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来了?”白梓岑一时惊在了原地。

“看你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担心你出事,就一直跟在你后头。”他侧目望着她,眼神温和。

白梓岑闻言,有些不安地垂下脑袋,埋首朝前走。她也不说话,只是走得极慢,连脚步的震荡声她都谨慎地克制着。梁延川随着她的脚步,与她并肩走着。

许久以后,她才在沉默中开出口来:“刚才…你都听见了?”

“嗯。”他停下步子,温柔地望着她,眼神柔和:“你得过产后抑郁。”

她含着嗓子眼,点了点头。

他眉梢上扬,淡淡地笑着,表情不似平常:“所以,当年捅我刀子是因为产后抑郁,丢了陶陶也是因为产后抑郁,是吗?”

“嗯。”鼻腔带着点酸涩的干音,她回应道。

听完,梁延川眼梢上扬,竟是笑出了声来。只是那笑声并不开怀,甚至带着些悲戚的味道:“白梓岑,你怎么又自作主张地什么都不告诉我?”

“对不起。”

白梓岑话音刚落,她瘦弱的肩头却忽然多了一双手。那双手温温热热的,带着她最为熟悉的味道,带着她最为谙熟的温度,纷涌而来。她感受到那双手慢慢地牵引着她,令她不自觉地投向他的怀抱。

他将她揽进怀里,自嘲似的笑了出来:“难道该说对不起的人,不该是我吗?”

“但是做出罪过的那个人是我。”她埋首在他的怀里,连声音都是氤氲的。

闻言,梁延川像是恨铁不成钢似地收紧了手臂,用力将她收拢进怀里,蛮横的力道,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白梓岑,怎么事到如今你还喜欢把所有的责任往你自己的肩上扛。”他将五指按在她孱弱的肩膀,而后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你的肩膀太瘦了,扛不起那些的,你知不知道?”

听完梁延川的话,白梓岑才慢条斯理地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与他四目相对。而后,她忽地眼角上扬,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她调笑道:“肩膀瘦的话,多吃点就会胖的。”

原本,梁延川的情绪已经化成了一个坚硬的拳头,只等白梓岑迎接,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向她展露出自己所有的情绪。而现在,他的情绪也确实化成了拳头,只是因为白梓岑调笑的话语,那个拳头…更像是一下子打到了软绵花上。

大约是她的情绪太富感染力,他终究也忍不住,与她一同眼角上扬,笑道:“怎么你现在还开得出玩笑。”

她眯着眼,笑着:“因为我早就说过,那些都过去了。”

梁延川望着她的笑容,忽地有些心疼。他将她按进怀里,温润着嗓子,用尽一生的温柔,问她:“小岑,你到底是受了多少的罪。”

“不多。”她笑得慷慨大方:“重遇你之后,让我觉得,那些都很值得。”

听完,梁延川长长地叹了一声,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医院长廊里,孤独而僻静的通道里,只剩下白梓岑和梁延川两个人。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之上,在适当的角度下,往地面投下和谐的影子,拉长的黑色剪影交叠在一起,如同从未分开过一样。

很久之后,白梓岑才不紧不慢地在梁延川怀里调转了身,柔软地蹭了蹭他的怀抱,哑着嗓子,语气里带着歉疚:“延川,我得过产后抑郁,有过精神疾病,你以后…还会要我吗?”

“傻姑娘。”他低头微笑着捋了捋她的发丝,“那我问你,你为我吃过的那些苦,又该怎么算?”

“可是我根本配不上你,我和你跟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你是高高在上的检察官,我只是一个低到尘埃里的普通人。或许,我还连普通人都称不上。因为我不止有过精神疾病,我还坐过牢,我还有个植物人哥哥。”她底气不足地顿了顿,卑微地垂下了脑袋,说:“像我这样的人,大概只能算是个…下等人。”

她话音刚落,就莫名有一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将她整个人往上带。半秒之后,有阴影盖住她的眼睫毛,而后温润的唇,附着在了她的唇上。

她也不反抗,只是任由他的吻,辗转在她的唇上,温柔而又动情。

待梁延川吻得尽兴了,他才终于动作轻缓地松开了她。那双望着白梓岑的漆黑曈眸,像是染了全世界最温暖的情愫。

他说:“小岑,你为我受得那些苦,早就让我们所有的门第差异,都变得公平均等了。更或者,总体说来,应该还是我欠了你。”

相比于梁延川的笃定,白梓岑稍显犹豫。

“可是,我的病…”

他替她将零乱的发丝拨回耳后,“没事,改天我陪你一起来做心理咨询。”

白梓岑眉头紧皱:“我很担心病情复发的问题,我之前在网络上查过,心理疾病时常反复,很难治疗。不过我更担心的是…会不会有什么精神上的后遗症影响到了未来的孩子。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会后悔的。”

