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爷的旁边,还有两把空椅子,婉潞当然知道这椅子不是给自己预备的,而是预备等会给侯爷夫妇行礼的。

见他们进来,年纪比赵思贤小的都依次站起,七爷虽然站起,他身边的年轻女子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郡主之尊,连老太爷见了也要客气三分,自然不用起身迎接哥嫂。

婉潞扫了一眼,此时还不是分辨这些的时候,婆子已在老太爷跟前放好拜垫,婉潞和赵思贤双双跪好,把手里的茶盘举高。老侯爷痛快喝了茶,月太君却先拿起茶盘上放着的一双鞋子看了起来,看完了还交给侯爷夫人楚氏:“大太太,我眼睛有些昏花了,你替我瞧瞧,你这媳妇的针脚做的是不是密?”

婉潞规矩跪在那里,周围本来就安静,月太君说完这话之后就更安静了三分,楚夫人接过鞋子,都不用细看就能看出针脚细密,做工精致。新媳妇给太婆婆,婆婆做的鞋,自然是下了百倍的工夫。

只是自己婆婆本来就不喜这门婚事,之前已经变着法要退亲,今儿这样,是要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到底要不要为媳妇说句话?老侯爷已经开口了:“针脚细不细密又怎么了?横竖你又不穿。”老侯爷的话给楚夫人解了围,她把鞋子放回茶盘上,笑着对月太君道:“婆婆息怒,儿媳妇这几年精力实在欠了,眼神也没原先那么好,这摸着,针脚也还算细。”

月太君哼了一声,把茶拿起沾沾唇,意思意思喝过,接着把一对荷包放在茶盘上。这关总算过了,婉潞站起身,瞟一眼面色有些不好的月太君,记得以前她和自己祖母虽然关系不是特别亲密,也不至于现在连面子情都没有?

后面的见礼也还顺利,侯爷不管内务,楚夫人年将五旬,生在官家,嫁在侯府,上有婆婆,下有儿媳,无数双眼睛盯着。不会像月太君一样天真烂漫,照例接了茶,拿了鞋袜,教导几句也就过了。

二老爷夫妇也是这样,三老爷是侯府异数,二十多年前就和侯府决裂,投军去了。四老爷现在在户部任员外郎,四太太一双眼十分精明,往婉潞身上扫了无数眼也就过了。

大爷生来是个富贵闲人,大奶奶潘氏平日要帮着婆婆管理家务,自己院里孩子还小,瞧起来倒比大爷还要老那么几岁。二爷是三老爷的庶出子,去年点的翰林。据说三老爷就是为了他的生母才和侯府决裂,那是侯府不能说的事,自然婉潞也没打听出内里底细,只觉得这位二伯温文尔雅,听说他是二太太带大的,果然二太太是个善人。

三爷倒没什么出奇,只有三奶奶秦氏一张脸笑的像花一样,四爷是二太太的长子,行动之间和二爷有些相似,果然是一个娘带出来的。四奶奶水氏端庄坐着,脸上的笑容不多不少,五爷和四爷同母所出,笑容也差不多。婉潞不由多瞧了眼五奶奶,周氏出身将门,还当她是那种英气勃勃的女子,谁知看起来有些娇弱,偶尔还咳一两声。

到七爷跟前,郡主总算站了起来,礼数也还周到。剩下那几位都是弟弟妹妹,依次见过礼,婉潞只觉得脸都快笑皱,府上有体面的管家们又来给新任六奶奶磕头,发过赏钱银子,总算可以坐下听上面两位老上辈再来教训几句。

茶还含在口里,就听到月太君透着慈爱地对赵思贤道:“贤哥儿,你现在娶了媳妇,院子里的人手想来不够,你那奶妈妈我瞧着也是个不着三四的,你媳妇初来,我让老李家的去帮忙。”

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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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的那口茶不晓得是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位老李家的一定不是什么善茬。刚到第一天,这月太君的下马威是一个接一个,也不知是当年谁无意中得罪了她,现在拿着自己做伐。婉潞把茶咽下,看一眼赵思贤,他脸上也带有一抹诧异,婉潞刚想说话,已经听到秦氏笑了:“六婶婶,你可真的人疼,我们大家进门,老太君都没给我们房里派个得力的,你刚进门第一天,老太君就把身边最得力的李妈妈派了过去,这情意,让我们都忍不住喝醋了。”

这话说的月太君笑了,她白秦氏一眼:“就你嘴巧。”这做派让婉潞心中不由一惊,按说月太君会瞧不上秦氏,怎么现在又这样融洽?

