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奶奶说话很温柔,丫鬟已经拿了丸药过来,四太太厌恶地把头转向一边:“我不狂躁,不过想着你八哥要成亲了,心里高兴。”九奶奶的声音更温柔了:“是吗?那今儿婆婆既欢喜,就请早些安置。”丫鬟过来服侍四太太洗脸,听着九奶奶吩咐丫鬟们好生服侍的话,四太太心里长叹,这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进士们簇拥着八爷去求亲的话,很快传到连宫里皇后那都知道了。皇后本就喜欢淑娥,听说她这个妹妹也是个出众人物,不由起了好奇心传鸾娥进宫来给自己瞧瞧,瞧了之后果然是个出色人物,对着同去的王太太赞叹一番,赐了首饰,问了婚期还说等那日要再行道贺。

既有了皇后的赞扬,这婚事就办的更热闹了,原先觉得王家门第有些低微配不上赵家的声音已经全都消失不见,换上的全都是天作之合,上好一对夫妻这样的赞叹。

作者有话要说:四太太这样活着,真是比死了还难受啊。

贴份正文在作者有话说里,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170、成长

殿试已完,传胪已过,八爷中在第七名。传胪当日就去王家下了聘,婚期定在六月初十。日子虽然有些赶,但这喜上加喜,还是人人争先。

四房那边的新宅子已经收拾妥当,一应动用物件都是新的,无需额外预备,鸾娥那里的嫁妆也是早就预备好的,剩下的就是酒席定戏请客等事。

四太太病在那里,九奶奶要照顾她,八爷娶亲的一应事情就全由楚夫人这边安排。楚夫人又是个图省事的,自然就全交给两位儿媳。八爷成亲之外,二房四房也要移宅,他们空下来的那些院子要重新安排人去打扫收拾。

既除了服,楚夫人也要搬进月太君昔日住的院子,婉潞就迁到楚夫人现在的上房。总算楚夫人体贴儿媳,说现在家里事情太多,况且夏日又有些闷热,一动不如一静,等秋凉了再搬就是,横竖不过就是府里搬来搬去,又不似二房四房那是要移出宅子。

既有了楚夫人这句话,婉潞和秦氏也就先忙着八爷娶亲,叶氏那边的宅子已经预备完全,挑了四月二十九的日子搬过去,虽在百忙之中,楚夫人还是带着儿媳们过去送一送,叶氏娘家也送了一台戏暖房。

喝几杯酒,听几出戏,楚夫人也就告辞,叶氏带了儿媳们送出去。上车时候,楚夫人鼻中突然一酸,掉出几滴泪来:“二婶婶,你这一搬出去,我就少了牌搭子了。”这一说让叶氏也觉得鼻中酸涩,水氏已笑了:“大伯母和婆婆说什么呢?虽搬出来,离了那府里不过就是一条街,做小轿的话也就一会儿功夫,难道婆婆还怕媳妇不伺候您过去不成?”

水氏这半嗔半娇的话让叶氏开怀一笑,又和楚夫人把臂说了两句,这才送楚夫人上车而去,车都快要转过拐角,还能看到叶氏站在门前。秦氏坐正身子笑着道:“婆婆和二婶,真是一对好妯娌,如姐似妹。”楚夫人饮了几杯酒,虽短短一段路也闭了眼在那里打盹,听到秦氏这话才睁开眼,拉过婉潞和秦氏的手来:“你们俩也是好一对,要是你们大嫂还活着,也是…”

提起潘氏,楚夫人似乎有些不忍,过了些时才叹了口气。人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总想着她的不好,等人没了,就又念起她的好来,想起潘氏嫁进赵家这二十来年,除病了的那几年外,旁的时候也是孝顺自己,对妯娌们克尽嫂职。

算起来,潘氏没了也快一年了,婉潞忙道:“理哥儿媳妇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等办大嫂周年的时候,让那小孩子到大嫂灵前磕几个头,大嫂在泉下也欢喜欢喜。”楚夫人露出一抹笑,车已经停了下来,婉潞妯娌伺候楚夫人下车。

刚簇拥楚夫人进门,前头就来了一个丫鬟,给楚夫人她们行礼后才笑道:“六奶奶您可回来了,家里可还有许多事等着您呢。”楚夫人推一把婉潞:“也是我贪玩,忘了这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呢,快些去忙吧。”婉潞迟疑一下,秦氏笑了:“六婶婶,难道有我伺候婆婆你还不放心吗?”