“没事,实在不行我们就不要孩子了。毕竟我们已经有陶陶了,已经够了。”

“可是陶陶一直很期待着能有个玩伴,而你…明明也想要的。”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干净利落地笑着。温柔且宠溺的眼神,竟有那么一瞬间,让白梓岑觉得,她像是在安慰五岁的小女儿梁语陶,而不是二十六岁的她。

“没事,我有你,有陶陶就够了。”

他重新将她拢进怀里,舒眉浅笑。

在白梓岑面前,梁延川总是擅长把那一句“没事”挂在嘴边,说的那么地理所应当。就好像全世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的身上,也都轻而易举似的。

回程的路上,天空忽地下起了小雨。雨丝细细密密地打在车窗玻璃上,有着濡湿全世界的倔强。街边的道路,人来人往,毫无规律。唯一有规律的,只有交替的红绿灯在闪烁着。

碰上红灯,梁延川才不紧不慢地踩下了刹车。而后,偏过脸朝向白梓岑的方向。

彼时,白梓岑正一门心思地观察着窗外,她半撑着手臂,整个脸都贴在车窗上,企盼且好奇的眼神,像是个玲珑的少女。一时间,梁延川竟是有些难以想象,当初的白梓岑,到底是如何撑过了那可怕的产后抑郁症,又是如何撑过了那监狱中的五年…

思绪有些偏离,一瞬之间,他的头脑像是打了结似的,零乱地摸不出思路。

他细细梳理了白梓岑整个坐牢的过程,一个难以想象的可能性忽地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他不禁怔了怔,才皱着眉头问她:“小岑,当年你坐牢是不是另有原因?又或者,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作?”

“为什么这么问?”白梓岑回过头去,眼神不解。

梁延川微眯眼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精神疾病引致的刑事案件,只要被告人出示心理医生的心理疾病报告,就能免于牢狱之灾的。当年你捅我的那一刀,如果能证实是精神原因,应该是可以免于坐牢的,可是…”

梁延川语气微微顿作,才从容地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小岑,你实话告诉我。当年你进监狱,是不是因为我父亲的一手操纵?”

白梓岑听完,并没有说话,只是蓦地笑了起来。

“延川,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怀疑他的。他虽然对我有恨,但我进监狱的事情,却并不是因为他。”

“那是为什么?”梁延川蹙眉。

“那是我一个人孤注一掷的决定,而且,直至现在,我也并不后悔。”白梓岑回答地十分坦荡。

“什么意思?”

白梓岑别过脸,将毫无焦距的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处,温和且柔软的眼神,像是在回忆极其遥远的过去。她声线氤氲,说:“当年你被我那一刀捅得失去意识危在旦夕,我本身就追悔莫及。加之后来,被起诉故意杀人,因为产后忧郁症的发作,让我在混乱之中丢掉了晓晓。

我当时万念俱灰,根本找不到方向。那时候你还昏迷着,也不在我的身边,我无助地差点疯了,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了却残生。而恰巧那个时候,警/方抓到了我,当时绝望无比的我选择了在监狱服刑,安安静静地隔离开这个世界,所以连精神鉴定都没有提出。”

听完白梓岑的一席话,梁延川握住方向盘的那只手蓦地收紧,原本圆润的弧圈形状,也险些被他的蛮力挤压变形。

“怎么有你这么傻的人。”

白梓岑听后,却只是笑:“你还记得前些天我们在警局碰见的徐警官吗?”

“记得。”

“徐警官,姓徐,名慈文。当年在监狱里的时候,我们都叫她慈妈。也是多亏了她,我才能活着从监狱里出来。”

梁延川的眉头拧成一团:“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服刑的时候,幸亏遇到了慈妈。她很热心,在监狱里一直像母亲一样地开导我,才会让我的产后抑郁症逐渐开始缓解,变得精神正常。要不然的话,即便是当时我不被告入狱,一个人活在外头,估计也会因为产后抑郁症的折磨,早就自杀死了。”

大约是经历了那些人生苦难,所以才会让此刻白梓岑的笑容,都变得那么舒缓温和。

她与他相视一笑,说:“事情总有两面性,你可能觉得坐牢是我受了苦。但实际上,确实是因为苦难,才让我幸免于难。”

红灯转绿,道路中的车辆又恢复回了来回穿梭的状态。梁延川轻踩油门,车子便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向前驶去。

临到家之前,他忽然哑着嗓子问她。

“小岑,那你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什么?”她不解。

他停下车,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两人之间不过隔了半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绝了半个世纪,在仰望对方的影子。

