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梁振升,白梓岑不免尴尬。她筹谋着想说些什么,但一时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倒是梁振升大方地率先开了腔。

他说:“我还记得,十几年前,我和你哥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是关于你被绑架的官司第一次庭审,你哥那时候才十几岁,见了我就往我身上冲,嘴里还朝我吼着‘把我妹妹还给我’。结果没想到,这十几年之后再看见当年那个固执的小伙子,居然是在这里。”

梁振升将目光从那张黑白遗像上移出,慢慢转回白梓岑的脸上。

“白小姐,这十几年过去,我想…我还一直欠你一个抱歉。”

白梓岑唇角微抿,说:“其实我听我哥说过,当年的事情,并不是您所为。”

“说是不是我所为,但实际上却是与我有关。”梁振升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即便是白小姐知道事情不是我所为,但你打心眼里应该还是恨着我的。”

“您错了,其实我根本不恨您。”

“为什么?”梁振升眼底有惊讶闪现。

白梓岑笑道:“恨这种东西,太苦太长了。我前二十几年,都在为这一个字所累,后半生,我再也不想被这个字牵绊住了。况且,我对您的恨,不过是源于当年的那场拐卖,既然那场拐卖并不是您所为,那我就更没有恨下去的立场了。”

“你倒是看得开。”

“我不是看得开。”白梓岑望着墓碑上那个青葱少年,笑道:“只是,因为比起恨而言,我更想所有人过的快乐。以前我看不开,用仇恨桎梏住自己的眼睛,害了延川,害了陶陶。现在,我只想用我的后半生去弥补他们。况且,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您…”

梁振升不解:“感谢我?”

“嗯。”白梓岑点头:“感谢您,让延川活过来。也感谢您,把陶陶照顾地这么好。”

听完白梓岑的话,梁振升忽地笑出了声:“今天我才发觉,你似乎和我想象中的那个白梓岑不太一样。现在想起来,以前在陶陶面前诋毁你蛇蝎心肠,让我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

闻言,白梓岑只是笑,却不说话。

不远处,传来小孩子咯咯地笑声,笑声穿透过松柏的罅隙,直直传入白梓岑的耳廓里。墓碑上那张白底照片上的白梓彦,微扬的嘴角也像是沾染了笑意,像是下一秒就会笑出声来。

梁振升在一旁提醒道:“走吧,延川和陶陶他们俩该等着你了。”

白梓岑朝他淡笑,不约而同地往走道外走。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梁延川开着车带着白梓岑和梁语陶离开,而梁振升和周雅彤则是开了另一辆车走。明明是一家人,却是分道扬镳的两个方向。

临走前,周雅彤恋恋不舍地看着小孙女梁语陶。末了,还不忘像是嘱咐自家女儿似的,拍了拍白梓岑的手,说:“有空多带着延川和陶陶回家吃饭,毕竟都结婚了,大家也都是一家人了。”

白梓岑没拒绝,微笑着说了句“好”。

白梓岑知道,所有的隔阂都是从她身上来。今后,所有的隔阂也都应该由她而去。

毕竟,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

是依然站在她身边的梁延川和梁语陶。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近些日子,梁延川仍旧执迷于寻找证据,证明梁振升的清白。前几天,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助手祁微意外地找到了当年接手和解案的律师,说是有当年案件的备案,可以证明幕后黑手并非梁振升。

梁延川迫不及待地搜集了所有证据,只等将所有的事情,都摊开在白梓岑面前,以解开她的心结。

那天,白梓岑虽然向梁延川袒露过,当年的事情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但梁延川却总觉得,白梓岑是因为他没有证据,而在故意规避这个话题。

白梓岑所有的恨意来自于这里,他就铁了心地想从源头开始解决这件事情。

整理完所有证据的那天,梁延川喜出望外地赶回家。回到家里的时候,白梓岑正趴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对着梁语陶的儿童琴谱,一笔一划地做着笔记。

听见大门玄关处的窸窣声,她才慢悠悠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瞥了一眼客厅门口的欧式吊钟,说道:“你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

他也不着急跟她解释,只是随手抄起放在沙发上的笔记本,问道:“在写什么呢?”

