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将正哥儿的事告诉了邓妈妈。邓妈妈得了消息就回来,具体的事宜来人也没告诉她。也到现在邓妈妈才知道正哥儿被月瑶带过来教导,而她是过来给正哥儿当管事妈妈。

邓妈妈听了眼里滚动着泪珠:“姑娘长大了。这件事姐儿做得对。应该将廷正少爷放在身边教导。以后廷正少爷才是你的依靠。”她可以肯定姑娘一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否则怎么会想着亲自教导正哥儿呢!怨就怨当初她身子骨不争气,回到京城就病了。

月瑶笑着说道:“妈妈,你跟我去看看正哥儿。正哥儿很乖的。相信妈妈见了一定会喜欢。”

邓妈妈对正哥儿也不大熟悉。在江南的时候,这个孩子就一直放在尤姨娘那里。夫人仁善的,给那个孩子的吃穿用度都按照少爷的份例来。夫人原本还打算等廷正再大些请先生启蒙。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出那么多的事。

巧兰打来了水,月瑶重新着装梳洗。

邓妈妈亲自给月瑶梳洗。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肖尾、垂于肩上。弄完后,戴上银镀蝶簪,别着一对雪白色的珠花。

邓妈妈再给月瑶换了一件月白浮云纹绫素面长袖,月白簪马面裙,裙子底边还镶着精致的璎珞纹裙襴。

邓妈妈望着铜镜里的小人,素白的脸,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嘴唇的颜色淡淡仿若胭脂,弯弯的秀眉乌黑柔顺。以往见着总是喜笑颜颜的面容,现在却是如一古井一般,波澜不惊。不知道的还以为着是一个已入中年的人呢!

邓妈妈想着老爷夫人过世,留下姑娘一人孤苦无依,让得姑娘现在这样。邓妈妈心口酸涩不已。

月瑶哭了这一通,眼肿红肿红的。不消了让人看见也不不好。花蕾取来了热毛巾,给月瑶敷眼。

一切弄妥当以后,月瑶才让把正哥儿叫过来。

邓妈妈看着进来的正哥儿梳着一个丱鬓,穿着一身墨色松木软缎通袍。正哥儿皮肤很好,白皙如玉,五官长得精致。邓妈妈是见过正哥儿的母亲,这孩子完全承袭了他母亲如雪一般的肌肤。才五岁的孩子就长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月瑶站起来道:“正哥儿,这是邓妈妈。邓妈妈以前伺候娘,以后就伺候你了。”

正哥儿听了,学着上次月瑶教导向月盈他们那样,准备行礼。月瑶忙阻止了。邓妈妈虽然关系比一般人亲近,但到底是下人。哪里有主子给下人行礼的。这也是她疏忽了,没把正哥儿的礼仪教全乎。

邓妈妈见着正哥儿的做派,就知道这规矩也没学熟了。心里想着这可不能疏忽,面色却一片和蔼:“老奴见过少爷。”

邓妈妈此举,正哥儿有些害怕。往月瑶身边靠了靠。一双眼却是看着邓妈妈。

月瑶解释道:“正哥儿很怕生。妈妈别在意。”

邓妈妈自然不会在意了。她以前是二房的内院管家。对于正哥儿的秉性没比她更了解了。正哥儿现在的言谈举止可比以前好了许多。不足的慢慢教就是。反正孩子还小,可塑性很强。至于对她不亲近,她也无所谓。只要正哥儿愿意跟姑娘亲近就成。

正哥儿与月瑶再回书房,书房里只剩两个人,正哥儿小心地问道:“姐姐,刚才我听到你哭了。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月瑶笑着拍了下正哥儿的肩膀:“没人欺负姐姐。是姐姐大半年没见到妈妈,所以激动地哭了。正哥儿,以后要有人欺负姐姐怎么办呢?”孩子这么大了,不能跟她说谎。

正哥儿放下手里的毛笔,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姐姐,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保护姐姐。”

月瑶莫着正哥儿的头:“好,不过,要想姐姐不被人欺负。我们正哥儿就要努力,要成为一个有学识的人。将来考科举,入朝为官,就没人敢欺负姐姐了。”

