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太太又听说王家女儿总有别人来求亲,心里越发气恼,险些生起病来。刚好这时宁太太有个堂姐举家上京。这堂姐嫁的丈夫姓苏,做过一任知县,五年前苏知县病逝,苏太太领着两个儿女过日子,这次举家上京,一来是想让自己儿子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二来也是要给女儿寻门亲事。

这对宁太太来说就是瞌睡送来枕头,忙让自己儿子就在自家旁边寻下宅子,等接了苏太太,洗尘宴上宁太太就把要结亲的话说出来。苏太太虽知道宁二爷已经有了个妾,可自己女儿嫁过去是正室,又是嫁到姨妈家里,难道还怕一个妾室翻天不成?就痛快应了婚事。

宁太太大喜过望,下定那日,宁家几乎是倾尽所有,锣鼓声喧哗的这里都能听的清楚。

王太太心里未免有些不服气,照她看来,宁家这样行径就该娶不到老婆才是,可是谁知道转眼之间宁家就又结了门亲,论起门第来,似乎比自家还要高些。这些时日就更是为鸾娥仔细挑了,必要给鸾娥寻门上等婚事。

朱氏已经笑了:“亲家你这话说的,这几日求鸾娥的人也不少,只是你总看不上。”王太太叹了口气:“亲家你还来说我,那些人家不是年纪老大,嫁过去要做填房,就是子弟长的不好。”朱氏不由失笑,婉潞也笑了,瞧这架势是要挑个无一丝不足的女婿,可是这谈何容易?

但婉潞还是开口道:“算来明年是会试之期,定有那年轻学子来赴考的,到时让续宗先查访了,这样不更好?”王太太连连点头:“果然姑奶奶是个聪明人,想的法子比我想的好。”

还在闲话就听见外面传来笑声,除了鸾娥的还夹了浅草的声音,接着就见帘子掀开,浅草满面是笑地走进来,见了婉潞就道:“姐姐许多日子不见。”朱氏起身挽住王太太:“亲家我们去瞧瞧大奶奶,这里就留给她们姐妹们说话。”

浅草撒娇地抱住朱氏的胳膊:“侄女一来就把姑妈赶走了,姑妈可不要到我娘面前说我什么。”朱氏伸手捏一捏她的鼻子:“都当婆婆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日后怎么当婆婆?”浅草的眉一扬:“我娘可说过了,别说我当了婆婆,日后就是当了太祖母,她要活着我在她面前还是孩子,撒个娇算什么?”

这话说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朱氏和王太太被丫鬟们扶了出去,浅草扯了鸾娥坐下,对丫鬟道:“快把我拿来的果子都洗干净,再上一些好茶来,我们姐妹好好说说话。”浅草来这时候多,丫鬟们也不为忤,领命下去,不一时茶果都齐。

浅草拿了个葡萄剥着皮:“今儿大姐怎么不把孩子们带来,我也许久没见了。”鸾娥见浅草剥的满手都是葡萄汁,递过去手巾给她擦手,婉潞从浅草手里接过葡萄笑着道:“我还没问你呢,方才娘说你都要做婆婆了,是大侄子的婚事定下了?”

浅草哎呀笑了出来:“就知道大姐这当家的事忙,那日送去的帖子都没看见吧?”帖子?好像是有那么一张帖子,不过那几日正是四太太在那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是让春燕办的。婉潞的细眉一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前几天那是怎么一个热闹。”

浅草掩口一笑,四太太闹了那么几天,虽说侯爷明令不许说出去,侯府人多嘴杂,外面也是有隐隐的风声,况且赶出了翠蝶和黄妈妈,牵涉的也不止只有这两人。各世家的下人们彼此做亲的也多,虽没人当面去问,但议论的也不少。

好在现在几个太医都请在家里给四太太瞧病,谁要问起,一句四太太病糊涂了,身边伺候的不但不劝着些,还撺掇着她,总要整治一番,这样的话也就能搪塞了过去。

不过四太太还有个没定亲的儿子,婉潞不由轻声叹气:“说起这个,我们八叔叔的婚事才更是难办。”八爷在知道信后已经从读书的庄子里回了侯府侍疾,四太太见了儿子还想诉一诉,可自己身边的丫鬟婆子已全被换掉,换上的这些丫鬟婆子虽然殷勤服侍,但只要一开口要诉说,就要给自己喂药,说太医吩咐的,一糊涂就要给自己喝药。

四太太此时赛如哑子吃黄连,虽有嘴也说不出苦来,只有叮嘱八爷好好读书,等明年高中了挑一房好媳妇,这样自己心里一高兴,病也就能好的快些。

八爷嘴里应了,但在婉潞瞧来,他对娶妻早已冷淡,八爷的年纪在男子中已算过大,又有这么个娘,谁家都要掂量掂量,这才是真正的殃及儿女。

浅草已经笑了:“姐姐你总是这样,不说旁的,你们八叔叔还有个王妃妹妹,就算年岁大些,婆婆有些糊涂,也会有人肯嫁。”婉潞想起当年四老爷要为八爷求娶鸾娥,幸亏当日事未成,不过这话婉潞从没说出来过,只是笑着道:“你瞧我们俩说什么,当着鸾娥妹妹的面就娶啊嫁的,她可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

