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潞站了起来:“思贤,我是做娘的人,我可以过苦日子,可我不能让孩子们也过苦日子。”因罪夺爵,背后跟着的惩罚到哪一步谁也不知道。夺爵后被抄没家产赶出去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再加上别的罪名,男人流放,女眷被没为官奴都算是好结果了。

侯爷当然也知道被夺爵的下场,他也在努力,只是他努力的方向是和世家们站起一起,想像以前一样逼迫皇帝低头。挑战至高无上的皇权还是和皇权站在一起?赵思贤觉得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孰是孰非有些分不清楚,他后退一步看着妻子:“婉潞,你去求见娘娘,要求的是什么?又用什么做保?”

婉潞唇边浮上一丝微笑:“我去求的,不过是等赵家真被夺爵的时候,能放过我们这支,唯一能奉上的,只有忠心。”赵思贤闭眼,长长叹了口气。

婉潞上前张开双臂把丈夫紧紧抱住:“思贤,如果我进宫后有个万一,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对待我们的孩子。”赵思贤茫然地把妻子抱在怀里,闻着她发上的味道,秋日用的是桂花头油,这淡淡的桂花味赵思贤已经闻的很习惯了,可是今日却无端端地闻出一股苦涩来。

赵思贤心中思绪万千,却没有一条可以从中走出来的路,从赵家的立场,赵思贤知道自己该推开妻子,斥责她怎能和赵家背道而驰?可站在自己的立场,赵思贤又明白妻子的想法,夺爵不是失去爵位这么简单,为了杀鸡给猴看,谁也不知道陛下夺爵后的后续动作是什么?

而和世家们站在一起,短时间内或者会活的平安,以后呢?太子的妃子不是出自世家,世家中也有朝中新兴力量联姻的,但是姻亲毕竟只是姻亲,背后捅一刀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世家,这股曾支持今上登上帝位的力量,只怕也是今上羽翼丰满后意图慢慢除掉的力量吧?不然就不会以罗太后七十大寿的名义复安郡王的王位,召回潞王一脉了,要知道他们当年可是反对罗太后决定的。

“呀。”丫鬟的惊叫声响了起来,婉潞抬头看去,帘子处有轻微的晃动,赵思贤放开妻子,丫鬟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六奶奶,方大奶奶来了。”

浅草来了?婉潞知道方姑爷前日已经到了京城,浅草还住在娘家没回去,这不等着丈夫去接,跑到自家来做什么?婉潞用手理一理衣衫,轻轻拍丈夫一下:“我先去见客,你先歇一歇吧。”

看着妻子的背影,赵思贤缓缓坐下,从什么时候起,妻子那苗条的背影显得那么坚毅,是不是就是常说的为母则强?

婉潞还没走到二门就看见浅草走了进来,见了婉潞,浅草已经笑着道:“知道姐姐你事多,不过我是无从躲处,也就只有不怕人嫌弃地上门了。”无从躲处,这话有些蹊跷,婉潞挽了她的手往里面走:“舅舅的知交遍京城,哪会没有躲处,况且你躲的又是谁?”

浅草白婉潞一眼:“我躲的是谁,难道你还不晓得。”婉潞知道浅草说的就是方姑爷,不由微微摇头:“那总是你的丈夫。”浅草咳了一声:“丈夫不假,只是他抛下我三年,还那样宠着那个妾,现在丢了官灰溜溜回来了,我不做个样子出来,他还真以为我朱家的人比不上外面使银子买的。”

婉潞房里没有姬妾,这样事不好拿什么例子出来,今儿赵思贤在家就没让到自己房里,而是让到素日待客的厅上。丫鬟摆上茶果,婉潞手里端着杯茶笑吟吟地道:“你们终究是结发夫妻,那个妾再宠也越不过你去,喜欢呢就留着,当猫儿狗儿地逗,不喜欢了就卖掉,妹夫也不是那种真正的糊涂人。”

浅草已经连连摆手了:“得,我在家受不了我娘这样劝,到姑妈那里,姑妈也是这样劝,这才来寻你,结果你和她们一样,哎呀,这天下可有块清净地方?”

婉潞低头一笑,接着就抬头:“也怪我多口,你是有主意的,又不是那种糊涂人,我劝你做什么,我们姐妹也许久不见了,聊些别的不好?”

浅草站起身:“就知道姐姐对我好,听说赵府的菊花最好,我都从来没见过,今儿就去赏赏赵府的菊花吧。”赵府的花园自从月太君倒下后就没有人赏玩,虽然管园的日日精心打理,也不过是辜负了满园风光罢了。

况且此时已经十月,赏菊最好的时候已经过去,能见到的也多是开的半残的菊花。婉潞只觉得连花木都有些萧瑟,浅草却是兴致勃勃,见了半残的菊花也点评一番。客人有兴,做主人的自然不好扫兴,婉潞陪着浅草一路行来。

除了菊花,花园里还有别的花木,浅草顺手摘下一朵开的黄灿灿的黄金印在手里把玩:“姐姐,赵家果然是积年的世家,有些菊花外面还少有能见的。”