“前几天音乐老师上课的时候,说是陶陶有几个音拉得不准,所以我在做笔记,把陶陶拉的不准的音都记下来,等会她练琴的时候,我在旁边给她纠正。”白梓岑煞有其事道。

“这样算起来,你倒像是陪着她一起上课陪读了。”

白梓岑拿起笔记,对照着琴谱上的音,再次一个个地标注起来。标到某一处时,她忽地停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放下笔,连带眼神都变得有些悠远:“延川,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学过琴。”

“小提琴?”梁延川没听白梓岑提起过,倒是有些惊讶。

“不是。”白梓岑摇摇头:“是大提琴。”

她说:“我还记得,我是从五岁那年开始学琴的,和陶陶一样。那时候我妈妈也跟现在的我一样,天天陪我跑东跑西地,拼命做笔记替我矫正音阶,就为了让我比别的小朋友进步快一些。”说道这里,她蓦地停顿了一会,之后又好似感叹似的,继续说道:“没想到一晃眼,现在我都当妈妈了。”

说完,她又低下头,继续埋头做笔记了。

然而,她刚握上笔,梁延川却忽地抓住了她的手:“小岑,有关当年你父母与我父亲和解的证据,以及当年是否有人背后操纵的事,我都已经找到了证据以及证人。我想,我现在应该能向你证明我父亲的清白了。”

话音刚落,梁延川就忙不迭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文件,以及u盘,整齐地摊开在白梓岑的面前:“这是当年的庭审记录文件,这是当年处理和解案的律师的当场录音,这是…”

梁延川还想讲下去,但那双带着温热地手,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在他的身上按下了开关键,瞬间就停止了他所有的动作。

她笑着说:“延川,没想到你还在找这些证据。我说过的,这些对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白梓岑这么一说,原本大义凛然的梁延川,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没了底气。

“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没有证据,所以不信我。”

她慢悠悠地躺在他怀里,说:“全世界的人,我谁都可以不信,但惟独不会不信你。要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都不信你,那我岂不是只白眼狼了。其实,我哥之前就有跟我说过,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父亲所为。你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信了七分,后来我哥又说起,我就实打实地信了。至于为什么没有再跟你提起,不过是因为我以为你也的确是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却没想到…”

白梓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却没想到,你到现在居然还一门心思地在搜证。”

“你哥他也跟你说起过?”梁延川皱眉。

“嗯,我早就告诉了他,你是梁振升的儿子。他知道后,没说什么,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她眼神温润:“他大约是担心我们俩因为这个事闹别扭,所以就赶紧跟我解释清楚了吧。”

梁延川静默地将一切证据推到一旁,后背往沙发上靠了靠,搂紧了白梓岑,说:“你哥他是个好人。”

白梓岑的眼眸沉了沉,叹了一声:“嗯,只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

“叹什么气,他不都已经跟你约好下辈子了?”

白梓岑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侧过脸幽幽地瞧着他:“那你呢?你下辈子打算怎么办?”

梁延川抿唇一笑,而后探出手,温和地揉了揉白梓岑的头发,眼神宠溺:“既然下辈子你哥要当你父亲,那下辈子,我也只能将一个级别,做他的女婿了。”

她瘫在他怀里笑:“既然这样,那就一言为定了。”

不过轻巧的四字成语,他却是掷地有声的字字笃定。

“一言为定。”

