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这样,楚夫人心里浮起几分不忍,起身坐到她床边:“四婶婶,你有话就说吧,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妯娌了。”四太太还是一句话也不说,看向九奶奶的眼里有几分愤怒,九奶奶此时早已坦然,不像以前一样被她这样看只会吓的缩成一团,而是依旧恭敬站在那里。

九奶奶这样越发让四太太愤怒,但现在可不敢提一个休字,不然那苦药又要灌进自己嘴里,只得转头看着楚夫人:“大嫂,你就疼疼做弟妹的,小八的媳妇,一定要找个名门望族的,不然我都闭不上眼。”

说着眼睛一闭,就流下两行泪。楚夫人没料到四太太到了现在依旧执迷不悟,眉头开始皱起,九奶奶唇边露出讽刺的笑,婉潞心里叹气,这是何苦呢?本来好好的日子被她过成这样?

四太太没有得到楚夫人的回答,手也被楚夫人放开,睁开眼伸手去拉楚夫人的衣衫:“大嫂,我就这点心愿,还愿大嫂成全。”楚夫人用手扶一扶头,婉潞急忙上前搀住她,楚夫人顺势站起来,后退一步对四太太道:“四婶婶,你这样执念,所求何为,难道只有名门大族的姑娘才能做你的媳妇?你一心求名,已经害了八姑奶奶,难道还想再把八爷也送进去不成?”

四太太的手紧紧抓住床单,看向楚夫人的眼里有几分疯狂:“什么叫害,名门大族的媳妇有什么不好?况且思聪身为戚王妃,那是何等荣耀?小八今日下场,等考中进士,他这样的出身再加有了功名,要什么样的媳妇要不得?”

思聪过的荣耀?想起思聪数次归宁,那欲说而不能说的情形,楚夫人重重一叹,不到二十就绝了情爱,还不如思敏,思敏虽然命苦,也和罗姑爷有过几年好日子,也曾受过轻怜密爱,纵然后来房中有妾,也以她为尊。

而不是像思聪,从出嫁就伴老翁眠,那些姬妾阴奉阳违者甚多,即便能收服她们,也没尝过轻怜密爱的滋味,这种荣耀,比吃黄连还要苦。楚夫人一个伯母,尚且为思聪心疼,却不像四太太是她生母,只看到那无比荣光,看不到女儿吃的苦。

楚夫人鼻里有些发酸,抬手用袖子遮一遮脸才放下,看着四太太道:“四婶婶,你一点执念未破,已入魔障,还是安心养病,儿女自有儿女福,你又何必想那么多?”

四太太眼中闪出怒火,捶着床道:“不是我合心的儿媳妇,就进了门我也不认、不认。”楚夫人冷笑:“四婶婶,认不认由不得你。”九奶奶一使眼色,丫鬟端了药过来:“太太,您该吃药了。”

四太太狂乱地想打翻药碗,已经走进来一个婆子,爬上床就用手紧紧按住四太太的胳膊,九奶奶接过药碗走上前用勺给她喂药,四太太想挣扎,另一个丫鬟已经按住她的头,那碗药还是灌了进去。

九奶奶脸上的笑容十分甜,用手巾擦一擦四太太的唇,又拿起一块点心送到她嘴边:“婆婆,吃块枣糕解解苦。”四太太僵直地把枣糕接过去,丫鬟和婆子这才放开。

楚夫人又叹气:“四婶婶你还是养病,只是思聪过的好不好,你心知肚明,又何必自欺欺人,你放心,八奶奶我一定会给你好好挑,定要挑个能干孝顺的回来。”说着就带着婉潞出去,九奶奶送了出来,听着屋里传来四太太的哭声,楚夫人直到出了这小院门才对九奶奶道:“你是个孝顺媳妇,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有句话我想说,赵家也是容不得媳妇忤逆的。”

九奶奶急忙行礼:“大伯母的教导,侄媳句句记在心里。”楚夫人笑了:“好孩子,你这些日子又管家又照顾你婆婆,着实辛苦了。”九奶奶低头:“只是侄媳才干不足,就盼着大伯母能挑个好八嫂回来,侄媳才能好好去服侍婆婆。”

楚夫人的手搭上她的肩头:“好孩子,你这样识大体就好,长幼有序才是治家的根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九奶奶又行一礼,目送楚夫人离开。

丫鬟有些不服气地道:“奶奶,您这些日子管家也着实累,难道真娶个能干的八奶奶回来,您就要把这些交给她?”九奶奶叹气:“傻瓜,你不懂,有时候不争就是争,况且我家世人品都摆在这里,何必要和被大伯母挑的八嫂争呢?到时候落了下风还要被人笑话,还不如痛快交出,得了大伯母的疼爱,日后也有些好日子过。”

九奶奶没有说出的是,九爷就这样的人,懦弱无能,靠他是靠不住,倒不如去多讨好楚夫人,到时自己的儿子也才能有好出路。人啊,总要吃过苦头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去争就能争赖的。

三天会试已过,赵府的人去接了八爷回来,楚夫人见八爷虽有些憔悴,但精神不错,让他先下去歇息。八爷谢过了又笑着对楚夫人道:“先不忙歇,等先把场里的文抄出来,给六哥和平舅爷瞧了,看能不能中。”叶氏笑了:“八爷这几年越发沉稳了,能说出这番话来。”