秦氏早站了起来,走上前手握成拳往月太君肩上缓缓地捶了两下:“老太君您偏疼六叔叔难道还不许我们说一声?”楚夫人也笑着道:“婆婆,李妈妈是您身边得力的,您给了贤哥儿,到时您身边有个什么不好招呼。”

月太君轻轻吹着茶,那茶上来的时候冷热是恰好的,吹只是做个样子。果然月太君就放下茶杯,斜瞅着楚夫人:“怎么,许你心疼我,就不许我心疼孙媳妇?”楚夫人忙站起来,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古怪神色,看秦氏一眼,那笑更恭敬了:“婆婆,瞧您说的,您心疼孙媳妇,我这做媳妇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舍得怪您,只是李妈妈在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您是离不开的,猛然给了贤哥儿,身边少了这么个知冷知热的,那不是我们的罪过?”

秦氏的捶肩没有停顿,月太君的手轻轻拍一拍秦是的手,也不理楚夫人,只对着赵思贤道:“贤哥儿,做祖母的这样心疼你,你要听你娘的不肯收,那我可就不高兴了。”说着故意把脸一沉。

话说到这份上,婉潞已然全都明白,和赵思贤双眼一对,他眼里也写着不赞成,可照了月太君的脾气,还不如索性就收下,到时好好会会这位李妈妈。主意一定,婉潞拉一把赵思贤,对他使个眼色。赵思贤起身跪下:“祖母心疼孙子孙媳妇,我们做小的心里是明白的,娘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既这样,就请李妈妈到我们院里指点指点,祖母您有什么差遣,照样差遣她就是。“

说完婉潞也上前跪下,恭敬地道:“孙媳妇谢过老太君。”月太君眼里闪过一丝得色,挥手示意道:“好了,这么点小事你们两就又跪又拜的,倒让人说我老婆子太拿乔。”赵思贤和婉潞这才站起,双双回到座位上。

有一丝带有探究的眼神往婉潞这边望来,婉潞抬头望去,碰上的是苏氏的眼神,她眼里带有几分欲说还休,看来这个李妈妈,平日一定仗着老太君的宠爱,在这府里没人敢惹。

又说了几句套话,老侯爷才道:“都散去吧,今日贤哥儿媳妇进了门,女人家最忌在背后嚼舌根,说是非。你们女娘儿们在家把家当好了,男子们在外面才好打拼。”这话让所有的人都站起来,安荣郡主也站起来恭敬应是。

男子们都散去,月太君打个哈欠:“大媳妇,你带着你媳妇去别人家走走,认认门,这总是赵家的人了。”楚夫人起身应是,大奶奶潘氏已经笑道:“老太君,婆婆还有旁的事要忙,不如我带六婶婶去。”月太君嗯了一声,婉潞已经站起,陈氏走到婉潞跟前:“六婶婶,我们走吧。”

婉潞对上面坐着的月太君福□去:“是,孙媳妇知道了。”接着又对楚夫人道:“婆婆,那媳妇就走了。”说话时候又是团团一福,这才和潘氏携手出去。

出了这门却没往前面去,而是依旧从后面走,绕过一段巷道,就看见一道垂花门。潘氏指着这门笑着说:“这里出去也是条小巷,绕过去才到大街,没有大事,女人们出门都是走这里的,我先带你去二老太爷家里。”

二老太爷就是婉潞姑祖母的丈夫,如果这个早逝的姑祖母还活着,或许今天的月太君对自己也不会太过刁难了吧?垂花门外已停好一辆车子,潘氏和婉潞上了车,上车之后吴氏才笑着说:“我倒忘了,二老太爷还是你的姑丈公,算起来平赵两家也是老亲,六婶婶你也不必害羞,有什么和我说就是。”

婉潞低声应是,潘氏脸上的笑容浅浅的,婉潞记得她是延平侯的曾孙女,月太君的伯母荣华郡主就是延平侯的姐姐,和月太君也算有亲。只是潘月两家,虽称亲眷,背地里已疏离很久。况且月府十五年前已经败落,陈家受了牵连,也被从侯降为伯,据说当时赵潘两家的婚事都险些告吹。

看着潘氏脸上的笑容,想起这些纠葛,还有今日月太君的表现,婉潞不由伸手握一握她的手,潘氏好像在想什么,被婉潞这一拉就笑着道:“二叔公二叔婆都是极和气的人,不似…”没说完潘氏就顿住,婉潞了然,只微微一笑,什么话都没说。

当年婉潞的姑祖母难产而死,生下的一位女儿不过活了三天也就随她而去,二老太爷从喜悦的高峰坠落到低谷,整整十年没人敢提让他续弦的话。

还是后来他在扬州同知的任上,见到一个盐商家的丫鬟,十年没曾动心的二老太爷点名就要这个丫鬟,盐商本想把丫鬟送过去,谁知道二老太爷竟要明媒正娶,盐商乐的攀这门亲,认了这个丫鬟做干女儿,大张旗鼓地嫁了过去。

这事传到京城,侯府当时的当家人气得半死,想写信斥责,又知道自己儿子难得动心,真要把这丫鬟休了,只怕这儿子就绝了后,只得咬牙认了这门亲事。这事已是三十年前的了,丫鬟过门和二老太爷琴瑟和鸣不说,还连生三子两女,二老太爷连妾都没有一个,说起来人人都艳羡不止。

车已经停下,潘氏拉着婉潞的手下车,这进的是二老太爷家的二门,已有人在那里迎接,潘氏见了忙笑道:“不过是我们小辈们过来,哪敢劳动五婶婶过来迎接?”