三个月后,白梓岑意外收到了旧同事林敏的结婚请柬。

白梓岑这才掐指算起来,原来距离她从服装店辞职专心照顾梁语陶,已经半年有余了。一晃眼,连在远江市独身打拼的林敏,也已经回老家准备结婚了。

林敏是白梓岑当时在服装店相处得最好的一个同事,因为年龄相仿,又没什么人依靠,两人时常互相帮忙。有时候,白梓彦的医药费缺了些,林敏也总是慷慨大方地接济她。

基于那些共患难的感情在,林敏的婚礼,白梓岑自然是不会推拒的。

婚礼的地点在林敏的老家,久江市的一个小镇上。

久江与远江是临市,走高速公路,不过也就是个把小时的距离。白梓岑原本是打算一个人单独去的,但梁延川听说之后,却总担心她路上不安全,说是要陪她一起去。

白梓岑起先是不愿让他陪同的。

久江市不比远江市发达,况且,林敏的结婚地点还是在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镇,白梓岑怕梁延川习惯不了农村里粗犷的作风和大锅饭,便想着让他留下照顾梁语陶,打算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林敏结婚的那天,恰逢梁延川休假,梁延川见白梓岑单独外出不放心,就借了个过二人世界的说辞,带着白梓岑一同踏上了去久江市的高速公路。

至于女儿梁语陶,则是很凄惨地被留在了爷爷奶奶家,度过周末。

梁延川和白梓岑驱车赶往林敏的结婚地点,原本在高速公路上倒是一帆风顺,但下了高速公路之后,路况倒是有些惨不忍睹。

没有正经的柏油马路,连水泥道路都少的很。再加之前些日子久江市下过暴雨,地表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塘。

还好,当地人的热情足以弥补这一切的缺憾。

小镇的婚礼不比城市,城市里大多在酒店举行宴客仪式,而在小镇上,大多是搭一个简陋的帐篷,由当地有名望地大厨烧一顿菜,权且当时酒席。

白梓岑和梁延川抵达的时候,就看见帐篷外一堆当地人正风风火火地在准备菜肴。择菜的、洗碗的、掌勺的,井井有条。

帐篷设在外院,白梓岑和梁延川绕过外院,才终于到了内院的房子里。彼时,林敏正在由化妆师梳妆,见白梓岑来了,倒是激动地什么也顾不上,直接窜起来握住了她的手。

“小白,我没接到你的电话,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林敏大约是见了白梓岑太高兴了,弄得妆发有些凌乱,白梓岑慢条斯理地替她将头发理了理,解释道:“我前几天收到你请柬的时候,就回你电话了。只是估计你那时候在忙着婚礼,电话一直是忙音,所以没能接到。”

“没事没事,你来了就好。”林敏笑道:“这一眨眼过去,我们都半年没见了。你当初一声不吭就辞职了,我起先以为你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还一直想着要帮你。结果最后才听同事们说,你是拿到了成峰建设的赔偿款,所以不在店里干了,才终于放下了心。”

闻言,白梓岑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店里的同事真是这么说的?”

林敏兴致勃勃地挑起眉毛:“是啊,当时有人说你是拿到了几百万,一夜暴富,所以都不屑于干导购这个苦行当了。”说完,她还不忘上下打量了白梓岑一番,说:“不过看起来,你确实和半年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半年前的你不会笑,还有些木讷。这半年过去,你倒是看起来活泼了许多。”

白梓岑唇角微勾,淡淡一笑:“你别听店里的人胡说,我没有拿到赔偿款,那些钱都是我阿姨的,我不能拿。”

“你这人就是心眼好,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不过话说回来,你辞职之后,去干什么了?”林敏好奇道。

白梓岑抬眸,柔软地看了林敏一眼,“林敏,我找到我女儿了。”

林敏听完,竟是噌地一声,跳了起来:“小白,恭喜你了。”末了,她还不忘朝白梓岑的身后探头探脑,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小姑娘今天来了没,快带过来给我看看。”

林敏是知道白梓岑丢失女儿那档子事的,白梓岑是个内敛的人,从不跟外人说起这些。知情的,不过也就是林敏这个和她最为要好的姐妹而已。白梓岑为了这个女儿哭过多少回,怨过多少回,林敏也都是深谙于心的。现下,听她说找到女儿了,也不免为她高兴。

