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思:“火灾的证据?”

姜城远说:“失火的那天,我看见魏杨匆匆地从酒店后门离开,他那天原来是去过酒店的。但是后来树恒试探他时,他却有意隐瞒,所以我们就觉得很可疑。”

我问:“你的意思是,怀疑魏杨?可是…不可能吧?如果是魏杨,难道还是唐柏楼授意的?唐家自己的酒店,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姜城远说,唐柏楼在意的只是他个人的利益,而酒店的损失,更多的还是背负在唐树恒的身上。

唐为新酒店从策划到竣工,一切大小事宜,唐树恒都是最大决策者。酒店的股份,唐树恒占了七成,唐柏楼和其他一些股东只占很小的份额。酒店一出事,所有的损失、维修费用,都算到了唐树恒的身上。

因为事故调查的结果显示火灾是线路问题引起的,属于建筑事故,唐树恒作为全权责任人,在建筑事故方面必须承担全部责任。这是兴建酒店之前,唐父在批准这个项目的时候就已经有言在先的了。

于是,唐树恒需要挪出一大笔资金用于维修酒店,而同时,他旗下还有一个规模稍小的娱乐公司也正面临资金的危机,但他可以动用的资金有限。如果将资金用于维修酒店,他就无法解决娱乐公司的危机,只能被迫出让娱乐公司的股份。唐柏楼一直想要那间娱乐公司,唐树恒一放手,唐柏楼就把公司接过去了。

唐树恒对火灾的调查结果一直存有疑惑,他怀疑是唐柏楼设计的圈套,故意将他逼入两难的境地。酒店是大工程,娱乐公司是小项目,他要救酒店,只能弃车保帅,放弃娱乐公司了,这就令唐柏楼得到了可乘之机,把娱乐公司变为了他的私人所有。

姜城远是两天前听檀雅说漏了嘴,说她知道那场火灾不是那么简单,她还有眼睛能看得见的、耳朵也听得到的证据在手里。但是,当时檀雅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立刻只字不提,不管姜城远再怎么问她,她都不肯再多说什么了。

从檀雅出事,到家中失窃,以及联想到魏杨开车撞檀雅的动机,和他不肯承认在酒店出现,姜城远怀疑,檀雅所掌握的证据,就是魏杨纵火的证据。

刘靖初听我们说着,也在旁边分析:“阿瑄,那天酒店天台的门不是被谁锁住了吗?会不会是魏杨呢?他挑拨我去酒店找唐柏楼,跟着他自己也到了酒店,他知道会有一场大火,所以就把我关在天台,想伪装成意外?”

我一听,尴尬地看了看姜城远。姜城远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疑惑仿佛是在问我:他还不知道?

我故意捂着手臂缝针的地方:“麻醉药的效力在消退了,刘靖初,我想吃止痛药。”

刘靖初立刻给我倒了杯水,把药拿过来。

姜城远站起来说:“那我走了。苗以瑄…”他又强调,“警察来录口供的时候,你别把我们今晚的推断加进去,只说今晚发生的事情就好了。因为现在这个时候,并不适宜打草惊蛇。二少这边,仍然在假装按兵不动。”

我说:“嗯,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做的。”

“嗯…”他慢慢地走到门口,停了停,好像想再说点什么,我看他只是肩膀微微地转了转,却没有回头,还是沉默着,慢慢地又走了。我其实早已经很困了,他一走,我很快就睡着了。

撞檀雅的车是一辆被盗车辆,车主两天前就已经报失了。经过初步调查,在车上找不到魏杨的指纹,而且,魏杨还有不在场的证据。唐柏楼和他的朋友都是他的时间证人,他们说,案发那晚,魏杨做唐柏楼的司机,跟他去了酒吧,后来就一直在酒吧里,和大家在一起,没有离开过。

唐柏楼还替魏杨安排了一个假的目击证人,就是半山御林的保安。保安否定了我所说的一切,他说,他当时其实在场,看见了案发经过,但是因为害怕所以没敢出面干涉,他还说他根本没有见过我在现场出现,现场除了逃逸且看不清模样的司机、受害者檀雅,以及后来送受害者去医院的路人刘靖初以外,没有出现过第四者,他说不知道我是出于什么居心而做假证的。

于是,我们双方各执一词,案情便陷入了僵局。因为有唐柏楼撑腰,魏杨也依旧大摇大摆地在唐为公司出入自由。

这年春节,刘靖初没有回北京,他坚持要留下来照顾我。

除夕那晚,他做了很多菜,全都放在茶几上,我们俩盘腿坐在地毯上,开着电视,一边看春节晚会,一边大快朵颐。他吃着吃着便傻笑着问我:“阿瑄,你说我们像不像一对幸福的小夫妻啊?”

