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树再也装不下去,她把书还回去,很“无意”地让男生看到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对方的愕然里,她又从口袋掏出两块糖,“谢谢啊,我今天结婚,请你们吃喜糖。”

那搭讪男生的表情已经精彩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同伴已经笑得整张桌子都在颤,在更多人的目光看过来之前,温千树赶紧跑了出去。

走出学校,霍寒的笑仍停不下来,他从来没有这样开怀地笑过,就像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

温千树也靠在他怀里笑。

两人在学校附近吃过午饭,又去看了一场电影。

是最近上映的一部大热爱情片,很受时下年轻人的喜欢,电影院里人满为患,大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温千树已经很久很久没在外面看过电影,以前两人谈恋爱时也看得不多,霍寒却还记得给她买了可乐和爆米花。

她喝了几口可乐,剩下的全交给了霍寒。

爆米花却是一直在吃,但只吃了三分之一就饱了,还想丢给旁边的人,没想到他竟侧头看着自己,她奇怪地问,“不看电影吗?”

“看啊。”他仍看着她。

最后,这场电影全程只有温千树在看,从头到尾,霍寒看的只有她。

晚上也不准备回去了。

毕竟是新婚夜,霍寒在市区酒店定了个套房,视野极佳,可以把整座城市的夜色都收进眼里。

但夜色不是重点。

浴室里的浴缸大得惊人,床也很大,浅蓝色的床单上,是新婚妻子柔软白皙的身体,霍寒眸色渐深,慢慢朝她走了过去……

春宵一夜值千金。

第六十五章

温千树在暖和的秋阳和早安吻中醒了过来。

男人的吻沿着鼻尖落到唇心,她被他的胡茬弄得有些痒,娇笑着去躲, 被他更紧搂住, “真想一直不出来。”

她立刻红着脸一动不动。

结了婚的霍先生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过,她喜欢这种变化。

温千树伸手去摸他的短发, 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如果爸爸知道我们结婚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很久之前她就想过,婚礼那天, 是爸爸牵着自己的手走过红毯,然后把它交给值得托付的另一个男人。

现在他已经来到了身边, 而她的爸爸……

“一定会的。”霍寒握了握她的手,十指相扣。

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她,但关于剿灭TY集团的计划已经开始启动,相信不久后就会有结果。

总会有那么一天, 一切都将回归到太阳下。

“成为霍太太的感觉怎么样?”他摩挲她手上的戒指, 不着痕迹地转移她的情绪。

温千树认真想了想, “好像终于又有了一个家的感觉。”不管走了多远,不管在什么地方,有他的地方就是家,不用担心谁会离开,也不用担心谁会丢下她。

对霍寒来说, 这无疑是最高的赞美。他知道她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亲情上格外薄弱,过去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以后她有他了。

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霍寒声音低哑,“霍太太。”

他好像叫上瘾了。

“你是不是也得改一下称呼?”

温千树把脸埋在他胸口,笑意怎么也掩不住,“霍先生?”

“不叫的话,今天就别想下床了。”

可恶!竟然威胁她。

温千树瞪过去一眼,他却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动作,她猛地闭上眼睛,在他耳边,轻轻地喊,“老公。”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实在太动听。

他呼吸粗重,“再叫一遍。”

温千树却不依,“我要起床了。”

她卷着被子到床底下找衣服,随便套上,就进浴室洗漱。

霍寒继续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蓦地失笑。

能看到向来没羞没躁的老婆害羞,也是一件难得又有趣的事啊。

他也捡了长裤穿上,推开浴室的门进去了。

两人并肩站在洗手台前刷牙,视线在镜子里对上,彼此眼中都有笑意,明明昨天才刚领证,却忽然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大概就是应了那句话,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一块拼图,有的拼成父母子女,有的拼成朋友,而他们各自的那块拼凑成了夫妻。

天生为对方而设,注定密不可分。

吃过早餐,两人就开始踏上归程。

温千树在他父母墓前敬了媳妇茶,改口喊了“爸妈”,当晚,妹夫特地关了店,做了一桌好菜,大家喝酒聊天,和乐融融,容容的笑声一晚上都不带停的,她弟弟见大家都笑,也忍不住跟着咧嘴,露出两三颗米粒似的白牙。

霍姝微醉,拉着温千树说了不少推心置腹的话,慢慢缝补姑嫂间的关系。

晚饭后,温千树以消食的名号和霍寒到附近走了一圈,给每人都选了一份礼物,他们明天就要离开西安前往西江市了,就当留个纪念。

逛得久了些,回到家时,霍姝那屋已经灭了灯,霍寒只好把礼物拿回房间,放在桌上。

他又拿出家谱,郑重地在自己名字旁边加上“温千树”三个字。

一切都尘埃落定。

次日九点多,霍寒和温千树启程去西江市。

霍姝送他们出门,容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孩子的感情是最纯粹的,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都写在眼里,温千树答应她过年时会回来,这才将小姑娘的哭声哄停。