积年的世家?婉潞把心头快要冒出来的话压下去,微微一笑:“菊花虽然开的半残,有庄上送来的上好的螃蟹,我让他们蒸那么一盘,再配上几样小菜,可好?”浅草把手里拿着的花一扔:“好啊,这就是吃蟹赏菊,我也跟姐姐风雅一会。”

婉潞传话到厨房,两人走的有些乏,在廊边的美人靠上坐下,有风轻轻吹来,十月的风还不算太寒冷,婉潞闭着眼想象这是春风吹拂着自己。

浅草轻轻叹了一声:“姐姐,在闺中做女儿时候是何等逍遥,哪像现在,我自认已做到没有一点不到处,还要被婆婆抱怨,这次跟他回去,不晓得婆婆又用什么嘴脸对我。”婉潞睁开眼睛瞧着她,轻声道:“你是个通达人,这时怎么又说这个了?妹夫经过这一事,也该长了些智慧,你婆婆那里,他也会提点一二,你毕竟是方家明媒正娶的媳妇,难道真的就这样长住娘家?万一功名真的被干掉,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浅草又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能贪的半日欢畅就贪的半日欢畅,不晓得为什么,他高中之前,我见到他就是从心里喜欢的,自从他听了婆婆的带妾去上任,想起他我只有怒气,昨日他来接我,一看那张脸我就觉得从心里厌恶,更别提那个妾还在旁边哭哭啼啼了。”

爱憎皆有心里起,那个男子从他背弃誓言的那一刻,只怕浅草就不视他为夫了,可是又不能抛开,婉潞只有轻轻拍着她的背。浅草的头靠在栏杆上:“我常想,既这样何不和离了好,可不敢说出来,不提别的,我们还有那么多孩子呢,置他们于何地?”

婉潞的手在浅草背上停了停:“既这样,也只有当他…”当他死了,当他不在,夫妻做到这一步,婉潞心里为浅草升起一股悲哀,浅草直起身:“是啊,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是个寡妇该多好,可是又不能这样想,这样想,爹娘该多伤心,可要我继续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他做恩爱夫妻,姐姐,我做不到。”

恩爱夫妻当两不相疑,他们之间已经不止是疑了。丫鬟过来报酒席预备好了,浅草站起身,面上又重新漾开笑容,方才那个悲伤的妇人已经消失,代之的又是个快乐的女子:“想那些做什么呢?姐姐,我们先去吃蟹喝酒,那些烦心事全都抛开。”

说着浅草已经拉着婉潞到了酒席前,赵家的下人们极会寻地方,山坡之上摆了桌酒,螃蟹酒菜都摆好了,正对着的就是开的正好的各色菊花,那些菊花又被重新摆过,开残的那几朵一点也看不见了。

浅草的眉扬起:“果然不错,姐姐,今儿我沾你的光也得些好处。”说着径自坐了下来,不等丫鬟把螃蟹从小蒸笼里取出来已经用手抓了个螃蟹出来,也不用剔壳剪爪,自己双手一掰,已把螃蟹一分为二,用嘴去吸里面的蟹膏,接着就把螃蟹的脚掰下来咬破。

她都吃完一个螃蟹,婉潞才刚洗完手拿起小锤轻轻地敲着螃蟹的壳。丫鬟们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只是上前伺候,婉潞摇头:“这样吃法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浅草眉一扬:“人生在世,难得活个畅意,连吃个螃蟹都要慢慢腾腾,岂不少了许多乐趣?”浅草的恣意婉潞是学不来的,即便知道她有一半是心里有气要发泄,但婉潞还是慢条斯理地慢慢剔壳,剪爪。

等婉潞吃完一个螃蟹,浅草面前的螃蟹壳已经堆了起来,丫鬟又斟了热酒上来,浅草也不让让婉潞就连连饮了四五杯热酒,婉潞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也不拦她,壶里的酒已经喝完,浅草摇摇酒壶把壶远远扔了出去,看着婉潞的眼有些迷离:“姐姐,还好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想让浅草和她那个老公离婚啊。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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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知道她已经醉了,吩咐丫鬟做醒酒汤上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我有什么,还不是在这后院里操持家务,抚养孩子,又不能像他们男子一样出去建功立业。”浅草用手捂住口连发几个恶心,丫鬟忙上前给她捶着,浅草摇手示意丫鬟退下去,侧着头看着婉潞:“怎么会呢,姐夫对你很好,亲家太太也是和善的,见了你,我才相信世上并不是人人都像我婆婆的。”

婉潞替她拢一拢头发,轻声安慰:“说什么傻话呢,舅母不也一样是别人的婆婆,她对两位表弟妹也极好,况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有这个,就有哪个不足,哪有人能十全十美永无烦恼的。”

浅草靠着婉潞闭着眼:“姐姐,道理我都晓得,只是终究有些难平。”白发齐眉,却是怨偶,婉潞无端想起月太君和老侯爷来了,世间有多少夫妻是这样白发齐眉而成怨偶的?

