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斐捧着素素的脸,缓缓压到床上深吻,直到素素微喘,才不舍地放开,“朕今日便都听你的话。”他抱起素素,给她系好肚兜系带,在去拿单衣给她套上。

素素不习惯也不想颜斐温柔的伺候,便扯过单衣的襟口,自己整理,“皇上,还是素素自己来好了。”

月余不见,真的把颜斐磨成了另一个人?这样的时候,最是坚韧又最是软弱,找准时机关口,便可一击即中了。

素素又在下商磨了近半月,颜斐实在是心里着急把她绑回宫里,才好安下心来,便定于二月初十出发回皇城。

二月初九。

传回迅报,商息已调兵驻扎城外,不日攻城!

颜斐回皇城的事又压了下来,他赶紧召集颜衢与离忧急急商讨对策。因素素硬是要在一旁听,颜斐也只好随她去。

颜衢道:“皇上,据探子回报,商息已集二十万大军压于城外。”

颜斐只看在地图上,蹙眉道:“下商全部兵力也不过十二万,如何抵挡。”

离忧想了想插嘴道:“皇上可否调派兵力至下商?”

颜衢道:“从旁调兵至下商,就怕商息军转而攻他城。”

颜斐闭目揉了揉眉心,“待商息军全力攻城,朕集各城兵力,调遣十万大军至此,在商息一日未全力出击之前,下商要拼死守城!”他停了会,再道:“离忧,你明日领兵八万出城驻守,准备迎战!”

“是!”离忧跪下接令,“属下领命!”

素素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插一话。看样子,颜斐是不会出城去的,要如何让他也御驾亲征?

二月初十。

离忧领兵出城,城外列队排阵。

二月十一。

两军隔山对垒,静待军令而战。

二月十二。

凌云下令越山开战。

素素与颜斐、颜衢守在俯内。据报,商息只派了一半兵力,还留了十万大军驻守原地。

素素着急,“皇上,三哥,让素素也出城去吧。素素已练过箭法,只想为先帝报一箭之仇!”

颜斐和颜衢皆惊,转头看向素素,同时出口道:“胡闹!”

素素抓着袖口,咬了咬唇道:“安守俯内静候,只会让素素着急!素素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原来她一直还记着颜甄的那一箭,只可惜自己沉沦了才看得清。颜斐的视线从素素的脸上一直滑落到地上,觉得悲凉袭来,她的心从没在他那呆过,一下没了言语。

颜衢道:“你出去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丢了性命!丢了性命!颜衢的话仿若回声,一直在颜斐脑内耳边徘徊,他心里一下刺疼,抬头沉声道:“朕不许你出城,就是这俯上也不可踏出半步!燕双,带素妃回房内休息,仔细伺候,别让素妃出了这府邸!”谁都听出了颜斐声音里的暴怒,只有素素听到里面藏着的沉沉哀痛。颜斐果然是对自己完全迷下了心了,好,很好,如此便可一击即中!

终曲:爱恨情仇

素素回了房,坐在铜镜前思策。

燕双见素素不动也不说话,便道:“素妃,时辰也不早了,让双儿备好热水,素妃吃了燕窝盏便先歇息吧。”

燕窝盏!肯定是这里头下了药!素素慢慢转身道:“嗯,去准备吧。”

素素让燕双准备好,入了屏风之内,背身遮住烛影,把燕窝全倒到桶内,随便洗过就出浴穿衣,唤燕双收拾好,自己上了床躺好等着。果然是猜对了,往常沐浴过后一躺床上都是立刻沉沉睡去的,今日却是异常精神。燕双得了皇命不敢怠慢,虽是在燕窝盏里下了药,却还是守在了素素床旁,彻夜不眠。

二月十三。

天龙踞山而守,地势易守难攻,商息进攻并无大进展。素素与颜斐颜衢同桌吃饭,也并不说话,安静的只等晚上。

入夜,燕双依旧伺候素素沐浴,捧了燕窝盏过来。沐浴完了,燕双收拾好地方,坐到素素床前凝神守夜。待到半夜,燕双终是支撑不住,靠在床框上睡着了。

素素轻手撩起床幔下床,穿好衣袍,摸了摸腰间的令牌出了房门。所幸当时没有一时义气用事,把三哥给的令牌扔了,如今倒是派上大用场。

月辉清幽,冷冷撒在身上,如一层白霜。素素拉紧襟口,深深吸了口气,半夜冷冽的空气直直的通心灌肺,整个人也似要冻结起来。素素很快出了俯骑马来到城下。

守城士兵拦下素素喝道:“是何人,半夜乱闯城门!”