我听多了他的调侃,都已经麻木了,嚼着东西盯着电视机屏幕,含混地说:“你就自我陶醉吧。”

他说:“要是我妈妈在——”他嘟着嘴比画了一下,“喏,她坐这里,我们就更像一家人了。婆婆,媳妇,儿子。哈哈!”

我夹了一大块肉给他:“乖,吃吧,儿子。吃了好好看晚会,你女神不是有节目表演吗?”

他说:“开场就已经出来过了,你眼睛长哪儿去了?”

我说:“嘻嘻,我的眼睛只留着看我的男神李敏镐。”他噘嘴:“没我帅。”我说:“腿就比你长。”他说:“有吗?我跟他就两厘米的差距而已,视觉上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我吃好了,想把自己的碗筷拿进厨房,刘靖初急忙说:“你还没拆线呢,别乱动,放着我来。”

我笑了说:“我每次看到男神跟女明星有吻戏的时候,我就想说这句,放着我来。”

他翻白眼:“一会儿他出场我就把电源掐了。”

我说:“你掐了试试,看我不掐你…”

我们俩一边拌嘴一边看晚会,晚会节目一个接一个地过去,十二点不到,外面就已经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了。

我们房间所在的楼层很高,而且视野很开阔,一眼望出去,只见万家灯火之上,烟花绽放,流光溢彩。

我说:“很美是不是?家乡哎。以后我们会不会变得很啰唆,很偏执,逢人就说家乡好,觉得外面再繁华,却还是嫌弃,怎么都比不上这里?”

刘靖初漫不经心地说:“嗯,会的吧。”

我说:“将来…离开这儿以后,我可能就会真的明白什么是眷恋了。”

刘靖初望着我微笑说:“我即便不离开,我的眷恋也在这里。”我明白他话中所指,他强调说,“我的眷恋一直都在这里。”

我微笑着望着渐渐迷离起来的烟花之夜,烟雾越来越浓,令景色也开始变得混浊了。刘靖初忽然意识到什么:“阿瑄,你刚才说将来你要离开这儿是什么意思?”我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他说:“你难道…”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哎,走吧,即便我还继续赖在这里,但如果有家归不得,除夕夜都要在酒店里过…”

他急忙接道:“北京?”

我说:“嗯。前两天我听沈叔叔说,沈宫要在北京开分公司,有一个现在在做的项目会移到北京去做。这个项目我有参与,如果我也跟过去,应该就会在北京待上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我想就当适应环境吧,先过去看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留下。而且,新公司落成,去当开荒牛,以后就是元老了。我总不能真的一辈子都拍些小剧小广告什么的吧,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刘靖初不管我是因为什么理由而去北京,只要我同意离开,他就算放下了心头的大石。他倒了两杯红酒端过来:“哇,这种时候就应该为我的愿望达成好好地喝一杯,来来来…干了!新年快乐!”

我接过红酒:“嗯,新年快乐!”我正想喝,刘靖初又把酒抢了回去说:“你有伤在身,不宜喝酒,碰个杯意思一下就行了,酒我帮你喝。”我也跟他抢,说:“没关系的,难得我今天还挺想喝的,我这么嫌弃酒的一个人,平时我都未必给你这个面子。”

他还是嚷嚷着:“不行不行,你还嫌留的疤不够,还要多几道吗?”我被他这句无心的话刺到了,心里像被扎了一下,说不出滋味。这时,他没拿稳酒杯,突然啪啦一声,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哎哎…碎碎平安,碎碎平安!是好兆头。”刘靖初一边推开我说,“站着别动,我去拿扫帚。”

我盯着地上的残酒和碎片,莫名感到有点不安。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竟然是姜城远打来的电话。

十二点之前他就给我发了两条短信,一条问我在做什么,另一条说他有正事跟我谈。看我没有回复,他就直接打电话来了。电话一接通他就质问我:“说是跟你谈正事,你怎么不回我?”