浅草已经伸手抱住鸾娥的肩膀:“姐姐说的对,全是我说话没了忌讳,鸾妹妹,你可千万别怪我。”鸾娥面上没有一丝羞涩,只是扬着头道:“浅姐姐你也太小看人了,不学着些,日后嫁了人要怎么对付?”浅草伸手把鸾娥的头发往上拢一拢:“说的是,总要学了乖,日后遇到什么人都不怕,不然像我似的,嫁人那么几年吃了亏才晓得人心险恶。”

婉潞的手搭上鸾娥的肩:“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愿你不要吃亏,不要遇到…”浅草已经笑了:“姐姐你就不要下去了,就一句,愿鸾娥妹妹的夫婿要有赵姐夫的家世,表弟的才学,探花的容貌,还要一心一意绝不纳妾。”

鸾娥已经大笑出声:“浅姐姐又说笑话,这样十全的人就算有,也是要给那些才貌双全的女子预备的,我容貌才学都不出色,不过平平,只要有个一心一意的男子就好。”浅草拍一拍她的肩:“去,你当我们是来给你说亲的,这样搪塞我们?”

鸾娥没有说话,脸上只露出笑容,姐妹三叙一会话,朱氏已经让人预备好了饭,淑娥也出来和她们一起用饭,她这些日子胎像有些不稳,太医让她多休息,不要太劳神,朱氏更是不让她沾手家务。王太太知道这是为了鸾娥的婚事,背地里不晓得把宁家骂了多少遍,只盼着宁家媳妇进门,和那个先进门的妾闹个鸡犬不宁才好。

婉潞见淑娥面色红润,说话和平时一样,又叮嘱了她几句,淑娥笑着道:“还没谢过姐姐前儿派人送来的燕窝呢,姐姐这样关心,倒叫我有些无所适从。”

朱氏让丫鬟把那盅燕窝送上才笑着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客气了,不说你没嫁进来之前姐妹们的情谊,就嫁进来这么几年,你也不该和你姐姐这么客气,以后这些谢不谢的话就少说。”

浅草笑的眉眼弯弯:“姑妈说的对,这一家子过日子,客气什么呢?”这话说的一桌的人都笑了,王太太笑容里还有那么一两分的叹息,大女儿的客气其实是为了自己,怎么说这合家住在亲家家里,虽有例子可不常见。

王太太回头看一看没有说话的小女儿,哎,不为了她的婚事也不用就这样住在这里,可离了京,在家乡寻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毕竟就算是来求娶做填房的,也有那么几个世家子弟,若不是要和宁家别一口气,王太太说不定就应了。

吃完饭又闲话消食一会,婉潞和浅草也就各自告辞,方家的车还没到,婉潞拉了浅草道:“反正也顺路,我先送你回去好了。”浅草是从不和婉潞客气的,也就上了车。

只剩的她们俩浅草才捶着肩:“如不是为了孩子们,我还真不想回去见那个人。”婉潞知道她说的就是方姑爷,夫妻到了现在,当日的情意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可别人家的事又不能多说,婉潞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现在孩子们渐渐大了,等他们各自成家,侄子们若能谋到个官职,你就跟了到任上去做老太君,也就不用见他了。”

说到官职,浅草坐直身子微微前倾:“姐姐,我从没求过你,今儿开口求你一遭,你回去问问姐夫,看他起复可能有消息?”这是方姑爷罢官快三年来,浅草头一次开口说起复的事,其实方姑爷这几年也没闲着,一直在谋起复,赵思贤和吏部的人通了消息,只回说没消息。

婉潞的眉微微扬起:“怎么,他又来烦你了?”浅草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你不知道上个月他有多荒唐,和我商量要把女儿许给宰相的孙子,宰相的孙子早和吏部尚书的女儿定过亲,难道我家女儿还要去做妾吗?谁知他涎着脸在那里说,说宰相孙子本是兼祧两房,可以娶双妻的,女儿嫁过去也是妻不是妾,姐姐他这话气人不气人,虽是双妻,可出身地位摆在那里,我怎舍得让女儿过门受气?”

宰相有两个儿子,长子早年病逝没留下儿子,二儿子有一子一女,这宰相的独孙就被兼祧过去长房。虽民间例有兼祧之人可以娶双妻,但在官宦人家还是少见,婉潞拍一拍她的肩:“妹夫糊涂,你不糊涂就成。”浅草嗯了一声,冷笑着道:“他就是瞧别人出妻献子复了官职,这才想出这法子,可谁家要学着别人下作?”

