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的男人帅得有点犯规啊。

四人一起进了屋。

本来就小的屋子显得更逼仄了。

趁两个男人去车里搬东西,温千树把白雪歌拉到一边,“你们怎么找来的?”

“一开始去了青鸣寺,扑了个空。”白雪歌说,“后来在电视上看到风来镇发现了千年古墓,还抓获了盗墓贼的新闻……”

这鼻子也太尖了吧?

“其实我们也是碰碰运气,就当出来旅游呀。本来昨晚就到了县城,可我水土不服,周暮山就说先休息一晚,这才耽误了时间。”

温千树听到关键字,微微眯起眼睛。

“树啊,”白雪歌捧住她的脸,“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不过也是,这穷山恶水的,一定吃不好睡不好吧?”她自顾自地说上了,“也是噢,这才两天我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变差了不少,回去一定要好好保养回来。”

温千树轻声提醒她:“晚上睡的可是木板床,翻一下身就吱呀叫个不停,盖的也是又厚又重的被子,你准备怎么办,豌豆公主?”

“现在人家哪有那么娇气。”

白雪歌四处望,“洗手间在哪里?憋一路了。”

温千树指给她看:“记得把门关好。”又吓唬她,“小心有羊闯进去。”

霍寒和周暮山搬了不少东西进来,矿泉水、桶面、饼干、药箱……

周暮山把一个大包放到桌上,“这是你妈让我带给你的补品。”指着霍寒刚提进来的行李袋,“那是换季衣物。”

秋天快到了。

她妈妈还真是考虑周全。

霍寒眼底压着笑意。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白雪歌的尖叫——“啊,流氓!”

周暮山夺门而出。

片刻后,两人一起回来,白雪歌眼眶红红的,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看来是已经哄好了。

屋外的某棵小树下,小流氓被人用绳子绑着,“咩咩咩”地去卷绿叶子吃。

老太太知道有新的客人来,饭菜的分量直接加了一倍,温千树和白雪歌向来吃得不多,还剩下不少,全部交给两个男人了。

吃完饭,不知怎么就停电了。

老太太帮他们在小院子里摆了张小木桌,点了一盏油灯,就先回房休息了。

风把灯火吹得摇摇晃晃。

温千树切了一盘水果放到桌上,两指捏起一块送进霍寒嘴里,“酸吗?”

“还好。”

剩下的那半她就自己吃了。

周暮山抚着茶杯,“这次过来,除了给你送些东西,还有就是你上次托我去查的事,有眉目了。”

“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

周暮山摇摇头,“不知所踪。”出国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温千树说:“这太奇怪了。”

霍寒问:“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周暮山:“嗯。”

“哥,”温千树想了想,“那你再帮我查查她之前和我爸的事,还有……”她的语气顿了顿。

霍寒下意识地隔着布料轻握住兜里的玉佛像。

果然,听到她说:“还有当年我爸出车祸的具体细节。”

第四十七章

入夜后气温迅速降到零度以下,白雪歌冻得有些受不了,拉着温千树先回房去了。

这个地方比不得县城的酒店, 虽然门窗紧闭, 屋里没有暖气, 还是冷,白雪歌直接跳上了床, 胡乱把叠得豆干般的厚被抖开来,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只露出半张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温千树, “这被子好重。”压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了,关键是好像还不怎么保暖。

温千树脱了外衣, 挂在椅背上,这才爬上床,钻进另一张被子里,躺好后, 摸到床头的手机, 从通讯录里找到“妈妈”, 发了条信息过去——

“妈妈,东西我收到了,谢谢您。”

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晚安,勿回。”

她退出界面,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掐分掐秒,生怕下一瞬就会有电话进来。

白雪歌看她两条胳膊都露在被子外,声音像抖着筛子,“你不觉得冷吗?”

温千树看着小臂上浮起的小疙瘩,云淡风轻地反问,“很冷吗?”