我说:“呃,不好意思,烟花爆竹声太吵了,没听见。什么事啊?”

他问:“你在干吗呢?”

我说:“看烟花,吃夜宵,喝酒。”

他问:“跟刘靖初一起吗?”

我说:“嗯,是的。”不等他发言我又说,“你要跟我谈什么正事?”

姜城远要跟我谈的正事是他想接替檀雅,买我的房子。理由也是投资。他说,檀雅得到消息,说我们那个片区被规划了,房子会被高价收购,所以她才会买得那么爽快。

我说:“她爽快?她压价是压得挺爽快的。”

姜城远问:“你要价多少?”

我说:“我报价是六十万,这里面还包括了家里的家具电器。虽然是有点旧了,但都还能用。如果真要规划重建,在等开发商收购的这段时间你还能把房子租出去,好歹也回收一点租金。”

他还提议我:“或者你要是不着急套现的话,现在也可以把房子放在那儿不管它,四年之内会收购的,这个消息是可靠的。”

我说:“我不想再等了,我就想尽早了结这件事情。”

他说:“既然你确定了,那好,那就六十万吧。”

他答应得太爽快了,我还有点意外:“我倒是很确定,你…你也确定?”

他说:“你找中介把合同拟好,我们尽快办交接手续吧。钱我一次性给你,不需要按揭。”

我说:“哦…”

他说:“那就这样说好了。没事了,我挂了。”

我说:“姜城远…”

他说:“嗯?”

我说:“呃,新年快乐。”

他淡淡地说:“嗯,新年快乐。”

第18章 属于你和我的时光早已垂垂老去

新年伊始,由于姜城远的介入,我彻底地告别了我曾经生活过二十多年的地方。就像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似的,我郑重地把家里的钥匙交到了他的手上。大门旁边的墙壁上还留着我从小到大量身高之后画的一道道记录线,四岁,九岁,十三岁,十八岁,我轻轻地摸着那些线,百感交集。

姜城远问我:“还有什么是你要带走的,就都带走吧。今天之后,这里的任何东西就都不属于你了。”

我感触地说:“要带走的都已经带走了,剩下的都是带不走的了。”

他说:“那走吧,我顺路送你回酒店。”

我说:“你先走吧,我还想再留一会儿,我走的时候会把门关好的。”

他皱眉说:“这个时候?”

我苦笑说:“你不会说,这个时候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就当庆祝合作愉快吧?我们已经不是能够同桌吃饭的关系了吧?”

他被我这句话噎住了,清了清嗓子说:“好吧,那随你的便。”

姜城远走了之后,我一整晚都留在家里。刘靖初打电话给我说,他还在舅舅家里。早上他说要去跟舅舅商量一点家事,后来一直没有定论,他晚上不回酒店了。我们正说着,我突然听到很重的一声撞门声,连刘靖初在电话那端都听见了,问我:“什么声音?”我说:“没什么,我不小心踢到凳子了。”他问:“你的伤口刚刚好一点呢,要不要紧?”我连忙说没事,匆匆地把电话挂了。

撞门声接连闷重地响了几次,门外有人嚷嚷:“有灯光,有人在里面呢。”

我意识到是魏杨的狐群狗党们,听见又有人说:“听说房子卖掉了,不会这么快就搬进来了吧?喂,谁敢买这儿,出来!”

我站在门边,背靠着墙,抄着手听他们骂骂咧咧,连撞带踢。

对面的邻居好像开了一下门,但是立刻关上了门。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外面来了两个巡逻的警察,那帮人才没趣地散了。

第二天早晨,我下楼看见街口有人用推车卖早餐,摆了几张矮桌子、矮凳子,有人坐在那儿吃油条。

我忽然愣了愣。姜城远那么高的个子,弯着腰坐在那么矮的凳子上,看起来姿势有点别扭。他似乎很冷,缩着脖子,用油条蘸着豆浆,一边吃一边搓手。他那辆白色的新车就停在不远处,车内隐约可以看见司机还趴在方向盘上睡觉。车子是新买的,司机也是新请的,可是他们怎么在这里?

