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出去不久,阿清和石卢耶正在商量如何对付岗楼的事,只听门外放哨的侍卫低声道:“有人!”洞里的人立即提刀戒备起来。

过了一阵,那侍卫又道:“是禾千户回来了。咦…还带来一个外人?”

阿清走到洞口望去,只见山坡下一行人正飞速向山攀爬。其中一名侍卫背上背着一人,那人眼睛上蒙着白布。阿清看了一会儿,忽地一震,失声叫道:“石付大哥?”

那人听见了,歪着头朝向阿清,裂嘴笑道:“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风已经很大了。高高的鄄城城楼上,腕口粗的旗杆都被吹得弯了腰。风卷起铺天盖地的沙尘,无数枯枝败叶、碎瓦破布满天飞舞,一不留神打在身上可痛得紧。整个鄄城关门闭户,没关的门窗被风刮得噼啪乱响,稍微老旧一点的被风的巨掌打得粉碎。街上几乎已看不到人影,一任风沙在空旷的巷尾街头肆意咆哮。

小靳紧紧拉着车上的帘子,不让风吹进车去。可是风实在太大了,别说关住风,能勉强保持住身子,不被这狂乱的风吹下车去已算不容易了。他弯着身子靠在车架上,眯着眼,看着头顶那片又黑又厚的云慢慢压过来,有一阵子,他几乎觉得那云快要将城楼都压塌了。

“妈的!”小靳心中暗骂:“果然来了!好大的气势!这场雪要下下来,渡口不给埋起来才怪!只不过,昨天出来个欠三刀的家伙,今天还不知道冒出些什么老乌龟来,现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先混出城去再说吧。”

“小靳哥,还没到吗?”车里传来小钰焦急又胆怯的声音。小靳把脑袋伸进帘子里,道:“快了,就在前头。别怕,徐展大哥他们都在四周看着呢。”

小钰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脸上也特意用碳灰弄脏了。她靠在纹丝不动的道曾身边,小心地道:“我…我不是怕…我…我只是…”

小靳钻进车里,说道:“好了,你们两个都听好,看这天,大概就要下雪了。等一下城防说不定会问为什么急着出城,我就说我的老妈重病在身,到东平去找的大夫给看,赶着救命呢。和尚,你现在就是大夫,如果待会儿问起什么,你可回答利索点,什么风热头痛的随便扯,紧要的是让别人相信你是行医的,明白吗?小钰,你是他的跟班,跟班要做什么懂吗?就是什么都别做,当哑巴得了。”

道曾合十道:“阿弥陀佛,这岂不是妄语么?因缘聚散,自有妙法,世人总是看不破,以为可以扭转坤乾。”小靳恼火地道:“和尚,你就是改不了这毛病,整日逮着什么都要乱七八糟的说一通。等一下可别跟人乱说佛经,你当人人都象我这么好耐心么?小心把人家说恼了,别说把咱们关起来,就是不放行,我们也要喊天!大家是在逃命,你就帮帮忙当做回善事行不?”

道曾道:“我知道了。我本就是行医的,待会能不说就不说。”

小靳道:“那就谢天谢地了!”见小钰眼中流露出的怯色,伸手在她肩头拍了两下,道:“别怕,有我在呢,你就看着好了!”

他正要出去,小钰忽地抓住他的手,道:“小靳哥,出城后,真的…真的都好了吗?”

小靳柔声道:“当然。昨天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打这里出去,再也不是姓孙的地盘,而且因为战乱,那些江湖上的傻瓜们也绝少能有人出来。钟老大和萧宁两人已经吸引了几乎所有的注意,我们只要过了黄河,鬼才认得出来呢!放心吧!”