婉潞这才行礼离去,远远的还能听到秦氏和楚夫人说话的声音,妯娌之间又没什么天大的怨气,和和气气过日子多好?到厅前理一回事,把那些该收的礼,该还的礼都点清楚,天也早就黑了,婉潞起身回去。

一路上只有婉潞这一行人,脚步声在寂静的四周听的特别清楚,婉潞扶着春燕的手,看着前面打灯笼的两个小丫鬟,不由轻声道:“一晃就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做的是小儿子媳妇,那种诚惶诚恐的劲儿呢。”

除了春燕,婉潞身边的都是新人,即便如双妙到她身边也不过两年,这样的话自然不敢接。春燕笑了:“姑娘您常说,时光是最无情的了。”风吹的两边的树木发出沙沙声,听到春燕脱口而出自己没出阁时候的称呼,婉潞再没有说话,时光就是如此,渐渐让人老去,让孩子长大。

福姐儿的笑声已经响起:“娘,娘,您快过来瞧,我绣的荷包好不好看?”接着福姐儿就直冲婉潞跑过来,并不理会后面奶娘让自己跑慢些的叫声。

婉潞弯腰牵住女儿的手,福姐儿并不让婉潞牵自己的手,而是把手举的高高的,要让婉潞瞧,婉潞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是个红绸面的荷包,灯笼不甚明亮,瞧不出绣的是什么?

福姐儿一直瞧着婉潞的神色,得不到赞扬的她眉皱了起来,母女俩已走进院里,瑾姐儿迎上前:“娘,妹妹说她绣的是梅花,可看了半日什么都没看出来。”婉潞刚要说话,就听见智哥儿的声音:“儿子见过娘。”婉潞抬头见果然是智哥儿站在那里,脸上露出喜悦神色:“你怎么回来了,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等了多久了?”

福姐儿见婉潞的注意力被智哥儿夺取,急的不行,跺着脚喊:“娘,先看我的荷包再和哥哥说话。”智哥儿上前摸一摸妹妹的脸:“好妹妹,哥哥今儿回来有话和娘说,你先和大妹妹下去好不好?”福姐儿的嘴撅了起来,一脸不依。

瑾姐儿用手指头戳妹妹额头一下:“你啊,刚才娘没回来前还在那哥哥长哥哥短的要哥哥给你好吃的,好玩的,现在又来争这些,快跟姐姐下去,哥哥要和娘说话呢。”一直没说话的德哥儿也开口:“小福姐儿,快和姐姐下去吧,再说你再不睡,明早就起不来了。”

福姐儿一团高兴被哥哥姐姐们说的全不在了,手虽被瑾姐儿牵着,那脚步可不愿往外走。婉潞的心虽在长子身上,捏一捏手里的荷包,对福姐儿说:“乖乖福姐儿,你做的荷包很好,比你姐姐做的头一次要好多了,日后啊,你就和你姐姐一起给你爹还有哥哥们做鞋袜好不好?”

听了婉潞的这话,福姐儿这才猛地点头,和瑾姐儿下去歇息,德哥儿也笑着说:“娘,儿子也下去睡去。”智哥儿拍弟弟一巴掌:“快去,明儿早起我好问你书。”德哥儿正张嘴打哈欠,听到这话瞌睡都吓醒了:“哥,我才刚开蒙不久。”

婉潞笑着给德哥儿理一下头发:“你哥哥八岁的时候,都会作诗了,哪像你快八岁了才开蒙,也是你爹惯的。”德哥儿呵呵一笑:“娘,我学不成书,就像三叔一样去边关打战。”

赵三爷的封赏已经下来,以左将军成为边关副帅,秦氏得封三品淑人,楚夫人封二品太夫人。楚夫人的诰命不过是锦上添花,但秦氏的诰命就不一样。秦氏进宫谢恩那日也是喜气洋洋,婉潞听到德哥儿这话,心里顿了顿才对儿子道:“就算要去边关打战,也要从小知书,天下哪有不识字的将军?”

德哥儿被娘说中心事,嘻嘻一笑就走了。婉潞吩咐奶娘服侍好德哥儿,这才对智哥儿道:“你有什么话要说?”智哥儿的脸憋的通红,过了会儿才开口:“儿子,儿子是为了儿子的婚事。”哐啷一声,婉潞手里的金簪掉了下来,看着智哥儿一脸的惊诧:“你才十一,况且婚姻大事总有父母做主,你怎么就问起这个?”