八爷笑着把几张纸递过来,楚夫人接都没接就对婉潞道:“你先拿回去给小六瞧瞧,明儿再回你娘家给舅爷瞧瞧,看能不能沾沾他们的喜气。”婉潞急忙应了,大家说笑一时,也就散去。

晚间赵思贤在灯下瞧了八爷的场内写的,笑着道:“没想到八兄弟这几年着实用功,这几篇文章,比我当年中了的时候还好。”婉潞在做着给智哥儿的袜子,智哥儿这一年多长的很快,鞋袜衣衫都要紧着换。

婉潞这几年当家事忙,外面的衣衫是交给针线上的人,但孩子们的鞋袜还是自己在做,瑾姐儿的针线学的不错,正在她旁边给智哥儿做鞋呢。听到赵思贤这话,婉潞笑了:“能得你这样的称赞,看来是着实不错。”

当着瑾姐儿,赵思贤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说:“小八能成器,也不负你当年那番周折,只是你就不能再帮他个忙,去给王太太说说,让她把王二妹妹许给小八?”赵思贤提起这个,婉潞的手一抖差点戳到自己的手指,顺势放下针线:“儿女婚姻大事,哪是我们做哥嫂的能插嘴的,没有婆婆或者四叔发话,我去说,不怕被人打出来,你啊,难道连这都想不明白?”

婉潞这番话嗔里含情,赵思贤不觉有些动情,她说的有理,失笑道:“是我太急躁,见人人都双双对对,就小八单着,未免有些心急。”婉潞又一笑就拿别的话岔开,但愿鸾娥能够很快找到别的人家。

续宗的话和赵思贤的也差不多,说从这文章来看,八爷这科高中是一定的。果然放榜那日,赵府门前就来了报子,赵府老爷讳思安的,高中会试第十名。

164、落定

这消息让在前面等待的四老爷兄弟们十分欢喜,四老爷忙命人捧出银两赏了报子,若不是还有一月孝期才满,定要大摆宴席。八爷受了众人祝贺,又去给四老爷磕头,四老爷伸手拉了自己儿子起来,连连拍着他的肩:“好,好,你们这辈兄弟,竟有三个有功名的,实在是祖上积德。”

八爷站在那恭敬听着父亲教诲,四老爷拉着儿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侯爷哈哈一笑:“四弟你是高兴坏了,总要让进去给他娘磕个头。”四老爷这才放开拉着儿子的手,用袖子擦一擦眼泪:“大哥你是知道做兄弟的,盼这个盼了十来年了。”

站在一边的七爷脸上有些不自在,当日赵府上下都视七爷有状元之才,只是娶了郡主,又被皇帝特旨赐进士出身点了翰林,仕途也还平顺,可那登第的喜悦就再不能尝到了。

七爷肩上多了一支手,抬头看去是赵思贤,赵思贤笑着道:“七弟,功名一事,来路不一,只要为朝廷尽心竭力,又何必多想?”七爷后退一步,恭敬拱手:“六哥教训的是。”话虽然这样说,看着八爷器宇轩昂往后院去的背影,七爷心里还是闪过一丝怨念。哎,人要知足,不然怨言就会太多。

自己的娘不就因为不知足,才把好好的日子过成那样的天翻地覆,七爷脸上又露出笑容,四老爷也知道这话伤了自己的长子,伸手拍一拍他的肩:“你们弟兄都成器,我现在闭眼都可以。”

侯爷掀着胡子笑了:“四弟你说什么丧气话?父亲孝期就在下月满,我算着到那时也是殿试放榜时候,到时做完道场,脱了孝,正好就摆酒请客恭喜小八登第。”四老爷点头:“果然还是大哥有主意,我们也好乐一乐。”

这话传到后院,楚夫人自是满口称好,叮嘱婉潞必要办好,又对八爷道:“有件事我也该和你说,你的婚事现在也该提了,原本是想着你没有功名,不好去说,你今日既中了,出去说亲也要好些,我这里选了几家,姑娘相貌人品都是不用说的,先和你通个话,你自己瞧瞧。”

提起婚事,八爷踌躇一下才开口道:“伯母挑的,当然是好的,只是小侄心中早有了人选,这些年也晓得自己没有身份不好去求,还望伯母成全。”楚夫人指着八爷对叶氏:“二婶婶你瞧瞧,我总以为他自前年那么一说,就心灰意冷再不肯娶媳妇,谁知道人家是自己有了主意。”

婉潞的心又开始狂跳,面上不由红了红,秦氏她们多半已经猜到,叶氏的眉微微皱了皱就道:“小八挑中的,只怕也是大嫂你喜欢的,只是八侄,你不要嫌我这个做伯母的唠叨,你娘的左性你做儿子的也是知道的,不能为了你喜欢去求亲,求回来你娘不喜欢,到那时候又折腾人家娇滴滴花枝一般女儿,到时你要做孝子,反倒怪起你媳妇,那不但是误了她的终身,也是误了你。”