白雪歌没有她段数高,娇娇地“嘤”一声,“冷。”

她卷着被子凑过来:“小树,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从繁华都市到这荒凉地带,路上各种奇异的风景,就像按部就班的人生忽然撕开了一道口子,私人别墅、美容院、酒店、高级跑车通通被甩在身后,车子开入沙漠腹地,她亲眼看到苍鹰在湛蓝的天上自由翱翔、血红的太阳在地平线上消失,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不再是那只被父母娇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大笑大叫,像个疯子……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敢想象的。

“我爸本来不准我来的,可听说周暮山也来,就同意了。”

温千树:“见过家长了?”

“嗯,”白雪歌难得有些娇羞,“是啊。”

见家长也是误打误撞促成的,周暮山从国外出差回来,她又刚好和朋友在澳门散心,被拉进赌场,向来只有输的份,没想到这次运气特别好,赢了一堆筹码,她看着看着就哭了,这不就应了那句“赌场得意情场失意”?

朋友被吓到,忙问怎么了,她摇摇头,“我想把这些都输回去。”

天不从人愿,越赢越多,赢得她的心都碎了。

事情的转机是周暮山打电话约她出去,她想着他把自己晾在一边这么久,前两天还跟名模闹绯闻,忍不住委屈,只蔫蔫地回他:“那天没空,我爸帮我安排了相亲。”

其实那是爸爸的六十大寿,全家的聚会。

她从小到大没怎么说过谎,完全没想到扯得这么顺,那边“嘟嘟嘟”地挂了电话。

她在床上躺到天亮,自己跟自己说话。

这下该是彻底结束了。

反正……她也不吃亏是不?

越安慰自己越难过。

明天就是家宴,她用了好几层粉才遮住脸上的憔悴,正给爸爸敬茶,门外忽然有个人闯了进来,正是周暮山,她愣住了,他也愣住了。

就是这样稀里糊涂见了家长……

温千树揉揉她的脸,“该你的总会是你的。”

“你也给我说说你那位吧,”白雪歌心里的好奇再也压不住了,“怎么勾搭上的啊?”

“我早就跟你说过他。”

“只是简单提了几句。”

温千树提示:“七年前。”

白雪歌倒吸一口冷气,“他就是你之前整天挂在嘴上的化学博士?”

不是早就分手了吗?那时她从西安回来,还失魂落魄了一段时间。

“怎么又……好上了?”

“当年的事是误会。”

温千树三言两语说了一遍,白雪歌听得轻轻叹气,“可惜了,七年啊。”这一生有多少个七年可以这样错过?还好他们又重新遇见了彼此。

“是啊,这七年要多睡多少次才补得回来啊?”

白雪歌打趣:“快拿个计算器算算。”

“别说话,正心算着呢。”

“还真的算啊?”她只是开玩笑的。

“这事怎么能开玩笑?”温千树飞快地算出了个数字。

“多少次啊?”

“不告诉你。”

白雪歌轻哼,“小气。”

“雪歌。”

她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白雪歌反射性地绷紧身体,“什么?”

“这个地方不安全,你们要尽快离开。”

“为什么啊?”白雪歌一头雾水。

“很复杂。”

好友心思简单,涉世又不深,她还是明天和周暮山说吧。

“不早了,我们睡吧。”

“嗯,好。”

温千树吹灭了床边桌子上的油灯。

一室幽暗。

看到屋里的灯灭了,霍寒收回视线,双手抵着膝盖正准备起身,周暮山拎着两罐啤酒走出来,丢了一罐给他,“聊聊?”

这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当年是周暮山陪同周潜一起到西安把温千树带回来的,周潜和霍寒在小饭馆碰面时,他就在外面的车里等。

时至今日,周暮山仍清晰地记得,谈话结束后,那个年轻男人从台阶上走下来,个子很高,一身白衬衫黑长裤,利落干净,他看过来时,眼神里翻滚着些微的颓丧和不甘,瞬间又恢复得无波无澜。

原来她喜欢的是这样的。

事易时移,天上的星星却还是那些,一簇一簇,自顾自地明亮着,照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周暮山喝了一口啤酒,初时苦涩,后尝到微甜,他笑了下,“我父亲托我转达对你的歉意。”

