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应谁就是。”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她拿起小镊子和酒精棉,动作极轻地把一颗小石子挑了出来,霍寒看着她线条柔美的侧脸,忍不住拿手去摸,不小心牵动后背的伤口,低低地“嘶”了一声。

“别动。”

他果真老老实实不再动了。

温千树费了不少时间才把伤口清理干净,到底不是专业的,动作有些生疏,本想去叫护士,但霍寒不肯。

她只好又帮着上了药。

她洗干净手回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有。”男人坚毅的眉眼里浮现一丝柔情,示意她再过来些。

温千树微微俯身向前。

他说:“再近些。”

唇被轻轻咬了一下,温千树听到他说,“老婆,我爱你。”

她的心底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不要以为说甜言蜜语就可以……”

后面的话被他堵进唇里,这个吻并不温柔,像狂风暴雨般带着侵略性,不容拒绝,唇齿交缠,舌根发颤,几乎是……抵死纠缠。

风平浪静后。

他轻吻着她的唇,“不要生气了,嗯?”

“你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温千树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没有得到他的保证,心就无法安下来,那样的绝望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她到底是个平凡的女人,只想和自己爱的男人平安过完这一生。

不是没有想过劝他放弃这份工作,为什么这么危险的事一定要他去做呢?为什么别人就能安坐于万家灯火之下,他却奔赴游走于危险中呢?

可这样的话,一个字都不敢和他说,也说不出口。

“繁繁。”霍寒轻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

“我没有办法保证这会是最后一次,也没有把握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我唯一能保证且确认的只有我爱你这件事。”

它从发生的那刻起,会一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温千树的心扑通乱跳,扭过头去看盘子。

霍寒察觉到她的软化,唇印在她鬓角边,声音低哑,“要留一颗石子做纪念吗?”

这一身的功勋和荣誉,甚至他这个人,全都是属于她的。

“好。”她挑了一块粗糙的心形碎石。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陈副厅长来电。

温千树接通电话,放到霍寒耳边,准备出去外面待会,没想到被他扣住手,又坐了回去。

“陈副厅长。嗯,已经找到了。”

“那就好,”陈副厅长心生感慨,“小周……不容易啊。”

“对了,你之前和我说的墓中墓是怎么回事?”

霍寒说:“我看过了,下面的应该才是真正的主墓室。”

“东西都保存得很好,先前也没有破坏过的痕迹。”TY集团将上面的墓搜刮一空,所幸的是这个墓保密性极高,成了漏网之鱼。

“我马上让人过去协助你,这次一定要保护好!我再跟领导商量一下看是就地保护还是转移……”

通话结束。

温千树把手机拿过来,“墓中墓?”

霍寒简单把在下面看到的和她说了一遍。

温千树不禁担心起来,“白夜既然精心布了这个局,几乎连一丝余地都没留,如果不是那个墓中墓……现在墓底又发现大批文物,以他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霍寒揉揉眉心,他也想到了这点。这一次不能再有任何的闪失。

温千树把他眉头的“川”字抚平,“我先给吴老师打个电话。”

响了三声,那边就有人接通。

“老师,我是千树。”

“小树啊。”

吴老的话声刚落,那边又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吴老说,“别急,先让我跟她说说话。”

温千树问:“怎么了?”

“这不是琪琪和觉觉嘛,他们听到是你打来的电话,都跑过来了。”

觉觉她是知道的,为了得到更好的照顾,暂时安置在老师家里。

可赵琪琪为什么也在?

“琪琪跟学校递交了申请,现在在千佛塔修壁画。”

原来是这样。

“老师,”温千树深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语调,“周队长找到了。”

那边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找到了……就好。”

又有奶声奶气的声音插进来,“爷爷你怎么哭了啊?爷爷不哭啊,给你吹吹……”

一阵杂音后:“温老师,我是赵琪琪。”

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她在网上被人口诛笔伐,黑得体无完肤,回到学校后还被人围堵,甚至有人扬言要毁她容。

高明也迅速和她分手了。

那是她人生中最绝望的一段日子。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网友们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她不知道为什么一条微博引来这样大的灾祸,只好一边在家反省,一边等学校、教授那边的通知,结果竟然是风平浪静,她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温千树帮忙说情了……

怪不得别人都说,这世上最难得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而后者寥寥,遇见它的机会渺茫至极。

而之于她,这更像是一种救赎。

幡然醒悟。

她不顾父母朋友阻拦,自请来到青鸣寺,继续完成之前未修完的壁画。

人生是从这里跌倒的,爬起来,回到原点,向前走。

“温老师,谢谢你。”

温千树笑了笑,“加油。”

往后的日子,一路繁花如许。

“琪琪姐,轮到我和繁繁姐说话了吗?”