八爷本恭敬站着,听了这话忙跪下道:“二伯母这话,句句是为的小侄,小侄怎会嫌唠叨,做儿子的,不但对父母要孝,对妻子还有情义,哪肯只为了一个孝字就不闻不问,装聋作哑呢?”八爷说的恳切,屋里的人听了入耳,楚夫人刚要唤婉潞,又想起四太太那日说的,叹了口气道:“我们是你的家人,自然要为你想,只是你二伯母说的也有道理,谁家做母亲的也不肯明知女儿要受苦还把女儿嫁过来,我给你挑的那几个,家世都不差,你娘也能看得上眼,若换了你心中想要的那个,只怕光家世你娘就不满。”

八爷并没起身,只是抬头去看楚夫人:“伯母教训的是,小侄既要去求,自然先要对娘说,必要得她一个肯字。”楚夫人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八爷去给四太太磕头。

等八爷起身走后许久,秦氏才开口:“八叔叔这片心,真是听了的人都感动,就不知道四婶那里?”婉潞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听了秦氏这话才道:“八叔叔能有这片心,可是这要娶过来,过日子可不能光靠心,不说别人,难道九婶婶不够孝顺吗?”

楚夫人自然是明白,当日思敏出嫁,婆婆刁难,若不是赵家势大,只怕思敏也要被揉搓的不成样子。饶是如此,罗姑爷还不是房里放了几房妾,生出许多庶出子女来。王家自身家世不好,纵有平家,毕竟只是姻亲,哪有自己家族这样稳当?

有个婆子匆忙走了进来,脸色煞白:“太太,四太太把八爷的头打破了。”这声音让楚夫人猛然站起,起猛些还差点头晕,秦氏忙去扶住她,厉声问婆子:“你说清楚些,四太太怎么会把八爷头打破了。”那婆子急急喘了几口气才道:“三奶奶,是服侍九奶奶的丫鬟过来报的信。”

楚夫人搭着秦氏的手忙出去,门外果然站了个小丫鬟,看见楚夫人忙跪下:“大太太您快过去瞧瞧,太太不晓得怎么把八爷的头用药碗打破了,出了好多的血,九奶奶在那苦劝太太也不息怒,也不许给八爷包扎。”

楚夫人气的手都抖起来,叶氏忙道:“大嫂,我们赶紧过去瞧瞧,哎,也不知道四婶婶是怎么了。”楚夫人冷笑:“只怕她是真格疯了。”管教媳妇,对媳妇看不顺眼倒有,怎么现在连儿子都打起来?楚夫人胸口那股浊气怎么也吐不出来,匆匆往那边去。

四太太住的那个小院早不是平日那般宁静,进的院门就听见四太太的声音:“来绳子来勒死我,你要娶那么个媳妇,趁早勒死了我。”楚夫人走的匆忙,没看到台阶,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好在岚云和秦氏两人紧紧搀住,秦氏忙道:“婆婆,要不要歇一歇?”

楚夫人摇手示意不必,屋里还是只有四太太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两句九奶奶劝说的话,但劝说声音太小,总是被四太太的暴怒声压过。院里不见一个下人,想是在屋里劝说。

这样的婆婆,自己做娘的也不会把女儿嫁过来,楚夫人那眉头皱的更紧,丫鬟叫了一声:“大太太,二太太来了。”这声音仍然没让屋里安静下来。

楚夫人带人径自走进去,四太太被丫鬟婆子紧紧拉住,九奶奶跪在她脚边恳求,八爷跪的更远一些,额角处有一道伤痕,血已经凝固住了。

四太太虽被拉住,那嘴可没有被堵住,眼里喷出怒火对着八爷依旧骂个不休:“早知道你是这样不孝顺的人,你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省得现在来气我。”楚夫人猛喝一声:“够了,四婶婶,今儿本来是好日子,难道你要吵嚷的全京城都知道不成?”

四太太见到楚夫人一样一点不怕,只是怒道:“大嫂,我生出这样的逆子,我的话句句不听,还要娶个那样的媳妇进门,我的面子要往哪里搁?”楚夫人见她依旧执迷不悟,心中气血翻腾,差点倒了下去,用手撑住桌子才道:“这都什么时候?你还一口一个面子,你有了面子,难道要孩子们都过的不舒心?你不想想别人,思聪难道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她顾忌你,不肯对你说过的不好,你就这样糟蹋他们的心意吗?四婶婶,你已有郡主媳妇,王妃女儿,现在又多了个进士儿子,已不再需要儿媳的家世来为你争光。他娶个喜欢的,小两口和和顺顺孝敬你,这是多好的事,你现在竟还为了面子不肯让他娶,四婶婶,你难道就只想到自己,不想到生他们时你身上的痛吗?”

楚夫人年纪不小,这几句话又长,说了几句那泪就落了下来,秦氏拿着帕子过来要给她擦她也不肯,直到全部说完那泪已经流到下巴上。这几句话打中九奶奶的心事,她发出哭泣之声,声音里带着凄凉。

楚夫人看她一眼,抬头又对四太太道:“四婶婶,九侄子不是你亲生的,你看不惯他媳妇也是常事,可是八侄子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现在这样,难道就是一个做娘的心疼儿子的举动?”