白梓岑阻止了她四处张望的动作,拍了拍的手,说道:“她今天留在爷爷奶奶家了,没过来。改天你回远江市的时候,我一定把她带出来给你瞧瞧。”

“一定。”林敏眼梢上扬,有些俏皮。

林敏的妆不过才上了一半,眼见离接新娘的时间越来越近,化妆师也忍不住在一旁催促。白梓岑见状,只好停下了和她叙旧的话题,将她按回了梳妆台。

然而,林敏却依旧不愿意停下嘴,好奇地问道:“对了,小姑娘不见了那么久,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她一个人有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没有,她一直跟我先生住在一起,过得很好。”

“你先生?”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地脚步声,林敏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才发觉,内院的门口处,竟是走来了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白梓岑闻声,也不由地停下了动作,回过身去。

梁延川背逆着光线,看不见表情,但隐约中,能看出从光影的轮廓里,辨别出他好看的模样。

他走到她的身边时,她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觉得脸颊发烫。许久以后,才低垂着眼睑,像是个娇羞承认爱恋的少女,对林敏说。

“他是我先生。”

林敏不由地挑眉笑起来:“怪不得我说你变了那么多,原来是有个先生,耐心地呵护着呢。”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没过一会,从外头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白梓岑还没来得及细听,就看见一堆人围了过来。

为首的男人走在前头,小麦色的皮肤,身材精壮,人群里唯独的西装革履,白梓岑凭着他西装外套上的那一串佩花,认出他是林敏的新婚丈夫,新郎赵昌。

当地镇子里的居民都爱好喜庆,见赵昌来接新娘了,就都一拥而上不准让赵昌带林敏走,说是见了红包才愿意走人。

白梓岑原本就站在离林敏很近的地方,居民一下子冲上来,险些把她推倒在了一边,幸而梁延川扶住了她:“没事吧。”

“没事。”白梓岑笑笑。

与此同时,新郎赵昌终于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堆红包,一个个递给堵在林敏面前的人。白梓岑倒是一下来了兴致,也跟着上去抢了一个。

拿了红包,大家自然就散了,连新郎赵昌也抱着林敏走了。

白梓岑握了个红包,慢慢悠悠地跟着梁延川走出去。外头还有些小雨,雨水滴在红包上,鲜红色的纸袋褪了色,瞬间就染了白梓岑一手的红。

梁延川笑道:“你都多大了,怎么也一起跟人起哄去抢红包。”

白梓岑抿嘴,抬头朝他一笑:“我以前听老人家们说过,结婚人家都是老天爷赐了福气的。如果抢到了新郎的红包,放在枕头下面,睡一晚上,就能保证一辈子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的。”说完,她还不忘用衣服擦去红包上的水渍,利落地塞进口袋里,眉目温柔地说:“等回家之后,我就把红包塞在陶陶的枕头下面,她身体不好,也算是讨个吉利。毕竟…宁可信其,不可信其无嘛。”

梁延川顿时觉得心下一暖,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过了会,梁延川张开了唇,刚打算说话,却意外地被外院门口焦急走进来的老太太给打断了,她找大声问道:“对面路上停的车是谁家的呀?”

白梓岑愣了会,才想到她和梁延川刚来的时候,确实把车停在了路对面:“婆婆,是我们家的,有什么事吗?”

“哎哟,是你家的啊?”老人家闻言,高兴地笑道:“小姑娘,其实不是有问题,就是我有事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

老人家脸上有些尴尬之色:“事情是这样的,我是新郎家里的伯母。我们从新郎家来的路上,有一辆车坏了。偏偏我们镇子上是最讲究吉利的,八辆车一辆都不能少。现在一时半会我也叫不到黑色的车过来充当车队,只好来问问你们,可不可以帮忙开一路?”

