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楚夫人就对吴国大长公主笑道:“这就是我那八孙女。”瑾姐儿这一辈的姑娘,从珍姐儿开始算起,瑾姐儿是第八个姑娘,福姐儿是第十一个,到了秦氏的碧姐儿已经是十四姑娘了,只是府中少用排行称呼罢了。

瑾姐儿恭敬行礼,吴国大长公主已经让身边丫鬟扶起她,丫鬟扶起瑾姐儿时候把她的手送到大长公主手里,大长公主握住,仔细打量了一番就笑着对楚夫人道:“府上千金的美名果然不是虚传的,方才来的六姑娘七姑娘已是不错,哪比得上眼前这位八姑娘?。”

楚夫人笑着应了,看向吴国大长公主的眼神带了丝得意,这位大长公主是皇帝姑母,生母虽只是个宫人,可她出生时候皇帝已经五十多了,临老得女也是万般宠爱,等到先帝登基,对这位小妹妹也是多方照顾。

今上即位之后,罗太后要做好大嫂,对这位小姑自然多加青眼,怜惜她不到三十就守寡不肯再嫁,她的禄田加了又加,已从出嫁时候的一千五百亩加到五千亩,今上虽对世家们多加打压,可对这位姑母依旧恭敬,每年赏赐络绎不绝。

再说这位公主的独子定北侯十年前已经病逝,她膝下只有一个当时年方五岁的孙儿,祖母带着独孙看在外人眼里更加可怜,今上频频施恩,有了皇帝做为屏障,那位小侯爷又和太子极好,一生的荣华富贵是显而易见。

京城之中人人都想和吴国公主做亲家,听说皇帝本欲以五公主下降,谁敢和皇帝抢女婿?直到上个月宫里传诏,五公主封为兰陵公主,下降殉国的周将军幼子。消息一出,吴国公主府的门槛差点被人踏破。

这要给独孙挑媳妇,吴国公主自然不能马虎,虽比不得当年皇后挑太子妃,也差不了多少。楚夫人心里虽存了这么个念头,可是一来自己几位小孙女辈分上有了参差,二来年龄上也有些不对,吴国公主守着独孙过了那么多年,想的定是要孙儿快些娶亲,好让他给自己生重孙。

谁知今儿门上来报吴国公主驾临,这让楚夫人十分惊喜,接了进来听她说听的定安侯府的姑娘们早有美名,今儿是特意来瞧瞧的。楚夫人嘴里谦虚心里得意,安排坐下时候,就让人把筠姐儿和叶氏一个年纪相近的孙女一起叫过来拜见吴国公主。筠姐儿虽在楚夫人房里几日,可生就那娇怯的外貌,别说吴国公主看不过眼,就是楚夫人自己也觉得这孙女该另外调|教一番。

叶氏孙女七姑娘倒是落落大方,可吴国公主瞧着她又单薄了些,只赞了几句好,每人赏了个戒指就没有了下文,还笑着对楚夫人道:“府上这几位姑娘,瞧着也算出色,只是看来还没昨儿去见的威远侯府的那几位千金好。”

这不由让楚夫人起了个好胜之心,瑾姐儿虽小,那行动做派是极出色的,一边吩咐人去把瑾姐儿寻来,一边笑着道:“大长公主见过无数美人,我府上的这几位孙女能得您老人家赞个好字已是她们的福气,哪能再和别人争先?”

两人说笑,直到瑾姐儿进来给吴国公主行过礼,得了吴国公主的夸赞,楚夫人这才气平了些,嘴上更是谦虚不止。吴国公主拉了瑾姐儿在自己旁边坐下,对楚夫人笑道:“夫人您就别谦虚了,照我瞧来,府上这位八姑娘,也就宫里我那几位侄孙女比的上,别人家的,还真是不如她。”

说着吴国公主摸一摸瑾姐儿的头,叹了一声:“可惜年岁小了些,也不知道将来谁家有福气娶了她去。”楚夫人的得意这才有些消了,可惜年岁对不上,不然这婚事还真是门上好的。吴国公主已经从手上褪下一支红玉簪子递给瑾姐儿:“来的匆忙,也没备什么东西,你拿着玩吧。”

瑾姐儿恭敬接过行礼道谢,吴国公主见她行动不卑不亢,才八岁的娃娃能这样,真是难得极了,又赞了几句,楚夫人也觉得意,让丫鬟把她带下去。

瑾姐儿年纪虽小,不是不懂看眼色的,等出了屋子才长呼一口气,刚要回自己家就看见婉潞走过来,婉潞面上有焦急之色,见到女儿就笑开了:“瑾姐儿,娘还在挂心着你呢。”瑾姐儿见了娘没有方才在楚夫人屋里那么拘谨,脸上笑的像一朵花:“娘,不过是祖母让女儿去见一见客人,并没什么的,难道娘还担心女儿失礼?”

婉潞索性让双妙去问问吴国公主可在这里用饭,拉了瑾姐儿坐到廊下的美人靠上:“娘晓得你很懂事,不过这些事你还小,不必出面应酬的。”瑾姐儿嗯了一声,乖乖地又不说话,婉潞摸一摸她的头,他们的亲事宜迟不宜早,太早定下来,谁知道那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到时候岂不误了终身?