五太太就是后面这位二老太太的儿媳妇,婉潞已行礼下去,五太太忙拉住她,嘴里赞了几句,就对潘氏笑道:“今儿一早公公就在念叨,说当年和平老侯爷极为相得,他的孙女来了,是一定要见见的,刚吃过早饭就让人催我过来瞧瞧。”

说话时候已经走进这里的正堂,堂上坐着两位老人,二老太爷年纪比老侯爷小几岁,今年不过六十刚出头,五年前刚从四川布政使致仕,二老太太就更年轻,离五十还差了那么一两岁。她虽是丫鬟出身,在这家里也待了三十来年,生儿育女主中馈,一副富贵气派。

丫鬟已摆好拜垫,婉潞上前跪下行礼,二老太爷的眼看着婉潞,那眉头微微皱了皱,在婉潞脸上搜寻着什么,婉潞心里明白,还是跪着一动不动。果然二老太爷叹气道:“自从平兄仙去,不觉已十多年,当初曾在我脚边玩耍的孩子,现在都已亭亭玉立,我怎么不老呢?”

老人家的眼泪又容易落,二老太爷那话刚说完,泪就往下掉了几点。二老太太白他一眼,一口官话里面带有软糯的江南风味:“孩子还跪在这里呢,你就想起往事,难道是特意过来罚跪不成?”这话说的里面的人都笑了,二老太爷这才擦泪,哦哦了两声让婉潞起来。

二老太太已拉着婉潞的手赞了又赞,有的没得的话说了一大车,婉潞又依次去拜见了五老爷,六老爷和七老爷,三位姑母都已出嫁,倒省了拜见。

二老太太又强拉着要在这里吃饭,辞了许多次总算可以走出这家上车,进门迎接的是五太太一个,出门时候送的是一大群,婉潞应付的头晕眼花。刚上了车,有个小厮就跑到车前行礼:“大奶奶,这是方才老太爷吩咐给六奶奶的。”

表礼不是送过了吗,怎么又送?婉潞打开,里面是一副小画,上下款非常熟悉,婉潞用指头摸着上下款,这是当年祖父亲手画了送给姑祖母的新婚贺礼,今日又重新回到平家人手里。

潘氏也不由一怔,微微叹气:“二叔公可真是长情。”出了二老太爷家里,别的人家都是离的远的族人,都住在赵府后面一条街上,那条街除了住的有这些离的远的族人之外,还住了几家有头有脸的管家,潘氏不过带着婉潞去了三四家就回去了。

回到侯府,已经开过了午饭,婉潞是新妇,也没人找她立规矩,潘氏吩咐摆上桌午饭来妯娌两对坐吃完,吃完说了两句话就各自回房。

等又回到新房时候,婉潞只觉得乏累无比,这虽才去了半日,比平日四五日还累。房里静悄悄的,赵思贤还在外面陪客,今日的酒席还有一天,早上是家里人,下午还有女客要来,到时又要换了衣衫去见人。

明日是回门酒,后日还要再摆酒答谢家里人。婉潞用手揉着两太阳,这大家族里面,事情可比当日在平家要多很多。

春燕和夏妍小心伺候她换下衣衫,秋烟端上茶,冬艳拿过美人拳过来给她捶着腿,婉潞闭眼歇息,刚觉得好受些就听到董妈妈的声音响起:“六奶奶,老太君派来的李妈妈在这里侯着了。”

对,等酒席完了,就要正儿八经做人家媳妇,做媳妇的,这事比起做女儿就要多很多了。婉潞睁开眼睛,直起身子示意春燕帮自己梳梳头发,这才开口道:“请李妈妈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很多人说我写的太复杂了,可是这些勋贵们的确是联络有亲,没有人会娶个没背景的人当儿媳妇。于是就这样写多了。

但我一定保证,尽量少写别人家的事,就写这家的事。还有,作者有话说里面有重要内容,麻烦大家观看一下,谢谢。

再顺便提一句,那个姑婆的老公究竟叫什么,很多地方都不统一,而且叫的很古怪,于是我采用了丈公,这是广东那边的称呼,因为这个称呼听起来最正常。

今天开V第一天,于是发一段福利,其实就是洞房里的故事,虽然很短,但我起了个名字的。

还有,这样的福利以后不定期发放,大家可以在下面跟评论点名要个小番外啥的,千字以内,我视情节安排,然后发表在作者有话说里面。然后大家都悄悄地知道就行了,啥都别说。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爱你们。