白梓岑原本是想答应的,但介于梁延川不大喜欢跟外人打交道的个性,她犹豫了会,最终决定拒绝。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梁延川却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从背后反握住她的手,对老人家说:“行,我们这就去开车。”

梁延川今天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路虎,近百万的价格,甚至都可以买下前面的整列车队。可偏生老人家不认识汽车的牌子,只以为是辆普通的车,还兴高采烈地在车上贴了张“百年好合”的横联,硬是把那个象征昂贵的车标也一并给贴没了。

车子缓缓启动,老人家站在车外,热闹地招呼着白梓岑,末了,还不忘从车窗外递了个红包过来,以示感谢。原本干净的一辆车,愣是被人用花哨的对联贴地面目全非了。以白梓岑对梁延川的了解,她觉得,他可能并不喜欢。

车速逐渐上升,没一会,梁延川已经跟上了前方的车队,稳稳地跟在车后。

白梓岑坐在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地瞥了梁延川一眼。彼时,梁延川正面色平静地开着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得白梓岑有些心虚,她压低了的声音明显地含了些歉意,“延川,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这里?”

“没有。”下雨天道路泥泞,他一门心思地在开车。

“你要是不喜欢这里的话,可以早点走的。我一个人待会乘大巴回去就好了,很安全的,没事的。”

闻言,梁延川僵硬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竟是忍俊不禁地嘴角上扬。他偏过脸,幽幽地看着她。末了,还不忘伸出手,越过排挡杆握住她忐忑不安的五指,宠溺道:“小岑,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

她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他打断:“如果这是你喜欢的世界,我会学着融入。我是你的丈夫,我该陪你过你喜欢的生活。”

他淡淡地笑了:“况且,我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的五指环在白梓岑的掌心,十指交扣的姿势,能够泾渭分明地感受到从他身体里传来的余温,暖得险些让人热泪盈眶。

午宴时间,白梓岑和梁延川由新郎家的亲戚牵引着,入席用餐。新郎家和林敏家是同样的格局,外院用作宴客,内院是新婚夫妇的房间。

典型的村镇上的流水席,一大堆陌生人都团团围坐在一起,时不时地随便搭着腔,讨论着新娘的貌美,新郎的帅气。一来一回的对话,不知觉间,也热络了起来。

白梓岑和梁延川刚准备落座,身后就蓦地传来一阵清冽的女声,穿破了人声嘈杂而来。

“梁检!”

声线里带了点意外的惊讶,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白梓岑刚回过头去,只见那人已经迎面跑了过来,干净利落地拍了拍梁延川的肩膀,笑道:“梁检,你怎么在这里?刚刚我还纳闷呢,门口那辆车像是你的,结果走进来一看,还果真是你!”

还未等梁延川开口,那人已经迅速地将目光转移到了白梓岑的脸上,抖着眉毛,好奇地打量着白梓岑:“这位是…”

这人声音有些耳熟,直觉中,白梓岑觉得自己是认识她的。于是,她仔细在脑海里回想那些熟人的声音,好不容易有些头绪了,却被梁延川的声音所打断:“祁微,别闹。”

梁延川嗓音沉着,像是个训斥小孩的长辈,完全不像平日里对待白梓岑时的温柔如水。

经梁延川一提醒,白梓岑才想起来,面前的这个女人,正是梁延川的助手祁微。之前,她对她没多少印象,只是难得打电话给梁延川的时候,听过她的声音。每次梁延川忙于公务时,她总会很热心地告诉梁延川在开会,又或是正在庭审中。

因此,白梓岑对祁微的第一感觉很好。虽然,这种感觉仅仅来自于电话里的三言两语。

即便是被梁延川呵斥,但祁微仍是大着胆子地调笑道:“梁检,话说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所以,这一刻我跟你也不是上下属的关系,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发言。不过论资历,我顶多叫你一声师哥就是了。”

白梓岑听梁延川说过,祁微是他当时在法学院时的师妹,似比白梓岑还小一届。

祁微说完,也不给梁延川回应的机会,直接窜到了白梓岑的旁边,用手臂拱了拱她的肩:“话说,这位是嫂子吧…”

白梓岑也不知是为什么,听祁微叫她嫂子,一时间顿时觉得耳朵发烫,连脸颊都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