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叔瞧见淑娥,那神色和方才开门的婆子也差不多,等再见到淑娥衣衫齐整,身后还跟了丫鬟仆人,那脸色就变了数次。淑娥得不到回答,径自走进厅里,厅里却有好几个人,有个妇人坐在上面,一脸喜气洋洋,正在那里高谈阔论。

淑娥的脚步滞住,回头问旁边的丫鬟:“这是怎么回事,爹爹的灵堂怎么没设,我娘怎么不见?”厅里的人见走进来的是淑娥,个个都似木鸡般呆住,那三叔已经想出法子来,上前就打了淑娥一巴掌:“你这私奔之女,有何脸面回乡,还有脸说什么爹娘,还不快些给我滚出去。”

淑娥猝不及防被他打到,发上的簪子都差点掉地,紫烟忙上前扶住淑娥,小嘴一张就是:“这位也不知该怎么称呼,我们姑娘逢了那样大难,这回了乡不见你们问一声,开口第一句话就要打要杀,纵是长辈,逼死了晚辈也只是减等,没有没罪的。”

王三太太从瞬间的惊怔中也醒过神来,起身指着紫烟就骂起来:“臭丫头,进门之前洗牙没有,满口臭气,你是我王家的丫鬟,我们自然打得骂的。”

春燕已瞧出不妥,脸也抬起:“这位太太,什么事总要坐下来好好说,你们不是表姑娘的爹娘,就算想管,上面还隔了一层呢,我们表姑娘这几千里地的回来,进门连口水都没喝,倒挨了你们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满厅的人我倒想问一句,可有几个能说出青红皂白的?”

淑娥已在紫烟的搀扶下坐下,紫烟见旁边的丫鬟不动手,自己到桌上拿起茶壶给淑娥倒茶,拿起茶杯见那茶杯不大干净,紫烟又涮了两次才把茶倒了过来递给淑娥。

淑娥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下道:“说的是,三叔三婶我想问问,我爹新丧,这里本该是灵堂,为何不见灵堂?还有我娘和妹妹在那里?”见淑娥不慌不乱,王三叔和王三太太交换个眼神,王三太太哧溜一下窜到淑娥跟前,拍手拍脚地道:“阿也,你还有脸问你娘,你私奔的信一传来,大嫂嫂差点被你气死,好容易回了家乡,也是一病不起,族里公议,给你爹立了嗣子,这正屋自然是嗣子住了,你爹的灵堂就设在厢房,我也是瞧着你出生的,你娘虽不认你,我领你去你爹灵前磕个头,就走了吧,我们王家再没有你这个人。”

他们说的是乡谈,不像方才还讲了几句官话,春燕虽然能听懂些许,但全部还是听不大懂,只能从神色里面瞧出她讲的不是什么好话。

紫烟刚要开口相帮几句,淑娥已经放下茶杯微笑:“嗣子住正屋,我爹的灵堂设在厢房,这是什么道理?”王三太太脸一红,随即就道:“这正屋以后是要娶新媳妇用的,设了灵堂不吉利。”听见自己老婆说出实话,王三叔急的跺脚,这样的话怎能说出来。

王三太太脸上已经被泼了一杯茶,淑娥已经站起,对着厅里站立的下人:“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还不快些给我把这些人撵出去,再把我爹的灵堂搬到这里。”淑娥余威尚在,果然有几个下人上前想赶人走,王三叔急的叫了一声:“这样淫奔之女,早不是我王家人,你们敢听她的,我就把你们统统撵出去。”

这样一说,那几个人又停住,淑娥已经大怒,瞧一眼下人们,又把眼转向这个父亲在世时候对自己一口一个大侄女的叔叔,冷冷开口:“私奔□?这青天白日的,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亏心,我王淑娥行的正坐的端,哪里做过什么私奔之事,为了我爹的小小家业,你们连这样的谎话都编出来,实在可恶。”

淑娥激动过头,说话时候就咳嗽起来,紫烟急忙给她捶着背,小嘴依旧不饶人:“稀奇事我听的多了,像你们家这样的还是头一遭,我们千辛万苦把姑娘送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赶人,还生怕姑娘是清白的,这种怪事只怕要到堂上去辩一辩。”

紫烟开口,春燕也跟上:“说的就是,我们怕他们怎的,姑娘本是清清白白一个人,上有江宁县正堂做证,还有德州知府衙门里的人也清楚明白,谁再说姑娘是淫奔的,就该嘴里长个疔,烂死在那里才对。”紫烟和春燕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王三太太回不了话。

王三叔毕竟是要面子的,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光棍,听见她们口口声声只是要往堂上去告,涨红一张老脸:“你们难道没听过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我们家务事,自己处置就是,哪里用的了上堂?”春燕已经对没走进厅里的小董笑道:“这里出了逆伦的案子,我不记得是什么罪名,你记得吗?”