出妻献子,婉潞眉头一皱:“这又说的是谁?”浅草附到婉潞耳边低低说了两句才道:“姐姐你瞧,难道别人下作我也要跟着下作?还把自己的儿子拜到那宦官名下做干孙,他现在羡慕,我倒要瞧瞧能得意到几时。”

婉潞不理外事,听了这话那眉头皱的很紧,嘀咕了一句:“好好的命妇拿去做了这事,也不晓得羞也不羞。”就算要讨好上司,寻一个别的女子又不是难事,偏偏要把自己妻子献出,真是听了都污自己的耳朵。

浅草冷笑一笑:“姐姐难道不晓得那民间俗语,况且上有所好,未免就有人钻营。”所谓婢不如偷吗?车已经停了下来,春燕掀起帘子:“奶奶,表姑奶奶家已经到了。”已经能看到门口等着的人,婉潞扶了浅草一把,车下的春燕接了她下去,两人说完道别婉潞就要让车调头,门里跑出一个人来,还有些气喘吁吁,拦住婉潞的车头道:“表姐许多日子没见,还请往里面待茶。”

婉潞见了方姑爷,又想起浅草说的话,心中厌恶之意更深,只是淡淡地道:“家里事忙就不下去了。”见方姑爷脸上掩不住的失望,婉潞心里叹了一声:“我前儿听你姐夫说,你起复快有消息了,等我回去再问问。”方姑爷等的就是这句,连连作揖打拱:“多谢表姐了。”

婉潞没有理他,吩咐车夫掉头走了,车子离开方宅很远,还能瞧见方姑爷在门口站着,婉潞摇头,为了做官就要这样讨好别人,也不怕知道的人笑话?但为了浅草,怎么也要帮方姑爷这忙。

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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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贤回来的时候,婉潞正在灯下仔细地把那件棉袄上的线头剪掉,听见他的脚步声也没抬头。福姐儿已经嚷起来:“爹,娘今儿去外祖母家也不带我们去。”

看见小女儿撅起的嘴,赵思贤走上前摸摸福姐儿的头,瑾姐儿已经端过一杯热茶:“爹,您先喝口茶,解解乏。”赵思贤把脱下的外袍递给一边伺候的双妙,接过女儿递上的茶:“瑾姐儿真是越来越像你娘,难怪外面人都夸你呢。”

婉潞把棉袄抖一抖,十分满意自己的手艺,起身把棉袄往赵思贤身上搭,福姐儿听到姐姐被表扬,自己坐不住,见赵思贤要试衣衫,跑上去帮着婉潞扯袖子。赵思贤乐了:“哎呀,还是这两闺女生的好,会递茶会帮人试衣衫。”

婉潞后退一步,笑了笑:“这次做的急,你就先担待穿几日吧。”赵思贤拍拍身上的衣衫:“除了腰宽了些,别的都恰好。”婉潞是用赵思贤去年的衣衫比着做的,这一年也不知丈夫瘦了多少?婉潞伸手去脱那件袄:“先脱下来我给你改改腰身吧。”

赵思贤摇头示意不用,话里不自觉带上了叹息:“以后你会越来越忙,这做衣衫的空就少了。”一直在旁边站着的瑾姐儿想起什么,从婉潞放东西的地方找了一阵,手里就拿出一样东西:“爹,这是我给你做的腰带,您瞧瞧合适不?”

赵思贤眼睛瞪大:“我们姐儿越发出息了,去年还只会做荷包呢,今年就会做腰带了?”婉潞接过腰带给赵思贤系上,这腰带做的简单,上面的花纹也是最普通的云纹,但赵思贤还是十分高兴,婉潞也笑了:“瑾姐儿,娘真是该好好夸夸你。”

福姐儿不满意了,挤到婉潞和瑾姐儿中间:“娘,我也要学针线。”婉潞把小女儿抱起,点一点她的鼻子:“好,你和你姐姐都学好针线,等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就给你爹和你哥哥们做鞋袜。”福姐儿连连点了几下头,就张嘴打了个哈欠。

婉潞回头见坐在那的瑾姐儿也有困意,让双妙叫进她们的奶妈把她们带下去睡了,回头见赵思贤已经把腰带解了下来,坐在摇椅那呢。

婉潞在摇椅旁边的小杌子那坐了下来,伸手摸一下他的脸:“这一年累了你,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辛苦。”赵思贤叹气,手往妻子的秀发那里拍了拍:“你说什么呢,就大哥这样,我们也不会少累半分。”婉潞趴到丈夫的腿上,双妙进来看见,忙又折了出去,轻轻地带上门。

已快进十一月,早没秋虫声音,婉潞看着桌上那点灯,只觉得身心皆疲,幸好还有丈夫陪着自己,为了那几个孩子当初也该这样选择,想起今儿浅草说的话,婉潞不由直起身:“我今儿回娘家的时候遇到浅妹妹了,方妹夫前些日子也真是昏了头,竟然想把荣侄女许给宰相的孙子,这样的事,传出去叫亲戚们怎么做人?”