正哥儿握紧了拳头。他以后一定要科举,考中举人进士,以后当官,这样就能保护姐姐了。

月瑶虽然没抱这个期望,但是不妨碍给正哥儿一个努力的方向。将来成不成看天意,但是该有的努力却一分都不能少。

正哥儿在练字。

月瑶也在边上练她的梅花字体。月瑶见着正哥儿额头起了汗珠,让了人进来给正哥儿打扇。

邓妈妈站在身边伺候着,屋子里还有花蕾巧兰细娟等四个丫鬟。人很多,但屋子里连声咳嗽都没有。

晚上,等正哥儿睡着。月瑶让其他人都下去了,留下了邓妈妈给她守夜。月瑶很清楚,半年之内她变化这么大,作为看着她长大的邓妈妈肯定会心存疑惑。所以,她决定给邓妈妈托拖底,将之前给花蕾的话,再给邓妈妈重述了一遍。

月瑶将话说完后,哽塞道:“我原本还半信半疑。但是没想到,乳娘真的与大伯母的陪嫁花妈妈走得很近。我用计试探了一下古妈妈,没想到妈妈一下就露陷了。大伯母在打探我手头上有多少的银钱。若不是想谋算我手里的银钱,打探这个做什么。我听花蕾说,大伯母还将以前贴身伺候过爹娘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邓妈妈面色变了又变,不过邓妈妈还是抓住了关键点,没有急乱了心智:“姑娘,那夫人,夫人还说了什么?”

月瑶接着说道:“娘还说,廷正才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家人。让我好好培养廷正,以后成为我的依靠。”

这时候的人都很信鬼神,更相信有阎罗殿。花蕾是这样,老夫人是这样,现在邓妈妈也是这样。而且月瑶的这个话说得很圆。加上三个人都知道莫氏的性子,所以当娘的在九泉下不安心托梦给女儿,也不算稀奇事。

邓妈妈恨恨地说道:“夫人最是清楚莫氏的性子了。”夫人当时防备是的后娘,并没有防备莫氏。只是做梦也没想到,老爷也这么快就跟着去了。

月瑶笑着说道:“妈妈别难过了。只要我跟正哥儿好好的,娘在九泉下也能安息。”

邓妈妈擦了眼泪。一直被娇养着,不谐世事的姑娘在老爷夫人走了短短时间,整个人竟然透露出不同于同年龄的人的沉稳。这半年姑娘该是吃了多少的苦头啊:“姑娘,我们该将莫氏的龌蹉的心思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给你做主。”说完就知道自己犯傻了。

月瑶苦笑:“不说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手心手背都是肉。为了大哥跟二哥的前程,祖母肯定不会扫了莫氏的颜面。不仅不会将这件事扯上台面来,还会帮着遮掩。不过祖母能将乳娘打发走,已经是为着月瑶考虑了。现在祖母又将郝妈妈送过来给我当管事妈妈。祖母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我不能再让祖母为难了。”在合理范围内,老夫人肯定愿意护着她。但是超越了这个范围,那就不成。

邓妈妈默然。这点她也极为清楚。二房是没落了。连家的将来要靠的是连栋方还有大少爷跟二少爷。老夫人祖母最多暗中警告莫氏或者压制住。但是绝对不会扫了莫氏的面子,更不会眼见着莫氏冠上图谋侄女家产的名声。很简单,莫氏若是倒了,廷礼跟廷仪的前程也会受损。为连家操劳一辈子的老夫人,不会见到这样的事发生。

邓妈妈苦闷道:“以前夫人在世就说大夫人是面慈心苦。只是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卑劣。”二房的家资一半已经到了老夫人手里了。其实这些家资在老夫人手里,迟早也是要落到大房。二老爷当日也就是太清楚,所以才会留下一部分银钱给姑娘傍身。只是没想到,竟然卑劣到打连姑娘手头一点傍身的银钱都不放过。

月瑶听了摇了一下头,心里想着莫氏比这更卑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只是现在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的。而

邓妈妈想了下后说道:“姑娘,老夫人有老夫人的顾虑。但是我们还有舅老爷。舅老爷是不会看着姑娘被欺负的。”

邓妈妈见着月瑶不说话,忙说道:“姑娘,舅老爷这么疼姑娘。一定会为姑娘出头的。”舅老爷跟夫人是同胞兄妹,自小兄妹感情极好。对姑娘也是万分疼爱。断断没有不出头的道理。

月瑶点头。程氏虽然不堪,但是她也得承认舅舅对她确实很好。但是舅舅再好,她也没打算将这些事告诉舅舅。舅舅姓马,她姓连。不能将舅舅扯到连家的内务里来。只要舅舅在,再有以后跟李家打好关系,有人给她撑腰她就不怕莫氏这个狠辣冷血又无情的毒妇。只是想着舅舅在她十岁那年意外没了,她心里又没底了。