紫烟已经接话:“不孝可是斩罪,我家老爷在通判任上时,断过好几起。”王三太太脸色已经发青,上前就揪住紫烟要撕她的嘴:“小丫头,你是什么东西,敢说这样的话,信不信我找个人牙子来把你卖了。”紫烟年轻,身量又轻巧,只一躲就躲开,嘴里还笑嘻嘻地:“我见过无数的太太奶奶,还是头一遭见到有太太亲自动手收拾丫鬟。”

王三太太又要扑去,已经响起咳嗽声,接着是女童的声音:“姐姐,你真的回来了。”紫烟忙站住,回头瞧有个七八岁的女童扶了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妇人形容枯槁,一路走来就像耗尽她的力气,还在那靠着板壁喘气。

王三太太见妇人和女童出来,那气焰更是嚣张,指着淑娥就对王太太道:“你养的好女儿,私奔了不说,现在还有脸回来,要是我,就该把她赶出去才是。”淑娥乍见娘这样枯槁,心头大疼,等听到王三太太这几句,又添了怒气,上前拨开王三太太的手:“不许欺负我娘。”

鸾娥这几月遭遇的,可算人生大变,先是父亲去世,伺候的下人们不像平时那样精心,等到了德州姐姐又不见了,娘躺在床上,下人趁此机会逃走了好几个,好容易回到家。平时和蔼可亲的族人们,一个个也是冷面冷语,立嗣子也是常事,却不立娘主张的,而是立了三叔家个十五六岁的堂哥。

等立了嗣子,三叔他们就搬了进来,把灵堂搬到厢房,还把自己和娘赶出原来住的大屋,赶到后院里面的两间草屋安身。

大屋里面的家具衣衫首饰都不让带出去,身边的三个丫鬟也全都被赶走,小小年纪的鸾娥之前也是享福过来的,每日去厨房拿饭,担热水,开头还有好菜,后来常是白饭配了咸菜。再过几日连咸菜都没有,那热水都不能到口。

王太太用惯的人全被赶了出去,只剩的几个能奉承的,厨房换了人,别说三顿白米饭,能给两顿就不错了。没衣没食的鸾娥心里清楚,这几个人是想把自己和娘都逼死,才能名正言顺占了自己家产,毕竟等自己长大,总要结亲,结亲是要嫁妆的。

鸾娥再不像以前样只知道和娘撒娇,悄悄从后门出去,田里摸泥鳅,河里抓小鱼,找来树叶,又捡了别人丢掉的破锅,给娘炖汤喝,要娘一定要活着。

见小女儿如此,王太太也只有再撑住一口气,自己娘家在三百里之外的项城,只有盼着风声能传到娘家人耳里,让他们给自己做主。闲来时候王太太仔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自己的女儿自己是明白的。从小到大连男丁都没见过几个,况且就算私奔,也不会和个底下人私奔,那个人王太太还记得的,是在县丞任上时投靠过来的,自己丈夫还说这人一双眼很不好,只是荐头的来路大,不好开的。

现在想来定是他见女儿美貌,这一路假意殷勤服侍,等到德州换船时候把女儿偷走的,还放出风声说女儿私奔。王太太一想清楚就难过不已,只有盼着女儿能够遇到好人被救,不然自己到了地下也难见丈夫。

今日两母女在后院说着话,听到前面乱成一片,鸾娥跑到前面听听,满脸喜色地回来说是姐姐回来了。王太太得了这句信,只觉得浑身有了力气,扶着鸾娥出来,见外面果然嚷成一片,再仔细瞧了瞧女儿,见她依旧做少女打扮不说,眉紧眼贴,分明还是个处子,那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此时听的王三太太这样说,王太太不由怒道:“胡说八道,我自己女儿难道自己不晓得,她一不出闺门的小姐,哪会和人私奔,不过是那拐子偷走了她故意放出的话,三婶子,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

淑娥本来还打点了一番辩白的话,听到娘这几句心里的酸楚涌上来,走了这么几千里路,总算可以看见娘了,上前搂住王太太大哭起来:“娘啊,只有你明白我的心。”王太太那泪早就掉落,鸾娥想起这几个月吃的苦,心头也是火起,指着三太太就道:“姐姐回来了,我看你还找人欺负我,还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衣穿。”

王三叔比起王三太太要镇静的多,有什么好怕的,她再能干,不过是个姑娘家,王三叔先是呵呵一笑:“侄女,你可不能乱说话,什么时候不给你饭吃了?”接着王三叔对淑娥换了神色:“大侄女,你回来也是好事,只是嗣子已立,连你娘都要靠着嗣子,更何况是你们两个没出阁的闺女?”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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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娥没有理他,只是收了泪扶王太太坐下,紫烟和春燕上前给王太太行礼,起来后紫烟又倒了杯茶,淑娥接过递到王太太唇边:“娘,喝口水吧。”被人这样恭敬对待,王太太似乎又回到当初丈夫没去世的时候,那泪不自觉地掉下来,就着淑娥的手喝了两口水,开口时候声音特别暗哑:“女儿啊,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们过的什么日子,我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吃过这样的苦。”