双妙已经走了过来:“奶奶,太太说吴国公主不在这里用饭,今儿的晚饭还是照原样预备。”婉潞应了,现在离预备晚饭还有段时候,牵着女儿的手起身:“你还小,不到十岁的孩子呢,有时候调皮一点,失礼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然等你再过些年就不能调皮,不能失礼了。”

瑾姐儿乖巧地听着,只是抬头笑了笑,婉潞摸摸女儿的脑袋,一转眼就长大了,再不是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娇宠的宝贝了。

回到房里,福姐儿还在午睡,丫鬟婆子们也偷着空在打瞌睡,婉潞没有让双妙叫醒她们,瑾姐儿把公孙树下的凳子掸一掸,请婉潞坐下,又从壶里倒出茶来双手递给婉潞。婉潞含笑接过,顺手就把女儿拉到自己怀里:“我的瑾姐儿啊,比别的姑娘可乖巧一百倍。”

瑾姐儿的唇往上弯,想起听潘家那两个婆子议论的,眉又皱了起来,婉潞正把茶杯放下,看见女儿皱眉,捏一捏她的鼻子:“怎么了?”瑾姐儿毕竟藏不住话,咬了下唇:“娘,方才我在后面园子那里找蝴蝶,听到两个婆子说鸾姨要被退亲,鸾姨不会像珍姐姐那样吧?”

婉潞的眉一皱:“是什么样的婆子,哪有这样背后议论的,找见了,就该打几板子才是。”瑾姐儿的下唇咬的更紧:“不是我们家的人,是给大嫂送东西来的,所以才没出去喝住她们。”

婉潞把女儿抱到膝上坐好,自从瑾姐儿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之后,就再不让父母这样抱了,不过瑾姐儿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是乖乖任婉潞抱着。

婉潞把头低下,在女儿耳边道:“瑾姐儿啊,这婚姻大事是极慎重的,你鸾姨不是被宁家退亲,而是和宁家退亲。”见女儿眼里有不明白,婉潞唇边露出一丝笑容:“这些事你还小,等你再大些娘再讲给你听。”虽然婉潞说的心平气和,可是心里还是有怒意,本来是不想彰显宁家的事,可连潘家用的下人都知道了,而且还颠倒是非黑白,实在不可饶恕。

瑾姐儿觉得娘把自己抱的很紧,虽然不大舒服但还是没有挣脱出来,只是小声地说:“我不小了,后日就满八岁了。”婉潞低头亲亲女儿的脸:“是啊,八岁了,后日娘带你去你外婆家,让外婆给你过生日。”瑾姐儿脸上露出喜悦神色,福姐儿娇软的声音已经在她们耳边:“娘你回来了也不叫我,我也要抱。”

才说着话福姐儿就猴到婉潞身上,扳着她的脖子开始撒娇。福姐儿这一来婉潞就放开一只手去抱小女儿,瑾姐儿站起身,小身板挺直,看着撒娇不住的福姐儿:“就知道撒娇,吃和睡,也该学着做针线了。”

福姐儿充耳不闻,只在那里和婉潞说话,婉潞捏一捏小女儿的脸,看着站在那一脸小大人模样的大女儿,只是抿唇一笑。

朱氏把一碗面推到瑾姐儿面前:“来,这是外婆给你准备的长寿面,要一口气吃完。”瑾姐儿挑起一根面,面条细的能穿针,挑起来时还能闻到鸡汤的香味,荷包蛋煎的金黄,菜心碧绿,怎么看都能勾人食欲,可是瑾姐儿只吃了几根就放下筷子,肚子里还有临来时候楚夫人命人预备的那碗面在里面呢。

婉潞已经接过瑾姐儿手里的筷子把剩下的面条吃了:“临来之前婆婆才让人给她送了碗长寿面呢,她小孩子家,哪能吃那么多,还是女儿代劳了。”朱氏准备的碗也不大,不过三两口就吃完了,婉潞放下筷子时候还故意笑道:“娘的手艺可是许久都没尝到了,这不托了瑾姐儿的福,还吃不到呢。”

朱氏乐的眼都眯起来了:“听说定安侯府里的厨子,手艺比起御厨也不差什么,我怎好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婉潞接过帕子擦着嘴:“那不一样,娘亲手下的面,那是厨子能比得上的?”朱氏笑的更开心,点一点她的额头:“你在家的时候我还不晓得,怎么出了门这么十多年,这嘴就像抹了蜜一样?”

“谁的嘴抹了蜜呢?”随着帘子掀起,鸾娥搀着王太太走进来,婉潞忙起身行礼,顺势搀了王太太坐下,鸾娥还是和平日一般,一笑脸上就有多了两个小梨涡,发上戴的步摇随着她的行动微微颤抖。婉潞见了更安心些,其实知道鸾娥不会为此而消沉,可是这没过门就退亲,传出去总有些不大好。

她们要说话,丫鬟们就把孩子们带下去,这合了福姐儿的心意,拉着丫鬟的手就要去找凝妹妹。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婉潞才开口道:“临来之前我还有些担心,见了鸾娥妹妹这样我就安心了。”鸾娥坐在婉潞下方,眉一扬就道:“换了别个只怕也就忍了这口气,可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哪能没过门就任别人糟蹋?就算不嫁守了娘过一辈子,也不能受这样的气。”

朱氏轻轻拍一下她的手:“胡说,你这样的姑娘,谁家娶了不是当珠宝一样看待,也只有那不长眼的,才会这样想。”王太太轻轻叹气:“其实呢,我们都是做娘的,宁家为了儿子做出这样的事,也情有可原。”鸾娥有些着恼地喊了声娘,才开口道:“也不能他们家的儿子是宝贝,别人家的女儿就随便作践?还说什么没娶我过门前要先置一房妾,这样才能制住我,不让他被我克到。”