邓妈妈则是站在床边。

月瑶这时候倒是想着舅舅那年是因为什么过逝的。很可惜,她是真没什么印象,好像是说病故的。什么病,她并不知道。

正想着,巧兰端来了茶水。月瑶接过来,接连喝了两杯茶。喝完以后,巧兰退了出去。

过了好久,月瑶才开口道:“我们不能急。祖母暂时能压制莫氏,只要祖母在莫氏就不敢有什么手段。”

邓妈妈却有些担心:“姑娘,莫氏既然知道姑娘手里有一笔丰厚的银钱,就不会善罢甘休。姑娘,我们必须自己找路子了。”所谓的路子,也无非是找靠山。邓妈妈能想到的靠山就是舅老爷马成腾了。

月瑶摇头,皱着眉头道:“妈妈,你知道不知道有没有将东西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就算被人知道了,除了我别人也拿不着。”她要把父亲留给她的那些贵重的东西藏起来。可这个地方必须安全又可靠。她暂时想不着。

月瑶现在虽然有防备,但是在连府,一旦祖母过逝。后院就是莫氏的天下。到时候,不知道什么情形。

月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银钱失去了也没关系,但是这些宝贝,她想要好好保存下来。

邓妈妈听了先是一愣:“若是可以,可以给舅老爷。”

月瑶摇头。不是她信不过舅舅,而是她不能保证舅舅能安然度过那一劫难。若是舅舅没了,那些东西就要落入程氏的手里。落入程氏的手里,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再有东西交到别人手里哪里有握在自己手里安心。

月瑶见着邓妈妈半天不言语,有些失望。这些是她与正哥儿安身立命的东西。她不想交给别人。世事难料,人心易变,她不敢去赌。

邓妈妈见着月瑶的心思定了,想了下后终于说道:“姑娘,京城里最大的钱庄汇源钱庄,可以代替人保管东西。不过据说一个小箱子一年就要五百两银子的保管费。”若真要存放进去,至少也得放置八年十年吧。这费用太高了。

月瑶豁地一下,顿时开朗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将东西存放到钱庄里去了。她真是笨死了。就她所知道的,汇源钱庄乃是天下第一钱庄。信誉是一等一。从没发生过意外。

月瑶终于松了一口气,是的,只有放到钱庄这样地方才是最放心的。这种地方做事都有规矩。只要到时候她在钱庄申明,除了她谁也不能来将东西取走。没她同意,莫氏就算心机用尽也拿不到的。

这等大事,她不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做,必须自己经手。现在出不了门,不过有了这个方向她总能找到机会出府一趟。只要在祖母过逝前出去办妥就成。

邓妈妈等月瑶舒展了眉头后,这才问起了郝妈妈跟巧兰的背景。邓妈妈的意思是防心之心不可无。暂时看着,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要交给她们去办。等时间长了,看他们的表现再说。

月瑶也是这个意思:“祖母能将他们给我,也是一片慈爱之心。妈妈,有些事情隐晦一些。”到底是祖母的一片心意。若是她们做得太过,让祖母知道了肯定会不舒坦的。行事必须谨慎隐秘。

邓妈妈对于这些自然比月瑶更熟稔。但是听着月瑶的吩咐,心头却万分不是滋味。姑娘何时对这些人情世故了解得如此透彻。这半年,姑娘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头啊!

邓妈妈服侍月瑶睡下后,让花蕾守夜。邓妈妈去寻了暮秋。

暮秋说来说去,也就是说月瑶因为老爷夫人过逝伤心过度,其他没什么可疑的。更没有人苛待姑娘。这点让邓妈妈百思不得其解。真没吃够苦头,怎么看着姑娘好像受尽了千帆苦楚。否则为什么整个人透露出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第26章 连栋方

月瑶作息很固定。每日早晨给老夫人请安,上午教导正哥儿认字。下午跟晚上练一个时辰字,其他时间抄写经书。非常繁忙。

月瑶本想画画,只是现在父母头一年的孝期未过,月瑶想等过了九个月后再动画笔。所以,这些画具都搁置在厢房边上。

老夫人见着月瑶安安静静,除了早上在打五禽戏这点怪异以外。其他都很正常。对于打五禽戏,本来是禁止的。但是唐大夫说月瑶体质太弱,需要锻炼一下。老夫人才同意的。不过却是严明等身体好了就不能再用了,有损淑女形象。老夫人同意,主要也是月瑶也是为养好身体不让她操心,这孝心让老夫人感到高兴。