丫鬟端上一盏醒酒汤,婉潞拿过来一口口喂着浅草,浅草咽下睁眼看着婉潞,眼里的迷离已经散去,代之的是一种清明,直起身对婉潞笑了:“姐姐,我没什么,既然摊不着好丈夫,好婆婆,那就做我该做的,他们真当我朱家女儿是好欺的吗?”

浅草说话时候,眉微微往上挑,带出一股英气,婉潞不由伸手抚一下她的脸:“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虽说婆婆是长辈不能忤逆,但该做的还是要做。”浅草粉色的唇微微往上翘起:“我可是方家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室大奶奶。”

浅草虽在笑,婉潞却觉出有一点寒意。好好的女儿家,为什么要让自己手上染了血?可要一味忍下去,婉潞都会为浅草难受,丫鬟已经重新整好席面,婉潞拉着她坐下:“那些事等回了方家再说,你方才不是说,懒得乐一回,就好好乐乐。”

浅草坐下就没有夹螃蟹,而是捡了个鸭头在嘴里啃,听到婉潞这样说,笑着点头:“可惜侯府还在孝期,不然传了唱曲的来,这才叫高乐呢。”两人说说笑笑,婉潞也把烦恼抛开,酒已空,菜也残的时候丫鬟过来禀报:“奶奶,方大爷来了,六爷在外面陪着呢。”

方姑爷看来是一定要把妻子接回去了,婉潞表示知道了,用手挽起浅草,浅草已经叹气:“哎,还说来你这里躲躲呢,没想到他又追来了。”婉潞轻轻摇头:“毕竟你们是夫妻。”

浅草嗯了一声:“是夫妻,还是一辈子的夫妻呢。”婉潞轻轻推她肩膀一下,两人往前面走去,见到婉潞也跟着出来,方姑爷急忙站起向前行礼:“表姐许久没见。”

婉潞笑着还礼,方姑爷瞧一眼浅草,脸上带出抱歉之色:“娘子性子有些执拗,这些日子不但叨扰了岳父母,还扰了表姐,实在是有些不该。”

婉潞站定,脸上面色有些严肃:“妹夫,虽说那是你们夫妻的事,我这个外人不好多嘴,但我也要说一句,你现在是做了官的人,被罢免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妹妹为妻为媳没有半点不是,你这样说,难道不是陷妹妹于不义呢?”

方姑爷脸上不由红了红,浅草见了丈夫,心头那股气又往上冒,听婉潞这样说话,故意叹了口气:“姐姐你不晓得,婆婆可是说了,我不会做媳妇,只有那位姨奶奶才像个官太太的样子。”方姑爷这下面上更是尴尬无比,勉强说出一句:“娘子,这话有些过了,娘再如何偏心,你才是我方家的媳妇,别人越不过你去。”

夫妻之间的事外人不好插手,赵思贤本坐在那里,听了这几句对话起身道:“妹夫,你也别怪做姐夫的仗了年纪比你大几岁就说你,做官比不得做民,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你出仕这么几年,上司应对起来也晓得些分寸,亲家太太那里,你做儿子的,该说也要说,不然后院没了嫡庶,传出去可不止是被人笑话了。”

方姑爷这时一张脸已经变的像刚考中时换的公服颜色了,对赵思贤连连打拱:“表姐夫你说的虽不错,但做女子的,哪能动不动就回娘家要挟为夫的呢?”浅草已经冷笑:“我不回娘家,难道要等那位姨奶奶回来之后撵走我?还是要在那里听婆婆骂我怎不帮着你些,宠妾灭妻丢了官的人是你,带着姨奶奶去四川的人也是你,和我有什么相干,你不在的这三年,婆婆不让我管家,下人们屡屡白眼,孩子们在婆婆面前没得过好脸,我不都忍了吗?一样侍奉婆婆没有半点不尽心,分辨几句就被婆婆说我不该,一口一个要休了我,好,我不等你来休,自己带着孩子们回娘家,你去接的时候还带了那位姨奶奶去,你是去接我还是要去气我。”

说着浅草就大哭起来,拉着方姑爷的袖子:“今儿当着我娘家人的面,你还这样说我,等回了方家,只怕婆婆就该把姨奶奶生的儿子当做眼珠子一样,对孩子们非打即骂,我虽命贱,难道孩子们就该受打骂不成?”

当了婉潞两口子的面,方姑爷不好分辨,只得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娘心疼那个年幼的孩子也是有的,但再怎样也越不过你生的孩子啊,娘怎会对孩子们非打即骂呢?”