宰相孙子兼祧两房的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但虽能娶双妻,这和一般的妯娌又不一样,毕竟嫁的是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的事情总是免不了的,宰相家又和尚书府定了亲,一般人家也不愿意去做另一房妻子。

赵思贤微闭的眼睁开,欠身看着妻子,见婉潞脸上全是无奈,赵思贤叹气之后又躺了下去:“方妹夫也甚是荒唐,这事那日我就听说了,还有那不怀好意地来我面前恭喜,说这下府上又和宰相尚书攀上亲戚,这不是给别人瞧笑话吗?这样的亲戚,说出去气也不顺。”

婉潞站起身,给丈夫轻轻捶着肩膀:“今儿浅妹妹和我说的时候也是气的不行,方妹夫他赋闲日子长了,未免就有些气短。”赵思贤握住妻子的手,婉潞的手心已经渐渐干燥,不复当年初嫁进来时那种细腻,时光如同流水,已经悄悄带走他们身上的一些东西。

赵思贤久久没有说话,婉潞也没开口,直到远远传来梆子声,已经三更天了,赵思贤才站起身:“等明儿我去问问方妹夫起复的信,他这几年也称得上老实规矩,要能和浅妹妹好好过日子,亲戚间能帮的也就帮一帮。”

婉潞嗯了一声,眼里带上一丝焦虑:“要瞧着,有个什么闲职,一年拿点俸禄就好,那些什么肥差,保不定又出什么乱子呢。”赵思贤点一下妻子的下巴:“我晓得,况且他那宠妾灭妻的事已经传了出去,他也算收到点教训了。”

婉潞虽应了,但那眉头并没展开,赵思贤放下那脱了一半衣衫的手,把妻子拉到怀里:“我知道你是怕方妹夫又做出什么事来牵连我们,他这次就算起复,也不过就是七品官,能帮的就到这里,怎么做官要他自己去做,到时升不了官难道还能怪我们做姐姐,姐夫的不成?”

婉潞这才大大松了口气,笑着道:“瞧我家的亲戚帮不上忙不说,还给你添麻烦。”赵思贤大大地打个哈欠,往床上倒了下去:“什么你家、我家?我们既成了亲,又分什么你我,况且你在这家里操持家务,让我没什么后顾之忧,我帮这么点小忙又算什么?”

赵思贤的声音越来越低,不一会已经传来轻轻地鼾声,婉潞这才解了衣服吹了灯躺到丈夫身边,听着丈夫胸膛传来的心跳声,婉潞又把身子往他身边偎了偎,摸着他那渐渐粗糙的脸,还有今日这显得宽大了的衣衫,为了这个家,都不容易。

赵思贤的手动一动,往下握住妻子的手,没说什么就重新睡去,婉潞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愿到白发苍苍那一日,伸手过去还能握住丈夫的手,而不是像别的夫妻一样,妻子独守空房,丈夫去和姨娘。

随着老侯爷的孝要满,二房四房的宅子都已经在重新修整,离的不远,就在背后一条街,都是五进的大宅子。

叶氏那里有水氏周氏两个媳妇在管事,修整宅子的事和她没有关系,依旧过来和楚夫人斗牌。四老爷那里就有些麻烦,四太太称病不起,家里的事就交给了九奶奶,可是九奶奶又是个才干威望不足的,虽竭尽全力,也有些想不到处。

眼看着出月将尽,叶氏这边的宅子都修整完毕,新打的家具已经做好,就等着油漆一干,过了年把家具摆设好,择日子搬出侯府。

四老爷这边的宅子还在那里修整没完,急的负责这事的九爷团团转,这要到时候宅子修整不好搬不进去,四老爷自然会大发脾气。

这日婉潞刚陪着楚夫人把牌桌支起来,还没拿起几张牌就听到岚云来报九爷来了。楚夫人手里拿着牌,嘴里就道:“这怎么了,他在那边修宅子怎么还有空跑这边来?”

秦氏的眉头一挑,这些日子也听说了九爷在那边很使不动那些下人,只怕是修整宅子遇到了麻烦,她唇角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万姨娘已经笑了:“太太,只怕是九爷来帮救兵。”

楚夫人叹一口气:“哎,老八要娶了门能干媳妇,现在也不会这样抓瞎。”吩咐岚云把九爷请进来。能干媳妇?想起当年的动议,婉潞觉得心头开始突突地跳,怎么也不能让楚夫人又想起鸾娥来,这四太太虽说现在称病,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想起来,说自己病好了,过些日子故态复萌怎么办?

不行,要着人去和朱氏说,要她赶紧在求亲的人里面挑一挑,看能不能给鸾娥先定下亲?心里这样想,面上婉潞还是和平日一样,看着楚夫人的牌就道:“婆婆,您的牌满了。”

楚夫人这才看了看手里的牌,笑着说:“果然满了,二婶,快些拿钱来。”叶氏面上露出伤心之色:“哎,怎么又是我输了呢?”笑声中九爷走了进来给楚夫人她们行礼。

楚夫人的手没有离开牌桌,眼没有去看九爷,只有嘴里在问:“我听说这几个月,你们家里在收拾房子,本来该是很忙,怎么想到过来我这里问安?”九爷知道自从上次的事后楚夫人有些看不起自己,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太过懦弱,那头只是垂的低低的:“大伯母,小侄从来不长于才干,虽奉了父亲的命令在修整房屋,但总有那么些人听不进去,小侄来这求大伯母心疼心疼侄儿,派个把人帮帮侄子。”

楚夫人这才回头去看九爷,见他低垂着头一脸可怜相,叹了口气:“若我这里有人,找人帮帮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你瞧,你大哥那个样子,你三哥又在边关,你六哥做官又忙,我到哪里去给你寻人?”九爷这才敢抬起头来看了看,嘴里的声音很小:“小侄知道哥哥们都忙,小侄是想求三嫂过去帮帮忙。”