就在月瑶想着如何让舅舅来接她去马家做客的时候。去外省当差的大伯,连栋方回来了。

连栋方现在是连家的顶梁柱。他顺利办差回来可是大喜事一件。自然是要全家聚在一起了。

月瑶得了老夫人送的消息,领着正哥儿一起去了上房。月瑶对于这位大伯没多大印象。因为前世,连栋方一直在外面忙碌着,在内宅的机会非常少,月瑶很少见到他。

连栋方除了外面的事,重心都放在几个儿子上了。连栋方是典型的不管内务的事。府邸里的事都是莫氏说了算的。以致于她都不知道这件事连栋方是否知道。不过现在也不是去追寻这个的时候。

月瑶在院外就听到院子里的欢声笑语。月瑶牵着正哥儿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坐在祖母下首的大伯。

连栋方穿着一件石青色的圆领直襟长袍,腰间系着松香色云锦暗纹的腰带,脚下穿祥云方口鞋,长发用一根玉簪别着。样貌与他爹有三成相似。

月瑶领着正哥儿,给连栋方行了礼。

连栋方对着月瑶颔首,这孩子可比他走之前精神了许多。连栋方见着怯弱的正哥儿,却是地眉头一皱。一个官奴之子,弟弟竟然留着,若是他早该除了,放着也是丢连家的脸面。不过如今弟弟也就剩这么一滴血脉了,留着就留着,也不是没他那口饭吃。

连栋方现在是一家之主,在连家他就是主宰。自然不可能收敛脸色。他心里不大欢喜,面上也显露出来。

正哥儿很敏锐地感觉到连栋方不喜欢他,有些害怕地往月瑶身边缩了缩。

连栋方见着这样小家子气的模样,更为不喜了。这样一幅小家子气,如何上不得台面。

连栋方的神色,自然是落在屋子里所有人眼里。其他人自然是无任何表示了。就连老夫人也没说什么。

月瑶却是当着屋子里的人的面,月瑶摸了摸正哥儿的头,笑着表示安慰。月瑶在路上已经想得透彻。她不指靠着连栋方。上辈子她落到那个地步,连栋方的影子她都看不见。她肯定,就算大伯父没参与也定然知情。所以这辈子她不仅不能指靠着这个大伯,而且还得防备着。连家的人,都得防着。

既然不指靠他,也就没必要存了畏惧之心。以后弟弟她来养,不要大房养着,连栋方喜爱不喜爱正哥儿又如何。又不需要靠着他的喜欢过活。

连栋方对着月瑶竟然公然挑衅他家主的威严,面色立即下沉了。别说月瑶,就是月瑶的爹连栋博在他面前,也都是恭恭敬敬的。

月瑶压根没在乎连栋方的面色。安慰完了正哥儿,却是收敛声息站在那里。

连栋方虽然心里头万分不满,却也没开口训斥。不管如何月瑶毕竟只是侄女,又不是自己亲女。训斥多了,还以为薄待了亲兄弟留下来的骨血。当然,若是他嫡亲的女儿也没这个胆子跟他唱反调。月瑶的行为,在连栋方眼里,落下乖张二字。

老夫人却是心下微惊,月瑶这孩子为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下了老大的面子。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不懂事了。在老夫人的认知里,月瑶是个极为知礼的孩子。今儿个怎么这么反常。难道就因为老大表现出对廷正的不喜欢。

老夫人喜欢月瑶,一半原因也是来自儿子连栋博。以往儿子写信总遗憾月瑶不是男儿,否则连家定然能再出一位状元郎。这段时间相处,老夫人也知道月瑶的性子执拗倔强。但想着她至孝,又无父无母,难免多疼一些。

可她也知道,这样的性子很危险。她不知道莫氏的毒计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再想要谋算他,肯定对着干。到头来伤的是连家的体面。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丫头不仅忌讳上了莫氏,连带也不信老大。这性子,真是让老夫人头疼。

莫氏心里欢喜的,若是月瑶不得老爷的喜欢,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月盈对于月瑶的态度,心理疑惑。这样明目张胆地扫了爹的面子,是否太不懂事了。

月冰不知道这里面的波涛暗涌。

月环瞧见了月瑶眼里的不以为意,有些怪异凛然。这段时间,月环一直听着苏姨娘分析各种的事宜。也知道这个身体的亲爹性格极为严厉,是一个说一不二,非常大男人主义的男人。现在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扫了她爹的面子,是什么原因呢?