他咬字笃定,眉眼温和。

“世界上最痛苦的一件事,莫过于你吃过人生大苦,因为我而变得灰败不堪。而我——却未能知道。”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近些天,梁语陶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竟然迷上了小提琴,硬是逼着白梓岑给她请了个小提琴老师。白梓岑对于女儿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摸不着头脑,旁敲侧击地问了她好多遍,但梁语陶却像是嘴巴被缝上了似的,一句话都不肯透露。

白梓岑虽是奇怪,但对女儿的要求,向来言听计从。

一向调皮捣蛋的梁语陶,忽然想安静地学一门技艺了,连梁延川都对她这样的改变感到侧目。

周末,白梓岑陪梁语陶赶去上课地点。

梁语陶在室内听老师讲解持琴步骤,而白梓岑则是站在橱窗外静静地观察着女儿的一举一动。她手里还攥着梁语陶的琴盒,1/4的儿童款大小,倒是有些小巧玲珑的可爱。

白梓岑一门心思地看着梁语陶稚嫩的动作,不禁有些出神,时而跟着梁语陶笨拙的动作掩嘴偷笑,时而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梁语陶持琴的动作,生怕她伤到自己。

她大约是看得太入神了,连带身旁有人靠近也未能轻易发现。

等到梁延川伸出手,稀松平常地将左手揽住她的肩头时,她才条件反射似的躲了一下。待发现身旁的男人是梁延川时,她才忽地拍了拍胸脯,像是大喘了一口气似的,“你怎么来了,吓死我了。”

梁延川无奈地笑了:“今天是陶陶第一周上课,我哪里敢缺席。我要是缺席了,指不定她就又要跟我哭着闹着要回美国,要回去找她最亲爱的表叔了。”

白梓岑觑了他一眼:“她那么依赖周延昭,你这个父亲绝对要负一半的责任。”

“为什么?”

“陶陶都跟我说了,她跟着你的时候,整天吃不饱穿不暖,想吃什么你都不给她。只有周延昭陪着她的时候,她才能吃饱穿暖。”

“谁说的?该不会又是陶陶给你打的小报告吧。”梁延川将白梓岑搂进怀里,细细地解释:“她从小肺不好,我哪里敢给她乱吃。自打她小时候起,我就按照医生每日的食谱给她准备。你也知道的,医生的食谱虽然营养,但铁定不好吃。所以她跟着我的时候,整天嫌弃。”

“那后来呢?”

梁延川微微笑着:“后来,我回国从业,陶陶因为国内空气不好,一直没能回来,就留在了美国由周延昭照顾。你也是知道周延昭的那张嘴的,从年轻的时候起,就通杀任何年龄阶段的女性,任何事情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跟开了花似的。”

说道这里,梁延川情不自禁地顿了顿,无奈地摊开了双手,说:“所以,即便是陶陶跟着周延昭每天依旧是医生食谱,她也感觉每天都像是在吃冰淇淋一样快乐。要怪就怪周延昭长了一张老少通杀的脸,和一张老少通杀的嘴。”

听完,白梓岑也不禁眉梢上扬:“确实。我还记得,当年我们在一个班的时候,班里好多女生都天天追着他跑。”

“我当年还以为你也是追着他跑的一员呢。”

梁延川嘟囔了一声,白梓岑没能听见。

她不解地皱着眉,问他:“延川,你刚刚说了什么?”

梁延川迟疑了一会,才压低了嗓子,有些不情愿的意味:“当年你刚开始给他补课的那一阵子,我还以为你也喜欢他,心里不舒服了好一阵子,险些就跟他打了起来。”

“这又是个什么故事?”白梓岑瞪大了眼睛,掩嘴笑了起来。

“都过去了,不说也罢。”

白梓岑偏过脸看他,彼时,梁延川的侧脸近在咫尺。他依旧是数年前的那番摸样,英眉飒爽,脊背硬挺。她眉目温柔地望着他,淡淡地笑着:“你该不会是…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吧。”

他与她相视一笑,“谁说不是呢。”

说完,他静默地收紧了手臂,将白梓岑往怀里凑了些。这五年多的兜兜转转,在知道白梓岑曾经历过那么多他未知的事情以后,梁延川愈加惜福,也愈加珍惜现在安然无恙地待在她身边的白梓岑。

在合适的角度下,朝橱窗内望去,能够看见梁语陶正专心致志地听老师教授课程。她歪着脖子凑到小提琴的腮托上,明明模样别扭而古怪,可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却完全像是个艺术家。

梁延川低头问白梓岑:“对了,陶陶怎么心血来潮地想要学起乐器来了?”