鸾娥也叫着姐姐,淑娥瞧一瞧她们的衣衫,都是旧的不说,鸾娥的衣衫还破了几个口子,再瞧鸾娥的手,手上有划痕。淑娥拉起妹妹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伤痕,那眉就皱了起来。鸾娥笑嘻嘻地道:“姐姐,这不是别人打的,是我上树掏鸟蛋的时候摔成的。”

上树掏鸟蛋?淑娥就像听到什么不可能的事一样睁大眼睛,虽说王家称不上是什么名门望族。但王家也有七八百亩田土,一年的租子足够全家丰衣足食地过。淑娥姐妹从生下来也是奶妈服侍,丫鬟跟随,受的教导也是文静淑雅。

鸾娥年纪还小,从小又文静,现在竟然上树掏鸟蛋?鸾娥已经把袖子放下,笑嘻嘻地道:“是啊,没有吃的,就去掏鸟蛋给娘煎蛋吃。”鸾娥声音不大,王三叔在淑娥没理他之后也恼羞成怒不说话了,这话众人听的清楚明白。

淑娥心中大怒,转身指着王三叔的鼻子:“嗣子呢?请出来给我见见,纵你说破天去,这不给嗣母和妹妹穿衣吃饭,告到天边我都不怕。”说着淑娥吩咐春燕:“走,套车,我们去县里告告去,这不孝的案子,该是怎么审?”

见淑娥牵了鸾娥的手作势要走,王三太太着急起来,忙上前拦住淑娥:“大侄女,话不能这么说,这不过是小侄女自己调皮罢了,我们哪里没有不给她们饭吃。”鸾娥已经尖着嗓子喊道:“三婶你胡说,头个把月去厨房还能拿到白米饭,这些日子换了人,不是馊的就是糊的,连热水都没有一口,娘还在病着,要不是我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给娘补身子,娘只怕熬不到姐姐回来。”

说着鸾娥就大哭起来:“姐姐,我们过的好惨啊。”淑娥一则是怒,一则是心疼,再细一想想,自己进门来瞧见的,眼熟的下人没有几个,都是些眼生的,心里的怒火更盛,只是冷笑道:“好啊,是非我们上堂去。”

说着一手牵着鸾娥,一手扶住王太太就要出门。王三叔见她口口声声要上堂,此时贸然前去,没有打点的话自己自然是输了,这嗣子不孝母亲,问出来这份产业归了别人不说,只怕自己儿子的命都要送在她手里。

王三叔眉头一皱,对厅里的下人使个眼色就喝道:“家里的大事,自然是男人们做主,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子在这里胡乱什么,定是在路上中了邪,还不快些把她绑起来。”刚才这群下人淑娥吩咐着只是躲躲闪闪,王三叔一吩咐倒是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就要来抓淑娥。

春燕忙挡在淑娥面前,大声喝道:“你们还有王法没有?任由别人胡乱做事,这天下可还有个公正?”紫烟也紧紧护住淑娥,一时变成乱战起来,有个婆子嘴里还道:“大姑娘,你听三老爷的吧,他毕竟是个男主人,比不得你是要嫁出去的姑娘,真惹了他,给你个辣手,你也只有受着。”

王三叔听了这话,面上现出洋洋得意之色:“公正?在这里,我就是王法,就是公正。”话音没落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好一出欺凌弱女的戏啊,本县治下,岂能出这种事情?”

这声音让众人都一怔,王三叔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睁大眼瞧着外面走进来的男子,一身官服,正是本县老爷。

春燕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方才见势不妙就让小董快些去县里请老爷,还怕时间拖的太长,没想到他倒来的快。

知县老爷姓徐,来本地任知县也有一年多了,小董初去请的时候听说王家的事还有些不想管,等到小董亮出江宁县的招牌,徐知县一双眼就亮了,官官相卫,这又是明面上能增自己光辉的事,急忙打轿出行。

等出了门又见江宁县的衙役来伺候,心里的主意早就打定,别说王三叔本来就做了这些事情,就算没做,错也要全推到他头上。也没通报就进了门,恰好听见王三叔的那几句话,徐老爷的官威抖起来,开口就问出这样的话。

见了本县知县,王太太大哭起来,上前跪到地上口称冤枉,淑娥姐妹也跪在那里。徐知县先问了一句:“孺人可受过朝廷旌表?”王太太哭的声音大了些,一时没有回答,还是淑娥代答:“当年父亲选官时候,就为母亲请过诰封,虽只是八品,也是朝廷命妇。”

徐知县忙亲手把王太太扶起,自己还礼道:“孺人还请往里面歇息,本县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王太太这才收泪,鸾娥已在旁边说:“老爷,我们已被从原来住的屋子赶了出来,现在住在后院的破屋里。”徐老爷的眉头紧紧皱起:“确有此事?”

