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晋修瞧着我:“怎么回事?站都站不稳?”

我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儿,坐太久了。”

“事情做完了?”

“差不多,但我还要打印出来。”我说,“明天也可以不用来了。”

“那好,走吧。”

我一头雾水:“什么?去哪里?”

林晋修一手拽着我的胳膊,一手拿起我扔在电脑旁的书包,跟屋子里其他几位学长淡声道:“我带许真先走,剩下你们帮着处理。”

大家再次用暧昧的“你知我知”视线看着我,无不点头。

暑气也已经消散了不少,走在校园里的林荫下,颇有阴凉之感。我被抓到了楼下还是一头雾水,问他:“学长你找我有事么?”

“是。”他言简意赅,抬头朝某个方向一扫。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肖菲从不远处的树荫下朝我们走过来。

这是个什么状况?

“林学长和肖学姐出去玩?今天天气好,是蛮适合出门去的,”我笑眯眯顾左右而言它,“你们好好玩,再见。”

他把拎在自己手心的书包重新扔到我怀里,“我要回家。你也跟我一起回去。”

“什么?”

我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看到了他唇角那抹外人难以察觉的笑,心里一哆嗦,脚下揩油就要逃走。林晋修眼疾手快,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又侧过头看一眼肖菲,平淡地吩咐,“可以了。你回去吧。”

肖菲本来还晴朗的脸忽然阴云密布,她狠狠瞪我一眼,又看向林晋修欲言又止。那一眼里火光四溅。我自认为眼神不佳,但也能看那一眼里,他们交流了丰富的、大量的、不打算让我知道的信息。最后,她不再看我,背过身去,肩膀轻轻抽动了几下,最后才昂首走了,像个公主。

“走吧,”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车子应该快来了。”

他家里能有什么事情让他觉得非要捎上我?我心中腹诽表情真诚:“学长,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但我又不——”

林晋修的悠闲自在和我完全相反,他好整以暇地抬起手臂,一圈圈捋起了衬衣袖子。他的衬衣雪白,结实的手臂上肌肉贲结,紧绷,蓄势待发,彰显着力道。

“你不介意被我抱着出校门的话,我也不在乎。”

“我介意我很介意我非常介意!”我抓狂地叫起来。

林晋修是绝对干得出在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女人招摇过市的事儿,大一的时候也有那么一次,他当着全学院数百个同学送花给我导致一片哗然。此时学校虽然放假了人远没有平时多,但看热闹的还是不少。我的名声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不能再火上浇油。

于是,我“不得不”跟在林晋修身后。一路上他抓住我的手就没放开过,我努力劝说他放开我的手臂,我会好好走路的,但他完全充耳不闻。

偏偏我打不过他,试图一根根去扳他的手指,奈何他扣着我的手腕,好像扎根在我的皮肤上了。所以说,要强迫人也需要本钱。至少身材够高大,锻炼要充足,力气够大,才有强迫人的本事。

心里痛苦的腹诽,忽然眼一花,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几个星期前搭过一次的豪华房车如光一样出现,来了个急刹,“唰”一下在我们面前停下。后门光速弹开,林晋修从后按着我的头顶,一把推我上车,自己也坐了进来,右手依然扣住我的左手腕。

“开车。”

那豪华的车瞬间来了个漂亮惊人的180度大倒车,直穿过广场旁的林荫道,朝校门而去。我目瞪口呆地想:以前也没觉得林家的司机开车如此彪悍啊,都赶得上我的水平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上了车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回头一看,我们已经穿过了大学校门,愣神的功夫,校门被抛在身后几十米了。我打量了宽阔的后车厢,觉得有必要把今天的事儿说清楚:“学长,我提醒你,你今天的行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后座空间很大,林晋修一整坐姿,翘起了腿,淡声回答我,“以你我的关系,绝对是你情我愿。”

我真的快被他气得翻白眼:“我午饭都没吃就被你拉上车了!”

“这个时候还没吃饭?”

他扫我一眼,身子前倾,打开了座位中间的储物盒,里面自然没有食物,倒是插着两支暗红色的香槟,还有两只光鉴可人的玻璃杯。车上都不忘记备酒,可见此人生活的糜烂。他“唔”了一声,重新扣上盒盖,“不要紧,到了家就有吃的。”

我警惕地盯着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说过,回家。”

“你回家就回家,捎上我干什么?”