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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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娥说话时候唇微微往上翘,脸上已经有愤怒之色。半个月前宁家的媒婆又登门,王太太本当是来商量提前过门的,谁知媒婆一开口就给王太太出了个难题。

说的是宁二爷自从和鸾娥定亲之后,就小病不断,上次竟还晕了过去,虽仗着这边送去的人参救了命,可毕竟不是那么回事。宁太太心疼儿子,除让人到处去庙里烧香还愿之外,又让人拿了鸾娥和宁二爷的八字,到处寻人去合。

找一个,一个都说从八字上来瞧,这对都是上好的一对夫妻,财禄尽有,子女双全不说,连口舌是非都不生的。找两位,两位也是这样说的。京里的算命先生差不多都找遍,没有一个说鸾娥和宁二爷八字犯冲的。

落后在报恩寺里遇到一个初来挂单的和尚,请他算一算。这和尚看了看双方八字,默默念了念就道:“这八字初看起来上好一对夫妻,别人说的也没错,只是…”这后面两个字就让宁家管家担了下心,那和尚先合掌念了声佛才道:“坏人姻缘也是不好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先头算的人都不肯说的道理。”说完这和尚就摇头走了。

宁家管家急忙回去禀告了宁太太,宁太太听了忙又去寻那和尚,千恳万求地道:“大师傅,我守寡守了那么十来年,就看着这两个儿子,还求你能给我指条路。”说着就痛哭起来。

那和尚先还闭着眼,等宁太太哭了半响才睁开眼道:“小僧乃方外之人,从不理俗事。”宁太太听他开口知道有几分效应,忙道:“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救了我儿子,那就是救了我的命,还求指条路。”和尚又叹了声才道:“那对男女造,初看起来确是一对上好夫妻,只是坤造太耀,未免压住乾宫,四十以后呈衰败之相。”

宁太太听了这话,脸唰一下白了,照这样看来,自己儿子就活不过四十?宁太太急忙道:“那我退了这门亲事?”和尚还没说话,服侍婆婆来的宁大奶奶就开口:“婆婆,这门亲已下了定,明年三月就是婚期,此时来退,到时?”

宁太太听了这话,刚要发怒就听和尚道:“这门亲事本是上好的,退了也着实可惜,还有别的法子。”宁大奶奶听了松一口气,续宗和侯府有亲不说,又得了皇帝青眼,对他的文采十分看重,常召他入宫应对,结这门亲对自己丈夫的仕途有极大好处,怎舍得就此退掉?

和尚顿一顿道:“坤造太耀,只要置一小星在侧,用小星之光来压住坤造光芒,就可脱了此灾,夫妻白头不说,子孙满堂,福禄寿喜都全的。”听了这话,宁大奶奶松开的气又重新提起,没娶妻就先纳妾,而这妾的目的还是为此,对方肯答应才怪?

宁太太却是大喜,只要能救儿子,别说置一房妾,多置几房也没什么,问过和尚什么时候纳妾最好,和尚算过婚期,婚期本是明年三月,妾定要先赶在这前面过门,早不过十月,晚不能过十一月,又详细说了妾定要属羊的,最好是五月生的,这样才能既压住坤造光芒,又不会妻妾失序。

宁太太听了这话,如同奉了皇帝的旨意,回家就找了媒婆来,一是让她去寻个合适的姑娘给宁二爷做妾,二是让她去和王家说这件事。

头一件倒简单,第二件媒婆就犯了难,一边在肚里腹诽,一边往平府来,竹筒倒豆子一般和王太太说了才道:“这事宁太太也晓得委屈了你家姑娘,只是这说到根来,也是为你家姑娘好,横竖妻妾名分摆在那,纵她先入门,也不敢在你家姑娘跟前放肆,就答应了吧。”

王太太本是个拿不起主意的,这么多年不是靠大女儿就是靠小女儿的,等到淑娥嫁了续宗,她在平家住着,更是只享荣华不问别事的,听了这话虽觉得有些不合理,可是女儿总不能未嫁就背个克夫的名声?迟疑开口道:“这事不如这样,纳是许他纳了,不过我家女儿没过门前,不许他圆房。”

媒婆就晓得王太太是个好说话的,这才只求见王太太,听见王太太答应了,哎呀一声就道:“王太太,这是自然,何消你嘱咐,宁太太也这样说的。”王太太面上浮起尴尬神色,媒婆见王太太肯了,刚想告辞就听见窗外传来鸾娥的声音:“我不许。”

这让媒婆愣在那里,鸾娥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对媒婆怒目而视:“回去和宁家的说,要不就退亲,不然他家就另寻,我绝不能在我没过门之前就让妾进门。”媒婆哭丧着脸去望王太太:“太太,您瞧这?”王太太皱眉:“终身大事,哪能让你插嘴?”

