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沈明炀垂头坐在沙发上,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阴霾。

“她……怎么样了?”半响,嘶哑的男声艰难地响起,沈明炀的眼底有着痛意,但是却被他死死地压抑着。

见状,沈亦泉默默地把口袋中的洛希菲尔掏出来,放在桌面上。

见到已经坏了的别扣,沈明炀全身紧绷,拳头紧紧地攥住,半响,他起身,拿过洛希菲尔上了楼。

由此至终,沈亦泉都背过身去,没有说一句话。

怎么办,顾晓微……沈亦泉默默牵起一抹苦笑。

若是那个人真的对你无心,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抢过来,但是……他却不是。

他会怎么选择?

沈明炀上了自己的房间,手指一直紧紧攥住项链,那尖锐深深地刺进手心,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布帘厚厚的,挡住了月光,沈明炀跌倒在床褥上,手握着项链摆在自己正在叫嚣着疼痛的胸口的位置,久久不能言语。

一整晚,有的人在疼痛与思索中失眠,也有人怀揣着悲伤与决绝入睡。

第二天,沈明炀去了书房,沈华恺正满脸疲色地揉着额角,见到沈明炀进来,不动声色地挑眉。

“这是沈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沈明炀过了一晚,眼底下泛着失眠的青色,他把一份文件放在书桌上,惹来沈华恺的凝视。

“你什么意思?”沈华恺冷声道。

“方家的订婚虽然不是我的意思,但是我会亲赴法国去找方伯父说清楚,沈家家主的位置我也不放在眼底,如果需要,你可以收回。”

“为了昨晚的那个女人?”沈华恺不动声色,却一针见血地道。

闻言,沈明炀的眼神转冷。

“我不知道你和方家做了什么交易,但是我的婚姻,我会自己做主。”沈明炀强硬却不失有礼地退后一步,“爸,我之前跟你说过,她是我的底线,可是你碰了。我不怪你,我只怪我没有保护好她。”

“你这是公然和沈氏作对,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就像你当初,是的,我知道。”沈明炀握拳,一贯冷漠的脸在对峙中隐隐有了松动,“就像你只要母亲,我也只需要她一个,如果这不被你允许的话,那活该妈讨厌你一辈子。”

“你这个臭小子……”

沈华恺松了语气。

“你妈昨晚跟我闹了一整晚,我跟她解释也不听。算了,找个时间带她回家,让你妈消消气。”沈华恺看向窗外,不由勾起一抹笑,“那个丫头不错,在我面前竟然也敢给你甩巴掌,但是这次我也不是主谋,你自己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活该你挨打,女人的信任是男人给的,怪就要怪在,你让自己的女人感到不安,在这点我这个做老爸的,也不得不看不起你。”

沈明炀沉默不语。

“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算我收不收回也对你没多大影响,‘艾薇’是你自己打下来的,我不会多干涉,但是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你妈妈给的,本来就没留给你,你要还就直接给你妈。”禁不住轻笑,沈华恺起身,心情忽的大好,陈伯此时递了电话上来,他摆摆手,示意不接,“你好好打算,方家那个丫头昨晚就送回去了,至于你那边的那个丫头……大概你要下点功夫。”

是的,今天早上顾晓微就搭了去A市的飞机。

松了松拳头,沈明炀的手暗暗放在了口袋的位置,那里静静躺着的项链隔着布料依然有一丝的凉意。

他还欠她一个答案,他会记得。

与汝执手

第二年的春天,顾晓微坐在A市的家里,抱着腿坐在窗台上看着夜晚的星光。

已经半年了,这半年来,她没有了他,一样活得很好。

现实往往就是那么残酷——当你以为你非一个人不可的时候,上天往往会告诉你,没有人会因为没有了谁也活不下去的。

半年来,她剪了一直留着的长发,换了手机,换了工作,就剩下换了那颗已经筋疲力尽的心。

晚风抚摸着她绒绒的短发,还记得刚剪掉头发的时候,脖间清凉一片,竟让她有一丝的怔忪。

那个男人抚摸过的地方,少了那么多。

对于半年前顾晓微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顾宸除了大骂她一通“养不熟”“白眼狼”之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更加小心的照顾着她,为她买下了当初A大沈明炀工作时候的办公楼,让她开了一所私人小型工作室,自己接工作。