楚夫人的眉挑起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正在洗牌的秦氏,秦氏的心开始狂跳起来,面上还要装作个若无其事,但手里的牌已经被她揉紧。

九爷见楚夫人沉默,急的开口道:“小侄也知道这事不该说出来,可大伯母晓得你侄媳妇虽比侄儿好一些,也要照顾家里,那收拾屋子不光是男人的事,她顾得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小侄这才求到大伯母面前来的。”

婉潞已经笑了:“婆婆,九叔叔想也是没了办法,那收拾屋子,二婶那里除了四婶婶,还有五叔叔和五婶婶帮忙,九叔叔这里就他一个,八叔叔又要用功读书,预备明年的会试,总不能为这个耽搁了考试,就他一个人,总顾得了这顾不得了那。”

楚夫人看眼秦氏:“三奶奶,你可有空吗?”秦氏素有才干,没外放之前也是当家的媳妇,外放之后就被婉潞抢了先,心里早想着要有件什么事才好展一展自己的才能,听了楚夫人这一问就急忙起身垂手:“婆婆,按说媳妇也是个闲人,这又是自家人,本该帮忙才是,只是媳妇去了,谁来陪婆婆斗牌?”

九爷听出秦氏已经啃了,急忙冲秦氏做几个揖:“多谢三嫂了。”楚夫人笑了一声:“难得你有孝心,斗牌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去帮帮你九叔叔。”秦氏欢喜应了,九爷又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见这里没什么事,婉潞也就告辞,刚走出一段路,瑾姐儿就皱眉问道:“娘,为什么三伯母喜欢管这些事?”因着女儿早慧,婉潞理事的时候也把女儿带在身边,好让她学学,瑾姐儿这几日见了这些管家娘子纷至沓来的请问自己娘事情,大呼管家不容易,比做针线要难的多。

听了女儿的疑问,婉潞笑着道:“这不一样,你三伯母的才干,还在做娘的上面,这有才干的人就该施展才干才是,而不是每日在那里消磨时光。”瑾姐儿点头应了,但那眉头还没松开:“三伯母既然有才干,为什么不让三伯母管家呢?”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婉潞想了想才蹲下对女儿道:“人除了才干之外,还有位置在那里,到什么位置做什么样的事,才是懂事的人,你三伯母是聪明灵透人,哪里会学那些愚蠢的人仗了自己有才就非要和人争个高低?”

瑾姐儿的眉头这下全都松开:“娘,我明白了,等女儿以后嫁人了,也要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才能做合适的事。”婉潞扑哧一声笑出来,站起身牵了女儿的手往前走:“瑾姐儿啊,娘还真舍不得你出嫁。”瑾姐儿抬头看着她,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牙齿:“娘,可是女儿家总要出嫁的。”

这话让婉潞笑的开心:“我的瑾姐儿真是乖巧。”母女俩往前走着,春燕迎头过来:“奶奶,表姑奶奶来了。”前几日方姑爷起复的事有了信,补工部主事,虽是个闲差,也好过在家闲着,看来浅草就是来道谢的。

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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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潞刚想迎出去,前面就来了一从人,领头的就是浅草,婉潞急走两步上前,刚要开口浅草已经笑了:“这里也不是旁的人家,我在那等不住索性就先进来,想着姐姐在亲家太太这里,所以就走过来了,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说着浅草已经连连福了下去,婉潞忙携住她手:“你不嫌我没迎出去就是了,还和我来这个?”说话时候,浅草身后跟着的荣姐儿也上来见过表姨,又和瑾姐儿见过,这才往里面去给楚夫人问安。

楚夫人见婉潞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浅草,脸上不由露出笑容:“表姨奶奶这么多日子都没见着,我还怪想着你呢?”楚夫人年纪渐老,不似年轻时候喜欢端庄的女子,反而是秦氏浅草她们这样爽利的妇人入的了她的眼,况且婉潞这些年管家也有章法,楚夫人爱屋及乌,对她的亲戚也是另眼相看。

浅草又说笑几句,帮楚夫人瞧了两把牌,楚夫人眼虽在牌上,见浅草虽笑着那眼还是去瞧婉潞,对婉潞道:“六奶奶,你们年轻人定还有你们的事,就先下去吧,就让我们几个老人家斗牌。”浅草虽站起身,但嘴里的话依旧那么好听:“瞧亲家太太说的,做侄女的能在亲家太太面前多待一会那也是别人望不到的。”

这话说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笑声之中婉潞带了浅草行礼离开,等出了院门浅草才叹气:“也是姐姐你,不然就那么一大家子人,我是怎么都应付不过来的。”婉潞脸上的笑容很浅,没有接浅草的话茬,浅草历来都是爱说话的,接上道:“不过世事难求全,像我,若没那么一个丈夫,也能称得上十全了。”