鸾娥笑了一下:“娘,你也知道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怎么能胡乱?”王太太被鸾娥这话又堵住了,媒婆咳嗽一声:“二姑娘,你说的虽没错,但你要知道,再怎么她先过门,也不过就是个妾,你才是宁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奶奶,谁会…”

不等媒婆说完,鸾娥已经挑眉:“这位妈妈,宁家若真要为我好,哪会定亲不久就疑是我克了他家儿子,又寻出这么一个主意要压住我,果真如此的话,倒不如痛快退了亲,大家一拍两散。”媒婆不敢说话,王太太叹气:“鸾娥啊,不过就是他家要先纳个妾,这也是常事,你日后寻了别家,也未必没有夫君纳妾的。”

当了外人鸾娥不好对王太太怎样,只是看着媒婆一字一句地道:“天下不是个个男子都纳妾,回去和宁家说,两条路,一是退亲,二是不但现在这个妾也不进门,以后也不许纳妾。”媒婆和王太太都被鸾娥的话给唬住。

鸾娥看向王太太:“娘,女儿的话就放在这,您要答应了宁家,真让他家这么做,我就一刀抹死在花轿里,也不会嫁进他家。”说完鸾娥就出去,王太太愁眉苦脸地,也晓得女儿性子烈,是说到做得到,只得让媒婆原样传回去。

宁家那边得了消息,宁太太倒罢了,宁大爷和宁大奶奶夫妻怎舍得把这门亲事给退了?这几天正在寻人来关说,就要鸾娥应了。鸾娥岂是那么轻易能变主意的,王太太想起来又叹一口气:“你啊,没过门就不许人纳妾,这就背了个不贤的名声,等退了宁家,我瞧你能嫁什么样的人家?”

鸾娥笑了:“娘,我爹也没纳妾,姐夫也只有姐姐一个,若说王家平家不够富贵?赵姐夫娶了婉姐姐那么多年,又生在那样富贵人家,也不见他对别人动一动心思,两个姐姐都如此,难道就因为我小些,就要等着以后夫君纳妾?”

婉潞把鸾娥拉过来:“你啊,就会胡乱牵扯人。”鸾娥往婉潞怀里靠一靠:“婉姐姐,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天下为什么这么不公,只许男子三妻四妾,女儿就必要一心一意?若是要男子纳妾,那女儿家也要寻个小老公,这才叫公平。”

这样的话让婉潞愣了愣,似乎有在哪里听过,又似乎是自己记茬了,朱氏已经笑了:“前面那句还算有些道理,后面这句就惹人笑了。”鸾娥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对,一头埋在婉潞怀里就不说话。

“你们都说什么好笑的呢?”淑娥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来,她那五个月的肚子早已显怀,太医来瞧过,说这胎的胎相保准是个男胎。朱氏虽喜欢孙女,可是平家的香火要有人传下去,也望着淑娥多生几个孙子,听说淑娥这胎是个男孩,把淑娥手里的事全接了过去,只让她安心养胎。

来客应酬这些都是王太太在做,见淑娥出来,王太太有些嗔怪地道:“还不好好躺在哪,怎么又出来了?”淑娥抹一把额上的细汗:“躺的我都发腻,况且姐姐好久没回来,也和姐姐说说话。”

婉潞嘴上不说,心里也想着淑娥能给自己生个小侄子出来,和鸾娥两人把她扶了坐下:“不过是空闲着回家来走走,有什么话,就等我进屋和你说去。”

丫鬟走进来:“太太,宁家来人了。”鸾娥眉一挑:“还是照前几天这样打发走了就是,有什么好报的?”丫鬟面上露出一丝惶恐:“来的是宁大奶奶,她还说求见的是姑奶奶,不是两位太太。”求见婉潞?婉潞起身要出门,鸾娥小嘴撅起,伸手去拉婉潞的衣衫:“姐姐,我还是那句话。”

婉潞轻轻拍一下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就和丫鬟走了出去。宁大奶奶是在平时招呼女客的倒厅那里等候,听到婉潞的脚步声,面上的焦虑之色更盛,迎上前要行礼。

婉潞已经福了下去:“这说来是我的娘家,倒没有出来相迎,是我的罪过。”说话时候婉潞已经往桌上扫去,见那茶一点没动,宁大奶奶满腔的话总也要先还礼才说。

等分了宾主坐下,宁大奶奶刚要开口,婉潞已经让丫鬟把茶果端上来:“这是家下厨子新学做的点心,还请先尝尝。”宁大奶奶拿了一个,索性直接开口:“六奶奶,我这来求见你,也为的是宁王两家的婚事。”婉潞笑了:“宁奶奶你这说的就不对了,我本姓平,嫁了人姓赵,这两家的婚事怎么和我有关系?”

宁大奶奶听了这话,晓得婉潞只怕不肯帮忙,不由重重叹了一声:“我晓得,现在说什么也不对,可是这婚姻大事本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哪能说退就退?”见婉潞还是不肯接自己的话,宁大奶奶只能自言自语:“况且我婆婆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也是为的小叔,并不是作践小婶。”

婉潞微微一笑:“是,我们都是当娘的,自然晓得当娘的心。”宁大奶奶眼里闪出一丝光芒:“果然六奶奶是知书达理的。”婉潞低头一笑,接着就抬头:“可是也不能为了自己家的孩子,就不把别人家的当人。”宁大奶奶迟疑一下才开口:“可是天下男子纳妾也是常事,怎么谈得上作践呢?”

婉潞笑了:“纳妾的确是常事,可也要瞧瞧怎么纳,或是夫妻之间没有儿女,纳一房妾回来希图生育。或是妻子管家事忙,精力不济纳一房妾回来服侍丈夫。更有那夫妻之间不和睦了,妻子纳房妾回来讨丈夫欢心,种种缘由都有,可是从没听说过纳妾回来是要制住妻子的,这样颠倒怎生不叫作践?”