他回答:“因为我高兴。”

跟自我中心主义的人很难交流,跟自我中心主义加上肆意妄为、偏偏还有钱有势、生下来就是人生赢家的人更无法交流了。

我脸上乌云密布。

“你对我一脸不爽我可以不跟你计较,”林晋修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露出来的袖子领口雪白,一眨不眨盯着我,我有点怕他的目光,朝后缩了缩,“看到我爸我大哥的时候,一定要乖一点,开心点。惹到他们的人,下场都非常凄惨,跟他们比起来,我就是一位大慈大悲心地宽厚的圣人了。”

能这么大言不惭说自己是圣人,我相当佩服他的自恋。

林晋修说:“我大哥十岁的时候被绑架,你猜猜那些绑架他的人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闷声回答:“不知道,也别告诉我。”

“总之,别想着在我爸和我大哥面前做什么,”林晋修眉目一沉,“他们不像我,可以容忍你的糊弄和漫不经心,就算你是我女朋友都不例外。”

我真是怕林晋修说出“女朋友”三个字,当下浑身一个激灵。

我挣扎在吐血和不吐血之间,胆战心惊问:“什么女朋友?”

“噢,”他带着那种让人一看就能分辨是存心的惊诧,“我难道没告诉你,我今天要介绍女朋友给家人认识?”

“我不是你女朋友!”

我大叫着跳起来,情绪太激动,头撞到了汽车顶盖,又呲牙咧嘴地跌坐。

他扫我一眼,淡淡道来,“演戏你总会吧,今天一个晚上应付过去就可以了。”

“我又不是演员,为什么要陪你演戏!”我深呼吸几口气,试图心平气和跟他讲道理,“这工作我实在做不来,强扭的瓜不甜是不是。林学长,您另寻高明吧,你刚刚不是带着肖学姐吗?她又漂亮又大方又有品味,又淑女又文静,甩了我好几条街,你带着她绝对比带着我有面子多了。”

他理所应当地点头:“你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我也认为,带着你确实挺没面子的。”

我气得噤声。自己贬低自己是一码事,但被他用这种方式肯定,真是有种自己打自己脸的挫败感。我调整视线看向窗外,总算让心情平复下来了。

“你既然也同意,那让我下车吧。”我双手合十,诚挚地看着他,把这句话说得无比恳切,无比期盼。

林晋修眼神一闪,倾身过来,双手完全覆在我合十的手心上,徐徐道来:“看,就算你被我一句话气得要死,但还是可以变得跟小白兔一样无害,你这么能演戏,我女朋友这个职位非你莫属。找别人,会露出破绽的。”

我匪夷所思地盯着他,这都是什么歪理!

他扫我一眼,低声一笑。

林晋修家在半岛上。

所谓的半岛其实是化名,在静海市的东南边。自古以来,静海市内有两条白练似的河交汇,最后会于一处注入了大海,两条河交汇之处形成了几平方公里的三角洲,地势略高于城市的其他地方,风景极佳,站在半岛上,可以随心所欲地俯瞰整个城市和远处的大海。只是一般人没这个福分,这一带早被各大富豪瓜分殆尽了。

车子走上了山顶道,很快就到了林晋修家。林家极大,围墙周围是若干排高大笔直的树木,把整个宅子完全挡住。我们的车子从正门进去后,至少在路上还跑了一百米,绕过一个带着池塘的花园才到了主宅面前。

我假装镇定地参观顶级富豪的宅邸。

静海是个经济发展得快瓜熟蒂落的国际性大都市,地段寸土寸金,更不要说半岛这种地方。这花园的占地面积大概是三四块宅基地大小,而他家却用这么大块地方来建一座纯观赏性的花园。

林晋修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我想挣脱,他眯起眼睛,“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我咬了咬牙,跟在林晋修后面进入大宅正门,衣着干练的女管家迎出来,林晋修问:“爸爸和大哥回来没有?”

“他们半个小时内到家。”管家说着,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

“这是周管家,”林晋修简单介绍了一句,松开我,一扬下巴下命令,“我先上楼,带许小姐去餐厅,给她准备点吃的。她都饿了一下午了。”

管家问我:“许小姐要吃什么?”

“最简单的,”我补充一句,“小点心就可以了。”

从大学到林晋修家,坐了足足一个小时的车,我本来就饥肠辘辘,现在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所谓的餐厅在花厅旁,和楼梯隔着一条走廊。

餐厅南北通透,十分宽大,差不多是我家两个客厅大小。在别人家里我明明应该感觉到局促的,我反而吃得很开心。我想这是和林家十分安静有关。

佣人们的行动也没什么声音,端上了那一大堆糕点就悄悄退下去了。我乐得清静,把书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独自坐在那宽敞豪华的实木餐桌旁,喝着橘子汁吃着蛋糕,解决我的午饭。偶尔看向窗外,偌大的泳池反射着阳光,像是一块晶莹的蓝宝石。