浅草并没抬头,只是用方姑爷的袖子遮住脸痛哭不止,婉潞上前抱住浅草的肩膀温柔安慰,手不小心碰到浅草脸上,触手处没有半点泪痕,才晓得她为什么不抬头。

婉潞心里明白,对方姑爷道:“那位姨奶奶比起妹妹年轻漂亮,听说口齿伶俐,在亲家太太跟前十分讨好,你多心疼点也是人之常情。但要知道妹妹嫁你时不也一样年轻漂亮,又为你生了那么些孩子,那些恩义我也不去说,免得别人说我们挟恩。就按了现在,嫡庶之别妹夫你要想清楚了,宠妾灭妻已被罢官,若亲家太太再这样行事,等功名被干掉时候,这十来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方姑爷来此,也有想求侯府援手的意思,比起去朱家接浅草时候还赔了几分小心,听婉潞和赵思贤夫妻双双都这样说,不免迟疑一下,随后才道:“姐姐姐夫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只是我毕竟是做儿子的,娘说的话只有听着的,哪有忤逆的。”

婉潞已把浅草扶了坐下,浅草还用帕子遮着脸,婉潞递过一杯热茶,浅草接过茶的时候那帕子并没放下,只是竖着耳朵去听方姑爷说话,听他这样说不免失望。

赵思贤已经开口道:“妹夫,这话就有些不对了,若是一般小事,听一听也何妨,这说轻了关乎你的名声,说重了就是你方家生死存亡的大事,若再句句听从,到时出什么事,还不是你吃亏?”

方姑爷做了三年知县,堂上官的威风已经尝过,一朝被罢免,想到再不能摆威风,已经无限郁闷。回到京城被方太太说了浅草的许多不是,又说浅草见自己被罢官也不去求好亲戚帮忙,反而回娘家去了。登时把一腔怒火全烧到浅草身上,只是自己因宠妾灭妻罢官,总不好立时休妻,也要忍一口气去朱家接浅草,还不忘把妾带了去,好让浅草知道,自己并不缺人伺候。

在朱家时候受了朱家父母几句埋怨,浅草出来也没有什么好话,那心里更怒,自认已经做低伏小了,浅草竟还不跟自己回去,真是娶妻不贤。连来接浅草两次,浅草都不回去,今日又去朱家,听说浅草来了侯府,正要借侯府的势,这才赶了过来。

此时听到赵思贤夫妇都是一样说话,对浅草的怨气不由少了些,唉声叹气地道:“姐夫所言极是,只是我娘的性子,怎么劝也劝不过来。”婉潞已经笑了:“妹夫你别怪我多嘴,亲家太太不过是受了别人的迷惑,才以为妹妹有许多的不是,况且亲家太太已近六旬,早该含饴弄孙,旁事一概不管,妹妹为人你是晓得的,又不是那种不贤不孝的媳妇,哪会不给亲家太太吃穿呢?”

虽说是媳妇当家,但方太太凡事必要自己主张,方姑爷是久知的,况且婉潞话里,还隐隐有妾迷惑住了方太太和自己的意思,如果真的要做就要把那妾卖掉,想起妾的花容月貌,被罢官之后只是哭啼着说全是自己不是,大爷你早该把奴卖掉,才好消了大奶奶怒气。

当时的自己可是拍着胸口保证不过是上官们昏庸,况且又有儿子,哪会因大奶奶发怒就把你卖掉,回来后妾在方太太跟前也是无一不尽心,自己的娘十分喜欢这个妾室,真的要卖掉吗?

见方姑爷还在徘徊,浅草已经站起身:“姐姐姐夫,今儿来打扰了这些时候,我也该回去了。”说着款款行礼就往外走,瞧也不瞧方姑爷一眼,方姑爷急忙追上:“回去,你要回哪里?”浅草还是没有瞧他:“我自然是回我娘家。”

方姑爷直起脖子:“不许回,你是我方家媳妇,自然要跟我回方家。”浅草瞧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出来:“方家媳妇?那日那位姨奶奶一口一个婆婆我可都听见了,你去满京城打听打听,哪家的妾能这样叫,妻不成妻,妾不成妾的,这样的家我可没脸回去。”

浅草执拗,婉潞款步上前:“妹夫,你也休怪妹妹如此,这做人都要个脸,你怎能为了姨奶奶的脸就不让妹妹要脸呢?”这话戳中方姑爷的心窝,他张嘴张在那里,浅草已经趁这个空当走了。

方姑爷还想上前去追,婉潞已经轻笑:“妹夫,难道你和妹妹还要在赵家吵起来?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自己先好好想想,再去接妹妹回来吧。”

方姑爷一张脸又红了,和婉潞夫妻打过招呼后匆匆而去。婉潞摇头笑了,对上前的赵思贤摊开手:“瞧瞧,这就是妻妾相争。”赵思贤拉起妻子的手:“我知道,我不早就断了纳妾的心吗?”

婉潞白他一眼,赵思贤握紧妻子的双手:“婉潞,你要进宫我也不能拦你,毕竟是为的我们的孩子,只是要千万小心。”婉潞伸手抚住他的脸:“我知道,我会和你白头到老,看子孙满堂的。”

苏总管那边的消息在两天后又传了过来,皇后娘娘答应婉潞求见,不过不能公开传召,只能秘密进宫。得了这个消息婉潞放心下来,借口去探望淑娥就出了府。

赵思贤虽然担心,不过知道担心也不过是白费,只有再三叮嘱妻子小心。婉潞和平时一样上了车,车也到了平府,下车的婉潞在淑娥的指引上了早等候在那里的一乘小轿。

小轿曲曲折折一路行去,婉潞的心也在那里动荡不已,心里在默念着见到皇后该说的话,这次入宫和上次可不一样。轿子走了很长时间,长的婉潞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轿外有人在问:“青姑姑又进宫给娘娘问安了?”