智哥儿一张脸更红了些:“娘,是这样的,前几日皇后娘娘为四皇子挑王妃,还把儿子也叫去,说有几户人家的姑娘也配的上儿子。”婉潞的眼垂了下来,半日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智哥儿的睫毛扑扇扑扇的,小心翼翼问道:“娘,儿子就说这事是大事,要回来和娘商量商量。”

婉潞把儿子拉的坐紧一些,自己的长子啊,要背负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命运,还有整个家族的兴衰。婉潞用手摸着儿子的脸,智哥儿的脸已经渐渐褪去稚气,少年的脸庞开始显露,一双浓眉之下是肖似赵思贤的双眼。

婉潞的手从儿子的下巴上滑下来,智哥儿的下巴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圆滚滚全是肉了。婉潞握住儿子的手:“智哥儿,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婚姻大事,总也要你自己有合心的,皇后娘娘挑的定是上好的,可那是你要过一辈子的人,娘不愿意你们夫妻间有什么争执,到时弄的嫡庶相争,后院里乌烟瘴气。”

婉潞说一句,智哥儿就应一声,等到婉潞说完智哥儿已经站起:“娘的教训儿子记下了。”智哥儿越乖巧,婉潞就越觉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把儿子拉了过来:“我的儿啊,娘这辈子就望着你们弟兄姐妹四个平平安安长大,只是生在这样门第里面,娘才发现娘原来想的太简单了。”

智哥儿一动不动低着头,任由婉潞在他头上摩挲,进宫这几年,智哥儿已经学到很多,即便是在自己的娘面前,也要克制住情感,好让娘安心。可智哥儿怎么知道,自己这样做只会让婉潞更伤心?

“哎,你们娘俩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们了?”赵思贤走了进来,边走边脱着外袍,他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酒味,智哥儿站起给父亲行礼,婉潞给丈夫端了一碗茶,接过他脱下的外袍又给他换着靴:“今儿虽是去贺二叔家迁宅,你也不能这样灌?”

赵思贤喝了一碗浓茶,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刚要讲话就看见儿子站在那里,摇了摇头道:“他们在席上说了些事,我心里不痛快。”智哥儿行礼告辞,出门时候听到父亲叹了一声:“听了些八妹妹的事,我心里不痛快。”

后面智哥儿想要再听,已经听不到了,智哥儿的眉皱了皱,手握成拳,戚王怎么对待思聪,这些伴读们私下也是知道的。有些人还故意在智哥儿面前说这事当做取笑,怎么也不能让自己两个妹妹像八姑母一样,嫁个姬妾成群的人还要被讥笑没有手段,弹压不住那些侍妾。

婉潞用簪子剔一剔蜡烛,眉皱了起来:“原来那柳氏竟这样,戚王怎能如此?虽说不是结发夫妻,八妹妹也给他生了嫡子,哪能因八叔叔另订亲事,他就这样?”赵思贤也叹气:“这事还不好出头,若那柳氏是妾,戚王这样还能去论一论,那能宠妾灭妻如此,可是那柳氏现在是王府客人,就算人人都知道她和戚王有首尾,又没过了明路,怎么去论?”

这样上门还要被王府嘲笑,哪有娘家容不下婆家客人的?再说这种事情,柳氏咬死自己只是戚王表妹,并没和戚王有什么,只怕侯府还要反背一个诬陷罪名呢。

看着丈夫那一脸无助,想起那日思聪回来时候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婉潞叹了两声,该怪谁呢?怪思聪没有手段吗?可她嫁过去时才十五,又被戚王郡主那样拿捏,四太太又不是个争气的。千错万错,当初就不该结这门亲,才让自家娇贵女儿去受这样的苦。

当初结亲又是老侯爷一手促成的,他人已逝,再说别的也全是废话。赵思贤也知道这点,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你放心,我们的女儿绝不让她们落到这样境地。”婉潞嗯了一声,接着就笑了:“方才智哥儿还说呢,说娘娘有意要给他做媒,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说回来问问我们。”