小钰点头道:“恩,我不怕,小靳哥。”小靳摸摸她脑袋,道:“这才乖嘛。”转身出去。

小钰出了一会儿神,转过头,看着车窗上的帘子被风刮得狂乱的舞动。外面天地变色,万物都在狂风面前瑟瑟颤抖,车内却仿佛是另一个宁静而安全的世界。她听见自己对自己轻声说道:“别怕…都过去了…只要出了城,一切都过去了…别怕。”

身旁的道曾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合十道:“阿弥陀佛。该来的来,该去的去罢了。”

小钰回头向他嫣然一笑,一字一句地道:“你吓不到我。我说我该出去,这便要出去了,小靳哥答应了我的…”

小靳举起马鞭,凭空一抽,带出一声脆响。于是马车一震,开始缓缓向前驶去。拐过一个街角,迎面就是鄄城西门高大的城楼了。马车刚转过来,“哗啦”一声,一张贴在城墙上的告示都给刮了起来,飘飘忽忽飞了十几丈,险些蒙住小靳的脑袋。他伸手一推,那告示嗖的一下钻进车里去了。小靳咕哝两句,回头看去,并没有徐展等人的身影,大概在附近的某处暗中监视着吧。

风这么大,别说人了,连以前满地的垃圾都不见了影,整条街就只有自己一人驾着马车走在路上。风将平日灰扑扑的青石地面刮得露出本来的青白色,看上去仿佛天是黑的,地才是白的。小靳心中突然无限感慨。此出鄄城,身后的那些事…小钰的身份、道曾的身世、自己倒八辈子霉沾上的老黄的一屁股债…真的就扫得干干净净,从此海阔天空,任小爷逍遥去了吗?

阿清…连阿清也一起,永远消失了吗?

所有的一切,都丢在鄄城门口,永不再来了吗?

他呆呆地看着高高的、破旧的城墙慢慢接近,那些墙缝里的枯草早被大风刮干净,只留下班驳的墙面,仿佛鲜血凝干后的颜色。他脑子里有些煳涂,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好象梦一样飘渺而不真实,而且,现在连最后剩下的模煳的记忆都要被这大风全给刮跑了。

不不…还有更不真实的…难道自己真的已经站在了鄄城门口,手里拿着通关手令,等着出城吗?半个月之前,他可连想都不敢这么想,可现在…

正出神间,忽觉大腿上一痛,小靳吓了一跳,刚要跳起身,却见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城门门洞里了。一名守城牙司怒火冲天,正提着一杆长枪向他刺来,叫道:“妈的!喊你半天了,发什么愣?”

小靳一闪,避开枪头,笑嘻嘻地道:“军爷息怒!妈的,这贼老天刮的好风,吹的小的耳朵里嗡嗡乱叫,就没听见,您老多包涵!”一面说,一面将五两一锭的银子塞到那牙司手里。那牙司掂掂分量,气消了好多,收了枪丢给身后的士兵,袖着手道:“到这里来干嘛呢?我们孙将军早下了令,严禁一干人等私自出城!快给老子滚开!”

小靳笑得更加灿烂,一叠声地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军爷放心,小的绝对不是来给军爷添麻烦的,呵呵!您老请看,手令在此!”说着双手将手令奉上。

城防牙司见他貌不惊人,居然抽地出通关手令,倒是吃了一惊。接过来仔细看看,确实是真的。说起来每张通关手令卖的钱,也有他的一份,当即态度缓和了下来,道:“恩,手令倒是真的…不过,你这时候出城?出了城最近的村都还有十八里路,眼看大雪马上就要下来了,怕是赶不急了。”

小靳苦着脸道:“多谢军爷关心。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我家老母怪病缠身一年多了,一直没法治愈,眼看越拖越重,小的没奈何,只有赶到前头东平找了位大夫,要赶紧着赶回去呀!”

城防牙司撩开车帘,只见里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和尚,还有一名十来岁的小伙。那和尚见了他,微笑合十一礼,那小伙穿着一身下人衣服,脸也有些脏,正埋头呆呆地看着手里捧着的一张破纸。

城防牙司道:“怎么,是个和尚?”