问名

男子的眉微微皱起,声音依旧那么好听:“怎么,娘子觉得为夫长的太丑?”丑吗?婉潞仔细瞧了瞧,除了唇有些厚,总的来说,还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但婉潞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牙齿咬住下唇看着他。男子的脸被她瞧的有些发热,手不由伸过来捂住她的眼睛,他的手虽然白皙修长,但手上的肉有些厚实,婉潞噗嗤笑了出来:“没想到孩童时候的一双肉手,到现在还这么肉。”

手上的触感温滑细腻,男子的手不由从她眼里滑下,滑过脸颊往肩上移去,终于握住她的肩把她拥到怀里,一双眼有些灼灼地看着她:“小媳妇,现在说这话,岂不太晚了?”他们定亲时候婉潞三岁,男子那时已经六岁,年纪还小,也不需回避什么,常有人逗男子叫婉潞小媳妇。

这样的称呼让婉潞仿佛又回到童年,被他抱住的身子有些微微发烫,婉潞的双手放在男子的腰间,终于大胆地抱着他的腰,抬头有些赌气地道:“那时是小媳妇,现在已经不是了。”哦?感觉到她只着中衣的身子软绵绵的,这种滋味从没尝过,男子的呼吸变的有些热。

他的呼吸喷在婉潞脸上,婉潞的脸也被染红,想起吴妈妈在自己出嫁前教过的那些,婉潞又集起勇气,刚想抬头已经被男子整个压倒在床上,他的声音还带着些气喘:“不小了?那我要看看。”手从衣衫下摆伸进婉潞的衣服里,这种陌生的触感让婉潞觉得皮上起了一层疙瘩,身子缩了缩,感觉到她的瑟缩,男子的手撤了出去。

婉潞长出一口气,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男子像得到鼓励,手又伸进去继续往下,婉潞的眉头微微皱起,脚不自觉地绷紧,男子突然笑了出来,这笑声让婉潞睁开眼睛,有些羞恼地看着他。男子的手重新到了她脸上:“婉姐儿,你的教养妈妈也告诉过你,不要害怕。”听到自己的小名儿,婉潞觉得有些放松,但还是把眼睛睁大看着他:“我只知道你叫贤哥儿,你究竟叫什么?”赵思贤笑了:“赵家这辈,都是思字辈,我叫思贤。”

赵思贤,婉潞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赵思贤的脸又凑过来,这次的声音更小一些:“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含糊,记得吴妈妈曾说过,男子压的时间太长不好,用手拉过他的手在他手上写道:“婉潞,我叫婉潞,婉姐儿也是我的小名。”

一心只注意在写名字上的婉潞没察觉到自己的中衣已经被褪去,身上有温热的身体覆上,趁着婉潞在写名字的时候,赵思贤低低地答应了声好,接着婉潞就觉得双腿间传来一阵疼痛,虽然之前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疼痛真正袭来的时候婉潞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赵思贤的手,控制不住的喊声从她嘴里发出,第二声已经带着哭音:“很疼,你轻一点。”

这是压抑了很久之后的释放,赵思贤过了会儿才低声地对婉潞道:“我知道,我也疼。”之后就再没声音,只有喘息和着压抑不住的轻呼声传来。

啊啊,我知道你们对这个戏会觉得不满意,可是俺们要河蟹。俺家男主是处男哦。

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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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今年四十来岁,一眼看去是个干净利落的妇人,穿了蓝绸衣衫,也不见绣花,手上带着鎏金戒子,发上还别了金簪子,和婉潞想象中的刁钻妇人全不一样。

不等婉潞说话她已经跪了下去恭敬行礼:“老婆子见过六奶奶。”婉潞忙起身亲自把她扶起来,脸上的笑容透着亲热:“李妈妈快些请起,您是老太君的人,我们做小辈的怎敢受您的礼,还请这里坐下。”说着婉潞已把她按到凳子上,夏妍已经捧上茶来。

这李妈妈虽被婉潞按着坐到凳子上,那身子可没坐正,还斜着一半,见婉潞亲自起身把茶递过来,慌的又急忙站起身,双手接过茶,脸上还赔笑不已:“奶奶您先请坐,您站着,哪有我们做下人的位子?”

这客气也做的差不多了,婉潞依言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这李妈妈面上神情,嘴里话语都把个忠心耿耿服侍主人的下人做的出色。婉潞也做足了姿态,一副标准新进门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媳妇样,两人说的热乎,春燕进来小声地道:“姑娘,方才太太派人来传话,说客到了,请您出去呢。”

婉潞这才站起身,夏妍拿过衣衫来给她穿上,李妈妈也忙站起身帮忙服侍,婉潞穿戴好了,这才笑着对李妈妈道:“妈妈,您就在这坐着,我还要出去外面陪客呢,有什么您使唤她们就好。”

说完不等李妈妈说话,就在春燕她们的簇拥下出去,李妈妈想追出去问问自己该做个什么,身后已经响起董妈妈的声音:“李嫂子,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你是老太君那边的人,还要李嫂子多关照才是。”

李妈妈回身见董妈妈脸上的笑容虽然温和,但怎么都能读出点笑里藏刀来,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笑着回话,董妈妈又邀她到下房里坐着,主人家不在,做下人的坐在上房成什么规矩?