四太太本就久躺体虚,闹了一场身上已经没了力气,听了这话跪坐了下来,也哭了起来:“谁也不肯体谅我,我…”楚夫人觉得自己站不住,坐了下来,手撑着桌子:“四婶婶,谁不肯体谅你了?你做媳妇时候,老太君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从不责骂。你做主母,说的话也是令行禁止,再没人肯不听,四叔叔虽然房里多了几房妾,对你依旧敬重,从没有宠妾灭妻之举。更别提那些小辈们,你说这话,难道是说我们做嫂子的不体谅你,那今日我们就当了孩子们的面,好好把话说个清楚。”

说着楚夫人大声咳嗽起来,叶氏轻叹道:“大嫂,四婶婶只怕是病久了糊涂,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大嫂是怎么做长媳的?”四太太被她们俩的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我没病,你们为什么都说我病了?”

楚夫人看着她:“你没病?哪家婆婆会宠着儿子的妾不理正经媳妇的,又有哪家婆婆要对媳妇会…”楚夫人停了停,这事虽人人猜的出来,但当日已经全都推在翠蝶和黄妈妈身上,只说翠蝶持宠生骄,和黄妈妈合谋以肚子里的孩子做赌注,要陷害九奶奶好把九奶奶休掉,谋划自己扶正。

楚夫人那话在嘴里转了几个弯说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你我都不年轻了,现在也是各自抱孙子的时候,你就好好养病,别再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四太太张一张嘴刚要说话,窗外已经传来四老爷颤抖的声音:“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说着四老爷就走进来,眼睛一扫看见八爷额角有伤,九奶奶哭在地上,自己老婆坐在地上脸上还有泪痕,心里那股火更烧的凶了,对坐在一边的楚夫人拱手道:“大嫂你在的正好,她这个样子已经不成了,还请大嫂拿个主意,送去庄上安静养着。”

四太太听的送自己去庄上,吓了一跳,去庄上是什么意思,侯府的人个个清楚,说的是安静养着,那种寂寞能让人发疯,也少有被接回来的。丈夫对自己早就情义淡薄,送去了自然不想再接自己回来,等到儿子当家接回来,也要几十年,不,说不定不等接回来自己就老死在那庄上。

四太太急忙道:“大嫂,我的病只要慢慢养着,就不会再发作,况且这里也极安静,不需送去庄上。”叶氏微微一笑:“四婶婶,庄上比这里安静多了,我们也会时时派人去瞧你的。”四太太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我就在这里养病,况且我现在心里已经清楚了。”

说着四太太就对八爷道:“你伯母说的也有道理,娶要娶个你喜欢的,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了。”楚夫人故意道:“那要有人不肯认呢?”四太太哎呀一声:“谁不肯认,我们赵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媳妇,谁敢不认?”叶氏见她这样转弯,唇边的笑容带了些讽刺。

楚夫人已经对四老爷道:“四叔叔,四婶婶也能清楚,这病还没重到要送去庄上,就在这养着吧。”四老爷点头应是,八爷脸上露出喜悦神色,楚夫人笑了:“瞧来,我们要找媒人去了。”

八爷摇头:“不,小侄要亲自去求亲。”秦氏哧一声笑出来:“原来八叔叔是必要抱的美人归。”婉潞看见八爷不好意思地低头,脸上露出释然微笑。哎,这是鸾娥的姻缘,就由鸾娥自己去选,毕竟像这样的情义,世间还真是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啦啦,每次到结尾时的下笔如飞又感觉到了。其实这个文完结还有六万多字呢,但和已经写了的六十多万字比,还是算很少一部分。

在此说一句,文中人物的立场并不代表我的立场,做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人,我对封建社会的不平等深恶痛绝,但我写的是封建社会的大家庭,所以笔下人物自然有他们的立场。请不要混同,谢谢。

还是贴份正文在作者有话说里,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165、问询

赵府这里定下了,但婚姻大事总要两造都同意才能成事。要照了八爷的意思,就该择个好日子,带着人去亲自登门求亲。四老爷却让儿子再等一等,会试虽登了第,还有殿试呢,要儿子殿试过后有了名次,四老爷再带了儿子去求亲,那才叫热闹。

四老爷做了主,八爷也只有安心备考,毕竟几年都等过来,也只有一个多月就能再去求亲。只是八爷还怕王家就在这个把月的时候和别家定了亲事,把婉潞请了过来,请她归宁时候问问风声,瞧王家可有中意的人。

时令虽只是三月,春风吹在人的脸上让人觉得温柔,八爷说话时候额头上已全是汗,脸上也有红色,只有一双眼眼巴巴地瞧着婉潞。婉潞想笑话他几句,终于没有开口,只是含笑道:“去问问倒罢了,只是若有什么东西要让我代传,这样的事我可不干。”

急的八爷又站了起来,对婉潞连连作揖:“六嫂,小弟知道以前是小弟荒唐,现在小弟知道女儿家名声要紧,怎敢让六嫂做这种事。”婉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着八爷突然叹了一声:“你若早有这么一些想法,当年也不会害了两条人命。”

八爷的唇抿起来,那美婢虽是自己跳井,究其原因,还是因了八爷的始乱终弃。八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小弟知道,当年的确是小弟错了,才害了美羽,还有她腹中的…”她腹中的是八爷的骨肉,婉潞觉得气氛有些沉重,轻轻咳嗽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视鸾娥如亲妹妹一样,你们若真有缘成了亲,你可要好好待她。”