素素用披风半蒙着脸,压下声音掏出令牌答道:“末将受王爷之命,出城有要事告之离忧将军,请快通行!”

那小兵接过令牌细看,果然不错,当下便恭谨地开门放行。

素素出了城,看着朗朗星空,往山脚奔去。就在此一搏了。颜斐你想不到我也能出得了城门吧,还是谢了你没以九五之尊的身份封城。素素也没上山,她不打算去找离忧的大队,山脚还是安全的,她是要等颜斐追出来,再去两军交锋的乱地,她摸着箭桶,静静道:“待我一箭穿心!”

二月十四。

燕双醒来见素妃床上空空如也,便知自己闯了大祸,去正厅跪下,准备等颜斐问完话就自行了断。

颜斐是何等人,知一便了悟全部。他看到燕双跪在正厅里等自己,便知了是何事。他强压下怒火道:“出去吧!该做什么,不用朕再废唇舌了。”

颜衢听报说昨夜有人拿他令牌出了城,当下就猜到是素素。当时是素素求他给她作主的时候,他亲手交给她的。颜衢匆匆来到正厅,正要去颜斐说此事。

颜斐道:“弟妹出了城,我领一万精兵追她回来。三哥好好镇守下商。”

颜衢急绕上前,“皇上岂可亲自出城,才领一万兵马,遇敌如何?还是待三哥出城把弟追回吧。”

颜斐看在地上,死死握着拳骨,沉声道:“朕心意已决,三哥莫拦。”

颜衢见其神色,知道劝阻不成,便不说什么。颜斐的性格,他了解,一旦认定了什么,便谁也改不了。

颜斐两步跨出厅门,奔到马厩,一跃上马,便直冲了出去。心像是不存在了,空落落的,让冷风肆意在胸间闯荡。素素,你不可以有事,你答应朕永远不离开的。

素素靠在马肚子上小憩,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大。素素起身上马,然后抓着树枝爬到树岔上极目远眺,天龙派出来追自己了,是颜斐领的兵出来么?待兵马又跑近了一些,素素看到,为首一马当先的,就是颜斐妖娆中带怒的俊容。她紧了紧手中的长弓,指骨略青,粉甲泛白,深压下胸中狂涌怒啸的恨意,才跳下树来,骑马往山上走,虽然很想,现在就拉弓搭箭射过去,但要忍,要忍!自己是抱了死心,但爹娘、大哥书白和融雪,还有一大帮她不认识的族人,她不可以就这么连累他们。此刻放箭,目标清晰,干扰物少,最是容易箭无虚发,但泻恨完了,可是要倒下一片的人给他陪葬。绝对不可以这样自私,得要忍到了混战中才可以解恨!

颜斐眼厉,远远便看见素素单马快骑上山。他眼前仿佛只有素素的背影,在重雾的山中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灰蒙蒙的云烟一片,心已没了,胸间空空一片,旷世的寂静中,却能听见血一滴滴落下来,滴咚滴咚的声音。他用力一夹马腹,快马追了前去,说过要得到的,身与心!他不允许她从他指间逃跑溜走,再见时已成尸首,他不允许!

素素骑马奔至半山,便看见离忧所带的大军。

离忧看见素素,急得扬鞭策马上前,暴喝道:“素妃,快回去,何来战事前地!”

素素不答,只往前直奔。

离忧快骑到素素身旁,身手便去拉素素的缰绳,试图减下马速。

素素瞪眼一横,肃声道:“你若还叫我素妃,你若心中还有先帝,就不可阻我!”

离忧让素素那一刹那的眼神震慑住,缩回了手,“素妃…”

素素略收了马速,问道:“两军交战的最前线在哪?带我过去!”

离忧又回了心神,握紧缰绳道:“绝不可以!属下答应过先帝,誓死保护素妃,怎可还带素妃去战乱之地犯险!”