霍寒愣了一下。

“小树当年离家出走,他担心她只是一时负气……”周暮山意识到这种说法有失妥当,“老一辈思想转不过弯,但出发点是好的,我爸一直都拿小树当亲生女儿疼,关心则乱……”

“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老头子跟谁认过错。”

霍寒和他碰了碰啤酒罐,“以前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一口啤酒抿尽所有复杂心绪。

“好。”

周暮山看着对面黑幽幽的屋子,声音在风里散开,“小树应该跟你说过她姑姑姑丈的事了。”

“嗯。”

“她表弟前两天发生急性心力衰竭,还好抢救回来了,现在人还在ICU。这事我压着没跟她说,她性子你也知道,一命换一命的事不是做不出来。”

“这么多年来只找到两个适合的配型,一个是小树,另一个是她爸爸。”周暮山说:“她爸爸已经去世了,所以她姑姑现在把她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是一个死局,谁也找不到解开的方法。

霍寒的目光瞬间暗沉到了极点。

周暮山又说:“我希望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好好保护她。”

霍寒手指收紧,啤酒罐凹进去,“会的。”

电力恢复,屋里又亮起了灯。

白雪歌和温千树面对面躺着,谁也没睡着,温千树说:“小歌,你想不想和周暮山睡?”

“明明是你更想和你男人睡吧。”

“那算了。”

“哎呀,别啊。”

温千树踹一脚过去:“口是心非的女人。”

白雪歌也不甘示弱:“见色忘义的女人。”

既然双方都目的明确,那还是遵循最真实的意愿好了。

看到霍寒关上门走过来,温千树披着被子扑上去,被他稳稳接住,两人一起在床上躺好,她搂着他的腰,舒服地蹭来蹭去:“还是这样比较暖。”

霍寒把她的手握住,捂在手心里,“睡吧。”

她抬起头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他笑了笑,低头亲她的唇,蜻蜓点水,“晚安。”

温千树闭上眼睛。

哪怕只是抱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听对方的心跳,仿佛也能听到天荒地老。

第二天,四人在老太太家吃完早餐,周暮山就准备带着白雪歌回去了,温千树和霍寒把他们送到村口。

周暮山看着温千树,似乎有很多话说,最后只是拍了两下她肩膀,“等你回家。”

白雪歌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像只小兔子,她不停地朝他们挥手,车子渐行渐远,在和煦的晨光里变成了一个小点。

温千树挽着霍寒的手往回走,她步子走得慢,却一点都不往回望,嘴上还带着笑,“真受不了她这样。”

霍寒哪里看不出她口是心非,一抹浅笑在眼底漾开,七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这样哭过?

他以后不会让她哭了。

离老太太家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温千树看到叶迎端着个盘子从隔壁走出来,“你住这里啊?”

“是啊,”叶迎笑着过来,“老乡太热情,羊奶糕做得多了,正想送去给你尝尝。”

他看霍寒一眼。

温千树说:“这是我未婚夫,霍寒。”

“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叶工程师。”

“你好。”

两人简单打过招呼。

叶迎说:“两位看着真像一对璧人。”

温千树笑笑。

叶迎把羊奶糕给她,“味道还不错。”

“谢谢。”

“不客气,我也只是借花献佛。”

回到家,温千树和霍寒一人吃了块羊奶糕,剩下的留给了老太太,简单收拾了下,两人一起上相思岭去了。

盛千粥顶着新剪的寸头,飞快跑过来,看到霍寒手里抱着的箱子眼前一亮,“老坛酸菜牛肉面!好家伙,哪里来的?”

隔得太久,他都快忘记这是什么味道了。

“火腿肠、还有肉松饼干!”他直接扔了一包给杨小阳,“接着!”

“别急,”温千树说,“这里还有好东西。”

她手里提着个保温壶,里面装着的是熬得浓滚滚的人参鸡汤,盖子一打开,香气诱人,杨小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盛千粥嘴里还塞着东西,声音模模糊糊的,“就算下一刻死,我也满足了。”至少没有饿着肚子上路。

温千树轻敲他脑袋,“说什么傻话?快咬一下舌头。”

盛千粥乖乖照做,“千树姐,我发现你跟我奶奶还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