婉潞知道已经到了皇宫后门,解开旁边的包裹,拿出里面的一件斗篷把自己连头带身的都裹在里面,不一会就听到有人说话:“青姑姑请下轿。”

婉潞低头下了轿,上前做引导的是个小宫女,她恭敬地道:“青姑姑请随奴婢进来。”这次的路和婉潞上次进来的时候就不一样,婉潞低头只是看着小宫女的脚,小宫女就算知道人不一样,但在宫中多年,当然知道这些不是自己该问的。

婉潞被引进一个侧殿,小宫女示意她进去就走了出去,婉潞这才敢把头从斗篷里露出来,外面不晓得是什么天色,耳边已经响起一个声音:“你要求见我,我倒想知道,你求见我有什么话讲?”

作者有话要说:白发齐眉,终成怨偶,当时是想用来形容月太君和老侯爷的。

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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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低垂着的珠帘被人掀起,走出来的女子正是皇后,她的衣着还是那么素淡,也没有戴什么首饰,但婉潞就是感觉她和上次不一样,顾不得解开斗篷婉潞已经跪了下去:“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的脚步很轻,婉潞已能看到她的鞋尖,皇后的鞋子也很朴素,只绣了浅浅的云纹,皇后不叫起婉潞也不敢起身,只是伏在地上。周围很安静,皇后没有说话,婉潞更不敢开口,汗珠开始从婉潞的额头冒了出来,这次究竟是凶是吉?手轻轻一动,碰到腰上的一个香囊,那是瑾姐儿绣出来的第一个成品。

虽然针脚很粗,上面的梅花都看不出颜色,但接过的时候婉潞还是把它悬在腰间,为了自己的儿女,不能慌张。婉潞在心里对自己说,过了很久才见皇后的鞋尖离开婉潞视线往上方走去,接着她的声音又是轻轻响起:“抬起头吧,你究竟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婉潞抬起头,皇后斜坐在上方的一个小榻上,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在轻轻地敲着前面的小几,姿态优雅,一派闲适。婉潞刚要开口又觉得原来的理由全不对,扇子?婉潞镇定一下开口道:“此时已是秋后,娘娘的扇子并没放进箱里,想来娘娘定是念旧之人。”

皇后的眼微微一眯,接着就笑了:“念不念旧不好说,只是你千辛万苦进来,不是要和我说这扇子吧?”婉潞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像平时一样:“娘娘圣明,妾自然不是为了扇子来的,只是今日世家们对陛下来说,也就像这秋后的扇子,妾见娘娘依旧手持团扇,不由发一感慨。”

皇后脸上的笑没有变,看着婉潞轻笑:“你果然是为赵家求情来的,但你要知道,这些事说白了都是他们自找的。”婉潞的心咯噔一下,看来皇帝对世家已经再不能容忍,可笑各世家现在还以为能联手逼的皇帝让步。

心里虽然着急,婉潞脸上的表情可没有露出半点着急,微微叹了一口气:“当日陛下登基,赖的是各世家的支持,今日陛下已掌控天下,各世家再在陛下面前摆功臣的谱,自然不该的。可是娘娘,今日陛下要对大雍各世家下手,明日又会轮到谁身上,岂不令人心寒?”

皇后的眉一挑:“没想到你不是一般的后院妇人,还有几分见识,但你要知道,陛下给他们的,自然是旁人无法应许的。”旁人无法应许的荣华富贵,似锦前程。这些都只在上位者一念之中,婉潞岂不明白这些?她深吸一口气:“陛下富有四海,掌控天下,自然是乾纲独断。”

皇后还在等着婉潞剩下的话,就没听到婉潞余下的,眼往婉潞脸上微微一扫:“赵六奶奶,你进来见我,不是就说那么几句废话吧?”婉潞又伏身下去:“娘娘,妾进宫之前,本想求娘娘在日后赵府被夺爵之时,能对妾这一支加以青眼,方才一席话妾已明白,一切尽由娘娘和陛下掌控,妾的恳求不过是奢望。”

见婉潞不再绕弯子,皇后唇边带上一抹笑容:“你的丈夫是定安侯的幼子,覆巢之下无完卵难道你不知道吗?况且别人犹可,定安侯这边,真是恕无可恕。”恕无可恕,一股寒意从婉潞心里开始向外蔓延,她已经被惊住,原来赵府在皇帝眼里,已经如此被厌恶了吗?

皇后的声音又响起了:“况且,你来求见我,用的是什么交换?”婉潞抬头,有些茫然开口:“娘娘为天下之母,权势金钱无一没有,妾所能献上的,只有忠诚。”忠诚?皇后笑起来,那笑不像方才那样浅,而是真正笑出声:“忠诚,六奶奶你可知道,想到我面前献上忠诚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而你,一个六品小官的妻子,你的忠诚又值多少?”