虽然董妈妈没明说出来,李妈妈还是觉了出来,脸上不由一红,没想到今日竟着了这位新六奶奶的道。婉潞手扶着春燕的肩,脚步虽然快速,但裙边一点也不晃。

遇到下人时候,她们都自觉避让在一边,婉潞见秋烟和人打招呼,想起她本是赵家的家生子,笑着问道:“老太君派来的这位李妈妈,想是极熟礼仪,明白府里的事的,不然老太君也不会把她派过来。”秋烟上前半步,离婉潞的肩差了半步笑道:“这位李妈妈本是老太君陪房林嬷嬷的女儿,六岁起就在老太君房里服侍,长到十八嫁给了李总管的儿子,名字叫个彦宏,自从出嫁之后也就没出来当差,十年前李总管没了,李彦宏就顶了李总管的缺,谁知才干不足,老侯爷就免了他家的差。没了嚼裹,这位李妈妈又去求了林嬷嬷,这才重新回到老太君房里。她当差谨慎,各房的人都是极喜欢她的。”

婉潞哦了一声,猛然想起一件事情:“那这李妈妈有没有孩子?”秋烟答的极快:“有个女儿,小名唤做度娘,比奴婢大那么一岁,也有十五了。听说一直没有进来当差。”

婉潞了然地笑笑,十五的姑娘正是一支花的年纪,一定也没定亲了。此时已经走到花厅里,婉潞缓步走上前,脸上露出最恰当的笑容,这些应酬,自然是免不了的。

酒席完的时候已经是入夜,婉潞坐在楚夫人身边听了无数的恭维话,唇一直恰到好处的弯着,自从离开京城,这样热闹的应酬还是头一遭,来的人里面有当年和靖安侯府打过交道的,还有几个拉着婉潞的手就叫侄女,惋惜李氏去的太早。

婉潞做足面上功夫,并没忽略楚夫人偶尔会露出的疲惫,等到把这些客人一一送出去,婉潞上前扶一把楚夫人:“婆婆,时候深了,媳妇也不敢再让婆婆为了媳妇的事劳顿,先请回去歇着,这里有嫂嫂们呢。”楚夫人毕竟上了年岁,比不得年轻时候,方才席上就有些困倦,听了这话对二太太和四太太道:“既是她们小辈们的孝心,我们几个做老的也就不用在这了,先回去吧。”

二太太和四太太也是连日陪客,累的身上生疼,自然顺水推舟回去,婉潞和妯娌们送她们出去,看着管家娘子们收拾东西,秦氏已伸了个懒腰,用手捶着腰道:“这每娶一个弟妹进来,就要闹一遭。”她这样的话自然别人不好接口,秦氏的凤眼微微一挑,看向一边的潘氏:“大嫂,你是赵家长媳,每个弟妹娶进来的时候都是你忙前忙后的,从没听你有过一句怨言,实在是让我们这些人佩服。”

婉潞正在和苏氏说着话,苏氏是翰林侍读学士的女儿,身上一股浓浓的书卷味,听了秦氏这话婉潞不由一愣,苏氏只低头一笑,定安侯世子的位子,不是一个人盯着。

只是废长立幼有着实没有理由,潘氏嫁进来这十来年,战战兢兢伺候上面两层公婆,生儿育女,为了贤名还给赵大爷房里放了两房妾,只图侯爷瞧在自己这个贤良淑德的媳妇份上,早日把世子之位定下来。难道她不晓得,房中充盈不过是陡增赵大爷的好色之名吗?

婉潞是新媳妇,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四奶奶水氏上前打着圆场,她推一下秦氏,一口绵软的江南官话听起来和清脆的京里声口全不一样:“三嫂难道是怪当日我初进门的时候,没谢过三嫂,三嫂憋了一肚子的气,等到六婶婶进门了才发出来?”