对于女儿突如其来的想法,白梓岑也很是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问她,她也不肯说。我咨询过音乐老师,老师说学小提琴比较难,过程较长而且比较痛苦,还想着劝她要不要换一种乐器学学,可她偏就是看中了小提琴。”

“那她在提出想学琴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作为一名检察官,梁延川很擅长抽丝剥茧地分析问题。

白梓岑愣了愣,在脑海里翻阅了无数遍梁语陶前些天的表现,却没有结果时。她才不紧不慢地说:“也没什么奇怪的事。只不过,前几天我去幼儿园接她回家的时候,我听园长说,她跟她最好的朋友曾易舟吵架了。还张牙舞爪地把小舟给抓伤了,我还特地想带她去道个歉,结果她硬是说什么都不肯去。后来,还是我特地打电话给兆哥,给小舟道了个歉。”

“那确实是陶陶的不对了。”梁延川认真道。

之前,在听说曾兆的儿子曾易舟和梁语陶在一个幼儿园的时候,梁延川还有些担心白梓岑和曾兆接触,甚至还动过让梁语陶转学的心思。但后来,久而久之,习惯了之后,梁延川倒也不当一回事了。反倒是对女儿与情敌的儿子交好这件事,时不时就要在他面前提起曾易舟这个名字,令他感到非常的失落。

“不过,说来也奇怪…”白梓岑托着腮帮子,连眉头都皱成一团。

“怎么?”

“自从那天她把小舟抓伤之后,就怒气冲冲地跑回来说,她要学门乐器,还指名道姓地说要学小提琴。”

“难不成是因为曾易舟?”梁延川同样蹙眉。

“不清楚。”

白梓岑满脸的不解。

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课很快进入尾声,梁语陶也在新奇之中学完了她的第一节课。

年轻的女老师牵着梁语陶的小手,脚步轻慢地走出教室,将她交到梁延川和白梓岑的手里。末了,老师还不忘揉了揉梁语陶的小脑袋,十分欣慰地朝梁延川和白梓岑附上一句:“梁语陶小朋友对学小提琴还是很有天赋的,家长好好培养,一定能成大器。不过学小提琴比较苦,后期小朋友的小手都会磨出茧子,所以家长也要下定决心才好,千万不要让小朋友前功尽弃了。”

白梓岑听老师夸奖梁语陶,忍不住感同身受地眉开眼笑。

相比之下,梁延川显得镇定许多,他只是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妻子,又望了一眼妻子身旁矮矮小小的小人儿,笑道:“只要她喜欢就好了,无所谓半途而废,就当是一次锻炼也好。”

梁延川还未说完,梁语陶却忽地从白梓岑身旁钻了出来,一溜烟地站到了老师的面前。

她挺直了小身板,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老师,你别听我爸爸瞎说,我不会半途而废的。我会好好学琴,我想当小提琴家。”

老师挑了挑眉毛,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像是对梁语陶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那梁语陶小朋友要回家好好练琴,老师相信你。”

“好的,老师。”梁语陶郑重其事地答应道。

梁语陶一本正经的模样,不止是把老师逗笑了,连带白梓岑和梁延川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他们都以为,眼前看起来调皮捣蛋的小女孩一定会是半途而废的代表人物。

毕竟家庭富裕且高人一等的女孩子,向来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才艺来为她的人生添砖加瓦。她只需要那么安静地站着,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

然而,令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就是她这样一个女孩子,竟是把这件事坚持到了最后。甚至,还让这件事成了贯穿她生命的一项重要线索。

哦对了,这还是她的爱情。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

老师似乎还有些话要嘱咐,梁延川便抱着梁语陶将老师叮嘱的要点,一个个录入笔记。他虽然对女儿学琴这件事并不看好,但全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只要是女儿喜欢的、一时兴起的,他都乐意陪她试一试。

白梓岑将小提琴收好,塞进琴盒,拎在手里。然而,轻手轻脚地靠近正在做笔记的父女俩,不紧不慢地站到他们俩的对面。

彼时,他们父女俩一大一小,如出一辙的侧脸就在面前。一时间,白梓岑的心口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绵软地不像话。

嗡嗡——

自口袋里传出的手机震动声,令白梓岑微微一凛。她慢条斯理地划开屏幕,才发觉电话来源竟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白梓岑虽然因为白梓彦的事,对于陌生来电一直有着莫名的恐惧。但是,在镇定下心神之后,她还是从容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好,这里是医院,请问您是白梓彦的妹妹白梓岑吗?”

电话那头公式化的女声冷静而刻板,当她提及白梓彦的名字时,白梓岑的心猛地一颤。

那种感觉,如同是当年白梓彦病危时的旧事重演。

她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着眼便知,她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她说:“是的,我是。”

“您好,405床的患者白梓彦刚刚苏醒了。”

啪嗒——

白梓岑手上的琴盒掉在了地上,小提琴四弦振颤,发出音色不一的声响,来回震荡在白梓岑的心房上,难以平歇。

她像是迷失在沙漠里的人,第一次得到了水源。

久旱逢甘霖,意味着希望。

第五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