婉潞闭一闭眼,冰冷已经变成绝望,等皇后的笑声停止,婉潞几乎是孤注一掷:“如果是赵府全族的忠诚呢,娘娘可还觉得一文不值?”皇后眼里有光在闪动,看向婉潞的眼就像锥子一样,婉潞把脊背挺直:“娘娘,此时朝堂之上的僵持局面,必要有人让步,一味不让步,只会两败俱伤,娘娘身为皇后,也不希望陛下为这件事伤神吧?”

皇后的手扶在小几上,面上一直没有表情,婉潞的心上上下下一直在颤抖,皇后会怎么衡量自己这番话,会不会突然变脸,叫来宦官把自己拖出去?当听到皇后轻轻叹一口气的时候婉潞的心这才有些放松,皇后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赵府全族的忠诚,六奶奶,你有什么资格用这些做保?”

婉潞看着皇后,眼里全是坦然,这时候在她面前做虚伪的样子反而不能得到她的肯定:“娘娘,侯府世子之位久拖而不决。”皇后这次的笑容里有些讥讽:“原来,你是想借皇家的手让你的丈夫继承侯府,可是我凭什么要助你,更何况,就算定安侯长子不贤不孝,你丈夫前面可还有个兄长是陛下的亲戚。”

能讲价钱就可以谈,婉潞心里的绝望已经退去,看着皇后的眼很真挚:“旁人继承了侯府,未必能献上赵府全族的忠诚,但妾可以,而且,”婉潞的心开始跳的快速,每一个字都在心里细细思量:“太子殿下已经十四,是娘娘所出的嫡子。”

皇后的眼没有离开婉潞的脸:“你倒极乖巧,懂的为自己铺条后路,陛下的心意已决,纵然是我也无法说转,赵六奶奶,你还是回家去好好为你的孩子们留条别的后路。”皇后说完就想起身离去,婉潞膝行一步:“娘娘,陛下要夺赵府的爵,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但各世家见了赵府这样下场,更为警觉的时候只怕有别的打算也不一定,到时陛下的打算适得其反,岂不让社稷危险?”

皇后低头看着婉潞:“你在威胁我。”婉潞又伏下|身:“妾不敢,妾虽是后院妇人,闲来也曾翻过史书,晓得国也好,家也罢,最难得的就是一句家和万事兴,陛下要尊崇两位太后,也是人之常情,世家们横生枝节,在妾这个妇人瞧来,不过和一个家里当家的和下面管事的不合绊几句嘴罢了,若真为此闹的朝中大乱,陛下纵然得偿所愿也是得不偿失,倒不如这边退一步,妾虽不能说别的世家,但赵府这里若娘娘肯施以援手,由赵府出面赞成陛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婉潞一口气说完,这是最后一击,不晓得皇后能不能听,皇后看着婉潞,半天才道:“跪了这么久,你先起来吧。”婉潞站起身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都酸麻不堪,努力站好后看着皇后:“娘娘圣明,与其两败俱伤不如这里退一步。”

皇后的下巴往里收了收:“你这法子不错,可是谁不知道赵府当家人固执迂腐,纵有圣旨他们不听时候,六奶奶,你要皇家的面往哪里搁?”婉潞吸气呼气,要让自己在皇后面前保持平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娘娘,只要赵府有人接旨就好。”

至于接旨的人是谁,那是赵府自己的事,皇后的脸上露出笑容:“六奶奶果然聪明,赵府不让你当家着实可惜,只是你赵府,也有人嫁进宗室,真要夺爵,也不会一败涂地的。”

婉潞叹气:“娘娘,至贵莫过于潞王,他的孙女还被卖为奴,对陛下有情,莫过于懿静太妃。”婉潞没有说下去,当年荣华郡主夺子去母,让秦太后死的不明不白,月贵妃抚育今上也很尽心,十年的抚育之恩,终究敌不过杀母之仇。

月贵妃死的凄凉不说,连谥号都没有,对皇帝讲尊贵,讲情义,那就是个笑话,这样的话婉潞不敢在皇后面前说,只是心里默默叹息。皇后似有所动,轻声叹息:“懿静太妃对陛下确有深恩,当日荣华郡主一事牵连了她,又有孝端皇后做主,才让她没有谥号,这样事情也不成体统,索性连她的谥号也一并追上吧。”

皇后这样说,就是首肯了这件事,婉潞心中分不清是喜还是忧,跪下重新谢恩:“妾谢过娘娘隆恩。”皇后看着婉潞:“记住,我要的是你赵家的忠诚,如果有任何欺瞒,六奶奶,到时任凭你有苏秦的辩才,也是徒劳。”

婉潞又伏身下去:“娘娘,妾虽是一女子,也知道君子一言的道理。”皇后的眉挑起:“很好,你的大儿子已经八岁了吧?四皇子还缺一个伴读,择日让他进宫陪伴四皇子吧。”婉潞的心颤了一下,皇子伴读,听起来是个好差事,但皇子们读书顽劣时候,常常都是伴读们挨打受罚,就和各府里书房伺候的书童差不多,皇宫里面规矩还严,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们,那也是惹祸的根源。