婉潞回头看了眼,见荣姐儿和瑾姐儿姐妹俩远远跟在后面,想必听不见这里的话才开口:“浅妹妹,这话你在我面前说就罢了,孩子面前可怎么都不能说。”浅草笑了:“我自然知道,也只有姐姐这里才能说几句真心话,我娘他们虽然疼我,这些话还是不敢说的。”

瞧着浅草那明艳依旧的脸庞,婉潞只是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夫妻离心,恩爱不再,比死了丈夫更让人心碎。也只是浅草想得开,换了别人只怕就成天哀怨,早成怨妇。想起九奶奶,婉潞的眉不由微微皱了皱,浅草会错了意,反握住婉潞的手:“姐姐你不必为我叹气,我日子过的好着呢,钱随便我花用,又不需管家,想去哪里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上次之后,儿女婚事他也不敢再插手,我挑了个合意的儿媳妇,就等着再挑个可心的女婿,那些事就了的差不多了。”

荣姐儿已经走到婉潞她们的身后,恰好听到浅草后面一句,脸不由红了红,浅草拉住女儿的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总要找个可心的?再说你弟弟都定亲了,你这姐姐也该寻一个,难道还要你弟媳先进门不成?”

荣姐儿的脸在阳光之下红的就像那初绽的玫瑰花,微微翘起的唇比最娇嫩的玫瑰花瓣还要嫩,这样如玫瑰般的女儿,婉潞伸手抚一下荣姐儿额前的乱发:“你娘说的是对的,总要问过你才好。”荣姐儿更羞了,摔开婉潞的手:“表姨你也笑我。”

扭身想跑,又想起这不是自己家里,也不是外祖家里,只得转回身低头站在那捏着衣衫边。浅草笑了,婉潞的笑容也到了眼里,轻轻推一下瑾姐儿:“我们姐妹要说话,你们小姐妹就去园里玩吧。”瑾姐儿规矩行了一礼就去牵荣姐儿的手,看着她们姐妹的背影,婉潞轻轻一叹:“我在闺中时候,就少这么一个姐妹。”

浅草的眉扬起:“怎么,姐姐这意思?我就做不得你闺中姐妹?”婉潞打她一下:“贫嘴,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堂的表的再亲,和亲姐妹也是有别的。浅草只抿嘴一笑,携了婉潞的手继续往前走。

等进了婉潞的院子,双妙她们已经预备好了茶和点心,就放在公孙树下,浅草瞧的一笑:“我就不喜欢在屋里嫌闷的慌,想着姐姐这里的公孙树树荫又好,这丫头,真是一株解语花。”双妙抿嘴一笑:“表姨奶奶过奖了,奴婢不过少些错处就是,哪能配的上解语花?”

浅草笑的一口茶都喷出来了:“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姐姐这样,连手里的丫鬟都是这样。”婉潞一笑挥手让双妙下去,浅草已经招手让自己的丫鬟过来,丫鬟手里还捧着个小包袱,浅草把包袱拿了过来打开里面是个匣子,浅草往婉潞那里推一推:“虽说是亲戚,可我还没脸皮厚到让姐姐姐夫给他出起复的银子,这里有几件小玩意,姐姐就收下吧。”

浅草这话来的突然,婉潞的眉皱起来,刚想取笑几句就见浅草在给自己使眼色,想起今儿浅草带来的从人里面有个眼生的婆子,心里明白几分,打开匣子瞧了一眼,故意惊叫道:“大家都是亲戚,这几百银子的部费我们还出的起,妹妹你又何必。”

匣子里面是几样首饰,虽比不上赵家平日用的,但明珰翠羽,玉箫金管,也值千金。见婉潞要把匣子推给自己,浅草紧紧按住她的手:“姐姐,这虽是亲戚,可也各是一家,该花的总要花,不然别人怎么看?”一个执意要给,一个拗着不收,推了几次浅草已经把那匣子直接放到婉潞怀里推着她往屋里去:“姐姐你先把东西放好,咱们再来说咱们的。”

婉潞顺势进屋,帘子一放下,屋外的声音就听不到了,浅草这才坐了下来,婉潞把匣子放在桌上,这是怎么回事?浅草冷笑:“还不就是这回事,我说来给你道谢,总要拿几样东西,管家奶奶说,家里这几年进项不多,哪拿的出手,婆婆说的更可恶,说赵家怎么会瞧上我们的东西,于是我一怒,就和婆婆算起你们花费的部费来,婆婆没了法,把她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还指望着你不收,巴巴让个婆子跟了我来,好原样带回去。”

婉潞拍一拍她的肩:“你婆婆…”浅草冷笑的更甚:“她年纪越大,越把钱看了真,又好享受,又不肯拿出钱来,亏的老三家分了出去,不然只怕连三婶婶的嫁妆都要添进去。”方二奶奶当家这么些年,实惠没捞到多少,自己的嫁妆赔进去不少,还落的方太太埋怨,上次方三爷家分了出去,方二奶奶也想撺掇方二爷分出去,被方太太知道了叫到面前就是一阵大骂。

方二奶奶也不敢再提这话,只有老老实实做她那外表风光,内里苦熬的当家奶奶。婉潞叹气:“虽不好说她,你婆婆这样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浅草一笑:“横竖我不是这样的婆婆就是,她爱怎么做怎么做。”