顾晓微乐得自在,自然也答应了。在她眼底,顾宸没有冲动地要去S市找某人算账她已经是谢天谢地。

哔哔——

窗外的喇叭声打破了顾晓微的发懵,微微皱眉,顾晓微忍不住低叹一声,认命地披起外套下楼,给某个已经缠了自己半年多的少子爷开门。

“你消停点不行吗?”顾晓微揉着发疼的额角,看向站在门口笑出一口白牙的沈亦泉。

“难得你哥今晚不在,我要负责你人身安全。”熟练地跨进屋子,沈亦泉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悠然自得。

“比起你不在,现在的我更加不安全。”顾晓微撇撇唇,也不恼,半年来沈亦泉一直在这里烦着她,任凭她软硬兼施,就厚着脸皮天天往她家串。

起初顾宸也横眉毛竖鼻子过,但是两人在外头不知道干了什么后,顾宸竟然也默许了沈亦泉的为所欲为,但是对于他夜闯民宅,还是十分地抗拒。

顾晓微没有兴趣知道两人做了什么协议,以她对自家哥哥的了解,两人要不就是出去掐架,顾宸掐输了就是沈亦泉耍了什么赖皮招。

“你也会怕我?”沈亦泉挑眉,不置可否。

“小女子不敢。”顾晓微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倒了一杯可可,随即在他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得搅着自己的热牛奶,“你怎么那么闲啊,好歹是艾薇的副总,无故休假半年也不见你被炒。”

“如你所说,我早就被炒了。”沈亦泉摊摊手,表示无压力。

但是闻言的顾晓微却是手一顿,微微蹙眉,道:“怎么回事?”

“老子不爽,不干了!”沈亦泉耍赖皮地咂咂嘴,“我决定要美人不要江山,由得沈明炀那家伙人来疯,丢下全部工作自己去了法国,害我差点工作到胃出血,他让我不好过我要让他的公司倒闭!”

沈亦泉毫无顾忌地谈起那个人,顾晓微就算已经告诫过自己,但还是免不了心中一抽,她以没好气掩饰自己的失意,“所以你就来追美人来了?你这只禽兽!”

“就算是禽兽,我也只愿是你一个人的禽兽。”沈亦泉跳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顾晓微面前,伸手抱住她的腰撒娇,“美人啊美人,跟了爷爷让你吃好穿好,爷江山都不要了,就要你,好不好?”

他的行为幼稚地像个孩子,但是锁着她腰的手却坚实有力。

“不好!老娘不稀罕什么江山!”顾晓微佯装大笑,伸手就要拍他放肆的狼爪。

往常的沈亦泉总能很好地把握好分寸,但是这一天晚上,他却眼神微闪,紧紧地锁住她的腰,头俯下紧贴着她有些冰凉的额头:“你还稀罕他?”

是夜,微凉。

顾晓微垂眸,不去看他眼底的哀拗。

“亦泉……放开……”她的嗓音有些嘶哑……和颤抖。

“不放!”沈亦泉如困兽般低吼,“半年了!这半年时间他都没有来找你!为什么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为什么!你凭什么要我放开你!顾晓微,你凭什么!”

不知为何,顾晓微能感觉到今天晚上的沈亦泉,有种和往常不一样的……不安和迫切。

他的手臂越来越紧,顾晓微吃痛,忍不住一掌拍过去:“沈亦泉你这个变态!”

手被他闪电般擒住,他的目光灼热如火,就在顾晓微惊诧的目光中,他用力地甩手,把顾晓微压在墙壁上。

“顾晓微……”沈亦泉痛苦地低吟她的名字,在她吃痛的目光中,狠狠地,仿佛绝望般吻了上去。

比起吻,这个更能说是厮磨。

顾晓微被他唇上的火热惊到,但是随即身体僵住,面无表情地接受着这个足以让人意乱情迷的吻。

他恼怒于她的冷静,狠狠地啃咬吞噬,却逼不得她一丝一毫的动容。

一分钟后,他急喘着放开她。

他的眸里有如黑夜的悲伤。

“76。”沈亦泉深吸一口气,随即颓败地退后,俊美的容颜上难得溢起一丝苦笑,“我告诉自己,如果过了90,就算那个人回来,我也会和他争。”

闻言的顾晓微,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颤,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被他收进眼底。

“晓微,不是我从没有想过和他争,而是你,连争的机会都不给我。”沈亦泉往大门走去。

“亦泉!”顾晓微反应过来后追出去,他在玄关停下,背对着她。

“谢谢你。”