素素回头看了眼,颜斐身影已隐隐可见,她对离忧蹙眉急道:“你还不领我去,我此刻便直冲山前,连人带马一道堕崖,看你如何向先帝交代!”素素趁离忧大惊之际,扬鞭狠抽马臀,夹紧马腹往山崖直奔。

离忧赶紧也追了上去,高声道:“素妃别拿自己性命作儿戏,随属下来。”他调转方向往一侧小路拐去。其实离忧并不真要带素素往战事前线带,他只想骗素素到一处隐蔽的山坳。

素素随离忧策马跑入山坳,没一会,颜斐也追了上来。离忧听到不止两人的马蹄声,扭头一看,竟是皇上单人匹马紧追过来。离忧突然心下明了,虽说棋行险招,但素妃这一招也太险太险了!

颜斐所骑的白马,毛色雪白,两眼间有一撮红毛,远看似是天上圣兽,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马。转入山坳后不消一会,颜斐便追上了离忧和素素。颜斐挥鞭卷着素素缰绳一扯,喝道:“跟朕回去!”素素所骑之马因急驰之中,突遇强力,收势过快过猛,前蹄扬起,仰天长啸一声,就把素素抛了出去。颜斐从马上跃起,在半空中接过素素抱在怀里,再落于马上。他一手揽着素素的腰,一手握持缰绳,对离忧道:“素妃由朕带回,你直接快马赶回战地。”

离忧本想跟随,但国难当前,还是大局为重,素妃暂时是不会有何危险的,便领命策马而去。

素素看着颜斐的怒容,那丹凤眼里只有满满的烈火,像是随时要窜出来把自己焚成灰烬,薄唇依旧艳红,此刻紧紧抿着。素素闭上了眼,失败了,还没出手便又失败了!

颜斐看一眼素素,又看一眼前路,总怕这样快而真实地又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要长了翅膀飞远了去。他害怕,真的害怕,再也抱不到暖暖的带体温的她了。血一点一点的聚流回心脏,全身麻麻的有种振奋的感觉。颜斐扬开披风把素素包住,压着激动和颤抖道:“靠朕怀里吧,这山风尤冷。”

素素僵直了身体,定定地睁着两眼看一排排往后倒去的树干,难道自己是真的成了鬼,才可以胜得了颜斐么?

颜斐不熟地形,越跑越远离下商的方向,反而慢慢进入了商息势力控制范围圈。颜斐驭马深入山道,整个山林寂静得诡异,他也嗅出其中危险的气息,收了收缰绳,只让马慢慢踱步往前,自己仔细观察两旁情况。

果然马行到一半山道,从两旁树丛里,巨石后窜出一队商息兵,团团把他们围在内。其中为首一人道:“就这两人,真浪费老子一队兵马!”

旁边另一人道:“曹千总,马上女子为天龙素妃啊,小的上回给她送过食,云上将特别将她分押在厢房里,小的认得。另外那人,龙眉凤目,坐骑也是雪域一点红,难得一见的宝马啊,定是王孙显贵之人。”

被称曹千总之人道:“嗯?当真?”

那人道:“小人怎敢撒谎胡骗千总大人。”

“哈!”那叫曹千总之人笑了一声,拍腿乐道:“竟是让老子遇上这等好事?活捉,要活捉,重重有赏!”商息兵听完重重有赏,都一涌而上。

颜斐拿过素素手上的长弓当剑,手上一旋,气浪带起尘屑,划出灰白之圆,震退了最靠马身的一圈士兵。素素只如木偶一样看着眼前之景。

那曹千总见倒下了一圈,气急败坏道:“上!快给我上!就一人加一女子,还捉不成就全部别想回商息!”商息士兵听令又再围了上来。

毕竟是人多,颜斐左手握着长弓左右各一划一挑,把近身士兵的长枪全卡在弓上,扬手一震便把十来根长枪如箭般倒发出去,击得商息士兵退开好几步。颜斐右手揽起素素的细腰,让她坐正于马上,凑到她耳旁轻声道:“抓紧缰绳,先回去!”然后一拉缰绳掉转马头,自己腾空跃起,脚下朝马屁股一踢,那白马便疾速撞开两人奔了出去。颜斐从空中落地,手中长弓既作剑又作环,哐当呛响,漫天尘土。一圈又一圈的商息兵如蚂蚁般团团围住颜斐。