一转眼连智哥儿都要议亲了,赵思贤双手成拳敲打着双腿:“老了,转眼就要做公公了。”婉潞抿唇一笑,赵思贤似有所动,把妻子拥进怀里。

智哥儿第二日就回宫去了,婉潞已经叮嘱过他,就说皇恩虽浩荡,这大事也要问问爹娘。这样的话说出去,就算皇后想为智哥儿结亲,也要先问问自家意思。

这话传进去之后,皇后那边并没有别的话说,婉潞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全力筹备鸾娥的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很想就这样写一句,鸾娥嫁过来,上下都喜欢,四太太有九奶奶陪着,也不找她麻烦,赵思贤继承了侯府,于是全文完结。又怕被人打,所以不敢这样写了。

还是贴份正文在作者有话说里,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第171章

六月荷香飘时,八爷的喜日子也就到了。四房新宅布置一新,门楣悬了红绸,地下铺了红毯,就等新人轿子到时,大开中门,好迎新人进门。

赵家的女儿们也各自归宁,既是四房喜事,在楚夫人那里坐了些时就去四房的宅子那里瞧新房。隔了一条街,婉潞本要叫人预备车子,赵致柔笑着道:“这都六月的天,气闷的很,你让小厮们把人都赶干净了,我们从后街走路过去,既凉爽又不麻烦。”

赵府出嫁的女儿们以赵致柔为尊,她这样说,婉潞自然不敢怠慢,吩咐春燕寻小厮去外面把人赶了,这才笑着道:“姑母真是有兴致。”赵致柔正低头和楚夫人说着什么,听了婉潞的话抬头笑道:“什么兴致,这年纪也渐渐大了,比不得年轻时候,每到一处都要坐车坐轿,这双老腿越发没力气了,再不多走动些,那不成废物了?”

楚夫人扶着婉潞的手站起来,笑着道:“大妹妹总比我小了那么几岁,我啊,多走几步就骨头疼了。”春燕已经来报外面的人都赶清楚了,婉潞请这些姑太太姑奶奶们都往外走,楚夫人和赵致柔毕竟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婉潞还不忘让人抬了小竹椅在后面伺候着。

赵致柔和楚夫人走在前面,别人都跟在后面,再加上伺候的丫鬟仆妇们,呼啦啦差不多有七八十人跟着。算得上浩浩荡荡出了门,后街本就人少,来往的人又被小厮们赶清楚了,路上经过的人家都关着门,赵致柔不由叹道:“这情形,倒像少女时候偷偷溜出去街上买糖吃一样,现在想来,街上卖的糖那有家里的好吃,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赵致柔在娘家时候深得宠爱,哥哥们又让着她,也曾淘气地扮过男装和哥哥们偷溜出街,带累的身边丫鬟挨过好几顿打。

楚夫人当日初嫁过来时,没少替赵致柔求过情,听到提起往事,不由含笑道:“转眼间,你我都老了,大妹妹,听说姑老爷要告老?”赵致柔微微嗯了一声:“是,在尚书任上都十年了,再升也升不上去,现在孩子们早就各自嫁娶,倒不如告老归乡,课孙儿们读书,闲来四处走走,家里也有几亩薄地,不愁养老之资。”

吴姑老爷当年进京,是冲了宰相之位去的,这些年官场沉浮已经晓得这愿望不能实现,倒不如激流勇退,还能落的一个好名声。楚夫人微微点头:“姑老爷不恋栈权位,确是潇洒,只是你我姑嫂,刚团聚没有多少年,现在你又要还乡,着实有些难受。”

赵致柔轻轻拍一拍她的手:“大嫂,我嫁了外乡人,常年又随他在外任上,能送了爹娘入土已是我的福气,旁的事还想什么?”说着赵致柔的眉轻轻一挑:“倒是我那日和大嫂说的,这眼看着就要离京,大嫂也要给我个准话,他们算来是姑表兄妹,又是我的侄孙女,难道我还会不疼她?”

赵致柔有个长孙,今年十岁,赵致柔久已看中瑾姐儿,要求了去做个孙媳妇。原本只是远远说过,这眼看着就要离京,赵致柔前几日把话挑明,就等楚夫人说个肯字,好派媒人来。

楚夫人的眉皱的有些紧,赵致柔笑了:“大嫂难道还怕六侄媳不肯?她历来孝顺,诸儿又是她见过的,也不是我自夸,人品相貌也是数的着的。”楚夫人轻轻叹了一声:“大妹妹,方才你说你嫁到外乡,能送了公婆入土都算好的,吴家也是外乡。”