她垂眸地哽咽着,说出一直都想告诉他的三个字。

沈亦泉的身体狠狠地一颤,随即手指紧握成拳,离去。

他听懂了她的话,所以不知是喜是悲。

谢谢你,在我人生最痛苦的半年内舍我的陪伴。

谢谢你,终于放开了我。

谢谢你,愿意爱我。

沈亦泉关上顾家的大门,走了几步,看着不远处暗巷中停靠的黑色路虎。

不再像以往几个晚上那般无视它,沈亦泉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车上的男人沉默半响,在沈亦泉来到车子之前缓缓下车。

忽然,沈亦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沈明炀推倒在高大的路虎车上,路虎车的车厢顿时传来一声闷响,他以手肘紧紧抵着沈明炀的喉咙,眼神里是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在他面前暴露过的狠戾:“如果你再伤害他,那么我不管她选择谁,都会把她带走!”

沈明炀的眼底是一片深沉,只声不语。

沈亦泉放开他,缓步向自己的车子走去,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车子如流星般消失在夜里。

沈明炀就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高大的身影在黑夜中如同孤狼一般疲惫,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房子,左手习惯性得握拳摆在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有着即使时光流逝也不能磨灭的那个人留下的疼痛。

大清早,顾晓微难得地睡了一个大懒觉,等醒来的时候顾宸已经回来了,正在楼下煮着早餐。

她刷好牙换好衣服蹦蹦跳跳地下楼,给了自家大哥一个灿烂的笑容,顾宸只是不屑地轻哼一声:“吃早餐!笑得跟二百五似的!”

“是!军长同志!”顾晓微立了一个说不上标准的军礼,满脸的俏皮。

顾宸撇唇,把早餐装好放在桌子上,等顾晓微离开的时候也不忘喃喃细语:“就你这礼,放在咱们军队可有得你罚……”

顾晓微一路心情大好,驾着自己买的QQ,来到自家办公室的楼下。

泊车后顾晓微奇怪的看了看平常泊了三四辆车可是今天空荡荡的停车场,顾晓微挠挠头——今天不是星期三吗?

嘀咕着走上楼去,顾晓微推开门,却在那一瞬间愣住。

宽敞洁净的工作室中央,一个西装挺拔的身影正高傲地站立着,他背对着她,但是那熟悉的脊背却仿佛承载了她所有的眼泪,让她在看见这个背影的时候忍不住胸口一痛。

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它发出一丝声响,顾晓微啪的一声往电梯跑。

身后响起的是一系列急促的脚步声,在她死死地按住电梯按钮的那一刻,她的身子被紧紧地箍住,随即手被抓住,狠狠地把她往工作室里面拽。

“放开!放……开!”顾晓微不想开口,因为一开口那里面装满的就是哽咽。

砰的一声巨响,玻璃门在沈明炀的粗暴中紧闭。顾晓微死死忍住眼中的泪意,紧闭双眼不去看眼前近在咫尺的胸膛。

沈明炀双手紧紧撑在玻璃门上,胸前是自己亲手弄丢甚至弄折的蔷薇,她紧闭着眼,眼睫轻颤的模样让他的心口仿佛被刀片狠狠划过,是半年来自己熟悉的痛觉。

“看着我!”沈明炀低吼着,心疼她隐忍不发的模样。

“你他妈的管我!你给我滚!这里不是你的地方!我要告你私闯民宅!唔……”顾晓微忍不住怒喝,却在眼泪流下来的一刹被熟悉的热度封住,她死命地推搡着他渐渐压迫地胸膛,贝齿如野猫般往他伸进来的舌头上重咬,他不闪躲,任凭他口中的血腥味蔓延至两人的口腔。

待她倔强地看着自己,沈明炀才放开,他的舌尖被她咬破,火辣辣地疼。

忽的,他横抱起她,在她还来不及低呼的时候往曾经他的办公室,也是她如今的办公室走去,一脚踢开门,他一手扫落办公桌上的一叠叠图纸,然后把她放在办公桌上。

“你!……”

“你说过,绝对不会怀疑我,就在这里,六年前,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都忘了吗?”沈明炀看着她,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

顾晓微垂眸。

她记得,六年前她还在上大学,那时候她自以为是的上来“捉奸”,谁知道竟然摆了一个大乌龙,她一时心急,说了那句话——“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怀疑你”。

“是,但是那又如何?”顾晓微忽然倔强抬起脸,眼底蕴满了泪,“你也会说这是六年前,而我们早在半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你和你的未婚妻逍遥快活,我也有自己的新生活,以往的事情我统统都会忘记,那又如何!”