淑娥话里不无恨意地道:“父亲不过新丧,灵堂竟被搬到厢房,问起才说,嗣子以后要娶新媳妇,这正屋做了灵堂是不吉利的,灵堂都能搬的,活人就更能赶走了。”

王三叔见知县进来,只是问王太太她们,并没有问自己一个字,急的嚷了出来:“老爷,她们血口喷人,嗣子自从过继过来,每日晨昏定省,凡事不敢自专,哪是她们说的这样。”

徐知县的心本就是偏向淑娥她们这边,听了这话眼皮轻轻一抬:“好吧,我们就去后院瞧瞧。”王三叔听了这话嘴上都起了泡,这知县原本也见过,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谁知道今日一见面就雷霆万丈的,还在想辙的时候知县已经进了后院。

王三太太这才上前拉住王三叔的袖子:“这可怎么办?要真查出来,咱们儿子的命…”说着王三太太就哭起来,银子再好,总没有活蹦乱跳的儿子好。

王三叔定定心,喝她一句:“哭什么哭,还不快些打点银子送进县衙问个究竟,我进去后院瞧瞧。”说着不理王三婶就往后面去。下人们见情形突变,一个个都汗出如浆,等着知县重新转来。

婉潞听到这里已经叹气:“还好小董知事,不然这个事情还真是要扯好久。”丈夫被赞,春燕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笑着应道:“不过是为了差事罢了,姑娘交代下来的差事,办砸了那不是打姑娘的脸?”婉潞伸手拍一拍她的脸:“这小嘴越来越会说话了。”

春燕笑了笑,接着轻轻一叹:“虽有知县老爷做主,但毕竟是家务事,除了改立嗣子,把王三老爷他们夫妻打了三十板子,原来那个嗣子品行不良,既没了母子名分,也只是打了几十板子逐出去。别的也就没什么了。”婉潞是明白的,毕竟淑娥没嫁,鸾娥没说亲,还要在王家族里生活下去,小施惩戒可以,真要翻了脸,王太太又不似朱氏一般利落,那才叫没有法呢。

听到婉潞叹气,春燕忙笑道:“姑娘也别担心,表姑娘已经写信给王舅老爷,临走时候,王舅老爷也亲自来瞧过,说等满了服,就合家搬去依王舅老爷住,徐老爷也答应多加青眼,他的任期总还有一年多呢,这边再多给几封信过去,那边就算再想有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

婉潞听完,啧啧赞道:“这成了家的人可和原来不一样,想事情这么周到,我看你也乏了,到账房说一声,去支十两银子,算我给你的辛苦钱。”春燕也不推辞,起身磕头谢赏就退了出去。

婉潞寻思一会,提笔给淑娥写了封信,信上再三叮嘱若有什么千万记得要说出来,还没搁笔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候长了,婉潞听出是丈夫进来,并没抬头口里在道:“等我写完了,再伺候你。”

赵思贤坐到妻子旁边,伸头来瞧她写什么,见她信上这样说,笑出声道:“我正好要给徐老爷写信谢他,你写好了就一起交给我,我封了带过去,比派人送信快。”

婉潞嗯了一声把笔放下,轻轻吹着信上的墨,想起莫雪那也收到信了,笑着道:“等我寻个人去问问雪妹妹那有没有信带去,免得一个人收信还要两处送。”

赵思贤没有说话,只是把下巴搁在妻子肩上,他的呼吸很热,让婉潞有一瞬间的迷失,接着婉潞就推他的肩:“好好起来坐着,我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这样。”

赵思贤顺势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摸着,那手就拍着婉潞的肚子:“哎,等女儿出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住?”婉潞面上微微一红,拿起笔敲一敲他的额头:“去,我怀着身子,肚子这么大过十个月,比你要累多了,你还说什么熬的住熬不住,难道想动家法吗?”