宁大奶奶虽被婉潞说的满脸通红,可还是继续道:“六奶奶你说的有理,可妻妾名分已定,这妾怎敢对妻不敬?”婉潞笑了:“这不然,这妾本是纳回来用小星之光压住坤造光芒的,若是二爷就此好了,那功劳全归了她,请问这样有功劳的妾,妻子怎么对待?若是二爷不好了?”

宁大奶奶脸色又在变化,婉潞缓缓地道:“被抱怨的自然是妻子,哪个会去抱怨这妾?可怜鸾娥妹妹,没嫁就背了一个克夫的名头,这样的人家怎敢再嫁进去,还是宁大奶奶您觉得这样不叫作践?”宁大奶奶长叹一声,已经辩无可辩,婉潞站起身:“方才宁大奶奶您说的对,我们都是做父母的,自然会体会天下做父母的心,既然宁家算出宁二爷身子骨不好是因了鸾娥妹妹,我们也不敢背了这克别人家儿子的名头,这门亲事也就此作罢。”

见婉潞起身,宁大奶奶也跟着起身,话里全是叹息:“六奶奶,话虽这样说,可我们宁家也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哪会任由妾去作践妻子?”婉潞笑了:“宁大奶奶你不觉得你这话煞是可笑?”

宁大奶奶知道再多说已是无益,又长叹一声也就告辞,婉潞站在厅中间,并没有去送她,这样的亲事结了对鸾娥已经毫无益处,倒不如断了的好。

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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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味飘了进来,还有麻雀在厅外叽叽喳喳地叫,婉潞呼出心里的那口气,仔细分辨着这花香,好像是桂花香,这都快十月了哪里来的桂花?婉潞刚转身就看见鸾娥站在自己身后,她手里还拿着一枝桂花,脸上的小酒窝时隐时现。

看见婉潞转身,鸾娥已经绽开笑容:“婉姐姐,就晓得你会同意我的话。”婉潞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桂花嗅一嗅,用桂花枝轻轻敲她脑袋一下,浅金色的桂花掉到鸾娥发上,黑的发和着桂花又添了几分活泼。

鸾娥摇一摇头,拉着婉潞的手撒娇道:“姐姐,你什么话也不说就打我一下,我才不依。”摇头时候桂花瓣落在鸾娥肩头,这样美好的女子,婉潞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拉着她的手往后面去:“这都快十月了,哪来的桂花?”鸾娥手一指:“这棵桂花今年奇怪的很,别的花谢了它都没开,前几天突然开的满树都是。”

这花开的果然好,婉潞不由驻足赏起来,鸾娥见婉潞赏花,就去搬旁边的梯子:“姐姐,等我折几支让你带回去赏玩。”

婉潞刚要阻止,已经听到王太太的声音:“鸾娥,你也太调皮了,这下没了人家,我又要睡不着了。”婉潞转身,桂花开的好,朱氏她们在屋里也待不住,也出屋赏花,鸾娥已经爬到桂花树上,伸手去攀一枝桂花,并没接王太太的话。

朱氏笑了起来:“这花开的蹊跷,亲家,只怕鸾娥的女婿也是折桂之人。”,听到这话在树上的鸾娥扒开枝头露出一张脸上,浓密绿色叶里有点点浅金色的桂花闪动,鸾娥那张脸就是枝头里最引人眼的鲜花,她的小嘴撅起:“干娘又来拿我取笑,这姻缘的事,得之我幸罢了。”

王太太话里依旧有叹息:“鸾娥啊,做女儿家的毕竟是要嫁人的。”鸾娥眉一挑,那句大不了绞了发去做姑子去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咬下唇就从树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枝桂花,塞到婉潞手里就道:“我不和你们说了,去找瑾姐儿她们让她们也出来看桂花。”王太太对着鸾娥跑走的身影微微摇头,眼里的焦虑之色更深。

婉潞低头嗅一嗅,桂花香气浓烈,闻着让人有些沉醉,她把桂花递给旁边伺候的丫鬟让她们拿进去插起来,对王太太笑道:“明年就又是会试了,说不定鸾娥也能嫁个状元,到时亲家太太两个女儿都嫁了状元,那是何等的佳话。”王太太笑一笑,眉头并没完全松开。

鸾娥已经牵着孩子们过来,凝姐儿已经学着走路,朱氏嘱咐奶妈不用每天抱着她,多放她在地上走走,摇摇摆摆地凝姐儿跟在姐姐们身后,她生的粉白,又穿了一身红衣,就跟个七夕时的摩合罗娃娃一样。

婉潞走前一步把她抱起来,凝姐儿刚学会走路,哪肯乖乖让人抱,没过一会就要从婉潞身上下来,要去和姐姐们玩。婉潞看的更爱,往她脸上亲了亲,福姐儿已经笑嘻嘻地道:“娘,妹妹不让人抱,刚才姐姐要抱她过来,她都要自己走。”

朱氏拿出帕子给凝姐儿擦一擦额上的汗:“她和她爹一样,刚学会走路就不让人抱。”婉潞弯腰把凝姐儿小心放下,凝姐儿双脚一接触到地面就扭动着小身子跟着姐姐们去了。

看着外孙女,王太太心中的烦闷又少了些,她和朱氏两人在旁聊着家常。婉潞把被风吹散的头发往上拢一拢,放下手的时候掌心里已经多了几根头发,有一根似乎还泛着银光,婉潞心头有些错愕,仔细拈起来瞧瞧原来是自己看错了。

