄脏衣服。”

穿着外套画画确实不太方便,另一方面,她平时都穿校服,过冬御寒的外套总共也就那么几件,沾上颜料又不好洗干净,所以有时宁愿冻一下,反正她身体底子好,也不怕感冒。

齐俨却不赞同,“穿上,衣服弄脏了再买新的。”

阮眠“喔”一声,从他怀里退出来,走到一边拿起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外套穿上去。

还是赶紧把小尾巴收了,免得要他一直站在这里等。

从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他比几个月前清减了不少,脸色也带着不同寻常的苍白,估计是忙得没时间休息,那么现在他回来,是不是意味着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那他还不会再离开?

阮眠站在梯子上,又低头看了看,正讲着电话的男人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看了过来,朝她点点头。

那意思是:放心,他不会走,他会在这里等她。

她的心暂时落回胸腔,凝了凝神,开始认真画画。

那边,齐俨结束通话,他走过去,扶住微微晃动的梯子,又抬眸看那近在眼前的纤细身影,眸色沉了沉。

有两件事他没有告诉她——

第一件事,去年十二月底他本来打算回国参加她的家长会,但在去机场的路上遭遇一场特大车祸,事后查明那是来自商业对手的恶意报复,虽然对方及时得到了更惨痛的教训,可因为之前身体损耗得太厉害,他曾经在手术台上两次失去心跳……所幸最后手术成功,他在医院躺了将近三个月,直到现在身体也没有完全恢复。

第二件事,他以“家长”的身份从她老师那里要来美术单考的时间和地点,特地提前两天回来,她考试那天,他就在考场外面等着。看到她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一起走出来,他没有叫她,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或许小姑娘现在还分不清对自己更多的是依赖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又或许更适合她的是这些同龄的男生……

这两件事都迫使他重新认真而慎重地考虑这个问题——要不要把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如果说之前还有任何的犹豫,那么,就在刚刚,当他把小姑娘抱在怀里,感受到她的心跳时……那个问题已经不再需要答案。

除夕那天,他刚好从icu转入普通病房,之前的一场恶性高热又将他送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簌簌”落雪声,心情有些烦躁,甚至生出这样的念头——其实就算回不来也没有多大关系,或许母亲正在另一个世界等他……

念头一起,便很难控制住。

可就在那时,她的信息来了。

他看了一眼内容,几乎呼吸一窒,她祝他新年快乐,可就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她在那个早已想逃开的家里,会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给他发信息?

于是他立刻回拨过去。

当时身体几乎弱乏到了极点,又不能让她听出任何的异样,只好尽量把话题往她身上拉,将近一个小时的通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他安静地听,所有和她有关的事,他都想知道。

小姑娘甜软的声音将他从那重重的阴暗中剥离出来,连她的名字都似乎有魔力般,心里念一遍,身体里的疼痛便减少一分。

从那以后,那般灰色念头再也不敢有,也不能有。

如果他不在了,他的小姑娘该怎么办?

如果他不在了,他的小姑娘被人欺负,谁来保护她?

如果他不在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法接受。

壁画完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阮眠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正打算从梯子上爬下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两人的视线重叠在一起,他从椅子上起身朝她走过来。

阮眠有一种错觉,每次不经意地回头都能和他目光相对,好像他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齐俨看了一眼壁画,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好了?”

“嗯。”

她不习惯居高临下和他相对,小心翼翼地从梯子下来,站到他旁边去,忍不住侧头看了看。

唔。他到底有多高啊?

以前怎么没感觉两人的身高差距这么大?之前被他抱着,好像也只到他胸口?

“怎么?”

阮眠不好意思地咬了下舌尖,“我觉得你好高。”

她听到他轻笑了一下,接着头上传来一种异样的触感,她全身一动不敢动,好半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刚刚他在摸她的头?

印象中他是第一次“主动”对自己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耳根又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红了起来。

“多吃点,以后还会长高的。”

哎?

他果然就带着她去吃饭,就在这间会所某个雅致的包厢里,他们刚坐下就有服务生进来把一盘盘菜放到桌子上。

这是事先就点好了?

每个盘子边缘都压着鱼尾金丝,更不要说上面盛装的精致食物,阮眠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算,有些懊恼地鼓起脸颊,她辛苦两天画画赚的钱,估计都不够用来付这餐的饭费。

齐俨不动声色地欣赏她那可爱的小表情,只觉心情愉悦得不行,又想逗逗她,“放心,这家会馆我有入股,可以免单。”

“真的?”她又有些高兴起来,“这么说,我也算间接赚了你的钱?”

虽然钱的数目不会变,可一想到那钱算是从他手上赚来的,就觉得那不是普通的钱。

好开心好开心。

齐俨轻抚着茶杯边缘,“算。”

如果这能让她更开心一点。

他低头抿了一口茶,轻咽下去,喉结微微耸动,“阮眠,我记得临走前给了你一张卡。”

大概是茶水的浸润,他的声音听起来清雅温润极了,“为什么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