说的秦氏扑哧一声笑了,用手轻轻地敲水氏的肩一下:“果然是江南女子嘴最巧,怪不得老太君最疼你。”五奶奶周氏只是坐在椅上,不时拿帕子掩住口微微咳一声,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郡主是压根就没露面,也自然没人挑她的礼。

苏氏拉着婉潞上前,和水氏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笑着道:“三婶婶,索性今儿就让六婶婶也一起陪个不是好了。”苏氏还没笑出来,秦氏已经都要笑软了,用手捶着胸口道:“罢了,这要真陪了不是,还要我给大嫂二嫂一起陪不是呢。”

秦氏笑的放恣,其他人都跟着笑了,连周氏都用帕子捂住嘴微微笑了笑,只有潘氏一脸掩不住的疲惫,对着妯娌们道:“好了,都知道你们乏了,这些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散了吧。”

婉潞看着她那满脸的疲惫,在这样大家族里做个长媳,比自己这个六媳妇要难的多,偏生还有个不得侯爷欢心的丈夫,楚夫人又是以夫为尊的,只怕更是如履薄冰。

婉潞微微垂下眼,秦氏的欢笑声还在耳边,和潘氏的疲惫恰好对比,到底还是秦氏强一些,想笑就笑。大家一路走到分叉口,往各自的院子里去,婉潞住的和周氏住的是紧挨着,听着周氏传来的咳嗽声,婉潞意思意思问道:“五嫂子想是感了风寒?”

扶着周氏的丫鬟已经答话:“六奶奶,我家奶奶每到春天就会咳嗽一阵,寻过无数太医,只说是生我们哥儿的时候亏了身子,除了静养没别的法子。”周氏已经咳嗽定了,抬起一张脸笑着对婉潞道:“总还是我底子不好,当年随家父在边关的时候没有好医生,冬天不小心掉落水里,没调理好的缘故,也不是生孩子的时候亏了身子。”

难怪她看起来有些体弱,婉潞想起自己还有些药材,刚要说出送些给她,未免又交浅言深,再说赵府这样人家,什么好药材没有?就止住话,已来到周氏住的院子,门口已有丫鬟打着灯笼出来接,两人各行一礼各自告辞。

从周氏院子走过去,再转一个弯那里有道圭门,穿过圭门里面是个小花园,院里置满各种树木,还有个极阔的金鱼池。绕过金鱼池有道月洞门,月洞门后就是婉潞的住所。

刚走过圭门就有丫鬟打着灯笼上前,月洞门后等着的是董妈妈,她接手扶住婉潞:“六爷已经回来了,喝的有点醉,已安排醒酒汤吃过了,就等着奶奶回来。”婉潞跨上台阶,却没有进屋,只是笑着看向董妈妈:“辛苦妈妈了,夜深了,妈妈也先请安歇。”

平日董妈妈早就回家去了,今日是有事才等在这里,听了这话行一礼就想告退,猛然又想起一事:“奶奶,李嫂子那里,要怎么安排?”已回到自己房里再不消端着了,婉潞预备进屋,瞧着董妈妈的脸上带有丝古怪的笑容:“董妈妈,您是这院里的老人了,怎么安排自然您说了算。”

说着就进屋,董妈妈脸上的神色又变的欢喜,对小丫鬟们交代两句,这才出门家去。屋内迎面而来一股酒味,春燕她们刚服侍婉潞解开斗篷,床上躺着的赵思贤已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她身边,声音还有些含糊:“娘子,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见他说的话有些孩子气,婉潞低头一笑,妆已卸的差不多了,示意春燕她们退下去,这才扶起赵思贤把他送到床上,灭灯安寝。

喝过了回门酒,朱老爷和李三老爷上门会了亲,见赵思贤斯斯文文,有些话做舅舅的也不好问出口,只是看婉潞的脸色倒比做姑娘时候还丰润一些,也就暂且放下心,各自归乡去了。

他们回乡的那日,婉潞请示过楚夫人,到他们下处送别他们,见他们各自上了马车而去,心里不由升起一些怅惘。赵思贤本要送两位舅舅出城的,被他们辞了,纵送千里终有一别,只要待婉潞好,就算不来送别心里也高兴。赵思贤回头见婉潞脸上的怅惘之色,不由伸手拉住她:“走吧,我们回家。”

婉潞把手伸到他的掌心,是,回家。从此后赵家才是自己的家,赵平氏这个称呼,将伴随自己终生。

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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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大人台鉴,儿出阁已近三月,一切安好,母亲大人勿念。”婉潞刚把念字的最后一笔写下,身后就传来脚步声,甜蜜的微笑出现在婉潞唇角,不等那双手伸过来,婉潞已经转过身拿笔做个要往他脸上画的动作:“再这样,我可要画你一脸了。”

轻手轻脚走进来的是赵思贤,婉潞转身的时候他已经笑了出来,走上前瞧着婉潞写的信,用手托着下巴仔细思索起来,那话说的严肃异常:“不行,我还有事要告诉岳母,需添上一句。”说完接过婉潞手里的笔作势要写,嘴里还在念道:“令爱刁钻不已,小婿苦不堪言。”

婉潞本还在等着他要说什么,结果竟是这样一句,不由啐他一口:“呸,就知道来作弄我,乖乖在一边等着,等我写完了找人递出去,你再过来。”说着婉潞指一指窗下的凳子,让他坐到那里去。

赵思贤依言坐下,婉潞今日穿的是新做的夏装,石榴红的轻纱做成的袄,因是在屋内,外面只着了件嫩绿的半臂,系了白绫细折裙,想是写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的脸上有淡淡的浅笑,大眼不时还转一转,偶尔细密的牙咬住下唇,下巴微微往上抬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此时阳光一照,透着脖颈照进去,那袄好像也变的透明,想起里面的无限春光,赵思贤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婉潞身后,装作看她写信,嘴里说的也很光明正大:“我瞧瞧,你有没有写信给岳母告状,说我欺负你?”