车子渐行渐远,下午四点多抵达西江市。

温千树对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有着很深的感情,她走了很远很远,但就算到了天涯海角,回头转身时,始终有那么一座城张开双手,将她接纳。

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熟悉的。

西江市却比印象中繁华了不少,林立的高楼,拥堵的车流,以前的小酒馆、小茶馆、小饭馆摇身一变成了大酒店,街上的玉兰树也替换成了高大茂盛的木棉。

霍寒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温千树松了发绳,让风把头发梳开,“待会要见到我妈,你会不会紧张?”

还真是有点儿。

这比不得是寻常的“见家长”,他这次来求娶的可是岳母的掌上明珠。

“真紧张了?”温千树又问。她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

霍寒:“……”

“我已经跟我妈和周叔打过招呼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些,随后又松开,唇边抿起一丝笑意,“好。”

车子开进市中心的高级住宅区,缓缓停在一栋别墅前,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正在草坪上踢足球,听到声音回过头,“妈咪!妈咪爹地!姐姐回来了!”

他是朝屋里喊的,人却撒腿朝温千树跑去,一把抱住她,“姐姐,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温千树摸摸他的头。

周暮雨抱够了姐姐,又机灵地打量着她旁边的男人,甜甜地叫了声,“姐夫好。”

霍寒笑,“你好。”

“回、回来了。”温莞从屋里走出来。周潜、周暮山也出现了,甚至连白雪歌也在,还冲温千树挤了挤眼。

真是热闹啊。

霍寒把手里提的礼品交给佣人,一路上都在斟酌着称呼,叫妈吧,这是第一次见面,未免唐突了些,可叫“阿姨”,连人家女儿都娶了……

然而,一见到人,一声“妈”自然而然就叫出口了,“妈,你好,初次见面,我是霍寒。”

“好,”温莞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好,真好。”她背过身去抹泪。

女儿眼光真不错,这女婿上上下下都挑不出不好的地方,何况她已经从丈夫周潜那儿听说了他们过去的事,早就对霍寒产生了很好的印象,以及埋下一丝的愧疚。

霍寒也看出来了,这次见面,岳母似乎比自己还要更紧张。

温莞想去拉女儿的手,温千树下意识要躲,霍寒看过去一眼,她就乖乖地被妈妈拉住了。

温莞简直不敢相信,用力握了握女儿的手,眼眶又红了一圈,“别站着了,都进屋吧。”

大家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佣人奉上茶水。

温莞问霍寒:“小霍,你是哪里人啊。”

“西安。”

“这么远啊。”以后岂不是很难才见得到女儿一面?虽然现在也不容易。

霍寒自然知道她的担忧,“老家的房子有些旧了,将来准备在西江市定下来,繁繁是这儿的人,您也在这儿,以后也比较方便。”

温千树一愣。

她倒是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个,原来已经瞒着她把这些都规划好了。心底不是不感动的,这个男人诸般迁就,什么事都为她考虑。

“真的?!”温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勉强控制好情绪,“这真是太好了……”

“这几年西江市发展越来越好,生活很便利,环境又舒适,”她简直恨不得把所有的优点都讲给霍寒听,“以后你和繁繁有了孩子,我也可以帮着带……”

周潜看妻子哭成这样,抽了几张纸巾,“孩子们都回来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怎么还哭了呢?”

温莞笑,“我就是太高兴了。”

有生之年,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还能这样地高兴。

“小霍,”虽然已经托儿子转达了歉意,但周潜多少还是对当年不明事理地“棒打鸳鸯”之事存着芥蒂,“之前是我对不住了,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周叔,”霍寒笑道,“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周潜大笑,“好,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他又看向温千树,“繁繁,你不会怪周叔吧?”

温千树举起茶杯,“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怪不怪的。”

周潜很是欣慰,和她碰了碰杯,仰头喝光茶水。

白雪歌倚着周暮山,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心里不知有多开心。

憋了许久的周暮雨小朋友,终于抬起头,“你们谈完事儿了,总得把姐姐还给我了吧?”他从沙发上跳下来,拉着温千树,“姐姐,我带你去看看好东西。”

周暮山忍不住打趣,“姐姐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了。”

周暮雨蒙了一下,“怎么就不是我的了?”