说着浅草把那匣子又往婉潞这边推一推:“姐姐,这个你先收起,等以后荣姐儿出阁你拿几样去添妆,剩下的就给了两个侄女,也当我这做姨的一片心。”婉潞叫进双妙把这匣子收起,方太太真是不去享福要折福。

秦氏去了四老爷家那边帮着修整房屋,楚夫人少了牌搭子,褚氏又长年卧病,起来走动的次数都不多,更别提陪楚夫人斗牌,叶氏就带了邱姨娘过来凑数。自从赵三老爷回来让邱氏一家都被放了出去,邱姨娘在这府里身份就尴尬起来,要让她做姨娘吧,她毕竟有个诰命夫人的姐姐,不让她做姨娘吧?她也不肯离开赵府。

邱姨娘也明白这点,她和二老爷虽没有多少恩爱,毕竟也有思兰这个女儿,索性在叶氏跟前求了,又去禀告了月太君,就在家里收拾起三间屋子,设下佛堂。邱姨娘就吃了长斋,每日只在佛堂里念经,再不去叶氏跟前伺候,家里的人也不再称她为邱姨娘,而以邱二娘相称。

楚夫人见她来了,笑着道:“你每日只在那里念经修行不问俗事,今儿拉了你来也不知道佛菩萨怪不怪罪。”邱二娘虽没削发,首饰早已不戴,平日的衣着更是素净,听了楚夫人这话就笑着道:“我成日也只在那里枯坐,又不是真出了家,不过念经祈福罢了,大太太高兴,我陪你们斗几把牌又算不上什么。”

说的楚夫人高兴起来,这邱二娘每日午饭时过来,陪楚夫人她们玩上个把时辰也就告辞回去。这日邱二娘刚从楚夫人院里出来,就有个婆子拦住她:“二妹子,你的日子过的逍遥,就忘了我们这些同伴。”邱二娘本低着头的,被这一问问的停下脚步,她身后的丫鬟已经喝道:“你是哪家的人怎么这么没眼色?二娘人人都礼让三分的,难道你比太太奶奶们还大?”

这婆子本是来求情的,现在楚夫人妯娌都不管事,四太太生病养着,其他人哪里也没有缝隙可钻,想来想去才想到个邱二娘,怎么说她也能说上几句话的,听了这丫鬟的骂不由怒了起来:“我在这府里也几十年了,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怎么,我找旧日同伴说句话也要你管?这家里谁不知道她的出身。”

邱二娘这才抬头,眼前这人确实是自己年少时候的同伴,记得后来自己做了二老爷的通房,她许给了陆总管的四儿子,当时还得意洋洋,曾到自己面前显摆过。总管家的媳妇比那不受宠的通房的处境是要好很多,今日又怎么来自己面前?

邱二娘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才道:“小红姐姐你今日来有什么事,若是叙旧就请进去,若是旁的,我一个不问俗事的人你就寻错门了。”邱二娘身后的丫鬟不由捂嘴笑起来,小红?谁知道这么一个婆子也有过叫这名字的时候?

小红没想到邱二娘一开口就回绝了自己,刚要再说,路上已经走来几个婆子,见她站在那里,高声大嗓地喊起来:“陆四嫂,三奶奶罚了你,你还不赶紧去领罚,站在这里堵别人的路做什么?难道还想再多挨几板子?”

另外有人就笑起来:“让她去,还当是她公公当总管的时候,她眼里别说我们,连奶奶们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又来叙什么姐妹情?”这讽刺的话听的小红的耳根一阵阵发烧,想抢白几句现在又比不得原先,只得狠狠往地上吐了几口吐沫,转身想对邱二娘再说几句,邱二娘早带着丫鬟离开这里,小红想追上去。

有个婆子伸手拉她:“你就别追了,难道你不晓得那佛堂,轻易不让人进去,你又何必去臊一鼻子灰?好好的去受了罚,三奶奶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她赏罚分明…”小红一张脸更是死涨,换了去年,这些婆子哪个敢在自己面前说什么?还不是一个个满脸是笑地称自己是陆四嫂?

见她快要掉泪,有婆子撇嘴:“哎呦,你还当是原先?你公公在日,只听好话不管别人做的好坏的时候吗?”旁边有人帮腔:“就是,当日陆总管管家时候,只要奉承的他好了,就有油水大的轻松活干,像那些苦活累活哪有人干,现在奶奶们改了章程,也是我们的福气。”

七嘴八舌的话让小红说不出话来,远处又走来两个婆子,见她们聚在这里,忙喝道:“都闲了吗?奶奶今儿一早不都吩咐了你们去打扫屋子扫好没有?”这几个婆子这才离开,有个还回头对小红狠狠啐了一口。

小红抬头:“刘嫂子,我…”早被刘妈妈喝住:“什么你啊我的,三奶奶赏你那二十板子快去领了,就没见过这样干活的。”说着刘妈妈转身走了。小红知道陆家大势已去,只得含着泪去领那二十板子。