姜城远是背对我坐着的,我不想被他看见我,就尽量离他远一点,想悄悄地溜过去。

我刚走到他的背后,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刘靖初的专属铃声《共同度过》。之前跟姜城远办交接手续的时候,他就听到过这个铃声。他立刻回头一看,我们俩都有点尴尬,而我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我不知道姜城远会不会认得这个枕头,那是他睡过的枕头。带着这个枕头离开,也是我不想被他发现我的原因。我顾不得接电话,尴尬地说:“我带走它,你不会反对吧?都睡习惯了。”

他盯着枕头,还很优雅地掏出纸巾擦了擦嘴:“没关系。”

我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昨晚后来去应酬客户了,现在才回家。正好路过这儿,没有吃早餐肚子有点饿了。”

我点头:“嗯,你吃吧,我走了。”

我们俩生疏得好像只差一步就会是陌生人了,接着我的电话又响了第二遍,我边走边接听,说:“怎么了?”

刘靖初问我:“阿瑄,你怎么不在酒店?这么早你去哪儿了?”

我问:“你回酒店了?”

他说:“嗯。”

我说:“我昨晚回家了,在家里住的一晚,算是跟它告别吧。”

刘靖初说:“哦,你现在还在家里?”

我说:“没有,我可能要去沈宫一趟,找沈叔叔。”

他又说:“阿瑄,我昨晚忽然想起一件事,我那天开车送檀雅去医院时,她一直在跟我说什么抽屉里的化妆镜。”

我停下来,回头望了望姜城远:“嗯,那有什么问题?”

刘靖初说:“她指的是汽车前面那个抽屉里的化妆镜。当时我把她放在后排的,她就在后面抓着靠背,伸了手过来抓了我一下,一直说什么化妆镜、化妆镜,我当时根本没有在意她说了什么。可是我昨晚跟舅舅又聊起那天的事情了。阿瑄,我想起来,我发现檀雅时,她要我送她去医院,当时是有一辆私家车经过的,我本来想拦住那辆车,可她拉着我,硬要我开她的车,还说她的车里有什么。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也没放在心上,而当时那辆私家车大概是怕事也没敢停。我现在倒有点怀疑,她之所以那么执着非要我开她的车送她去医院,她是不是想告诉我…”

我接着说:“她的车里有魏杨想要的东西?就是姜城远一直怀疑的证据?”

刘靖初还不清楚房屋买卖的手续昨天已经全部办妥了,他说:“嗯,你们昨天排上号了吗?要是今天还得排,你还去见那个家伙,就可以跟他说一下…”

我正想告诉他手续已经全部办完了,但我还没说,他就忽然说:“呃…阿瑄,我先挂了…”

“怎么了?喂?刘靖初?…”我觉得他说要挂电话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很严肃,他挂得也很快,瞬间电话就已经断了。我回头一看,不远处刚喝完豆浆的姜城远慢慢地站起身来,把早餐钱递给老板娘。突然发现我还没有走,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嘴巴里呵出了一团白色的雾气。

姜城远的司机是一个沉默得几乎令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的人。我们从我家去半山御林的路上,司机只是不停地打呵欠,一个字都没说。檀雅出事以后,她的车钥匙一直都是姜城远保管着的,她家里人想把车子卖了,就托姜城远代办,只是姜城远忙着跟唐树恒处理唐为的事,卖车的事情就搁置了。

我们来到车库,找到檀雅的车,发现抽屉里的确有一面较厚的仿古化妆镜。镜子背面有一小块储物空间,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手机内存卡。姜城远立刻打开随身的电脑,找到了卡里的一段视频。

那是檀雅偷录的,是唐柏楼吩咐魏杨到酒店纵火的视频。

唐柏楼还叮嘱魏杨,一定要办得干净利落,不能被查出人为的痕迹,破坏他牵制唐树恒资金流向的计划。

姜城远的怀疑是对的,唐柏楼的确是想逼唐树恒把有限的资金都用来维修酒店,从而放弃娱乐公司,然后他自己就有机会吃掉娱乐公司的全部股份。我们看完那段只有两分多钟的视频后,姜城远气得手抖。

“她就是因为这段视频而把命都丢了!”当然,那种愤怒里面,更多的还是惋惜和心痛。

我说:“檀雅始终信不过唐柏楼,录这段视频是想给自己找个保障吧,可能以为唐柏楼会忌惮,可是没想到他们做得那么绝。”