赵琪琪也笑,“到了到了。”

“繁繁姐,我是觉觉。”

温千树故意问,“觉觉是谁?”

“繁繁姐不记得我了。”觉觉快哭了,两包泪在眼眶里打转,小模样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惊慌,“琪琪姐,怎么办呀?”

温千树不忍心再逗他,“啊,我想起来了。”

“真想起来了?”

“千真万确。”温千树说,“小耳朵还好吗?”

觉觉把助听器叫做小耳朵,他很开心自己有一个大耳朵和一个小耳朵。

“小耳朵可好了!”觉觉又破涕为笑,“有了它,我听得可清楚啦!师父说它很贵,让我一定要跟你说谢谢。”

“小傻瓜。”温千树笑,“不用谢的。”

“繁繁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爷爷教我读书写字,奶奶给我做鸡蛋羹吃,还有肉·肉,每顿都有得吃,特别好吃!我每天都在长高,脸和胳膊也在长肉,好怕你以后都认不出我了。”

童言稚语听得她眼眶微红,“嗯嗯,等我回去时一定要抱抱你,看看有没有变重。”

“好呀好呀!”

觉觉又问,“什么时候回啊。”

温千树沉默几秒,“还不清楚呢。”

觉觉像个小大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爷爷奶奶家等你。”

“好,真乖。”

第六十一章

“墓中墓?”

军哥暗自揣测着这听不出情绪的三个字,更加小心地拿捏着语气,“是。”

白夜脸上还残留着笑意, 但眼底已冰冷一片, 气氛一下紧绷得如黑云压城般, 军哥大气都不敢出。

在他的印象里,北雁塔的古墓是白夜的手笔, 也是收官之作,出了这样的纰漏,无疑是往脸上拍一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

以为清空了所谓的“主墓室”,还留下了TY集团的显著标记, 一黄一白的菊花,结果现在看来, 当时留下的不过是一个污点罢了。

这口气他都吞不下去,何况是白爷呢?

军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白夜的心绪也回到了北雁塔。

那晚月光不错,运气也挺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古籍里记载的北雁塔底的古墓, 他带着包括小周在内的五个人, 顺利到达墓底。

在这之前, 他已经掌握了小周叛变的证据,从得力心腹到心腹之患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几乎没有一丝的犹豫,他让小周的魂灵永远栖息在北雁塔。

还记得当枪口抵上小周胸口时,他脸上错愕而震惊的表情,不过几秒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白爷, 您这是……”

白夜没有给小周辩解的机会,任何背叛他的人只会有一个下场,子弹没入胸口那刻,鲜血喷溅,他的眼底倒映着一片血色,竟生出一阵酣畅淋漓的痛快来。

小周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闭上眼。

白夜蹲在他身前,笑容很淡,但极为残酷,“终有一天,你的这双眼会看到千里迢迢赶来给你陪葬的人,小周啊,你不会寂寞的。”

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中,北雁南归,定时炸弹,霍寒那些人在他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向死亡……

结果人没死,还凭空炸出一个墓中墓。

这是冥冥中的注定吗?

不。

白夜从自己被白家老太太以野种的名义从白家赶出来的那刻起,就已经不相信命了。

这世上他只相信自己。

当年所有拿白眼看他、冷言冷语嘲笑他的白家人,都得到了应有的结局。

眼高于顶的老太太死不瞑目,葬在风水最好的墓地,可惜的是啊,所有白家人都不知道,那高贵的墓早已经空了,老太太的骨灰被沉入深海……

她的四个儿子死得只剩下一个,孙辈里也只留了一个孙女白雪歌。

莲花灯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手边的双头蛇的四只眼齐齐闪过一道光。

白夜回神,仇恨之色还未从眼中褪尽,“这批货,不惜一切代价要回来。”

军哥:“是!”