素素扭头朝颜斐看了一眼,心中百般滋味复杂纠缠,竟让她眼眶微涩。

曹千总见素素骑马出了重围跑了,立刻策马追赶,但毕竟素素所骑的是宝马,他又如何能追得上。曹千总拉箭对准马腿,“咻、咻”地连发了两箭。

那白马中箭吃痛,嘶叫着扬蹄疯跑乱撞,朝悬崖直奔而去。

“素素!”颜斐用尽全身功力击出一掌,长弓在手中旋飞而出,如金刚铁火轮,密匝匝的商息兵立刻倒下了半数。他一跃而起三尺之高,脚尖点着枝梢借力,在空中连跃跳过。

素素紧握着缰绳,心乱得绞疼,也忘了弃马保命。白马还是疯一样往悬崖冲,前蹄踏空,整个马身往下掉。素素也因力抛了出去,直堕悬崖。

颜斐心碎胆裂,飞身跃下悬崖,解下腰带霍地弹出,绑住素素腰用力往上一提,又把她抱在了怀中。山风呼呼从耳旁过,颜斐抱着素素,两人直线下坠,毫无着点发力支撑。

凌云闻讯急策马赶至,却已见素素落下崖中。他跌下马,跪在崖边,喃喃重复道:“素素你真如此狠心…如此狠心…要我等到来世…只许我来世…”凌云的话语声息在烈风中割裂,他纵身往悬崖下跳下去,“你若是寻死,我便随你一道。今生不相守,我待来世相约。素素,你来世便是我的!”

急速下坠中,颜斐意外抓住了悬壁上一突出来的尖石。但由于下坠冲力太大,他还抱着素素,胳膊便被扯得脱了臼,却是强撑着不放手,吊着两人在半山悬崖壁上,嶙峋尖石插进掌心,热稠的血顺着悬吊着的手臂流下来,染红了半边袖子。

素素看着凌云从旁直坠而下,声嘶力竭地想大喊,却是哑了声音。不值得!不值得啊!为了她!为了情!

颜斐看了眼微微松动的尖石,低头看着怀中的素素,略略扬起嘴角温柔地淡笑,“素素,无论如何,你还是在朕怀里。”

细碎的沙土吹落下来,素素闭眼,仰脸对天微笑。

颜斐吃力地微微俯下身去亲素素额头,笑道:“你答应了朕永远不离开朕,朕也答应你永远不放开你。”

素素睁开眼看着颜斐大笑,盈珠清泪从眼角溢出来,滚而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止不住笑,也止不住泪。

山风扬起颜斐的黑发,粘上腥稠的血,又落到胸前。风再起,把他和她的发丝吹到一块,丝丝相系,缠织成辫。

颜斐又再俯低去亲素素的眼角,那尖石略摇两下,又掉下细石沙来,是越发松动了。颜斐看了眼胸前两人发丝粘血编成的发辫,对素素笑道:“素素,我们,”话还没说完,那尖石便发出隆隆的声响,终是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连带把旁边的石头也剥离了崖壁,滚滚直飞而下。颜斐抱紧素素,两人双双往下坠,他含笑道:“素素,我们,结发了。”

结发…夫妻…

细沙碎石在身旁飞落,凛凛烈风在耳旁狂吼。这一生,就这样终结了,带着爱和恨,所有都消散了,归零了…

结局之再续前缘版

“妈,你快看,快看,夙夙手指动了。”郑凌锋欣喜而兴奋地对陈淑萍说。

陈淑萍靠到病床边,秦夙夙的手却不再动了。陈淑萍叹了一声,抚着夙夙手背说:“夙夙啊,都大半年了,凌锋也诚心诚意的回来道歉了,你醒过来吧,看看妈,”她拭了拭眼角的泪,把夙夙握在掌心,“别让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夙夙的手指又连续跳了好几下,这回陈淑萍也感觉到,立刻起来去按床头的电铃,“夙夙要醒了,夙夙要醒了!快,凌锋快去叫医生!”

郑凌锋冲出病房门口,边跑边大喊:“医生,医生。”

主治医师随郑凌锋来到病房内,对夙夙各项指标均检查了一遍,全部正常,却不见病人转醒,正要问情况。

夙夙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站在一旁焦急的陈淑萍,惊讶地叫道:“妈?”又略转了下头,“凌云?”