姜城远说:“她就是那样的人,总以为自己会算,她算到什么了?真是…”他愤怒地合上电脑,若有所思地说,“唐柏楼是会忌惮的。这段视频就算未必可以作为呈堂的证据,可是一旦公开,唐柏楼在大家面前的假面具就撕开了。唐董、股东,还有公司的人会怎么看他?他担心的就是这个吧…”

姜城远急忙给唐树恒打电话,跟他约见面的地点,详谈视频的事情。正好他打电话的时候,刘靖初也给我打电话来了。可是,我接起来之后,说话的人却不是刘靖初,传来的竟然是魏杨的声音。

魏杨阴阳怪气地说:“老朋友,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呢。”

我紧张地问:“怎么是你,刘靖初呢?”他说:“他在我旁边,就是手脚啊、嘴啊都不是很方便,我就代劳了。老朋友,你跟姓姜的关系那么密切,就帮我一个忙,给我把车里的东西弄到手,怎么样?”

“车?”我顿了顿,小声说,“什么东西?”

他说:“不要装了,小刘不是跟你说了,檀雅的车里有个化妆镜吗?”

原来,魏杨打听到了我和刘靖初住的酒店,一个小时之前,他去酒店找我们,当时,刘靖初也刚回到酒店,只顾着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儿,进屋之后忘记锁门,魏杨正好就在门外听见他跟我说的那番话了。

我猜到了魏杨的意图,更小声地问:“他呢?”

他说:“什么时候你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了,你就能见到他了。不然的话…呵呵,我可不敢保证哦。”

这时,姜城远已经跟唐树恒通完电话了,对司机说:“先下山吧。”

我也急忙挂了电话。姜城远问我:“刘靖初怎么了?”

我的脑子里面一瞬间有无数个念头交织闪过,乱糟糟的,我慌不择言说:“没怎么。”

他说:“你脸色很难看。”

我说:“呃,是有点事,他惹了点麻烦,不过还能解决。”

他又问我:“我要回唐为,你呢?”

我说:“我也有事,那就在山下的十字路口把我放下吧。”

车子开得很快,并不长的一段山路,路旁每一棵倒退的树就像被调快了节奏的钟摆,我越看心里越烦越急。紧接着,微信里面,刘靖初的账号突然发来了一张照片,是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的照片。照片是在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拍的,已经不是在酒店里了。我一看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怕旁边的姜城远看见照片,立刻把手机背过去。他又问我:“你真没事?”

我改变主意了,捂着肚子说:“呃…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能到你家借个洗手间吗?”

山下不远就是姜家,他对司机说:“嗯。钟哥,我们先回家一趟吧。”

车子开到楼下,姜城远让司机在车里等,他陪我上楼。我亲眼看着他把那张一直拿在手里摩挲的存储卡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我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心里面暗暗盘算着我要怎么样才能拿到那张存储卡。

家里没有人,他父母都不在。开门之后我看见鞋柜旁边放着一双夏天的女士拖鞋,我以为随便穿一穿就行了,一只脚刚伸进去,他却拉着我说:“穿那个你不冷吗?昨天家里做了清洁,忘记收好了。”他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新的厚绒拖鞋出来,说,“喏,穿这个。”

我换好拖鞋,他问:“不是要去洗手间吗?”

我点了点头,便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儿呆。我想好了,一会儿我出去就骗他说口渴想喝水,趁喝水的时候把水洒在他的衣服上,等他把衣服脱下来,我就找机会偷走口袋里的存储卡。

于是,我出了洗手间,还没开口,姜城远却先说:“你既然来了,我带你参观参观我家里吧。”

我有点吃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看我没立刻答应,笑了笑问:“不愿意吗?”

我很久没有看到他对我笑过了,他忽然露出笑容的那一瞬,我很意外,心里的忐忑也没那么重了。

他家是跃层的,楼下有两厅两室,他一间一间地介绍说,哪里是客卧,哪里是书房,哪里是储物间。他和父母的卧室都在楼上。他的房间外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我站在阳台上往楼下一看,仿佛还能看到曾经的我站在路灯下等待过他、仰望过他、哀求过他也痛骂过他的身影。那盏路灯已经更换过了,换成了欧式的马灯,黑色的灯杆,玻璃的灯罩。我说:“我记得以前是灰绿色的,总觉得很冷清,不过现在好像更冷清了。”

“嗯?你在说什么?”姜城远端了一杯热开水进来,递给我说,“喝点水吧。你刚才说什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