婉潞说话时候面上带着薄嗔,赵思贤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就伸手把妻子圈在怀里,婉潞肚子不小,赵思贤的手几乎圈不满她。婉潞靠在丈夫怀里,赵思贤笑着道:“我不过说说罢了,今儿还有人要送我个美婢,我都不敢收。”

婉潞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抬头瞧着丈夫:“怎么,你要说我悍妒?”赵思贤一本正经地说:“不,我只是说若收了这个美婢,知县后衙的葡萄架就要倒了。”婉潞噗嗤一声笑出来,往赵思贤腰间掐了一把:“叫你说我。”

赵思贤把妻子的另一只手握住:“我还没说完呢,我刚说完,那人就叹气,这美婢不送出去,他家后院的葡萄架已经倒的扶不起来了。”婉潞用手遮住嘴笑起来,笑的时候只感到肚子有些发紧,眉头不由一皱。

赵思贤急忙扶住她:“你怎么了,要不要医官来瞧瞧。”婉潞就着他的手躺下去:“没事,她常踢我,你给我倒杯水来好了。”赵思贤忙给妻子倒水,递给她之后又拿个小枕头放在她身后,用手给她捶着肩。婉潞喝着水,心里不由有些得意,对丈夫可不能一味柔顺或者刁蛮啊。

过完中秋节,就是齐姑娘的大喜日子,婉潞虽应承了去吃酒,不过就是去坐坐就回来,给齐姑娘撑面子罢了。来赴宴的众人只是议论齐家嫁女的排场大,可见齐老爷心疼女儿,至于在病中的齐太太,虽有人提起,也不过带一句说她病的连嫁女都不出来,只怕快不好了。

婉潞的产期已快要到,楚夫人遣人送了许多东西不说,还让两个稳重的婆子也跟了来,说添了孩子要人手,又在府里挑了个奶妈跟过来,说总是要回京的,在江宁挑的奶妈不带回京总是对孩子不好。

信里还说了些别的事,思敏生了个儿子已经满月,婉潞都能感觉到楚夫人在信里面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虽说先女后男也平常,思梅思竹思兰她们出嫁都先生的女儿,婆婆也没说什么。可是那位罗四太太不能和常人相比,思敏先生个女儿的话,不晓得她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

不过就算生的是儿子,罗四太太还是示意思敏不好服侍丈夫,思敏只好把陪嫁丫鬟挑了个,开了脸给罗七爷做了通房。楚夫人信里虽只轻描淡写提了这么一句,婉潞还是能感觉出来楚夫人的恼怒,夫妻房中事本是小两口自己做主,哪见过哪家婆婆这样没廉耻管小夫妻的房中事的?

婉潞只是叹气,思敏这个性子,纵有娘家人的庇护,她自己不主张,又怎能过的好呢?最后楚夫人提了一句,八爷已经在说亲,说的是国子监司业的女儿。

八爷?想起自己出京前撞破的事情,这好好的姑娘,嫁给八爷,也真算的上糟蹋了。感觉到孩子在轻轻踢着自己的肚子,婉潞拍一拍她,女儿啊,等你长大了要挑女婿,可不能只看家世,还要仔细打听了人品,不然真嫁了个伪君子,哭都来不及。

九月二十七,婉潞如愿以偿地生下一个女儿,听到稳婆在旁边道喜的声音,婉潞睁大眼睛瞧着自己新得的女儿,小巧的鼻子,紧紧抿着的嘴唇,那眉毛虽然淡,但能瞧出来是从赵思贤脸上拿下来的。

稳婆还在旁边笑道:“老身接生了这么多的孩子,数这位小姐最为标致,以后说不定能进宫当娘娘呢,奶奶您可真有福气。”进宫当娘娘?虽然产后疲惫,婉潞还是欠起身亲了亲自己女儿的小脸,娘只要你过的平平安安的,不要什么荣华富贵。

作者有话要说:有时候真讨厌古代的礼法啊,面子啥啥的。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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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溜的很快,一转眼到金陵已经整整一年,花园里满是鲜花开放,柔和的春风吹在人的脸上,让人有些想睡去。智哥儿兴奋的喊声充斥在婉潞耳边,摇篮里睡的正香的瑾姐儿皱皱小鼻子,把一双眼睁开,醒来不见身边有人的她小嘴一咧就打算哭。

奶妈已经把她抱在怀里哄,还笑着对婉潞道:“奶奶,姐儿越长越好了。”瑾姐儿哭不过意思意思,被奶妈抱起来后眼睛就咕噜噜到处转要找婉潞,婉潞放下手里的针线,从奶妈怀里接过女儿,在她鼻子上点一点:“怎么,又被哥哥吵醒了?等你爹回来,让他揍你哥哥。”

话才刚刚说完,一个小身体已经扑到婉潞身上,嘴里还在叫着:“娘,爹不打,不打。”说话时候智哥儿已经用手指去戳妹妹的脸,婉潞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用帕子去擦智哥儿额头上的汗:“你乖,不吵醒妹妹,你爹就不打你了?”

智哥儿皱着小眉头努力地在听,也不晓得有没有听懂,伸出手要接婉潞怀里的瑾姐儿:“抱,要抱妹妹。”旁边的奶妈赶紧上来:“哥儿,您还小,抱不动。”智哥儿皱着眉头嘴里嚷着,婉潞制止住奶妈,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放到智哥儿手上。

智哥儿紧紧抱住瑾姐儿,智哥儿比瑾姐儿只大了一岁,抱着瑾姐儿兄妹俩几乎是脑门对着脑门,奶妈在旁边小心翼翼扶着,就怕智哥儿一个抱不住撒手。婉潞摸摸儿子的脑袋:“瞧,你现在抱妹妹还很费劲,等以后长大些再抱好不好?”