风随即就吹走了这几根乱发,虽然是自己看错,可过不了几年,这秋霜迟早会染白鬓边,那时孩子们也就大了该各自嫁娶。

旁边传来的是孩子们的笑声,夹杂了鸾娥清脆的声音,一代一代就这样过了。

过了两天宁家就让媒婆退回了鸾娥的庚帖,还带来了一封退婚书,王太太也把原聘送回,十二样首饰、十二匹各色衣料,还有折羊酒银子一百五十两,宁王两家的婚事正式做罢。和宁家做不成亲家,王太太也没心绪去打听宁家的打算,退回了这些也就完了。

十月初五,宁家还是照了原来的说法给宁二爷纳了一房妾,新娘子属羊五月生的不假,是京里一家做小买卖的女儿。未娶妻而先纳妾,自然又引起一番议论,楚夫人这个素来不爱管别人家闲事的在斗牌的时候都忍不住对秦氏道:“这宁家是怎么想的,王二姑娘那么好的一个人,他家竟然还为了这么点事放过了,我瞧再过几年,必定会后悔的。”

叶氏这些年眼睛也不行了,把牌凑到眼前仔细看看才放下一张牌:“这做父母的,总是为自己子女想的多。”今儿万姨娘不在,顶替她的是归宁的赵致柔,听了两个嫂嫂的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声,接着就对秦氏道:“这牌正是我要的,满了。”

秦氏又输了,边数钱边对楚夫人撒娇地道:“婆婆,就是您引了媳妇说话,才让媳妇输了的。”正在说笑时候,丫鬟进来报:“太太,陈奶奶又来了。”楚夫人的眉头皱了皱:“不是说了她不必进来了,怎么又来了?”

岚云忙道:“这糊涂孩子没说清楚,太太,陈奶奶说大姑太太归宁,她是过来给大姑太太问安的。”秦氏笑一笑,她是个晚辈不好开口。楚夫人看向小姑,叶氏伸手去拿牌:“我昨儿听说陈奶奶儿子被打发去做粗使的,想来陈奶奶是来寻小姑讨个情。”

赵致柔已经起好一手牌,仔细看了看才道:“我一个出嫁的女儿,寻我讨什么情?大嫂,你还是让人打发了她去。”楚夫人已经对岚云道:“你出去和你陈奶奶说,我早已不管家务,大姑太太归宁也只有哄着她欢喜的,哪有让她烦恼的,有什么话,让她去寻你六奶奶说。”

岚云急忙应了出去,赵致柔叹一口气:“说宁家做事荒唐,我们家不也有这样荒唐人在?”九爷房里的翠蝶姨娘近来有了身孕,四太太欢喜不已,就差让人直接喊翠蝶奶奶了。

楚夫人垂下眼帘,叶氏有些迟疑地道:“大嫂,总不能瞧着四婶婶这么荒唐,该说说才是。”秦氏不由冷笑,四太太岂是那样轻易让人说的通的?听说四老爷曾说过四太太,要她知道谁才是自己的正经儿媳妇,就被四太太卷了回去,说他一个男人管后院的事做什么?况且自己是少了九奶奶吃还是少了九奶奶穿了,还是对九奶奶的亲戚不尊重了?

不过就是多心疼了一下翠蝶,这也是人之常情,怎么也不会让她越过九奶奶的。楚夫人的唇抿了抿,唇角那两根纹路更明显了,把手上的牌一放:“总是没有什么别的,纵再宠了那个翠蝶,她在九奶奶跟前也要敬声奶奶,不大好办啊。”

秦氏的眼往楚夫人脸上一看,笑着把手里的牌放下:“我胡了,自摸,婆婆二婶婶大姑母,快些拿钱过来。”叶氏仔细看着秦氏放下的牌,摇头道:“三奶奶你瞧错了,你是诈胡。”

秦氏故意又看一看,哎呀一声就说不算不算,岚云已经走了进来,见状把秦氏的牌紧紧按住,小丫鬟们也上来帮忙,秦氏跟前的钱全被她们三个分了。

等笑完了岚云才对楚夫人说陈奶奶已经去婉潞那边了,虽然去了,可依旧哭哭啼啼的,楚夫人不由摇头,人啊,怎么到这个时候还不晓得自己的本分?

陈奶奶拄着拐进来时,婉潞正在那和傅氏商量事情,见陈奶奶进来也没起身,对了婉潞陈奶奶就没有面对楚夫人那么客气,一等坐下就对傅氏道:“小大奶奶,您就可怜可怜我,我服侍了老太君十几年,现在临老了一个儿子还被赶去做粗使,小大奶奶,您就高抬贵手,把我儿子放出来也好服侍我几年。”

说着陈奶奶就哭起来,婉潞让双妙给陈奶奶擦泪,傅氏已经开口了:“陈奶奶,按说您服侍过老太君,您开口我们怎么也要给你个准字,可是这家里不以规矩不成方圆,陆管事当日冲撞了六婶,六婶心慈悲,不过就是轻轻罚过,既被罚过就该知道教训安心当差才是,可不过几天,他又和外面采买的人勾在一起,每日只拿些不新鲜的东西回来,那边宅里那几日个个泄个不停。难道不该罚他吗?”