小靳正色道:“军爷,这位可是东平城首屈一指的神医呀,小的卖了家传的十几亩地,才把他请回来,嘿,可不容易呢!您看这天也快晚了,小的老母还在家等着…这鬼天气,军爷还在这里尽忠职守,真是了不起!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有军爷在此,咱们可太放心了!”一边说一边又偷偷塞了两锭银子。

城防牙司点头道:“为国尽忠,那跟对老人家尽孝一个道理,从不敢懈怠!走吧走吧。开城门——”

看着粗大的门闩被几名士兵抱下来抬开,小靳止不住的微微颤抖,手心里全是冷汗。如果这是个梦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可是…可是看不出哪里是假的…菩萨保佑,就让我出了这城再醒吧!小靳第一次虔诚地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随着一阵低微的嗡响,巨大的城门开始缓缓打开。刹那间,风象一把刀竖着噼了进来,斜斜砍在马车上,砍得马车一阵晃悠。城防牙司骂骂咧咧地跑到一边避风,马儿不安的嘶叫着,跺着脚。小靳拉紧了缰绳,第一次觉得迎面打得脸生痛的这股风竟是如此美妙。

啊,看来真是有菩萨的…小靳心中狂跳,想:“老子看来要吃一个月的斋才行…哈哈…哈哈哈哈!”

城门刚开一半,巨大的风力将门死死往里推,看架势一旦城门被推到墙上,要想再关上可就难了。城防牙司一面拼命招唿手下下桩顶住,一面冲小靳扯着嗓子喊:“滚滚滚!快给老子滚出去!”

小靳瞪红了眼,使劲抽着马儿向前,心道:“好!老子滚!老子有多远就滚他妈多远去了!”

就在此时,车身忽然一抖,接着听见道曾急迫地喊道:“小靳!”

小靳回头看去,只见狂风中,小钰跳下了马车。她还没跑出两步,一阵风沙刮过,带得她跌跌撞撞地向前,一交摔倒,翻了个滚。她右手里死死拽着的一张纸,左手撑着艰难地爬起来,又向前跑。

小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跟城防说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飞也似跑过去,一把拦腰抱住小钰,两人一起滚翻在地上。风吹得两人的眼都有些睁不开。

“你…你要做什么?”小靳凑近了她,吼道。

小钰不答,两只手死死抓着那张纸。小靳认出是刚才差点蒙到自己脑袋上那张告示。他颤抖着从小钰手里扯过那张纸,翻过来。告示已经被风刮走一大半,剩下瘦长的一溜上用朱红色写着:“…若十日内前赵琉殊郡主不能归案,所有广善营中所囚之人将被处以火刑…”

小钰抬起头来,笑着道:“我走不了了。”

“哦…”小靳呆呆地回答。

隔了片刻,小钰紧紧抱住了小靳,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道:“我走不了了!走不了了啊!”

不到酉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刚才的狂风逐渐弱了下来,而且也失去了方向,开始不着边际地乱吹。在这四面都是口的洞里,风声虽仍然尖利,却也不再象刀割皮肤一样让人感到难受。

他们是夏天的时候就出来的,此时仍衣着单薄。因为怕人发现,不敢点火,再加上吹了一天的北风,温度下降极快,洞里冷得象冰窟一样,一些内力浅的人快顶不住了。幸亏石付来到,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到山后割来枯草,粗略的编了些垫子,让大家围坐在一起,才勉强可以熬过夜晚。

但这些都是羯人里的强壮汉子,当初都是跟随晋王打天下的侍卫,战场上闯下来,虽然处境艰难,也没有一人叫苦。倒是阿清心急如焚,将石付带到一边诉苦。

原来石付从钟府出来后,靠几个朋友帮忙,坐上了南下的船,行了三天,赶到东郡。在那里,他又联络上了从前劳家的朋友,就一边南下一边打听阿清的消息。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慢慢地展开。还没等展开完,阿清剑眉一挑:“原来…你果然也看到这张告示了。”