那手却装作不小心往婉潞的领口滑进去,婉潞的笔轻轻一抖,最后那个潞字的一横都有些歪了,笔上凝的墨也差点掉到纸上。婉潞急忙把笔放下,用嘴吹着纸上的墨,眼已经斜斜地瞅着偷香成功后迅速站直又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赵思贤,抿着嘴不说话。

赵思贤上前接过信,边看边道:“我这不是看你有没有写信告状?”婉潞起身捏起拳头往他身上捶了两下,赵思贤已把信看完,折了起来封好,提笔写了地址这才对婉潞道:“看,为夫的这不是将功折过了?娘子就不要生气了。”

说着唱了个大诺,婉潞本就是佯怒,他的腰还没直起来,婉潞已经扑哧笑了出来。听到他的笑声,赵思贤顺势把她拉进怀里,闻着她发间散发出来的幽香,眼睛已经微微闭上:“娘子,夏日天长,我们歇个中觉吧。”

已是五月天,门窗全都开着还嫌热,被他这样抱住婉潞却半点也不嫌热,只觉得要抱的更紧才能解了心头的火,嘴里没答应那脚已经跟着他往床边走去。刚到了纱帐后面,春燕的声音在门边响起:“禀六爷,老爷命你到前面陪客。”

这么大热的天,是谁不辞辛苦地跑过来?赵思贤有些愠怒地起身,婉潞也站起来给他理着衣衫和头发,又招呼秋烟打一盆水来给他擦一把脸。收拾停当了才赵思贤才出门。

他们小夫妻恩爱,这院里的人是早就知道的,春燕她们这才进来把笔墨都收起来,又理一理方才弄乱的床铺,婉潞坐在窗下脸上还含着笑,夏妍递了盏酸梅汤过来,含笑说道:“今儿天热,姑娘还是喝这个吧,也好解解心中烦闷。”

婉潞喝了一半就把杯子放下,故意瞪起眼睛:“这丫头,怎么离了吴妈妈的管教不过几个月,就和春燕学的贫嘴薄舌起来?”春燕已把笔墨都收拾好,正在那里整理着书架上的东西,听到婉潞这话有些撒娇地说:“姑娘,您怎么动不动就拉上我,别看我爱说爱笑的,心里面可藏不住什么事。”

夏妍已经瞧见桌上那封要送出去的信,笑着道:“姑娘和姑爷现在恩恩爱爱,太太知道了,一定欢喜的不得了。”这两个丫头啊,果然是只知其一的,婉潞淡淡一笑,春燕已经接夏妍的话:“是啊是啊,姑爷是个宽厚的人,待姑娘甚好,几位太太也是慈爱的,要是老太君也…”

春燕没说完就把话停下,私下议论主人,这是怎么都不允许的事情。夏妍拉一下春燕,咳嗽一声,春燕吐吐舌头,描了一句:“不过姑娘常说,万事休要求全,这点道理,奴婢还是懂的。”婉潞剜春燕一眼,没有说话。

嫁进赵家三个多月,每日伺候婆婆,太婆婆。婆婆外表看来确是个慈爱人,言谈之间也对人甚是关心,并不似月太君的喜怒全在一张脸上。但婉潞心里还是知道,能当侯府那么大的家,上面婆婆又是个不大好伺候的,下面兄弟妯娌侄子侄女,事情多如牛毛,虽有潘氏在旁协助,可潘氏没进门前,楚夫人已经管家管了十来年了,能得月太君说个好字,自然不是什么软弱无能之辈。

若是人人都似月太君一样,喜怒形于色,那倒还是件好事。婉潞打个哈欠,侯府明面上看起来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妯娌们也相处和睦,从最上面的管家再到最下面做粗使的,都规规矩矩,绝不肯踏错半步,子弟们管束的也极为严格,堪称京城勋贵之家的典范。

可是事实并不如此,就拿眼前一件事来说,侯府的世子到现在都没请封,虽然说按道理该是侯爷的长子赵思尔继承,他是侯府嫡长孙,从小被寄予厚望的,谁知长大之后才干只是平平。见到书本就头疼。不喜文那练武也成,不过赵思尔连弓都拉不动,还谈什么上场?