这段时间月环基本就已经消除了月瑶是翻版的林妹妹。相比月瑶,她的处境可更为不妙了。谁能知道,这具身体会是二姑娘月冰的跟班。跟班还是好听的,确切来说就是巴结讨好二姑娘的庶女。让她去巴结讨好二姑娘,月环表示鸭梨很大。

老夫人笑着说道:“今儿个你回来,我这里热闹了不少。往日里总觉得冷清清的。还是多亏了月瑶这个丫鬟,每日都过来陪着我。”

连栋方看了一眼莫氏。然后忙站起来忙说自己不孝。这只是表露出他的态度。京城里谁不知道他至孝至善。众人都以他为楷模,得上下一致称赞。

莫氏的面色一下僵了。连栋方站出来说自己不孝,莫氏哪里还敢在边上停留。跟着连栋方一起。莫氏心里憋屈得慌,她自问这个儿媳妇已经做到尽善尽美,但是老夫人总是鸡蛋里能挑骨头。老爷却是从不问原因,只要老夫人说不好,就是她的错。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

连栋方这下旧话重提:“娘,要不你还是养个孩子在身边。这样院子里也热闹些。”他之前就有过提议,不过老夫人没答应。一直说着自己老了想要清净。现在说冷冷清清,连栋方认为老夫人是松动了,想要养个孩子在身边。

众人以为老夫人仍然不会答应,却不想老夫人当下就点头:“恩,院子里确实太冷清,有个孩子热闹些。”老夫人是不准备养孙儿在身边的。孙子都这么大了,都要上学了。她没这个精力。

连栋方自然是说着:“既然母亲喜欢三丫头,就让三丫头陪着母亲即可了。”能每日过来给祖母念经文,有这份孝心还算有可取之处。

莫氏却是悬了一口气,要是月瑶在老夫人身边,不说学到全部,就是学到了三四成,到时候岂不是更难掌控了。

除了月盈与月环,其他人都望向了月瑶。这段时间月瑶早上请安的时候,一直陪着老夫人。连家没人知道,三姑娘得老夫人的喜爱。所以,众人认定老夫人说的就是月瑶。

月冰却是没什么反应。她怎么着也不可能入选的。原因无它,祖母不喜欢她。而她也不喜欢偏心又规矩太多的祖母。

月瑶却是心生疑惑。上辈子祖母可是没把孙女放在自己身边养。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表现跟劝说,真的让祖母下了决心放个孙女在身边养着。可是一个女儿家,养在身边又如何。还能对抗得了莫氏。

老夫人却是摇头:“月瑶还要照看正哥儿,两个人在身边太闹了一些。”将月瑶排除在外,也就等于是把选择放在了连栋方手里了。

月瑶对此很是疑惑,祖母这是在做什么。

连栋方望着三个女儿,想了下道:“母亲,月盈是长姐,应为弟弟妹妹做还榜样。母亲,就让月盈陪着你吧”他三个女儿,也就大女儿稳重一些。二女儿性子太跳脱。三女儿有些木讷,现在听说活泛了但又失去了记忆。选来选去,只有月盈最合适。

莫氏听了,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竟然这么抬举一个妾生子。虽然她不愿意月冰在老夫人这边受着桎梏。但却也不乐意让月盈去迎合老夫人。那可是她对痛恨的陈姨娘的生的。

月盈则是有些紧张。如果她养在老夫人身边,到时候说出她是老夫人教导的姑娘,身价高出一截,以后也能说一门好亲。而且在老夫人身边,得了老夫人的喜欢对晁哥儿也有好处。所以,月盈满怀希翼地望向老夫人。希望老夫人能答应。

月环低着头,在想自己,她这个身体的位置有些不上不下。姨娘是当家夫人的贴身丫鬟。姨娘说,她们母子三人必须跟夫人站在一条阵线上。这又因为是庶女,也就通过讨好巴结二姑娘让夫人满意。这些纷纷乱乱的事情,让她头大。为了不被人怀疑,她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事都不敢做,就怕出错。今天也是她第一出现在公众场合。

第27章 族礼物

连栋方见着自己的提议没得老夫人的回话,小心地问道:“娘,是否有什么不妥当。若是不妥当,娘喜欢谁就让谁在身边即可!”

月盈心里很失望。

事情峰回路转。老夫人听了,虽然面色没舒展开,却是应着道:“既然老大你觉得月盈最好。那就月盈了!”