八爷又行一礼:“小弟知道。”外面有个丫鬟探头,春燕走了出去,过了会儿就笑着进来:“给奶奶道喜,方才是舅爷家来人报,说舅奶奶今儿早上诞下一个哥儿。”

婉潞这一喜可比方才喜多了,搭着春燕的手要出去,瞧见八爷还站在那里,笑着道:“这也是凑巧,我这就回了婆婆,回娘家一趟。”八爷嗯了一声,在婉潞要走出去的时候叫了声六嫂,婉潞转身回头,八爷迟疑一下才道:“小弟前几年已经在庙里给她供了个牌位,也算偿一偿我的罪过。”

婉潞没有说话就搭了春燕的手出去,八爷站在那里,年少荒唐,铸成的就是不可挽回的大错。

婉潞去回了楚夫人,楚夫人听说淑娥得了个儿子,也是十分欢喜:“你这就回你娘家一趟,多带些东西,咱们家不是那几年艰难时候了。”这几年打压下了陆家,赶走刘家,又没设总管,出入账目比以前清晰明了的多,赵府除日用够花之外,每年还多了些盈余。

婉潞应了,吩咐春燕去预备东西,福姐儿已经跑了进来,直接扑到婉潞怀里:“娘,听说舅母生了个表弟,我要去瞧瞧。”婉潞扶住自己女儿:“你啊,进来也不行礼,就这样乱跑。”

福姐儿眼睛瞪的圆滚滚的,瑾姐儿也走了进来,依次对楚夫人和秦氏行过礼才对婉潞道:“娘,妹妹一听说舅母生了个表弟,就嚷着要去瞧表弟,女儿说等娘您回来了再说,她等不及,就跑祖母这里了。”

瑾姐儿口齿伶俐,福姐儿正按了婉潞的话在那里规矩给楚夫人她们行礼,听到瑾姐儿这番话,回头不服气地道:“姐姐,你也想去才跟着来的,不然你不在家做针线?”楚夫人把福姐儿拉到怀里:“姐儿乖,你舅母刚生下孩子,那血房你们小孩子也不能进去,就在家里瞧祖母斗牌,赢了钱,祖母给你买糖吃?”

福姐儿的小眉头皱了皱,在努力思考是跟着娘去瞧表弟呢还是在家跟祖母斗牌赢钱有糖吃比较好。春燕已经来报东西预备好了,婉潞笑着道:“婆婆,那就让她们俩陪您斗牌,媳妇先去了。”福姐儿还想再说话,秦氏已经按住她的肩膀:“好乖乖姐儿,三伯母这里还有好玩的呢,你就乖乖在家。”

瑾姐儿已经走出几步:“女儿送送娘。”这孩子,实在是太乖巧了,婉潞摸摸她的脸,也没吩咐她要照顾好妹妹就出去了。瑾姐儿等瞧不见婉潞的背影才折回楚夫人房里,见福姐儿还一脸思考的样子,上前对福姐儿道:“妹妹,你昨儿学的那针线呢?今儿姐姐再教你一种花样。”

正在让人调桌子拿出牌的秦氏听到了,笑着抬头:“昨儿我还听那嬷嬷说,姐儿的针线学的极好,绣的那花虽没有香,也活灵活现。”一说瑾姐儿的针线,楚夫人就得意地把一只脚高高翘起:“瞧瞧,这鞋子就是你侄女做给我的,别说她这一点点大的孩子,你大姐也是极聪明的人了,也要到十二三岁才能做的那么好呢。”

楚夫人是极庄重的,秦氏哪曾见过她这样,那鞋虽普通,不过就是软底上用蓝布做了鞋帮,上面绣了几朵花。再一瞧那针脚细密,秦氏笑了:“婆婆您这是故意打媳妇的脸,明知道媳妇的针线做的不好。”秦氏样样都能干,就是针线上要差了些,到现在赵三爷的贴身内衣和鞋袜这些,都要针线上人裁出样子,秦氏不过就用针联起来就算自己做的。

楚夫人已经把脚放下,故意道:“我就要让你瞧瞧,好回去让碧姐儿好好学了针线。”秦氏笑的前仰后合,用手搭着瑾姐儿的肩:“也不知道姐儿这样能干,以后嫁到谁家?”一说嫁人楚夫人就沉默了,原来做媳妇的时候还有些埋怨月太君管孙女们的婚事管的太宽,现在自己的孙女们要议婚了,楚夫人才发现,自己只怕比月太君当年还要焦灼上几分。

一说到婚事,瑾姐儿就害羞了,这几年不是没有人来吹过风,可婉潞总以孩子太小挡过去了,她是早慧的孩子,想的也比同龄人想的多,此时不由咬了下唇,扭身道:“三伯母就是爱笑话。”

说着就跑出去,秦氏笑了:“瞧瞧,害臊了。”说完秦氏就坐到楚夫人身边:“说起来,这些侄女里面,除了那几个还在守孝的不好议亲外,其他几个都该议亲了。”楚夫人摸一摸福姐儿的头,叹道:“哎,怎么长这么快呢?你做伯母的也要帮着细打听打听,可不能挑到那种乱七八糟的人。”

秦氏忙笑着应了,楚夫人这才拉着福姐儿的手站起身:“来,陪祖母斗牌,哎,再过几年,你就没那个耐心了。”