赵致柔垂下眼帘,楚夫人怕她不高兴刚要说话,赵致柔已经抬起头:“哎,也是我糊涂了,本想着瑾丫头是个出色的,哪舍得让她落到别家,就没想到吴家终究是外乡人,忘了大嫂疼孙女的心呢?”楚夫人紧紧握一下她的手“大妹妹你也不要怪我,你二嫂把你二侄女嫁到外乡,这快二十年了也就归宁过三四次,眼看着二叔又要放外任了,这母女之间想要再见就更难了。”

一句话说的赵致柔泪都差点掉下来,她们一群人虽走的慢,也已到了四房新宅。在里面料理的秦氏得了信,早带着婆子丫鬟在那里迎接,见状忙上前去扶赵致柔:“姑母腿脚极好,这么长一段路走的都那么松快。”婉潞上前一步扶了楚夫人笑道:“是呢,这段路我们平日来往都要坐车,亏姑母和婆婆这一路连气都没歇过。”

说笑着往里面走,楚夫人年纪毕竟已经大了,走的虽慢也出了些汗,听了婉潞的话笑着道:“那也是你们姑母带着我走的,不过走的嘴干。”秦氏把赵致柔让了上座,又请楚夫人坐下,丫鬟们已端了酸梅汤过来,秦氏婉潞各自给楚夫人她们奉上。

楚夫人喝了一口,这却和平时用的不一样,少了些冰凉,多了点甜味。赵致柔晓得这是秦氏特意吩咐的,怕她们年老之人禁不住这冰凉,对秦氏笑道:“我们虽不敢用冰,姑奶奶们还年轻,就放些冰也无妨,不然她们就该怪我们了。”

思梅虽位尊,回到家里还算了小辈,听到赵致柔这话笑着道:“姑母果然体恤,只是公公前几年中风后都要我们年轻人学着保养,说这夏日暑热用冰不要太过,今儿这酸梅汤极恰好。”虽然这样说,没放冰的酸梅汤还是有人不爱喝,秦氏见思敏放下了碗,从冰碗里取了一两块冰重新放到思敏碗里:“小姑怕热,我这做嫂嫂的怎么就忘了呢?”

思敏微微颌首致谢,罗家对她好也罢,坏也罢,她就是这样不悲不喜,腕上常年戴着一串佛珠,佛珠已经被磨的光滑鉴人。不过比起思聪?思君思慧交换了一个眼神,比起思聪来,她又总要好一些,罗家势败,开始依赖侯府,不像戚王一样本就天潢贵胄,只要思聪自己不说,侯府不好过问。

在厅里坐了会儿,又去新房瞧瞧,鸾娥的嫁妆已经发了过来,陪嫁的两个小丫鬟坐在新房等候。赵致柔四处望望笑道:“三侄媳和六侄媳都是能干人,这新房可是什么毛病都挑不出来。”秦氏笑了:“姑母这样的赞扬做侄媳的可不敢收,当日我们嫁过来的时候,大嫂子可是比这做的妥帖,我们今儿也不过就是给后来人尽尽心。”

秦氏一张巧嘴,那是出了名的,赵致柔笑了一笑,到后面花园里坐下,花园里照例有一塘荷花,微风一吹,让人心里一宽。赵致柔和楚夫人几个人坐在亭里,瞧着那思君她们在外面坐着说笑。赵致柔眉头微微皱着道:“我听说八侄女在戚王府有些不妥当,好好一个王妃,被欺负成那样?偏偏那个人又口口声声自己是亲戚,倒不好拿住把柄。”

亭里伺候的只有一两个丫鬟,楚夫人叹了一声:“这叫人怎么说,若是个妾室这样张狂,还等不得我们去开口呢,可那个人口口声声自己是王府的亲戚,总不能抓奸吧?这样的话,不说王府的名声,只怕陛下那里就容不上八姑娘。”

赵府有喜,出嫁的姑娘们差不多都归宁了,只有思聪一直没有来,派去请的婆子们回说思聪说的是明日来,今日就不来了。当日四太太的心愿啊?赵致柔叹了口气:“也不晓得四弟妹知道了八侄女这样,可曾有过悔意?”

楚夫人唇一撇:“她?到现在都还得意自己的王妃女儿呢,至于别的还是不指望了。”郡主已在五月里搬离侯府,去到一处当日皇帝赐下的宅子里居住,四太太心心念念的郡主儿媳不过是弃她如蔽履,那就更要抓紧王妃女儿了,不然还有什么能说的?