月盈一下都忘记遮挡住面上的欢喜,朝着老夫人道:“是,祖母。”

莫氏面色微微有些黑。陈姨娘面上显露出欢喜出来,老夫人这么抬举大姑娘,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

月冰一脸无所谓,一来她不知道屋子里的暗涌,二来也笃定不会选她。月环则一脸的懵懂,好像她没听到屋子里的人说的话。

唯一波澜不惊的就是月瑶了。她一开始就没认为老夫人会选她。原因很简单,要养着她当初回来就该带在身边。而不是任由莫氏安排她到父亲的院子里住。如今她还要教导正哥儿,更不会选她了。

说笑一通,老夫人挥挥手:“我乏了,都散了吧!”

月瑶回到兰溪园。正哥儿忐忑地拉着月瑶的手说道:“姐姐,伯父是不是不喜欢我?姐姐,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正哥儿到兰溪园,也有大半个月了。这大半个月,月瑶可是一直按照唐大夫的吩咐给廷正补身体。如今廷正气色好不消说,关键是容貌,看得月瑶都发愁了。月瑶跟廷正的五官比较相似,都很精致,可是这半个月养下来就发现,廷正的皮肤细腻白皙得如羊脂玉一般。再配上那爽水汪汪的桃花眼,五岁的孩子都长得这样,以后大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妖孽呢!

虽然说入仕途的需要一副好的样貌。但是容貌太过是祸不是福啊,月瑶陷入了忧思之中。咳,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正哥儿是个男孩子,不是女孩子。可是女孩子至少还能在家藏着捏着,男孩子,咳,月瑶愁得厂子都打结了。

月瑶蹲下身,摸着廷正的额头笑道:“没有,大伯没有不喜欢你,只是大伯一向严谨,正哥儿不要放在心上。其实今天廷正你应对得很好,姐姐很高兴。”

正哥儿不相信地问道:“真的吗?”他感觉到大伯眼里有着厌恶。其他人也都不喜欢他。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特别是正哥儿一直都被人忽视。性子更为敏感了。

月瑶想了下却是道:“伯父喜欢不喜欢正哥儿都不要紧。你要记得,不管正哥儿什么样姐姐都喜欢的。”

正哥儿面上这才露出笑容。伯父对他很陌生,他最怕的是姐姐不喜欢他。月瑶让正哥儿回了书房继续用功去。

月瑶则是回了屋子。坐在榻上。花蕾端来水,给月瑶净手,再将外套换了。

月瑶在床上琢磨着祖母今天这个事有什么内涵。祖母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她现在不理会,但可以慢慢琢磨,慢慢学。

过了好一会,她还是没琢磨透。叫来了邓妈妈,请她参详。给予她意见。

邓妈妈却是笑着道:“如果老奴没猜错,老夫人一开始选中的就是大姑娘了。之所以这样问,只是走走过场。”说完,端了刚才巧兰送进来的参茶给月瑶:“姑娘,先喝了吧!你这样容易伤神。”

月瑶看着邓妈妈手里端着雕着鸢尾兰图案的是玉碗。这玉碗是母亲最为喜欢的。

邓妈妈见着月瑶面露悲伤神情,在边上劝说道:“夫人若是见到姑娘每天为她如此伤怀,在九泉之下也难安妥了。”

月瑶点头,用着白瓷调羹搅动了一下。舀了一羹,尝试了一下。温度正好。几口就把整碗的参汤喝完后。放下玉碗后道:“给正哥儿送去了没有。”

邓妈妈笑着说道:“有姑娘的,哪里还能少了正少爷的。”

月瑶对于邓妈妈,还是很放心。正哥儿与她相依为命,以后她还要指靠着正哥儿。邓妈妈心里定然清楚,不会亏待了正哥儿。

月瑶平静下来后道:“妈妈,为什么你会说祖母一开始属意的就是大姐。就算将大姑娘接到身边又能如何?难道大姑娘还能钳制住莫氏。就算祖母抬举陈姨娘。连家是之家,不可能宠妾灭妻。”若真是钳制得住,那就成笑话了。庶女在连家,比嫡女差了不知道几个档次了,敢挑衅当家主母那样只有死得更惨了。而且大姑娘的姻缘还捏在莫氏手里。除非连月盈活够了才敢跟莫氏对着干。上辈子月盈的下场也不好,应该也是受了陈姨娘的累。

邓妈妈对于月瑶的敏锐反映很欣慰:“姑娘,老夫人此举是抬举大姑娘,抬举陈姨娘。但却无关宠妾灭妻。”