陈淑萍激动得止不住泪,走前去轻轻拍着她手背说:“妈在这,醒过来就好。”

郑凌锋听到夙夙喊别人的名字,心里空落落的,还是走上前,拂过她额发,摸着她额头说:“夙夙,我是凌锋啊,不记得了么?”

夙夙一下睁大了眼看着郑凌锋,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回来了?她穿越时空,穿越黑洞回来了?而眼前的是郑凌锋,不是凌云?

主治医师让护士推病床出去,“我们将进行更进一步的检查,确保病人身体状况良好。”

陈淑萍跟在夙夙病床边走,“没事的,别害怕,妈在就外面。”

郑凌锋看着夙夙惊吓的表情,有点沮丧,她怕是不会原谅他了。他努力笑得灿烂,对她说:“夙夙乖,好好配合医生检查治疗,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夙夙被护士推往一个又一个的检查房,她只是对陈淑萍笑笑,对紧跟在后的郑凌锋却是视若无睹。当夙夙又推回病房,主治医师托了下眼镜,对陈淑萍说:“现在检查下来,各项指标良好,再留院观察一个星期,如果是一切都正常,就可以出院了。”

陈淑萍又盈了泪,不住的道谢。郑凌锋跑到夙夙床边,双手包裹起夙夙的左手,兴奋地说:“夙夙你马上可以出院了,我们可以结婚了。”

夙夙缩回手,对陈淑萍说:“妈,我想喝口水。”

郑凌锋赶紧过去接水,“妈,让我来。”他一手去摇去床后架,让夙夙坐起来,一手把水递到她面前,“慢点喝,暖热应该差不多。”夙夙侧头避过,看在地上。陈淑萍接过玻璃杯,对郑凌锋微微扬了扬下巴,让他先出去。郑凌锋见夙夙就侧着头定定地看在地上,没有办法,只好轻声出去关上门。

夙夙看着陈淑萍,接过水慢慢喝,“妈,他怎么来了?”

陈淑萍叹了口气,“唉!”她摇了摇头才说:“夙夙啊,妈只是给你个意见,至于最后你怎么决定,妈都支持你。自从去年你出事了之后,凌锋就后悔了,觉得对你不住。他就天天过来守在你床边,跟你说话,给你按摩,晚上也睡在这。白天我过来,他就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又过来。这大半年来,我看他整个人就瘦了两圈。”陈淑萍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既然是这么爱你,当初又为何要提分手。他给我说,妈,这一辈子,我非夙夙不娶了,无论她能不能醒过来。我当时听这话就哭了,你们前世造了什么孽,要今世来还。”陈淑萍见夙夙把水喝光了,拿过杯子又去接了一杯,放在床头,“他买好房子了,还加了你的名字上去,你们两人联名。房子八十几平米,不大,但装修得挺温馨的,他说是准备的婚房。”

夙夙本是一句也不插话的,神情淡漠,听陈淑萍说完,眼里就不争气地涌起酸涩水雾,微微梗塞说:“他不是说公司破产了么,非要跟我分手么,还买什么什么房子!说什么娶我!”

陈淑萍轻轻拍着夙夙手背,“凌锋公司是破产了,让别人收购了,所以只买了个小房子。妈看他这趟是诚心求你原谅,悔过的,如果他真的好好对你,妈也希望你们能好,毕竟你身体也给过他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夙夙,妈这些只是意见,你自己好好想想。”

夙夙忍回泪,挪着身体往下躺,就想钻到被子里大哭一场,她哑着声音道:“妈,我很累,想睡会。”

陈淑萍帮夙夙摇下床架,给她盖好被子,“先别想太多,等出院再说,累了就好好睡会吧。”

夙夙听到关门声,睁开眼转身背对着门口。郑凌锋,你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打着爱的名义与我分手,现在又高举爱的大旗求我原谅!我真的是上一辈子欠你了,这辈子还吗?那近八、九个月的时间算是什么,算是灵魂转移,走了一遭前世之旅,现在又回来了?颜斐死了吗?这事情太诡异了!