婉潞到平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喜气洋洋,今日必然忙碌,婉潞又是姑奶奶,进了门就往厅里去。厅里比婉潞想的热闹,除了朱氏王太太,还有朱太太和浅草都在那里。

瞧见婉潞带人走进来,朱氏笑了:“瞧我都忙昏了头,竟不知道让人去迎一迎你。”浅草站起身拉了婉潞坐下,对朱氏笑道:“姑母不是忙昏了头,是欢喜昏了头吧?”世人重男子,朱氏也不能免俗,女儿再好也是为别家养的,她盼这个孙子盼了有些年头了。

现在得偿所愿,那欢喜劲是描不出来的,婉潞坐下才笑道:“怎么不见鸾娥妹妹和小侄子?”王太太在旁插话:“你妹妹见了那侄子,喜欢的要不得,又不敢伸手去抱,就守在摇篮旁边,谁叫也叫不过来。”朱氏拍一拍王太太的手:“喜欢孩子也是常事,等鸾娥定亲出嫁,不几年就可以抱自己的孩子了。”

这话就是婉潞想问的:“哦,鸾娥妹妹定了亲了?怎么我们不知道。”王太太那本来喜气洋洋的脸上笼上了一片轻愁:“就是这亲事不好办呢,也不晓得你们妹妹是怎么了,别的都不管,就要男子答应一件,日后不许纳妾。天下男儿纳妾也是常事,哪有没过门就不许纳妾的?”

还有句话王太太没说出,来求亲的人里面,也有几户门第高的,如吏部侍郎的大公子,他的妹妹就是当今太子妃,太子一登基这位公子就是国舅爷,荣华富贵那是不可限量的。王太太见了这样好亲事,巴不得把鸾娥就许了他家。

可是这位公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是娶续弦不说,房里还有两个姨娘和几个通房,通房是能打发掉的,这姨娘就难了,不说其中一个姨娘已经生了孩子,另一个姨娘也服侍那位公子许久,哪肯同意鸾娥的这个要求。

王太太恨不得打鸾娥几下,这样好的亲事回了,再找一门这样的,那就难了。鸾娥才不管自己的娘要说什么,这一条再怎么不肯吐口。

浅草听了笑着道:“亲家太太您也不用太着急,鸾娥妹妹这样的人品相貌,什么样的人配不上,再说天下男子不纳妾的也多了,嫁个家里本有妾的,虽名分所关,毕竟是后来进门的,总不免虚了那么一两分。”王太太知道浅草吃过妾室的亏,只是叹气不说话。

朱氏对婉潞使个眼色:“你们姐妹去瞧瞧那孩子,我们几个老人家说我们的。”婉潞和浅草起身走了,等出了厅浅草才叹道:“虽说名分所关,妻妾有别,可一颗心分成几份,难免就有了偏颇,况且那人若是男子心爱的,拿出正室大奶奶的款儿又怎样?他还不是会觉得是你祸害他心爱的人,面上不会如何,心里可就淡了,这又何苦?”

婉潞停下脚步:“怎么?妹夫他又?”浅草淡淡一笑:“他倒没敢这样,只是方才听了王亲家太太的那话,想起当年往事。”婉潞微微一笑:“亲家太太啊,也是着急鸾娥的婚事才这样说的。”

浅草怎不明白,姐妹俩缓缓往前走,已经能听到婴儿的哭声,还夹着孩童咿唔的声音,打起帘子走进去,鸾娥坐在摇篮边上,瞧着里面闭眼睡着的孩子,凝姐儿踮着脚尖扒着摇篮的边看,嘴里还在说:“弟弟、弟弟。”旁边站了两个奶娘打扮的。

浅草已经笑了:“鸾妹妹这是没见过孩子还是怎么?”鸾娥急忙站起:“姐姐们来了,我是见过孩子,可从来没见过长这么漂亮的孩子。”婉潞把凝姐儿抱起,在她脸上亲了亲:“想姑母了吗?”凝姐儿睁大眼睛,嘻嘻笑了笑,伸手抱住婉潞的脖子就往她脸上香了香。

一个奶娘走上前:“姑奶奶,姐儿昨儿还嚷着,要去瞧姑奶奶和姐姐们呢。”凝姐儿晓得姐儿就是自己,小脑袋一点一点。婉潞捏捏她鼻子,浅草已经抱起睡在摇篮里的孩子。

鸾娥啊了一声:“姐姐,抱不得,他软的就像没骨头一样。”婉潞笑了:“你抱不得,你浅姐姐可能抱,她自己生了三个孩子,还没抱过初生婴儿吗?”

鸾娥面上一红,婉潞仔细去瞧这个孩子,虽带着初生婴儿红彤彤的肤色,眼睛也闭着,但能看出这孩子眉毛很好,鼻子很高,小嘴不时翕动一下,这就是平家下一代了。奶娘已把凝姐儿抱了过去,婉潞接过孩子,婴儿的身体柔软,抱在手里感觉就像一团棉絮,爹要看见这个孩子,该是多么高兴。

在房里又坐了会儿,婉潞隔着帘子问过淑娥可还好,里面的丫鬟代答淑娥一切都好,刚喝了定心汤在那里睡着呢。婉潞她们也就出门,还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鸾娥,让她别打扰淑娥休息。

走了段路,婉潞坐到旁边那棵桂花树下,浅草以为她累了,推一边的鸾娥道:“你去让丫鬟送几杯茶过来。”鸾娥刚要走出去,婉潞已经拉住她:“还是浅妹妹你去一趟吧。”浅草了然一笑,转身而去。

春风吹起鸾娥身上的衣衫,她的嫩绿色裙子上的玉色丝绦也随风飘荡,大眼里总是含着笑意,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姑娘。婉潞看着她:“鸾妹妹,如果有个男子,以前做过错事,但后来已经改过,现在是个有担当的男儿,这样的人你肯不肯嫁?”