“我不准!”沈明炀低吼,眉目间满是痛苦之色,他双手捧住她的脸,额头紧紧碰着额头,“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我没有娶她,也不会娶她!婚约的事情是我爸和方滟滟的父亲自己下的决定,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也不可能会妥协!六年前遇到你我就知道,我今生不会再对另外一个女人动心,就算是结婚,那个人也只会是你——顾晓微!”

“那一天下午我明明看见你们在甜品屋……我问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你骗了我!沈明炀,这样的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顾晓微低吼过去,眼底的泪终于缓缓落下。

不为他半年后的到来,只因他一句“就算是结婚,那个人也只会是你——顾晓微”。

婚姻,是一个多么幸福却又难以实现的词,自从认识了他,她就知道自己和他的距离。

“……的确,我骗了你,我道歉。但是并不是那样的……”沈明炀用拇指擦拭着她的泪,收紧双臂只想把怀中如此脆弱的人儿拥紧,原来她的不安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如果知道欺骗她会令她更痛,那个时候他绝对不会撒谎,“那一天方滟滟在我父亲的邀请下来到S市,我不想让你见到她,不想让你感觉不安,不想有一丝让我们不幸福的因素存在,所以我把她约出来,给了她回法国的机票,告诉她——我不会娶她,我的新娘只会有一个,那个人绝对不是任何人,只能是顾晓微。”

绝对不会娶你之外的他人,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你。

不想让你感到一丝丝的不安,不想让你再等我使你黯然神伤。

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会娶的,只有一个人——只有你,才有资格站在婚礼上我的身旁,与我死生契阔,永生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完结了!撒花!!大家给力丢票!!

今生惟你独一

“我不信你!我不会再相信你!沈明炀,我这辈子都不要再信你!”顾晓微的泪哗啦啦地流。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边说着不相信却能一边泪流满面,是不是因为沈明炀对自己唯一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因为……他眼底隐约坚定与深情。

顾晓微哭得直打嗝,沈明炀默默地把她抱得更紧,一手□她剪短的发力,深深陷入,如她单纯能给自己的那份悸动。

他抿紧薄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自在,但是语气中却第一次表现出露骨的温柔:“你不能不信我,自己说过的话要算数。”

他见她闭着嘴不出声,只是低低地吸气,不禁有些心疼。低叹一口气他又道:“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半年没来找你吗?”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稀罕我!”顾晓微把头埋进那副宽阔的胸膛,闷声道。

“胡说。”他轻拍顾晓微的头一下,却见她扁着小嘴又要哭,忙又把她按在怀里,沉默半响,才道,“我去了法国……你别急,我去法国虽然也是为了那门婚事,但是我的目的是解除婚约,我说过今生只会爱你一个人,其实……结婚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可是你,打乱了一切。”

闻言,顾晓微终于止住了哭泣,瞪大眼睛在沈明炀怀中起身,愣愣地看着他俊美却带着无奈的脸。

“你骗人……”她呢喃。

“没骗你。”他吻了一下她布满泪痕的脸颊,这个小傻瓜总是能让自己操碎了心,偏偏一向冷情的自己又不懂得给予两人安全感,到头来弄丢了她,也差点弄丢了自己,“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对你有所隐瞒,让你不安,但是你怎么能够在那天晚上问都没有问过我就打我一巴掌,还一去半年不回头?你有扇我的勇气,就没有想过来问我,到底要娶谁?顾晓微,我真的怀疑你是大智若愚。”

顾晓微细听之下又炸毛了:“你在骂我!”

“骂的就是你!你如果不是笨蛋就不会落荒而逃,就不会连我都不要,就不会……让我半年里日夜痛苦。”

他深深地望着她,眼底是难言的心疼和感伤:“你怎么能够这么折磨我,你知道我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每天晚上我想的都是你,却只能靠着这个入眠。”

沈明炀的手在空中一抖,那条洛希菲尔在灯光下闪烁生辉。

他的声音莫名有些低哑,那是多少个午夜梦回中他呢喃着她的名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