石付叹了口气,道:“我的朋友给我一念,我就知道,小姐一定会来的。所以我又立即转向,赶回了东平,这两天一直在广善营周围转悠。天可怜见,终于让小姐的手下发现了我,还以为我是什么奸细呢,把我带了来。”

阿清没有想到他们两兄弟为一句承诺,竟各自不顾性命的侍奉自己,颤声道:“石付大哥,你…我真不知道如何…”心中感慨,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石付笑道:“小姐又在乱想。我们两兄弟的命本是小姐救回来的,自然今生都归小姐所有,小姐不要再说客套的话了。现在的东平城,几乎已成了一座鬼城,有点钱的,有点势的…总之能跑的人都跑了。慕容氏、姚氏的大军虎视眈眈,都盯着这水陆汇通之处,打过来已经不是问题,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小姐,我实在不明白,姓孙的这时候该想该做的,应该是跟谁结盟,或干脆投降谁了,怎么还纠缠着广善营不放,还出这样的狠招?这位琉殊郡主是谁?为什么跟广善营有关?”

阿清道:“事到如今,我不想再瞒你了。我父亲便是大赵晋王,我是清河郡主,本名石岚。”

石付怔了片刻,但并不如何惊异,道:“我早猜到小姐是高贵之人,只是没想到竟是皇族之后。那么,这告示上的琉殊郡主,只怕应是从小姐从广善营里救出的小钰,对不对?”

阿清道:“是。她是我大伯燕王之女。那天晚上,大伯薨在营里,我只救出了她一人。”

石付道:“原来如此。但…我还是不太明白。虽然小钰是郡主,但现在赵国形势如此严峻,一个郡主也实在抵不上什么用,为什么他一定要逼着小钰回来?难道真的贪恋她的美色,连自己的脑袋都不顾了么?”

阿清抱着双臂,望着洞外隐隐泛白的天,过了好一阵才道:“他当然不是傻瓜,这时候了还想着美色。他…他想从小钰身上得到一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秘密,你知道了,反而更加危险。”

石付长长叹息一声,扶着石壁站起来,道:“难怪姓孙的老狗千方百计要追她回来。如此不惜代价,那也许是个会祸及天下的秘密。哎,他也真是够阴毒,将广善营里几百人的性命,全压在小钰一个人头上,真他奶奶的不是人!只可怜她这样娇贵弱小的女孩,在这乱世任人宰割,唉…”

阿清想到救出小钰的那晚,又想到惨死的大伯,跟着想到以性命相助的阿绿…那又何尝不是一个弱小的女孩?她忍不住流下泪来,幸好黑夜里谁也看不见,偷偷用手抹了,冷冷地道:“本来我曾潜入东平,想要亲手杀了他,可惜怎么也找不到,他大概早已远远的躲到一边去了。所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劫营。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也为了小钰…可是…可是我们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石付道:“小姐,你们一共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有真正打过战的兵吗?”

阿清道:“是!他们是我父亲派出来寻我的侍卫,一共二十一人,还有二十七人是他们在路上遇上的散兵,两名千户,四名百户长,都是有经验的老兵了。还有五人也是在路上遇上的,不过他们不是士兵。他们现在自愿被孙镜的手下抓住,关入广善营,做我们的内应。本来我们是打算取道陈留去襄城作战的,可是刚过了高平郡,就看到了这个告示。本来…当初我不去劫营,是希望如果慕容氏或姚氏打来,应该会放了这些无辜者,去劫营反而会害了他们。可现在没办法了,那怕人再少,那怕劫营失败,我们也只有试一试。”她转过身,向着石付捏紧了拳头,道:“拼命也要试一试!”