作者有话要说:好喜欢这些好姑娘们,可惜岁月无情,好姑娘们会变,有些变成酒,有些变成鱼目,有些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极品,哎。

不自觉地把瑾姐儿的戏加多了,我好喜欢这个小姑娘。

还是贴份正文在作者有话说里,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166、心里话

风把鸾娥的头发吹的有一些乱,她正用手把鬓边的乱发往耳后抿去,听到婉潞这话手停了停,脸上笑容没变,问出的话里含着一丝诧异:“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婉潞把她拉了过来,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小抿子,拔掉她鬓边别的掠鬓,给她把乱发仔细用抿子抿上去,手里动作轻柔,说的话也很温柔:“这是问你正经事呢,这是你终身大事,必然要你喜欢的。”

鸾娥趴在婉潞腿上,手抚着下巴,半天没有说话,直到发重新被梳好,婉潞把掠鬓别好,低头看着她,两人的眼光正好碰在了一起。鸾娥嘻嘻一笑坐直身子,面上的神色变的严肃:“姐姐,我要嫁的人,不要他多俊俏,家世多好,我只要他一生一世都对着我,能为我遮风避雨就好。”

不求家世,不求相貌,可是鸾娥所求的,比起这些不求,来的还要更难一些。婉潞低下头,能看到鸾娥裙边勾着的玉色云纹。鸾娥的声音如黄莺一般清脆:“姐姐,一个男儿若不能为妻子遮风避雨,口口声声要妻子孝顺,什么事情都不愿为妻子出头的话,这样的男子,我要来做什么?”

婉潞握住鸾娥的手,宁太太为纳妾先斩后奏,虽然后来退了亲,可在鸾娥心里还是留下一道伤的。鸾娥也想起了这件事,微微叹息道:“姐姐,一个男人孝顺是极好的,可是若似有些男儿,对母亲的话莫不听从,回头又对妻子软语温存,最后听了做娘的话把妻子休了,还落的人人赞他是有情有义的男儿,骂他的娘过于无情。可是为了自己的孝顺名声让做娘的背上骂名,这样的男子怎么能称得上孝?所以我要的,定是要能识大体,懂的什么才是真正孝的男子。”

这番话比较新鲜,婉潞从没听过,不由愣了下才道:“你说的倒有些似陆放翁。”鸾娥点头:“放翁的诗是极好的,可看他的生平我却有些不以为然,以母命出妻,落后妻子再嫁,还以钗头凤赐人,岂不是勾引别人家的妻子?再说都知道放翁以母命出妻他不敢不从,可这几百年下来,谁不是叹息放翁深情,骂他的母亲棒打鸳鸯?让自己的娘背上骂名,这样岂能叫孝,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宁二爷从母命算是孝了,可京城里面不也有人讥笑他为人糊涂,不懂的劝谏母亲。”

“吆,你们两个说的热闹,我的脚都走酸了。”浅草带着嗔怪的声音传来,鸾娥站起身,浅草身后还跟了两个丫鬟,一个手端着茶,另一个提着一个食盒。

丫鬟把茶放到石桌上,另一个丫鬟打开食盒的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四盘点心,丫鬟把点心都拾了出来才笑着道:“太太说了,姑奶奶们就在这坐着闲话,晚饭还有一些时候,先进些点心垫垫。”

婉潞遣退了丫鬟,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浅草跟前:“来,你走路辛苦,这个给你。”浅草也不客气接过,一双眼斜斜看向鸾娥:“方才我听到有什么孝不孝的,你们又在说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我这个没学问的听听。”

浅草这话让婉潞想起方才的话鸾娥还没回答呢,笑着对浅草道:“这事也不瞒你,我娘家小叔子想求娶鸾娥,让我过来探个话呢。”鸾娥没成亲的小叔子也就八爷一个,浅草的眉挑起:“姐姐,那个八爷以前不是行事有些荒唐,再说他那位娘,别看门第高,要照我说,扯起人品,他哪点配我们鸾妹妹?”