究其原因,各家多是挑选庶子们进宫,若赵思贤真的继承了侯府,智哥儿就是未来的侯府世子。婉潞怎舍得儿子进宫去做伴读,但话已出口不能再改,只有咬牙道:“妾谢娘娘。”

皇后叫起婉潞,脸上有莫名的笑容:“你要记住今日在我这里说过的话,不然…”婉潞当然能记住,皇后掀起旁边的珠帘径自走了。婉潞此时才觉得腿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跌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这才刚刚开始,侯府那个烂摊子。

婉潞苦笑了一声,果然世上没有白白得到的东西,要保住侯府就只能牺牲自己,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是牺牲是为的自己而不是别人了。

小宫女的声音在门边响起:“青姑姑,时候差不多了,还请快些出来好出宫去。”婉潞把斗篷重新披好盖好,起身走到门前。太阳从昭阳宫的正殿那里直射过来,黄色的琉璃瓦晃的人的眼睛都发晕,婉潞抬头看了眼就低头跟着小宫女往外走。

不管怎么说,自己承爵总好过侯府被夺爵,只是智哥儿要入宫做伴读,自己的儿子啊。婉潞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怎样都要搭一个孩子进去。原来所谓牺牲,从一开始就有的,而不是从现在才开始。

回去的小轿上,婉潞的心绪并没平静,前几日劝浅草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总有那么一些缺憾。轿子到了平府,掀开帘子来接婉潞的自然还是淑娥,她一脸放心的样子:“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婉潞下了轿,淑娥伸手去扶她的时候才发现婉潞的手是冰冷的,有些不放心地问:“怎么,娘娘难为你了?”婉潞摇头:“娘娘宽厚仁慈,怎会为难我,只是我想保住孩子们,却没想到总要搭进一些东西。”

淑娥轻轻拍了拍婉潞的背,婉潞身子站的笔直:“你也不用安慰我,定安侯夫人,多少人想得而得不到呢。”淑娥诧异地啊了一声,婉潞此时心乱如麻,只是略略讲了几句,淑娥也沉默,这个结果和婉潞想要的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婉潞站了一会,脸上的笑容又重新现出来:“不这样,又要什么法子呢?一个随时可能被牵连罢官的六品小官,娘娘怎么能看在眼里呢?妹妹,是我把自己估计的太高了。”淑娥握紧婉潞的手:“姐姐,不管怎么说,这也不算太坏,只是以后要辛苦些。”

日子总要过下去,承继侯府,当然没有自己出去过小日子那么舒服,但既然到了,也要接着。两人说一会话,婉潞去朱氏面前问过安,吃过晚饭就上车回侯府。

车到侯府,婉潞刚下车就有管家娘子过来:“六奶奶,太太一直在等您。”看来比自己想象的快,婉潞匆匆往楚夫人的上房走去,刚进去还没行礼,就听到楚夫人的质问:“六奶奶,智哥儿入宫伴读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世家妇难为啊,其实这是最早想的文名,后来被我改掉了。

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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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的心猛地跳了下,照常行礼起身才对楚夫人道:“婆婆,媳妇刚回来,什么入宫伴读?”楚夫人一双眼盯在婉潞脸上,眼里没有了平日的和蔼,而是一种探究,婉潞不自觉地挺直脊背,毫无畏惧地和楚夫人对视。

楚夫人坐在那里没有动,过了会儿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你不知道?今儿你究竟出去是做什么的?怎么还没到家就有人到家里传诏,说陛下亲自挑选智哥儿为四皇子的伴读,智哥儿虽是侯府子孙,小六不过一六品官员,怎么都挑不到他头上,六奶奶,你今儿究竟是回娘家了还是去做别的了?”

婉潞心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是要瞒还是直说,看着楚夫人那咄咄逼人的眼,婉潞跪了下来:“婆婆,恕媳妇不能说媳妇今儿去了哪里,媳妇只是想告诉婆婆一句,媳妇所为全为了侯府。”

为了侯府?楚夫人眼里的光并没有缓和,婉潞额头上又有汗渗出了,直挺挺跪在那里一个字都没说。外面传来混乱声,彩云的声音传来:“六爷,您不能进去…”不等她的话音落,想是被人推了一把,接着帘子掀起,赵思贤匆匆走了进来。

见婉潞跪在那里,楚夫人面色不善,赵思贤急忙上前跪到婉潞身边:“母亲,媳妇的所作所为都先问过做儿子的,母亲要罚就先罚儿子好了。”这句话差点没把楚夫人气晕,她咳嗽起来,屋里的婆子丫鬟都被楚夫人赶出去了,赵思贤抬起眼想给楚夫人端茶,又怕楚夫人骂,那眼有点怯生生的。

见年纪已经老大的儿子露出这怯生生的眼神,楚夫人倒觉得心里好受些,自己的儿子虽然护着媳妇,总还想着自己这个娘。楚夫人用手捶一捶胸口,喘息着道:“好一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娘在这里要咳死,你还跪在那给你媳妇讨情。”

赵思贤听了这话急忙站起身,端了杯茶给楚夫人润口,双手捏成拳给楚夫人捶着背:“母亲,儿子也是侯府的人,自然是侯府好儿子才能好。”楚夫人没有看儿子而是看着地上跪着的婉潞,唇微微一抿:“好一个为了侯府,你们不心疼儿子我还心疼孙子呢,那么一点点大的孩子就要送进宫去做伴读?皇子伴读,不过和我们这书房里伺候的书童差不多?你们怎能舍得?”