“好。”石付淡淡地道:“劫营就劫营,谁说我们一定失败?明天我们再好好计划一下,一定会有办法的。”

阿清道:“不。石付大哥,你为我做的事,我已经很感激了。可是你现在…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还能做什么呢?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你不要再管这事了。”

石付嘿嘿一笑,道:“难道我来就一定是送死么?小姐,你不用再说什么,当初我和石全发誓效忠于你时,就没想过独善其身。石全已经尽了忠,我可不能输过他呢,嘿嘿!四十八个士兵,五个囚徒,再加上小姐你…让我想想…未必就是必输的局面。”

石付道:“什么地方了?”禾肋回答:“七步坡。”

石付于是在车里站起身来。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但他知道,在他脚下是东平城周围最险峻的山路。这条崎岖陡峭的山坡其实有三里半长,七步,只是指它的宽度。最宽的地方也只有七步左右,再往两边,就是十几仞高刀削斧噼的山坡。往南七里是东平城,越过这道坡,再向东九里,是广善营。七步坡就是中间的咽喉。

石付道:“滚石和火油都藏在哪里?”

禾肋道:“崖顶,就在七步坡入口的地方。”石付摇头道:“不成。搬到中间的位置。要让对方沿着这狭窄的坡上来一点,这样滚石和火油才能造成更多的伤亡,而且还可以让他们搬运伤兵也要花一些时间。”

禾肋眼睛一亮,右手一拳砸在左手手心里,道:“恩,对!我这就叫人去搬!”

石付道:“别忙,咱们商量完了再动不迟。弓箭的位置倒是应该提前一点,就在入口的地方。等到这边火油下去后再动手,只管指着马射。我们不在乎杀多少人,而是让队伍混乱。前面的人往下退,入口的马再一惊,对方就没法短时间里组织起新的进攻了。要记住,不能让对方由此处及时赶往广善营是第一要务。我记得离此十几里,还有条路可以进山,到达广善营,是不是?”

禾肋道:“是。那条路虽然比这里饶得远,可是宽阔,林子也少,没有办法阻截。我正在想办法…”

石付道:“路宽阔,又少林子,十来人怎么可能阻截骑兵?”阿清犯难地道:“那怎么办?”

石付道:“既然那边没办法守,就不要让对方走那边。”禾肋道:“这…这怎么可能?”

石付道:“为什么没可能呢?这里毕竟是从东平到广善营最近最方便的路,除非绝对过不了了,否则对方一定会想尽办法走这条路的。所以这就要看防守的人了。”

阿清怔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说…防守的时候,不一次堵死,让对方以为还可以再冲一下,就一次次的消耗在这条路上?”

石付道:“不错。当敌人要退时,装做我们也要退却的样子,当敌人进时再阻截。另外还可以遣人装作孙镜的兵,混在队伍里,一旦快守不住时就吆喝假消息,说是广善营已经守住,或东平城受到袭击之类的话。总之,只要功夫做足,就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当然,这些都是小细节,对方无论如何都会到达广善营的,关键还需要劫营那边动作够快。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石卢耶摊开一张地图,上面详细画了广善营地里箭楼、主楼、大门、偏门及各个牢笼的位置。石付看不见,他便按方位顺序详细解说了一遍,道:“计划劫营的是三十八人,我带十人守在这里。另外还有五人已经混入营中。营地四周沟壑很宽,有暗桩,翻越起来麻烦。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从侧门入营。每半个月有一趟运送给养的车队,大概四辆车左右,具体要看是不是需要运人进去。四辆车,载二、三十人,应该够了。”

石付道:“从侧门入内偷袭,计划不错…让我想一想。”垂着头凝神沉思。此时天阴阴的,雪还没有下,风依旧凛冽,从七步坡窄小的壑口刮上来,吹得人人脸上刀割一样痛。但众人都知道他是阿清亲赐石姓的亲信,而且还尊称他为大哥,是以俱都屏气住声,一动不动待他静静的想。

过了一会儿,石付道:“三十几个人劫营,其实非常勉强。不用说对方两百来人,单是地形,就足够守住了。所以这一趟…小姐必须带几人打头阵才行。”

此言一出,石卢耶、禾勒等人齐声道:“不行!我们去冲!”

“对啊,怎么能让郡主冒险!”

“大胆,你想陷郡主于危难之中…”

阿清厉声喝道:“住口!听他讲下去。”众人忙都禁声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