陈奶奶听了傅氏的话又继续哭泣:“小大奶奶,您说的这话也是有道理的,可要罚,就罚他被逐出府,他也快五十的人了,和媳妇两个去做粗使,那是…”婉潞已经笑了:“陈奶奶,您说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下人们不去做粗使,难道还要我们主人们去做吗?况且既做了下人,主人差遣着就该无不办到才是,哪能挑东捡西的?您方才说,您是服侍过老太君的,陆总管之前也是做了几十年的总管,陆家就该给这府里的下人们都树个典范才是,而不是挑肥拣瘦,嫌东嫌西,如果人人都像这样,那这府里的下人们可还使唤的动?”

陈奶奶的嘴巴大张,不晓得该怎么回婉潞这话,婉潞已经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搀扶她:“陈奶奶,您是个有福气的人,除了陆总管,另一个儿子做生意得法,您家去也一样有丫鬟婆子服侍,个个敬着您,又何必来这侯府呢?况且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各人守了本分,哪会没有好日子过呢?”

陈奶奶满肚皮的话这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拄了拐杖只说的出一句:“奶奶,您就体谅体谅。”婉潞的眉一挑:“陈奶奶,我体谅您,您可曾体谅过我?还是那句话,都别忘了自己的本分。”说着婉潞就喊丫鬟们:“来啊,好生服侍着你们陈奶奶回去,以后她进来也不必回了。”

本分?陈奶奶肩头跨了下去,跟着丫鬟们走了出去。婉潞这才坐了回去:“这下总算耳根清净了。”傅氏手里拿着根线在打络子,听了这话轻叹:“俗话说宰相下人七品官,这侯府的下人我瞧着也差不多,亏六婶婶你拿的下来。”

婉潞抿嘴一笑:“我啊,不过就是狠下心罢了,不然这满府的下人,个个都作威作福起来,倒把正经主人挤的没法活了,不说自己心里过不去,别人看着也不像。”傅氏也笑了附和几句也就散了。

秋凉一层层上来,婉潞想着这些日子有些空闲,找了衣料给赵思贤缝件棉衣,她自从管家也许久没空做这些了,初上手还有些不习惯,做了一会才渐渐熟络。刚把一个袖子裁出来就听到外面有哭声,婉潞手一抖,差点剪到在旁边替自己拉着衣料的双妙的手。

哭声渐大,接着是一个人跌跌撞撞进来:“六嫂嫂,没有活路了。”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九奶奶失心疯了,把她抓回去。”婉潞已经接住九奶奶,瞧一眼领头的是四太太的心腹婆子,喝道:“你们眼里还有主人吗?”那心腹婆子急忙跪下:“奶奶,小的是奉了太太的令来把九奶奶带回去的。”

这里的太太就是四太太了,婉潞低头瞧一瞧九奶奶,见她哭的极惨,冷哼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这样的来,别说九婶婶素来体弱,就算是个好人也要被吓破了胆子,难道你们都想学陆家一样没王法吗?”

婆子虽跪下也知道自己仗的是四太太的势,被婉潞这样训了就抬头道:“六奶奶,小的是奉太太的令…”话没说完面上已经挨了一巴掌,出手的是春燕,她啐了一口:“呸,当着四太太的面你也敢这样回话的?”

宠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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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在四太太跟前是极得脸的,不说那些下人,就连四老爷也要高看一眼。今日竟然被春燕这个底下人打了,这怒从心头生,起身张口就对春燕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打我?”

说话时候她的手就张开,想往春燕脸上也照样来一下,她这样一来,她身后跟着的婆子们也嚷叫起来:“董家媳妇,你不过就是个管事媳妇,就这样嚣张…”

春燕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双妙已经嚷了出来:“反了反了,有你们这样的下人吗?见了奶奶们不行礼就罢了,还在这里大呼小叫?”婉潞只是轻轻拍着自己怀里的九奶奶,唇边带着冷笑,那眼冷冷看着婆子们。

婆子们嚷了一会,感觉到这里十分寂静,一个个闭了口,低下头不敢去看婉潞,婉潞把九奶奶交给丫鬟,让她们服侍她进去梳头换衣,这才淡淡开口:“嚷啊,继续嚷啊,我倒要看你们个个是怎么横行?”领头的婆子急忙跪下:“六奶奶,小的们是奉了太太的令,请九奶奶回去的。”

她这一跪,别人也急忙跪下,婉潞瞧着她们,唇边的冷笑没变:“请回去?方才你们那样子,不像是请主母回去,活像是抓个逃奴,我倒想去请教请教四婶婶,难道她就任由底下人这样作践吗?”婉潞声音不大,四房跪着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

双妙走了出来:“奶奶,九奶奶不肯梳洗,只要请您进去。”婉潞又扫了这些婆子一眼,转身进去,婆子张一张嘴,想说什么被双妙一瞪又不敢说。

婉潞进去了,春燕她们也跟进去伺候,院子里只剩下四房的婆子们,一个婆子小声地道:“黄嫂嫂,这事?”黄妈妈见那安静垂着帘子的屋子,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冲进去把九奶奶拉出来,不由懊恼这风声是怎么走漏的,一个眼错不见就让九奶奶跑了出来,还跑到婉潞这里,只得站起身道:“回去禀告太太,看太太怎么说。”

婆子们垂头丧气地走了,春燕从帘子里看到笑着对婉潞道:“奶奶,她们走了。”婉潞绞了块手巾过去给九奶奶:“你好好擦擦脸,喝口茶再说,就算天要塌下来,你是我们赵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别说是那么一个买进来的人,就算日后她生的孩子做了官,得了诰命也要尊你为嫡母,哪能越过你去?”