他走到门口,白夜又说,“让米兰和老樊来一趟。”

军哥又应了个“是”。

***

“上面连夜开会讨论,决定对北雁塔底的文物进行转移性保护,而且必须要快,为了这次行动的万无一失,我们得商量一下对策。”

唐海和底下的人被紧急从南归山召到了山城。

霍寒病房里,灯火通明。

盛千粥左手手腕骨折走进来,忽然停下了脚步,跟在后面的杨小阳推了推他,“粥哥,怎么不走了。”

盛千粥似有些别扭,狠狠一咬牙,走了进去,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找了个离门口最远的位置坐下。

杨小阳心下疑惑他的异常,但还是拖了把椅子在旁边陪着坐。

霍寒正和唐海说着话,抬头看过去,“过来这边坐。”

盛千粥头垂得低低的,直盯着地板看,杨小阳低声劝他,“粥哥,我们还是过去吧,这样比较方便。”

所有人都看过来,盛千粥这才说,“那、那就坐吧。”

温千树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放在手边。

唐海继续说:“白夜估计也是虎视眈眈,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大家有什么好的对策吗?”

以往最踊跃发言的盛千粥此时蔫得像霜打的茄子,杨小阳认真想了想,“要不加派人手?”

“这点我也考虑过,但还是没办法从根本上保证文物的安全。”

毕竟TY集团的人一旦抢夺文物未果,狗急跳墙之下,很可能做出丧心病狂的事。相思岭的古墓部分壁画、陶瓷和花瓶被毁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霍寒说:“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而且离开山城也就那么一条环山公路,悬崖峭壁,山林环绕,方便提供隐蔽之处,他们的人很可能会选择在那里伏击,到时我们会很被动。”

再加上除了省厅派下来的人以外,山城政府的人都没有实战经验……

这确实是眼下不得不考虑的大问题。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盛千粥说话了,“之前我问过山城的老人家,其实出去的不只有那一条路,之前还有一条老路,就在东南角的方向,只不过后来修了新的路,大家就不怎么走老路了,现在荒草丛生,但小型车辆还是可以过去的……”

唐海眼睛一亮,看向霍寒,“或许我们可以好好地把老路利用起来。”

霍寒点点头,笑着称赞了盛千粥两句。

盛千粥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囫囵笑笑,又沉默下去了。

霍寒看温千树一眼,眼神在问:这小子怎么了?

她耸耸肩。

估计在闹别扭吧,他情绪从墓底出来就一直有些不对劲。

“就算有两条路,也难保TY集团的人做了两手准备。”唐海说。

“这个不难,”霍寒说:“只要让他们认为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了。”

“什么意思?”大家异口同声问道,连盛千粥都抬起头看了过去。

温千树一开始也没琢磨透,可她和他心有灵犀惯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

她问盛千粥,“你还记得在青鸣寺去兰溪镇的路上,我用一百块钱给你变的魔法吗?”

盛千粥激动点头,当时可是他第一回 见到这么玄乎的事儿,钱变成了叶子,叶子又变没了,后来又从无变到有,还有那令人惊艳的纸玫瑰。

“千树姐,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用障眼法?!”

他这么一说,唐海也明白过来了,只有杨小阳还在抓头发,听得云里雾里的。

温千树点头:“是的。”

霍寒说:“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开始行动。首先,分成两队,一队走环山路,另一队走老路。环山路由我和唐海负责,老路由小阳和其他同事一起……”

杨小阳被点到名,立刻坐直身子,屏息聆听。

霍寒把计划解释完,盛千粥插话,“寒哥,我也要加入行动。”

霍寒看他的左手,“你受伤了,好好养着。”

“可是……”盛千粥还想说什么,口气渐渐弱下去,算了,自己这个情况,加入也是个拖累。

唐海说:“霍寒,你也伤得不轻,要不就由我和底下的人护送吧。”

霍寒:“我没事。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出现,才能增强‘假象’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