月瑶不明白。

邓妈妈道:“老夫人只是想暂时压制莫氏罢了。如今大少爷已十五,明年春闱也要下场了。中了进士,也就能说到一门好亲。到时候大少奶奶过门,把府邸里的事交给大少奶奶。莫氏就算身为婆婆也不可能做得太过。”若是她没猜测错,老夫人一定会挑选一个厉害的孙媳妇。莫氏若是不愿意放权,婆媳斗,也很好。

月瑶却是觉得邓妈妈想得太天真的。做儿媳妇的哪里能压制得住婆婆。若是柔绵的还成,可是莫氏那是一个毒妇,什么做不出来。光用身份就能把未来的大少奶娘压得没话可说。

月瑶忍不住回想起大少爷连廷礼的事。连廷礼在明年中了二甲第一名,之后就说了吏部左侍郎彭家的嫡次女。彭家祖上是农户,彭大人父亲也只是一个举子。底蕴没连家厚重。当然,若不是大堂哥廷礼自己得了彭大人的看重,就算出身世代人家,彭家也看不上。

彭氏温柔大方,因为不是嫡长女,教导的方式不一样,性子带有一股娇憨。因为背景硬,大堂哥的仕途还要靠彭家。所以,彭氏与惯常做戏的莫氏,倒也是婆母媳妇相处愉快。

月瑶倒是想搞破坏,可是也只是想想罢了。大伯父连栋方,知道了彭大人愿意将自己的嫡女下嫁,怎么会允许有人破坏这门亲。这门亲事如此之好,事关儿子的前程了。

邓妈妈见着月瑶不以为意的模样,张口想问,可又怕惹来月瑶的伤心。反正姑娘心里有谱就成。

月瑶静下心来道:“也许祖母选了大姐,是无奈之举。”孙女之中,好像自由月盈是最适合的。其他都不适合。

邓妈妈摇头。

月瑶正想着事,听见说大老爷送了礼物过来。月瑶整了整衣裳,亲自去见了送礼物的人。

在正堂她的行为有点出格,好在没直接冒犯大伯。那时候她的行为完全可以归咎为她疼爱弟弟的缘故。别人也不能说什么。有了之前的事,态度要更恭敬才是。

月瑶接了东西,厚厚打赏来人。这些人十个有八个是势力眼。不给银子就说小气。给了银子,好话那是成叠窜地来。记得上辈子她太清高,视银钱为粪土。结果明明手里那么大笔的银钱却是还被人说成是大房养大的。这辈子,既然手里有钱,这些银钱也被惦念着。那她就大手笔地撒钱,给别人还不若给自己买个好名声。

月瑶看着送来两份礼物。先打开正哥儿的。正哥儿得的礼物是一整套的文房四宝,都还不错。正哥儿正开始读书念字,这礼物送得倒是符合。

连栋方送给月瑶的礼物是一雕象牙的紫毫画笔,这紫毫画笔品相很不错,一看就是好东西。月瑶却看了一愣。上辈子她记得没得这么好的东西呀!难倒是因为伺俸了老夫人。

除了紫毫画笔,月瑶还得了一封蓝釉画笔。月瑶的画工好,连家上下都是知道的。送画笔,送得妥帖。

月瑶望向送给自己的礼物,可比正哥儿的那套文房四宝不知道高出多少。连家的人还是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正哥儿。只不过其他人有大伯这么明朗了。不成,等过完年就送正哥儿出去外面念书。这样的氛围对正哥儿成长很不利。

月瑶回了书房,突然想起一件事:“妈妈,你让人去打听打听消息。大房是不是有喜事?”

邓妈妈忙点头,出去了。

月瑶回望着正哥儿得的文房四宝,眼睛一亮。她到时候可以借助出去给正哥儿买书籍,出去一趟。月瑶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来就灭了。她是大家闺秀,哪里能抛头露面。更不要说没人陪同定然是不能去钱庄这种地方了。若不然,到时候岂不是让莫氏知道自己存了银钱到钱庄了。这件事还得慢慢筹谋!