我原来一直以为“被误认为是林晋修的暧昧对象”是最糟糕的局面之一,这个名头跟着我太多年,让我一直孤家寡人、乏人问津。以前还只是谣言,现在我居然在他家人面前冒充女朋友,这个悲催的现实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蒙上了污点。我大口往嘴里塞着蛋糕,自暴自弃地想:算了,情况已经不可能再坏了,随遇而安吧,就算要生气,也要填饱肚子。

下一秒我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正吃得自暴自弃,眼角余光注意到大片阴影逼近,抬起头一看,绕是我这么胆大的人,也被噎了一下。

我面前站了个面容严谨的中年男人,身板笔挺,风度太好,一时间我竟然无法分辨他的年龄,随后才看清他的鬓角略有花白,五官和林晋修分外相似。他左手旁站着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人,也长了一张和林晋修相似的脸,也不动声色地看着我。考虑到我正坐在林家厨房大快朵颐,面前这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除了林晋修的父亲和大哥,还能是谁?

不仅仅是他们,他们两人身后,还有几位身着深色西装的男女,看样子不是助理就是秘书。他们都在看着我。

坏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里的蛋糕,迎着数道视线,迅速站起来。

啊,这该怎么称呼?林伯父?林叔叔?林大哥?

“林先生?”这个称呼怎么都没错,至于自我介绍就有些头大了,我欠了欠身,“你们好,那个……我叫许真……打扰了。”

话说得结结巴巴,手心捏了一把紧张的冷汗。被人误会是小偷的旧日的记忆不期然浮上眼前,当日的情况和今天是如此的相似,我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个,是林学长带我来的。我没吃午饭,他让我来厨房吃点东西,真的。”

从林晋修父亲的脸上我很难看出他的想法,也不知道我这番解释他相信多少。忐忑中那股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后,手轻轻抬起又一压,“坐吧,继续吃。”

他的外表和林晋修很相似,但和林晋修那种戏谑的气质明显相差甚远,也有气势得多。虽然他的笑容还算是亲切,并没有嫌弃我的吃相,但“坐吧,继续吃”这几个字还是带着一点威严,让我面目僵硬忐忑不安既不敢吃也不敢坐。

“不不,我不吃了。吃饱了,足够了。”

接下来怎么办?怎么寒暄?你们要不要也吃点,味道还不错呢……不论哪句都很蠢,他们看上去实在不是可以聊家常的对象。

他旁边的年轻人此时开口,“那么,你就是阿修的女朋友?”

“哎。”我纠结地说。

“到底是不是?”

“当然是了,”林晋修的声音在房间尽头响起,“大哥。”

我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那么感激林晋修的出现。他换了身白衬衣,双手插在衣兜里朝我走过来,我激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恨不得他再走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飞到我身边,来帮我摆脱这要命的尴尬状况。

“才多久没见我,就这么想我了?”林晋修熟练地说着甜言蜜语,仿佛真是我的男朋友。走近后他展开手臂,啼笑皆非地摸了摸我的嘴角,用手指把一点蛋糕残渣拭去,“你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吃得满嘴都是。”

他的举动让我一阵反胃,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习惯性反驳,“你才是小孩子!”

他难得没回嘴,温柔一笑,拉我跟其他两人介绍,“这就是我女朋友许真。小真,这是我爸爸,你叫伯父,这是我大哥,你跟着我叫就可以了。”

我战战兢兢地,“伯父,大哥。”

林伯父微微颔首,再次看了我一眼,离开了厨房,一群人立刻尾随他而去。

厨房顿时安静了,又空旷了。

在车上林晋修把他的家庭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他告诉我他大哥叫林晋阳,今年二十九岁,不苟言笑,是相当可靠的一个人,他身为长子,已经跟父亲一起负担起偌大一个企业了。言谈之中,对自家大哥相当尊敬。

现在看到林晋阳,我深深觉得,林晋修对自己大哥形容得相当精准,或许因为从商太久,林晋阳并不像自己的弟弟那样总是满脸难以捉摸的笑容,英俊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谈不上古板,但也不好亲近。

他喝了口咖啡,淡淡道:“阿修,你到底多久没给你女朋友饭吃了?刚刚路过餐厅,看到她那个狼吞虎咽的样子,连爸爸都吃了一惊。”

林晋修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慢慢笑了一笑,“大哥说的是。小真的吃相是不太好,我一直在管教她,怎么管教都没淑女的气质。”

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各种想法激烈碰撞,很想咆哮一句“林家大哥,这都是误会啊误会,我跟林晋修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他根本管教不到我”,但我既然被林晋修胁迫到这步,必然也要装下去了,千言万语都是不能出口的,声声憋在胸口。

“难得,”林晋阳的声音虽然平板,但比刚刚开始柔和,“我做梦都想不到你也会主动把人带回来。你们认识多久了?”