楚夫人说到后面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赵思贤已经垂手恭听,楚夫人骂完觉得好受些,那眼依旧冷冷地看着婉潞:“说吧,你究竟做了什么?”丈夫在身边,婉潞似乎又多了些勇气,咬牙开口:“媳妇只是不愿意赵家十四五的姑娘再嫁给四五十的男子,她们过的辛苦,我们心里又怎能好受?况且赵家出嫁的姑奶奶们,还要赵家这棵大树做依靠。”

楚夫人有所触动,但话语并没缓和:“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扭转局面吗?”婉潞还是跪在那里不动:“若加上赵府全族呢?”楚夫人霍地站起,直愣愣地盯着婉潞:“你说什么?”

赵思贤也惊讶开口:“婉潞,你…”婉潞眼里没有怯意:“献上赵府全族的忠诚,保住赵府全族的平安,婆婆,这个生意,你觉得化不化得来?”

啪的一声,婉潞脸上已经被楚夫人打了一耳光,打的脸都往一边偏了过去,楚夫人已经气的眼都直了,赵思贤忙上前抱住自己的娘,楚夫人直喘粗气,手指着婉潞:“你有什么资格,你不过是侯府的媳妇,侯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你…”

说着楚夫人就咳嗽起来,赵思贤伸手轻轻拍着楚夫人的背,婉潞没有用手去摸被楚夫人打的脸,声音依旧平静:“婆婆,难道和世家站在一起,逼迫陛下退让就能保住赵府平安吗?更何况,就算这次能保住赵府平安,大伯能担的起侯府的重责吗?”

婉潞连连质问,楚夫人已经无力去想她的无礼话语,只是看着婉潞:“我,不是让你们在旁辅佐了吗?”婉潞想冷笑,但笑不出来:“婆婆,试问天下可有小婶子当大伯子家的?大伯是婆婆的骨肉,难道六爷又是从外面抱来的不成,婆婆对侯府情形心知肚明,却为了那个嫡长的名分要大伯顶起侯府,还要我们夫妻一起牺牲,甚至连我们的儿女都要填进去,婆婆,您偏心的未免太过了。”

说到后面,婉潞眼里的泪已如泉涌,她也不去动手擦,只是任由眼泪横流,楚夫人的怒气已经渐渐消去,眼里也有泪,赵思贤一直紧张注视着她们婆媳,见楚夫人眼里也有了泪,忙上前拉一下婉潞:“娘心里不好受,你就不要说了。”

婉潞此时心里百感交集,什么滋味都有,还有一些委屈,刚要开口说我心里也不好受,见丈夫一脸的为难,又把这话咽了下去,只是低头垂泪。

楚夫人过了许久才吸吸鼻子道:“都是为了儿女,你大哥是长兄,照顾弟弟是他的职责,别人呢,别人能保证能对你大哥好吗?”此时楚夫人已不是那个侯府主母,而是一个关心孩子的母亲,婉潞抬头,语气十分坚定:“婆婆,大爷三爷六爷全是您生的,您难道还不晓得他们的脾性,做哥哥的照顾弟弟是职责,做弟弟的供养哥哥也是本分,婆婆的怜子之心人人晓得,但婆婆又怎能为一点怜子之心就让整个侯府都跟着陪葬?”

楚夫人没有去擦脸上的泪,只是摆手:“六奶奶,平日间瞧你不言不语,原来什么都藏在心里,倒是我瞧错你了。”事已至此,再说别的未免矫情,婉潞又行礼下去:“媳妇要的,不过是侯府能平安,旁的,媳妇都不能求。”

楚夫人又重重吸了下鼻子:“平安?六奶奶,你可是把智哥儿都送去做伴读了。”这事是婉潞心里的一根刺,婉潞还是没有动:“婆婆,总是要有牺牲的,智哥儿是媳妇的第一个孩子,媳妇疼他也不逊婆婆疼大伯,只是做男儿的总要顶天立地,他日后是要撑起全家的,哪能总在母亲庇护之下,婆婆要怪,就怪媳妇太狠心了。”

说完婉潞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聪明伶俐的智哥儿,一入宫会不会被人欺负?楚夫人叹气:“罢了,到这时候再说别的都晚了,小六,扶起你媳妇回去吧,我老了,这侯府该是年轻人做主了。”楚夫人的声音有些破碎和不甘。

赵思贤扶起婉潞,婉潞软软地靠到了他身上,两夫妻行礼后退了出去。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丫鬟们在把檐下挂着的灯笼取下来,把里面的蜡烛依次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