咳,若是男子多方便,偏偏是女子,做什么都不方便。

邓妈妈很快打探到消息,说着大伯连栋方确实升官了。升了一级,从五品升到了正五品的官职。对连家来说自然是大喜事。

月瑶颔首,看来事情还是跟上辈子一样。

第28章 族谱之事

邓妈妈面有忧色。

月瑶疑惑地问道:“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道:“姑娘,我发现,如今都是叫着正少爷。姑娘,这可不妥当。按照齿序,大家应该叫正少爷为四少爷。”这样叫着,说明正少爷还没入族谱。本来没入族谱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么叫,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让众人知道廷正少爷还不是连家的人。

月瑶听了这话,才摘掉她竟然疏忽了这么重要的事。不过,月瑶很快稳定了心神。她既然带了正哥儿在身边,正哥儿是一定能上族谱的。而且月瑶还决定,让正哥儿记在她娘名下。若是以前肯定不行的,但是现在她爹就剩下这唯一的血脉,谁也没理由反驳。若是再不行,她就请了舅舅出面:“这也是我的不是。一时没想着。不过妈妈放心,等舅舅来接我过去,我会跟舅舅提的。”这件事只要舅舅同意,大伯跟大伯母也没立场反对的。

邓妈妈也只是提醒月瑶。万一正哥儿没上族谱,他们从中使什么坏,到时候姑娘跟少爷可就要吃大亏了。

月瑶见着正哥儿很认真地在练字。很欣慰。这段时间下来,月瑶发现了一件让她很欣慰的事。正哥儿只要记住的字,大半都不会忘。因为正哥儿学过的百家姓不仅能背诵完整,而且还能默写得出。虽然中间也错过几个字。

这日月瑶习惯性地去了上房给老夫人请安,又给老夫人又念了一段经文。还没念完,就听到说到大姑娘来了。

月瑶放下经书,站了起来。

月盈走了进来,见着月瑶穿着一身白底撒水绣着几朵寒梅的衣裳。素雅出尘。

月瑶同样望着月盈,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下面是同样颜色的六层幅群。梳了堕马髻,插了多宝花草簪,戴了蜜蜡石珠花,耳朵上坠了对珍珠坠子。红扑扑的脸蛋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而她,心如止水,没有了这份生机了。

两人互相行了礼。

老夫人见着两人站在一起。月瑶虽然没长开,但是站在月盈身边,却是丝毫不逊色。甚至,多了一股淡然的气息。老夫人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不过这个模样总比天天窝在佛堂抄写经书好。

月瑶瞧着月盈身后采蓝手里拿着的包裹。知道今天月盈是开始入住倚松院了。

前世她与月冰相交甚厚,与月盈关系平淡。见面的次数很少,只知道她经常在屋子里刺绣。现在想来,该是莫氏不让她多出门,故意找的借口。现在月盈与上辈子有了不一样的际遇,不知道是否命运也会不一样。若是能改变自然好。

月瑶想着,有了月盈陪着祖母,院子里肯定比往日里热闹一些。祖母心情舒畅了心,也许祖母能多活一些时日。

回兰溪园的路上,月瑶放轻脚步。沿着青色甬道,慢慢地走着。甚至见着旁边花圃里开着的花朵都有片刻出神。

回到园子里,月瑶招来了邓妈妈问道:“前院可还有对我爹衷心耿耿能当用的。”对她娘忠心的就算了。她娘嫁过来就没掌过家。娘用的都是她陪嫁过来的人,可是现在这些人都在庄子上,想要弄进府邸里当差,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只有寄望于爹这边了。特别是跟着爹去江南的那些家生子,那是最好的。

邓妈妈点头:“倒是有几个。姑娘,我去探探口风。”人心易变,谁知道现在是否还跟之前一样忠心呢!

月瑶叮嘱道:“一定要靠得住,人在精不在多。先观察一下,若是没投奔其他人再去探口风。”必须是靠得住,忠心耿耿的。否则宁愿一个都不要。

邓妈妈点头。不过这事得慢慢来,不能让人察觉。否则还以为他们要做什么呢!

月瑶想了下后说道:“妈妈,以后府邸里的事,我们都要知道。”月瑶的意思要第一时间得到府邸发生的事。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愿意撒钱,她相信肯定有人给他们送消息的。

收买这些人,不同于寻找忠心可靠的仆从。只要有钱就成。这些她是有深切体会的。

姑娘也开始用心思了,妈妈知道是好事。但是邓妈妈心头却是说不出的难受。若是老爷跟夫人在,哪里还需要姑娘操心这些!

邓妈妈掩去了心底的悲伤:“姑娘放心,我会办理妥当的。”如今老爷夫人不在了,外院内院是大老爷跟大夫人掌管,她一个使唤婆子不能在外院跟内院安插人手。但是用钱收买几个人打探消息还是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