智哥儿抱了一小会已经觉得双臂都软了,听了娘这话点头。奶妈正准备上去把瑾姐儿接下,就听到莫雪的声音:“呦,侄子出息了,都能抱的动妹妹了,来来,我瞧瞧能抱得动弟弟不?”莫雪和婉潞已经十分熟悉,两家衙门也挨的近,进出后衙已不需通传。婉潞听到声音,忙起身相迎。

莫雪的儿子比瑾姐儿小两个月,刚刚会直起头,莫雪说着话就接过儿子想把孩子往智哥儿怀里放,婉潞见智哥儿真的伸手要去接,打莫雪的手一下,嗔怪地道:“他小,难道你也小?瑾姐儿总比汶哥儿大两个月,抱一抱也不碍事,汶哥儿才不到四个月的娃娃,头才刚刚直的起来,你就要他抱,摔了可不成。”

智哥儿见娘不让自己抱,垂下双手时候脸上有一些郁闷,婉潞已经拉着莫雪坐下,秋烟她们送上茶果,两人瞧着满园春色,说着闲话,消磨这午后时光。

外面进来一个婆子,走到亭里道:“奶奶,爷在前面传话过来,说家里八爷明日就到,要奶奶赶着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八爷要在这长住呢。”

八爷?年后来的信不是还在那里说京里已忙着给八爷娶媳妇,定的是六月十四的好日子,这离他娶亲不过三个来月,不在京里等着做新郎,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婉潞在思忖,莫雪已经笑了:“府上的八爷可是嘉木先生的亲弟弟?哥哥如此,想必弟弟也是文采沛然。”嘉木是赵七爷的号,他素有诗名,又特旨进了翰林院,大江南北都有他的诗集在行的。弟弟是亲的,但婉潞也不好说出那些事来,只是微微一笑:“七叔叔和八叔叔确是亲兄弟。”

莫雪已经拍手:“这样正好,我家那位仰慕嘉木先生已久,他弟弟来了,早晚定要过来请教的。”说着莫雪就招呼奶妈抱上儿子回家给丈夫报信去了。

婉潞也没送她,只是对婆子道:“八叔叔不是要娶亲了吗?怎么会出京?”婆子恭敬垂手:“小的也不清楚,爷的小厮来传的话,这种事总不会传错,还请奶奶示下,八爷要住在哪里?”

住在哪里?婉潞眉头皱起,这后衙不过两进,若是别人,住在厢房也可,可是这位小叔子,想起出京前碰到的事情,婉潞微一思索就道:“他是个快娶亲的男人,也不好住进内宅,就把爷的书房收拾出来,让他住下吧。”

婆子领命而去,瑾姐儿小手抓住婉潞的衣襟要她抱,婉潞刚接过女儿,智哥儿就冲过来要娘也抱抱自己。婉潞一手一个,奶妈拿起糕点喂着智哥儿,瑾姐儿在说别人都听不懂的话,婉潞心里的烦恼似乎也被冲淡一些,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八爷来呢?

晚间赵思贤回来,婉潞等他换好衣衫,在那里逗着儿女在玩的时候,把丫鬟奶妈都遣出去,笑着问道:“八叔叔眼看六月就要娶亲了,怎么还到江南来,难道说京里什么好东西买不到,要到江南来买?”赵思贤迟疑一下,儿子已经会说话,这些话让他听见可不好。

婉潞见他迟疑,知道定是有些什么话不好让孩子们听见,叫进奶妈把这两孩子都抱走,这才坐到丈夫身边:“有件事,我一直装在心里,生怕自己猜错了,坏了人的名誉。”她说的吞吐,赵思贤已经问道:“难道说是八弟的事?”

婉潞小声把当日自己撞破的事说出,最后还道:“我也不晓得那日山洞里的人是哪些,只是听说后来被打的是八叔叔的小厮,这种大事,不过有风没影,也不好说的,今儿你说八叔叔要来,我才敢说一说。”

赵思贤手握成拳轻轻敲着自己的脑门,脸上的笑带有一丝苦味:“去年他才十五岁,就这样胆大包天,还真是瞧不出来。”婉潞轻轻拍着丈夫的背:“你也说过,不定就是丫鬟仆妇故意勾引,这样大家子的少爷,外面家里存了攀附心的人难道少了,一时糊涂也是难免的。”

赵思贤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并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道:“咱们儿子,一定要好好管教,不然都似八弟这样,祖母婶娘,连娘在内,个个都当他勤学苦读,谁知背地里竟闹出那么大的乱子,还差点气得祖父都…”