“中学、大学阶段,她都是我的学妹。”

林晋阳眉心一紧,露出短暂的思索神色,“我记得你说过,有个很可爱的学妹在学校总跟你作对。”

林晋修的手指停在我的后颈,我觉得痒,瑟缩了一下。

“就是她。”

“七年,”林晋阳沉吟着,“对你来说,那真是很久了的时间了。”

“并不算久,”林晋修不置可否,“她不一样。”

“嗯,”林晋阳应了一声,“年初的董事会,你迟到的那次……”

林晋修一声轻笑:“也是她。”

两人打着禅机,“很可爱的学妹”、“她不一样”这些话听得我冷汗直流、心里直抖,只好在一旁装乖,喝果汁。

林晋阳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也不再说话,视线在我脸上停了一瞬。林晋修也不做声,兄弟俩、再加上我,就这么尴尬得要死的坐着。我好像陷入了爱丽丝的兔子洞,不停的往下掉啊掉啊,浑然不知下一秒落到什么地方,需要面对什么古怪的剧情。忐忑不安时,察觉林晋修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头发。

受惊似地抬头看他,只看到他垂着眼睑的侧脸。

“阿修,”林晋阳再次出声,“你带女朋友回来,我没有意见。但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餐厅里有一瞬间的安静,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不见。其实时间没有多长,我却觉得简直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林晋修微微蹙着眉心,“大哥,你什么意思?”

“许小姐,我和阿修有点事谈,”林晋阳对我略一颔首,大家风度地道来,“管家会带你去休息室。”

这就是兄弟之间的不为外人道的交谈,意思是我可以离开了。

“不了不了,”我求之不得,“方便的话,我想去看一看花园。”

和刚刚坐在车子里的走马观花不一样,我才发现林家的花园中琳琅满目,羽衣甘蓝、郁金香、香石竹、栀子不一而足,确保各个季节都有开花的植物;最引人注意的,是院子喷水池旁那大片的五颜六色的香堇。香堇是香水或者香料的好原料,香气非常特别。那美妙的花香随着空气悠悠扩散着,似曾相识。

逛得累了,林家的花园里有白色的躺椅,我看着四下无人,心说坐一坐也不要紧吧。坐了下来,这么多香气席卷着弥漫上来,让我居然泛起了困意。

然后就真的打了个盹。

梦里有什么不记得了,不知道为何却梦到了我的母亲。梦境里是我在酒店里第一次见到她本人的那一幕,她徐徐推开了门,朝我走过来,脖子上银色的项链闪着光,带来了一股迷人的暗香。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睁开眼睛,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天边留下了一道镀着金边的霞光。抬起头往上看去,林晋修负手矗立在我的凉椅旁边,迎着光,脊背挺得笔直,像西伯利亚丛林里的高大青松一样。最后一点夕阳的霞光穿过树丛的罅隙落在他脸上,我分不清他的五官,他给我的所有感知只剩下一个孤傲的身影——好像他已经在我凉椅旁站了一辈子。

我完全醒了,是被林晋修惊醒的。在别人家里睡着,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对头,只能说,花香醉人。

林晋修低下头看我半晌,又俯身轻拍了下我的脸。

“吃了甜食就睡,真是猪。”

我吓得跳到躺椅的另一侧,立刻说:“变成猪真是对不起你的审美观啊。”

啊,说完不禁热泪盈眶。我们还是一样的相处方式,实在太好了。

林晋修喜欢修长的女人,那种腰身不盈一握的他更是偏爱,肖菲就是代表,我至今记得她在学校的晚会上跳一曲优雅的《天鹅湖》,腰身细若杨柳,双腿修长轻盈;以这个标准来说,我一米六六的身高五十二公斤的体重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算了,虽然对不起,我也可以忍了,”林晋修揉我的头发,“进屋吧,准备吃晚饭了。”

偌大的一个饭厅就坐了四个人,姓林的有三个。除了林晋修,我谁都不熟,因此吃饭的时间可真是难熬。林伯父来之后我们落座,这顿晚饭终于拉开了序幕。

林家是分餐制,菜色一盘盘的端上来,自己要吃多少,去取多少,十道菜,看上去倒不算奢侈。

真是微妙的一家人,基因的奇妙性在这父子三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林晋阳和林伯父都是非常稳重的人,林晋修平时的话倒是不少,但在这张餐桌上,他安静多了。我忍不住想,难怪他总喜欢在外面吃饭,大概是家里这气氛太糟糕了吧。

一家人里没个女主人还是不行的,气氛僵起来都没法化解。

他们一家人吃饭基本不交谈,偶尔说上一句我能听懂的——卫星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