白雪歌咯咯笑,“你姐姐啊,现在是你姐夫的了。”

“胡说!”他看着满脸笑意的温千树,似乎也明白过来什么,嘴角耷拉了下来,“姐姐我们走吧。”

温千树陪他上楼去了。

等两人下来时,佣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温千树坐在霍寒旁边,周暮雨耿耿于怀哥哥的话,在他们中间加了张小椅子。

大家都笑,把他的小脸笑得红通通的。

一顿饭也算和乐地吃完。

休息了半个小时,温千树就准备离开了。

温莞第一个不答应,“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今晚留下来住吧。”

温千树坚持,“我想回家。”

温莞哽咽:“繁繁,这里……也是你的家啊。”

第六十六章

千家和周家是世交,周潜是典型的富二代,纨绔子弟, 胸无大志, 但胜在温柔体贴, 又有一副好心肠,年轻时和千敏之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自觉不如人,黯然退出,从此收回了那门心思。

大概是为了弥补那份遗憾,他将温千树当亲女儿疼, 疼得格外高调,家里还特地为她留了间公主房, 弄得周暮山有段时间还特别纳闷,是不是两家抱错了孩子?

周潜妻子在生下儿子没多久就去世了,他一边带儿子一边管理公司,一开始真是苦不堪言, 等儿子长大了, 又调皮地坏了他不少姻缘, 尤其是进入叛逆期以后,真是各种无力……久而久之,渐渐地也就淡了再娶的念头。

后来儿子终于能独当一面了,公司也在他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周潜卸下重担, 终于拾起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刚好这时千敏之向温莞提出离婚……

他不否认自己有趁虚而入的嫌疑。

但事实上,是千敏之请求他照顾温莞。

千敏之当时给的理由很简单,夫妻情分已尽,而他也已移情别恋。

更可恶的是,温莞竟然为这种男人闹自杀,如果不是周潜及时赶到,恐怕早已天人永隔,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寸步不离地守着,也试图帮着他们夫妻挽回这段感情,但千敏之不知怎么就是铁了心……

再后来又因为酒精作祟,有了那荒唐的一夜,没多久就有了周暮雨……

周潜抵唇轻咳一声,“繁繁,你们母女俩这么久没见面,今晚不如留下来陪陪你妈吧。”

“不了周叔,”温千树声线清浅,“我今晚想和霍寒先回爸爸家。”

霍寒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轻轻刮了两下。

她又说,“妈妈,我明晚再过来陪您吧。”

听完这话,温莞脸上又呈现笑意,“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晚我亲自做些你爱吃的菜,一定要过来。”她看着霍寒,“路上小心开车。”

霍寒点点头,“妈,周叔,外面风大,你们不用再送了。”

温莞还要追出去,霍寒又说,“等到了我让繁繁给你打个电话。”

她这才停了下来,看着两人的身影在夜色里走远,“老周,你有没有觉得繁繁变了?”

周潜的笑声散在风里,“是变了。”

大概是那个男人改变了她。

千敏之生性喜静,家安在近郊半山上,也是独栋的别墅,四周山环水绕,风景秀丽,又远离喧嚣,春天时山坡开满野花,夏日时林荫下垂钓,秋天后山硕果压枝,冬日温壶小酒赏景。在西江市,这处可谓是“世外桃源”。

别墅里还留了两个佣人,负责日常的管理和打扫。

温千树在屋里走了一圈,最后站在自己卧室门口,久久迈不开脚步,她已经将近七年没回来了,可它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就像她是昨天才离开的一样。

霍寒把车开入车库,谢了佣人的好意,自己提着行李上了二楼,见她呆站着,也不打扰,倚着栏杆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从阳台吹来的风把她裙摆的影子印在白墙上,灯光扑闪间,仿佛振翅的灰色鸽子。

楼下的落地钟敲了九下。

晚上九点整了。

温千树如从梦中醒来,眉眼还留着混沌的茫然,却下意识地去寻他。

霍寒走过去。

她转身紧紧地抱住他。

霍寒放下行李,把她抱进房间,轻轻放在沙发上,她靠在他肩上,“霍寒,我想先洗个澡。”

“嗯,我去给你放热水。”

浴缸是复古式的,却有着极齐全的功能,他研究了会儿,试了几个开关才成功放出热水,水半满时,温千树拿着睡衣走进来。

她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踏进浴缸。

水雾朦胧,半遮半掩,最是诱人。

她是故意的。

但今晚,霍寒更想要在另一个地方把全身的精力都发挥出来——那张她从小睡到大的床,显然比浴室更具诱惑力。

温千树哪里猜不透他心思,热水泡得她全身泛粉,“我还要洗头发,你无聊的话可以四处看看。”

大多时候这个男人很温柔细心,除了给她洗头发这件事,总是控制不好力度,扯得她头皮发疼,有过一次深刻教训,她就不敢再让他碰自己头发了。

“不要泡太久。”霍寒关上浴室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