赵思贤没有说下去,婉潞还是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劝道:“小孩子家,生的聪明些,大人又忙着家事疏忽了也是常事,你我的儿女,定要放在身边好好教导的。”赵思贤把妻子拥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秀发,叹气道:“你知道他做了什么荒唐的事吗?正月还没过完,祖父身边的一个美婢就跳了井,捞起来时,竟发现她有两个月的身孕,这让祖父气的发抖。”

婉潞听出不对来,老侯爷身边伺候的这几个美婢,总不会是摆着好看的吧?赵思贤平静一会继续讲下去,婉潞才知道老侯爷虽置这四个美婢,但以养精为要,这四个美婢一直都还是处子,老侯爷所用她们的,不过是用别的,并不是以她们为炉鼎。

这美婢虽然贪了八爷的软款温柔,但没想到珠胎暗结,和八爷私会时要寻贴药打胎,八爷再色胆包天,也就十六而已,哪晓得去哪里寻打胎药,两人争执起来,这美婢见八爷撒手而去,万念俱灰之下竟跳了井。

等捞起来老侯爷知道她有了身孕,一面让人去买住美婢的家人让他们不要闹出来,一面在府里暗暗寻访,瞧是谁这样胆大包天,竟动了自己身边的禁脔。

那夜他们争执起来时候,不似平时那么机密,竟有好几个人听见,见老侯爷动了雷霆之怒,自然有人要讨好老侯爷,悄悄地去报信。

老侯爷初还不信,只怕是八爷身边的小厮冒了他的名头也不一定,把八爷身边的小厮传来,那小厮开头还嘴硬,等老侯爷动起气来,拿板子打了他几下,小厮熬不住就招了。气的老侯爷差点死去,一迭连声唤人把八爷抓来,这等玷污门风的人就不该留在世上。

等八爷抓来,老侯爷拿起绳子就命人把八爷捆了,当时就要打死,消息传到里面,四太太不晓得老侯爷为什么动气,一边自己飞奔出来求公公留情,一边遣人去告知月太君。

见自己儿媳到了,当着她的面,老侯爷不好说出是为了什么,只是指着八爷怒道:“这样的人就该打死。”四太太跪在自己公公面前,哭的涕泪交流:“公公要打死孙子,做媳妇的也不敢说个不字,只求公公给句明白话,他玷污了什么门风?”

老侯爷左右徘徊,正要说出实情的时候窗外已经传来月太君的怒吼声:“你为了个丫头就要打死自己的亲孙子,还说他玷污门风,照我瞧来,是你先玷污的门风。”

老侯爷也是姜桂之性,被老妻这样一说,暴跳起来道:“我老人家年纪老了,养几个丫头愉目也是常事,你何必这样说我。”月太君已转进房里,见自己心爱的孙子被打的皮开肉绽,心里更是大怒,用拐杖指着老侯爷就道:“他纵做错,也不过就是小错,那个丫头不过自己想不开,又不是他扔进井里的,你就这样要把他活活打死,你是老糊涂了吗?”

老侯爷被老妻责骂,更加觉得她糊涂,也跳起来就骂,他们老两口骂起来,倒少了劝架的人,四太太见八爷躺在那里,血已经渗出小衣,忙膝行到月太君身边:“婆婆,想来小八确实做错,公公责骂他也是应当的,还求婆婆先让人把小八放下来,不然这样躺着,成个什么事。”

月太君这才把拐杖一放,吩咐自己带来的人把八爷抬回去,看也不看老侯爷一眼。老侯爷气的坐下来直叫作孽,都似这样,我们赵家还怎么兴旺?

月太君虽然年老,那耳朵是极灵的,回头瞧着自己丈夫就冷笑道:“都似你一般也没什么好的,贪花好色,临老还入花丛,为个丫头差点打死孙子,这样糊涂又算什么?”

老侯爷见老妻又这样说,不顾身边丫鬟的拦阻就要和月太君争执,虽然老侯爷吩咐不许把话传出去,但这两位吵起来,下人们也是束手无策,忙去禀告楚夫人。楚夫人虽不知道头尾,也晓得先劝架为要,忙的赶出来。

老两口还在那里你一言我一句地吵,见儿媳出来,老侯爷梗着脖子道:“像你这样做婆婆,传出去也是笑。”月太君跺着拐杖道:“我怎么了?我对上对下哪一点不精心,倒是你,七十的人还置美婢,让下辈们怎么看你。”

楚夫人见这两人杆在那里,只得上前好言好语先把月太君劝进去,又命人请侯爷来把老侯爷劝住。虽然明令当时在场的人都不得传出话去,但人多嘴杂,侯府两位当家人吵个天翻地覆的事情还是有人隐隐知道了些风声。

八爷的岳家听说这事似乎和自己女婿有些关联,派人细细打听,虽然没打听出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和八爷有关是板上钉钉的。八爷的岳父仔细想了想,侯府有这么护短的一位太君,女婿又是个小儿子生的小孙子,定是娇生惯养,想来不是女儿良配。

竟派媒人去侯府说,前日给八字时候,女儿的八字给错时辰,还是后来才想起,这样一算时辰不对,两边不能匹配,这门亲只得退了。

八爷在床上躺的伤口刚平复些,就听到岳父退亲,心头火起,嚷着要去告。月太君虽然护短,也晓得别人家只怕听到些风声,不说别人,若是自家孙女寻了这么一门亲事,也是要退的,让人看住八爷不许他出门,又把四太太找来训诫一番,她是怎么管儿子的,管出这样一个大乱子来?