郑凌锋轻手地开门进来,夙夙听见声音,立刻把眼睛闭上。郑凌锋坐到夙夙面前,看着她的睡颜,满足地笑。他静静地坐了很久,看夙夙像是睡熟了,才轻声说:“夙夙啊,今早我在你醒之前,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到我穿着古代的衣服,还拿了把剑,”他自己微微笑了笑,继续说:“然后纵身往悬崖下跳下去,还说:你来世是我的。我一下吓醒,当时也没多想,去刷了个牙回来,就看到你手指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夙夙的手捧在掌上亲了亲,“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梦很真,就像自己的前世,总觉得是在暗示些什么,或许就是上天注定你我不分开吧,你又醒过来了。”他把夙夙手放回床上,用薄被盖好,把脸趴在她床边轻声说:“夙夙,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前我是大错特错,你原谅我吧,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夙夙终于忍不住,一睁眼,泪就滚滚而出。她撑起身来,圆睁双目看着郑凌锋,却是不说话。

郑凌锋赶紧去摇起床架,扶着夙夙肩膀,让她靠枕头上。

夙夙的泪越流越凶,她一手挥开郑凌锋双手,大声地说:“郑凌锋,我问你,你一字一句给我答清楚!”

郑凌锋给她曳了曳被子,沉默了一会,“嗯,你问。”

夙夙用手在下巴擦了一把泪,“当初为什么要提分手?!提了分手,为什么又要再回来?!很好玩吗?!小孩子过家家吗?!”

郑凌锋跌坐到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额头,声音疲惫地说:“当时公司马上要破产了,我以前女朋友说可以帮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和你分手,再和她在一起。”

夙夙止了泪,看在窗边那一束荷莲上,幽幽说道:“我果然是随时可以抛弃的牺牲品。”

郑凌锋上前把夙夙揽进怀里,“夙夙,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听到你跳楼自杀的消息,我心都碎了一地,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轻生啊!还好,上天眷顾,再观察一个星期,你就可以出院了。”

夙夙推了推,没推动,也就静坐在床上随他去,“十五楼跳下来,怎么还能不死?”

郑凌锋慢慢抱着夙夙坐到了床侧,“当时你跳下来后,就让十二楼晾衣服的竿子挂住了,后来衣服扯烂了,你又跌在八楼的杆子上,出了好多血,然后才掉到下面的气垫上,所以也不是很严重,就是一直昏迷不醒,像植物人一样。”

“这么诡异?”难道就是要去看一下前世的债,这世还吗?夙夙又问:“那之前你为什么要我打掉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郑凌锋扶了扶夙夙身体,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见她没再反抗,又把双手环上她腰说:“夙夙,是我不对。当时我没准备好当爸爸,而且我们还没结婚,别人会怎么看你,所以我就让你打掉了。”

夙夙已经没太大心思去听了,毕竟事情都过去了,以后怎么样还是得看他的表现。那真的是自己前世吗?如果是真的,那这一世,她是要还债的,对凌云的情债。那颜甄呢,也在自己身边么,是谁?领导?同事?朋友?夙夙在记忆里翻了一遍,也没想起自己身边有人有颜甄的样子。她自己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颜甄是不肯原谅自己了,没跟着一块投胎来这一世。或者还是,只是一个梦,只是她躺在病床上坐的一个遥远而长久的梦?

郑凌锋见夙夙不说话,就歪头去看她,“我以为你困了,睡着了。如果是累,就睡会吧,我就坐在沙发上守着你。”他帮夙夙摇下床架,俯下身亲了下她额头,“睡会吧。”

一周之后,夙夙出院了。

家里还是一切如旧,床头还是当初她和郑凌锋在西湖的照片,她记得是撕碎了摔烂了,现在却还好好的放在床头。夙夙指着床头的照片问:“妈,怎么回事?”

陈淑萍过去把照片拿走,“你如果真的不肯原谅他,妈就把照片拿走,他再来,妈给你挡着。”

夙夙没有说话,看了一眼那相框,走到窗前沉默。

陈淑萍把照片放到自己房间抽屉里,再回来问:“今晚打个电话给小姨,出去吃顿饭吧。”

吃过饭,却下起了瓢泼大雨,好不容易打了辆的士,把小姨先送回去,夙夙和陈淑萍回到楼下,用皮包随便遮在头上冲进楼里,却见郑凌锋淋得湿漉漉的站在防盗门内。夙夙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先上了楼。陈淑萍看了眼素素背影,对郑凌锋说:“淋成这样,先上去吧,要不很容易感冒的。”

夙夙见郑凌锋也跟来上来,也没狠下死心,进浴室拿了条毛巾递给他,“过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