文不成武不就,旁的杂学那倒是一学就会,生的一双极巧的手,首饰掉了珍珠,玉镯碎成两半,他都能拿过来弄和原来一摸一样。又长了一张甜蜜蜜的嘴,青楼妓子很是喜欢他。若他不是长子,在父兄的庇护下,倒可以做个富贵闲人了此一生。

偏生他又是嫡子嫡孙,侯爷恨铁不成钢,也曾下死力打过他,只是怎么打也不行,指望娶个媳妇进来管束,偏生潘氏贤惠太过,为拢住他的心还在房里放了两房妾。赵思尔才名没得,又在外面添了个好色的名声。

三爷比兄长要好一些,但从小没被当成侯府继承人培养的他,言谈举止在侯爷眼里总要逊色一些。婉潞的丈夫就更不消说,上面还有两个嫡亲哥哥,从来就没想过继承侯府,娶个老婆,谋份官职,等时机成熟了带着老婆孩子出去外面做上几任外任,一来可以见识一下,二来省得在家气闷。

自己的儿子如此,偏偏此时又出了个出类拔萃的赵七爷,他是四老爷的嫡长子,大名思文,年纪虽在兄弟辈里面算小的,但已是久负才名,十三岁时以一篇京都赋誉满京城,震惊的皇帝都知道了,下旨召见了他。

赵思文在御前毫不迟疑,应答如响,皇帝当场就下诏欲赐他同进士出身,召入翰林院。若不是当时御前伺候的首辅称此子年纪太小,还该多加磨练。赵家此时就是兄弟两翰林了。

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娶的媳妇又是郡主,别说侯府自己人,就算是外人都在猜测是不是今上想送自己甥女一份礼物,等时机成熟就下旨册封赵思文为侯府世子?

有这样一件事出在面前,侯爷就算下了决心想上请封世子的折子,也要思虑下皇帝的意思。毕竟赵家这些年虽然看起来风光依旧,但在朝中势力大不如前。

二十年前老侯爷敢在宫里下诏,招老侯爷的长女赵致柔进宫的时候上表力辞,称自己女儿娇痴太过,不堪天子之配。那是因为老侯爷晓得宫里太后的脾性,这样的诏书看起来是恩宠,实质不定会惹来灾祸。推辞了进宫,让女儿嫁个一样的人家,再结一门姻亲,胜过进宫那表面风光。

果然太后只叹息一句有父如此,其女可知就准了老侯爷的奏折。

今时今日,请封侯府世子的大事上,侯爷就不敢忤逆当今的意思,只是皇帝陛下也从不主动说起,侯爷也就继续揣测陛下的意思,侯府的世子之位,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有眼色的下人们已开始偷偷对赵思文示好,当然,这一切都做的让人看不出痕迹。婉潞在榻上翻一个身,外面蝉声阵阵,真不适合睡午觉。

“六婶婶起来了吗?”这清脆的声音一听就是秦氏的,丫鬟恭敬地回答也传入耳里“三奶奶四奶奶,我家奶奶还在歇着,两位奶奶先请在这里喝茶。”

婉潞从榻上直起身子,笑着往外招呼:“三嫂四嫂请进来吧,天太热,我也睡不着。”竹帘被掀起,走在前面永远笑吟吟的自然是秦氏,水氏人如其姓,像水一样温柔。见她们双双联袂而来,婉潞早已下榻用手挽着鬓边的乱发:“两位嫂嫂这么大热的天不在家歇着,跑来我这里难道是要给做弟妹的好东西?”

春燕她们已端上了茶,夏日谁也不用热茶,只是把茶壶放在水里镇着,也不用冰,冰性太凉,用的太急了对身体不好。见春燕她们端的是茶,婉潞急忙吩咐:“还有酸梅汤没有?上那个吧,那东西解暑。”春燕应声退下。

秦氏已喝干了茶,笑着道:“六婶婶果然想的周到,这进门三个来月,就连老太君都说你虽从小没了娘,教养还是不缺的。”说着秦氏顿住,婉潞知道后面的话当然不好听,果然水氏推一下秦氏:“三嫂子,这罢了,不过就是老太君说了句卖肉的屠户吗?”

卖肉的屠户?这说的自然是秦氏曾祖是屠户出身了,秦氏端起酸梅汤一饮而尽,把空杯子递给春燕:“再倒一盏来。”婉潞忙止住她:“三嫂,这酸梅汤是个收敛的东西,还是喝茶慢慢消了火气。”

秦氏接过茶,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我不是生气什么屠户不屠户,进门也四五年了,侍奉公婆生儿育女一样没拉,老太君还时常念叨,也不晓得她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拿我难看?”

水氏摇摇手指:“三嫂,罢了,你忘了这院子里还有谁在?”不提还罢,一提秦氏的眉毛竖了起来,那声音更大一些:“有些做下人的,常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把老太君哄好了,就可以在这家里作威作福了,却不晓得主人终究是主人,下人始终是下人,别糊涂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