春风又开始吹拂脸庞,三年一度的会试又来了,这次八爷要下场,四太太病着,楚夫人做为伯母就要多操心,叮嘱了又叮嘱,八爷这才告辞前去考试。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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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八爷,楚夫人带了人回屋,还有两个月老侯爷的孝期就满了,满了孝,就该换下这些衣衫,也能好好摆酒请客热闹一下。一路走来都是花红柳绿,耳边是孩子们的笑声,楚夫人不由对婉潞道:“小八这要考中了,又逢脱孝,真是该好好庆祝一番。”

秦氏扶着楚夫人的一支胳膊,笑的十分甜:“就是呢,要是再给八叔叔定个好八婶,那才叫多喜临门呢。”说到八爷的婚事,婉潞就想到了鸾娥,虽说婉潞去给朱氏还有王太太都说了,让她们给鸾娥紧着找人家,可是上门求亲者虽多,总有这个不满那个不足的。

婉潞轻轻叹了一声,要不是八爷有四太太那么个娘,八爷还真算个好对头,虽说年少时荒唐过,可现在改过自新,又是名门之后,真中了进士的话,也算千里挑一的人物。

楚夫人已经看向婉潞:“六奶奶,鸾娥到现在都没定下亲吧?要是小八中了,和鸾娥也是一对。”这话让婉潞有些心慌,这种时候不能公然反对,只是笑着道:“婆婆心疼八叔叔,这是婆婆的好意,只是婆婆毕竟只是伯母,八叔叔的婚事还要四叔四婶做主,四叔是不必说的,四婶连九婶婶都嫌门户低微,更别提鸾娥的出身。”

楚夫人垂下眼帘:“你说的是,你那四婶,也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婉潞心里叫声侥幸,秦氏已经笑着插话:“说到四叔,媳妇这些日子帮着九叔叔那边修整房屋,四叔还叮嘱媳妇给八叔叔预备一个好的院子,我瞧四叔也是急着给八叔叔寻媳妇,只怕他那边也寻到好的人家。”

秦氏这些日子过去那边帮忙,她本有才干只是回京之后就一直陪着楚夫人,这下得以展才那就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当做自家事一样。

短短几月,就让那些原本因九爷是个庶出就不大肯听话的下人们个个令行禁止,不但赶上了叶氏那边的进度,有些工做的比叶氏那边还好。

四老爷去瞧了几次,对秦氏大加称赞的同时也知道一个能干媳妇和一个不能干的媳妇那是两回事,四老爷和侯爷商量过,让侯爷进来和楚夫人说一说,小八的婚事就托在楚夫人身上,务要找个能干精明的媳妇好回来管家。

这些楚夫人没有和媳妇们说过,听到两个媳妇都把事退到四老爷身上,楚夫人轻声叹息,她心里是极喜欢鸾娥的,巴不得鸾娥做了赵家媳妇。可是男女婚事,总要两造和睦才好,况且有了四太太这么个婆婆,疼女儿的人家必要考虑再三。

孩子们的笑声渐渐远去,婉潞和秦氏相视一笑,鸾娥是个好姑娘,当然也愿她嫁的好,有四太太这种婆婆,那是绝对不成的。

九奶奶迎了上来,她这几个月当家比往日辛苦,但精神比起原来可要好的多,虽柔弱依旧,但眉角眼梢多了几分从容,对楚夫人行礼下去:“大伯母,今儿一早起来,婆婆就嚷着要出来送八叔叔,侄媳怕她出来吹了风,服侍她服药后躺下,现在醒过来要请您过去,说有几句话想说。”

楚夫人的唇抿成一条线,她是真不想去见四太太,去年的事闹成这个样子,早让楚夫人对四太太的怜悯之心没了。九奶奶忙道:“大伯母,晓得您心里怎么想,您就当疼疼侄媳吧。”

话说到这份上,楚夫人扶起九奶奶:“那就走一趟吧。”九奶奶顺势扶住楚夫人的手,楚夫人又回头叫婉潞:“你也一起来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请太医。”婆婆命着,婉潞不能不听,簇拥着楚夫人往四太太的院子去。

四太太现在住的,是原来上房的一个小跨院,从上房檐下转个弯,走过抄手游廊,连着一道小门,推开小门里面有个小院子,院里种了些花草,转过一丛牡丹,后面就是三间屋子。

院子收拾的雅致,有婆子在剪着花木,丫鬟在檐下熬药,除了淡淡药味,这个院落和赵府别的院落没有任何区别。

楚夫人进屋的时候四太太正躺在床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在给她捶着腿。听到有人进来,四太太的眼也没睁开,小丫鬟停下起身道:“大太太来了。”四太太就像没听见一样,依旧闭着眼睛。

九奶奶忙把椅子拉出来请楚夫人坐下,方才在檐下的丫鬟手里已端着茶走进来,九奶奶接过丫鬟的茶奉给楚夫人,楚夫人没有接茶,只是看着床上:“四婶婶好睡,让侄媳请我过来有什么话?”

四太太这才睁开眼睛,小丫鬟上前扶起她坐了起来,自从四太太称病,婉潞就再没看见过她,短短几个月,她就像老了二十岁,白发丛生,皱纹满脸,看起来比楚夫人还要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