四太太有苦说不出,只得受了婆婆的教训,回去不免对八爷又说几句,八爷面上羞耻,在家又被长辈唠叨,想起赵思贤在金陵,索性求月太君让自己去瞧瞧堂哥,散散心也好。

月太君虽允了,却让楚夫人给赵思贤写信,把这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还让赵思贤公事之余,千万管紧了他,不许他出门。

赵思贤说完,又把楚夫人信件拿出,叹气道:“这样一个烫手山芋,真是不晓得怎么处置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当初的设定里面,老侯爷用这四个美婢是很那什么的,但是为了河蟹,为了大家的纯洁心灵,我在这里就没明说了。

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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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接过楚夫人的信件,字里行间,一向平静淡定,似乎什么事都难不住她的楚夫人话语里都多了些埋怨,只是叮嘱赵思贤,若八爷着实闹的不像样,遣人送回京就好,也不必再顾什么面子。

婉潞瞧完信,看着丈夫还是一脸的愁眉没展,轻轻捶一下他的肩:“婆婆信上不是说的清楚明白,到时他闹的不成样子就直接送回去,你有什么好担忧的?”

赵思贤顺手握住妻子的手,一个字都没说,婉潞轻声地道:“我知道,你是念着兄弟情谊,只是八叔叔被长辈们宠坏了,到了这里,你拘着他,他哭向京城和老太君告一状,又要老人家生一场气。”赵思贤本是半躺在床上的,听了这话霍一声坐起,那脸色变的有些不好看:“难道我就为了不让老人家生气,由着他的性子胡乱?娘子你这话…”

婉潞把赵思贤重新按下去:“我还没说完,你着什么急?这里是金陵,就算有了你这位堂兄,难道你没听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八叔叔这样,说白了就是没吃过苦头。”赵思贤有些明白,眉挑了起来,婉潞顺势躺下,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赵思贤迟疑一下:“这,他总不免要吃些苦头。”婉潞哼了一声:“你竟这样转不过弯?难道不晓得不经寒彻骨,哪得梅花香,现在舍不得他吃苦,日后就要全家受连累吃苦,早让他吃些苦头,也免了以后的事情。”赵思贤本是心疼弟弟,他们兄弟之间相处是和睦的,况且八爷嘴甜人灵活,和少年老成的七爷大不一样,赵思贤对这个堂弟也很喜欢,爱护还来不及呢,哪舍得给他吃苦。

婉潞轻轻拍一拍丈夫的肩,偎进丈夫怀里,赵思贤只是紧紧把妻子抱在怀里,依旧一句话不说。婉潞轻声道:“你心疼弟弟,这是人情,但这世间除了人情之外还有法理,现在他仗了家里的势一味胡作,到时闹出什么大乱子,家里都保不住的时候,那时岂不更让老人家伤心,但不如趁着现在他还小,给他吃些苦头,晓得家里不是全都能包住的,再然后寻房厉害些的妻子,看住了他,这样才叫保全。你现在想的可只是眼前不是以后。”

听了妻子的这番话,赵思贤终于叹气:“也好,给他吃些苦头,晓得不能仗着家里的势胡做,也算是我做哥哥的一片心。”

婉潞见丈夫已经应了,但话语里还是有叹息之意,心里明白纵说的再好,丈夫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笑出声来道:“你方才还说要管紧了智哥儿,现在连八叔叔你都舍不得他去受苦,异日你怎么管儿子?”

赵思贤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今日舍不得,以后管儿子也自然是舍不得的。听到妻子笑声不像平常那样。赵思贤双手往妻子肋下哈去:“好啊,让你再笑我。”

婉潞被他一哈,觉得浑身都软了,赵思贤趁机把妻子搂进怀里连连亲吻,婉潞心里也开始荡漾,但还是努力撑开丈夫的手:“哎,话还没说完呢。”赵思贤的唇已经开始往下,含糊不清地说:“夜还长呢,有的是时候说话。”

主意定了,婉潞夫妻也不担心八爷来给自己惹什么麻烦。第二天吃过午饭,外面就来报八爷的车到了,哥哥嫂嫂自然不必出去迎,管家娘子一路迎着八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