九奶奶接过手巾擦一擦脸,又喝了几口茶,双妙让小丫鬟拿着美人拳给她捶腿,九奶奶这才好受了些:“六嫂,你别提孩子了,就是今儿一早翠蝶身边的丫鬟过来报,说她肚疼不止,等不得请太医过来,那孩子已经掉了下来,四个月的娃娃都能瞧出是个男胎,我还没说什么,翠蝶就在那大哭大嚷,说我安心咒她的孩子,婆婆就大怒,说我良心狠毒,不把九爷的孩子放在眼里,说这样的人怎能做赵家的媳妇,还要把我关起来,等公公回来就要把我休掉,幸亏发怒时候有个小丫头在旁边听见,急忙告诉了我的丫鬟,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怎能这样被休?这才没了法子跑出来求人救命。”

说着九奶奶又大哭起来,姨娘们怀了孩子,生不生出来还要看主母的高兴,背地里弄个手脚让孩子没了的事又不是没有。但九奶奶一来性子软弱些,二来上头那位婆婆对她又不喜欢,别说弄手脚,只怕等孩子生出来自己认嫡母都不敢。

婉潞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劝她,这事自己都还不能管,九奶奶哭的更厉害了:“若我错了,别说赵家休了我,就是当时杀了我,我也没一个字好说,可我明明没有错,服侍公婆,抚养孩子,连姨娘我都恭恭敬敬,这样被休我怎能服?再说休了我也就罢了,可怜我儿才三岁,没了娘的人在这可怎么活。”

说到孩子,九奶奶哭的更难过,婉潞也不觉鼻酸,那个孩子生下来本就瘦弱,四太太不待见,连着九爷也不敢多抱一抱,虽有九奶奶全力照顾,生的还是那么瘦小。都是做父母的人,婉潞又怎么忍心,她拍着九奶奶的肩膀安慰:“九婶婶你别这么难受,赵家虽然分家,这样大事也不是做公婆的说能休就能休的。”

九奶奶呜呜哭泣,仿佛没听到一样,她娘家父亲上个月就外放出京,这官职还亏了侯府出了些力,真要被休,只怕也不会为自己女儿出头,只怕还会怨九奶奶自己不会讨公婆的欢心,才闹出这样给自家没脸的事来。

偏生九爷又是那么个懦弱的性子,婉潞长叹一声,九奶奶呜咽着道:“我们爷的性子我也不去说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一世也就这样,只是我的儿啊,他怎能没了娘。”外头有声音响起,接着是丫鬟恭敬的说话:“四太太来了。”

婉潞的眉一皱,刚要起身四太太已经掀起帘子走进来,见九奶奶在这里哭泣个不停,不管起身迎接的婉潞就开口怒骂:“你还有脸在这里哭,你自己做了什么黑心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倒有脸来寻人帮忙,我可告诉你,我才是你正经婆婆,媳妇要休要娶就在我一念之间,谁也管不了。”

平日四太太骂着,九奶奶也就只有垂手侍立听着骂的份,今日她却充耳不闻,四太太骂四太太的,她在那哭她的。四太太这下更是肚皮里的气都要冲出来了,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打九奶奶:“好啊,你还会告状了,我告诉你,就算今儿你死在这,也没有我给你填命的理。”

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婉潞扶了四太太的手,脸上虽有笑但和平时不一样:“四婶婶还请坐下,虽说婆婆管教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可是凡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字,四婶婶现在管教媳妇自以为得意,可是四婶婶难道不想想,你背上个逼死儿媳的罪名难道就只是你一个人的罪过?”

这话提醒了九奶奶,她伸手就抓起旁边的剪子往自己喉咙里戳去:“婆婆要媳妇的命,媳妇现在就死在婆婆面前,当了六嫂的面,媳妇也知道媳妇死的不冤枉。”说着一咬牙那剪子就戳进去一点,血立即冒了出来,春燕力气大些,已经上前抱住她:“九奶奶您可不能做这种傻事。”

婉潞甩开四太太的手上前把九奶奶手上的剪刀抢了下来,双妙不等吩咐已经进去寻伤药,小丫鬟们忙去外面倒热水进来,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去寻太医,等热水进来,婉潞用干净手巾把那些血擦掉,又抖上伤药,再用纱布小心包好。

好在那剪子有些钝,九奶奶力气又小,不过划开一个浅浅口子罢了。九奶奶虽被几个人按在那里不让她乱动,嘴里依旧哭个不休:“六嫂,你也别救我,我就死了算了。”人纷纷扰扰,没人去理四太太,四太太初见九奶奶脖子那出了血,也唬的手脚冰凉,站在那里半天不敢说话。

等见婉潞给九奶奶包扎好了,九奶奶说出话来,她的魂灵这才又重新归了窍,仔细想一想就开口:“拿死来吓唬,当我…”不等她话说完,婉潞已经回头怒叱:“四婶婶你是怕这事情闹的还不够大吗?旁人家听说的宠妾灭妻多是男子做的,今儿我倒见识了婆婆要宠妾灭妻的,四婶婶,你真以为侯府能保住你一世平安吗?这样的逆伦事情,惊动的可不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