八爷以前的行事,那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过去这么几年,虽说八爷也洗心革面,努力上进,可真要论起婚事,还是有人要掂量掂量的。婉潞没有说话只是去瞧鸾娥,鸾娥手里拿了块梅花饼,却没往嘴里放,只是用手揉搓着,不一时那梅花饼都被搓成了粉末。

浅草一把抓过她的手用帕子给她擦着:“你有话就说,别这样糟蹋粮食。”鸾娥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转头去看婉潞:“姐姐,你方才问的意思就是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小叔子?”婉潞笑了,接着就道:“八叔叔你也是见过的,比起那些从没谋面的人,也算要好一些,不过这是你的终身,八叔叔又曾荒唐过,四婶现在虽称病,保不齐日后什么时候病又好了,这事你自己拿主意。”

鸾娥嗯了一声,唇角露出一丝笑容,看的婉潞狐疑起来,总不是鸾娥和八爷曾私下见过,有过首尾吧?如果这样,婉潞心里还在打转,鸾娥已经开口:“姐姐,我方才的话已经全都说过,就麻烦你回去后问问赵八爷,可能为妻子挡风遮雨,可能一生一世只有妻子一人,若答应,就让他寻媒人来吧。”

浅草的嘴巴张大,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鸾娥说完了脸上才泛起一抹红云,低头折着裙上的丝绦什么都不说。婉潞面色虽比浅草平静,但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不止,过了很久之后才叹道:“可是我糊涂了,你有淑娥妹妹那样的姐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又有什么稀奇?”

审时度势,找机会求救,又能在被人泼污水后想法证明自己清白,更能在皇宫两年之后全身而退,不为富贵荣华所迷惑。淑娥这个做姐姐的如此出色,有鸾娥这样一个妹妹也属常事。

浅草的嘴巴慢慢逼紧,听了婉潞这话赞同地道:“姐姐你说的是,天下的灵秀总是这样奇妙,那一乡里的灵气只怕都给了王家两姐妹。”鸾娥没想到会得到这样赞赏,越发不好意思起来,抬起头来那脸依旧红扑扑的,嘴里的话带了撒娇:“两位姐姐就是笑话我,只是我姐姐常说,做人,最要紧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再明白自己能要到什么,不怨天,不尤人,努力活下去。”

婉潞握住她的手:“哎,真要成了的话,八叔叔他是从哪修来的福气,能得你这贤妻为伴?”鸾娥这下羞的更厉害,挣脱开婉潞的手就要起身走。

浅草拉住她:“你啊,方才说那么些话也不见你害羞,这时候就又开始扭捏了?淑娥妹妹说的对,人啊,最要紧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到什么,旁的,都是虚的。”

走过来一个婆子,恭敬地行礼道:“太太方才让小的过来说,姑爷到了,请大姑奶奶过去呢。”浅草推一下婉潞:“姐姐也是好福气,姐夫对你那是十来年如一日的恩爱,京城里面哪个不晓?”婉潞轻轻啐一口:“就知道瞎说。”

不过这无缘无故怎么会来,是不是赵府有什么事?婉潞匆匆到了朱氏房里,进去见赵思贤正在那里恭敬地和朱氏说话。见女儿进来,朱氏笑着说:“不就是得了个小子,你们两夫妻都来,让我怎么说好。”赵思贤笑着道:“小婿听的舅舅得了儿子,这里回赵府也是顺路,这才进来道喜的,谁知娘子也在这里,倒要求岳母赐一餐饭。”

朱氏乐的合不拢嘴:“要早知道姑爷也过来,我就该下厨给你做几道菜去,记得姑爷喜欢吃炒鳝丝,今儿恰好有一篓新鲜黄鳝,我让他们收拾出来。”

赵思贤又恭敬谢过,婉潞见丈夫身上穿着官服,想是一下值就来的,心这才放下,笑着道:“娘对姑爷这样好,女儿都要吃醋了。”朱氏乐的拍着女儿的手:“你啊,这么大还吃味,羞还是不羞?”

说笑了一会,晚饭已经预备好了,赵思贤来了,浅草她们就不好跟着一起吃饭,朱氏带着儿女女婿在外面,另外摆了一桌让王太太带着浅草姐俩用饭。

今儿得了孙子,朱氏心里是十分欢喜,又见赵思贤对婉潞恩爱依旧,那就更高兴,高兴中喝了一两杯酒。续宗还怕她不胜酒力,等又要倒时忙道:“娘,您别喝了。”朱氏杯子被儿子接过去了,也就没有再要,婉潞让丫鬟拿热手巾过来给朱氏擦着脸,朱氏拍着婉潞的手:“娘这是高兴啊,当年你爹没了的时候,续宗还小,我们两个都是女人,族里又是那么个情形,那时的凄惶再到现在,真是不一样。”

平老爷去世已经十五年了,朱氏历来刚强,婉潞从没在她嘴里听到提起过自己父亲,这番话说出来婉潞不觉眼里有泪,朱氏的眼神变得朦胧:“那几年,我都不晓得怎么过来的,有几次真想随你爹去了,眼一闭那就什么都不管。可是又想你还没嫁,续宗还小,又舍不得。”

婉潞一直只知道朱氏不管什么时候都刚强,还不晓得这些内情,想起原先对朱氏的那些疑惑,眼里的泪挡不住流出来:“娘,那时候女儿不懂事,一心只想着自己,也没多为娘分分辛劳。”

朱氏拍着她的背:“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年,都过的不容易,我也不愿意多说,现在你们都夫妻和顺,续宗有了女儿又有了儿子,也是儿女双全的人,娘这才能说几句,听过了,你们就忘了吧。”

续宗的男儿泪早涌了出来,跪了下去:“娘,您今儿不说,儿子还以为娘一直都顺利,哪晓得娘这样艰难,儿子着实不孝。”朱氏把儿子拉起来:“你那时候年纪小,难道我还和你诉苦不成?现在你也儿女双全了,你媳妇又是个孝顺能干的,你们好好过日子,娘这心里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