就算现在思聪在她面前诉苦,只怕她只会怪思聪抓不住男人的心,哪能把王妃的位置给丢掉?赵致柔微微一叹:“哎,四弟妹初嫁进来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真是不好说。”楚夫人瞧着外面景色,没有接她的话,谁嫁进来和现在都不一样,当初的满怀喜悦,夫妻恩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怨,变成了恨。或者,就是从丈夫纳第一个妾开始,也是从妾怀孩子时丈夫的喜悦开始。

楚夫人双手合十,轻轻颂了声佛号,听在赵致柔耳里却变成了别样,她也合十低颂佛号,放下手道:“愿无边佛力,洗脱四弟妹身上的戾气。”

正日子这天,为了来往方便,从侯府到四老爷宅子这里的路早早被赵府下人围了起来,沿街的店铺都被关了起来,每家店得了二两银子,以补偿他们的损失,地上的青石板被扫的干干净净,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思聪今日也来了,不过除了她之外,还带了另外一个人。婉潞正在服侍着楚夫人她们要出门往那边去,四太太今日也从床上起来,穿着一新的她面色有些浮肿,不像原先那样爱说话,每说一句话就要看看九奶奶的手,九奶奶手里须臾不离一个小药瓶,里面装着几丸药。

楚夫人有些担心地问了又问九奶奶:“太医说没事吧?”九奶奶姿态恭敬,说话温柔:“大伯母,太医说婆婆要真是又开始胡言乱语,就让服这么一粒药丸就不怕了。”楚夫人握一下四太太的手:“四婶婶,我今儿瞧着你精神也好些,你要记得,王二姑娘是赵家明媒正娶进门的,你可别再犯糊涂。”

四太太哪敢说出一句我不糊涂的话,九奶奶可在旁边随时准备拿药出来呢,只得闭眼点头。楚夫人这才露出欣喜的笑,准备起身出去。刚站起外面就来报八姑奶奶回来了。

听到思聪回来,四太太的眼睁开,女儿回来了,自己也能多个依仗,再怎么说她也是王妃,是自己的亲女儿。原本担心思聪说不定不能回来的楚夫人松了口气,但看到思聪不是一个人来而是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屋里的人眼睛都睁大了,也明白了为什么来报信的人脸上有奇怪神色。

和赵家人的面面相觑不一样,带来的那个人就大方得多,站在思聪身边,头微微抬起,脸上的笑容透着自信。众人虽能猜到这人就是柳氏,可还是被她的仪态惊了一下。原本人们想着这样一个能把戚王迷倒的女子定是怎样的艳丽。

见面就知道都猜错了,柳氏姿容出色那是一定,但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大大方方的,说话神态也没有小家子气,和思聪比起来,如果不是思聪的穿着明显比柳氏富丽,倒像她才是王妃。

婉潞在瞬间的慌乱之后就镇定过来,对思聪笑着道:“八姑奶奶来了,这位是哪家的闺秀?我们都没见过。”秦氏可没有婉潞这样好性子,抢在思聪说话之前开口:“六婶婶,既是八妹妹带回来的人,只怕是戚王想纳的新宠,跟过来见世面。”

秦氏这话虽说出众人心中所想,但未免有些嫌刻薄,柳氏的眼微微一扫,面上的薄怒很快消去:“听说贵府本是一等一的人家,谁知说起话来,句句污蔑人不说,还无大家之风,真是惹人笑。”秦氏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就被水氏拉住了,水氏淡淡开口:“这走进来又没人介绍,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难免不让人猜测。”

婉潞瞧一眼思聪,见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秦氏这话虽刻薄了柳氏,却更刻薄了思聪,婉潞心里叹了声才笑道:“八妹妹,这位是?”思聪眼里又有泪光闪现,但很快就压了下去,对婉潞道:“六嫂,这是王爷的表妹,王爷说她成日在家也嫌气闷,这才让我带她来的。”

柳氏已经团团福了一福,对楚夫人笑道:“侄女见过夫人,还望夫人恕了方才侄女无状。”伸手难打笑脸人,楚夫人压了好几次总算把火压下去,怪什么呢?该怪自家人不争气吗?她看一眼震惊在那里的四太太:“走吧,时辰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认我是坏人,抱头。

还是贴份正文在作者有话说里,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172、闲气

说完楚夫人就扶了秦氏的手出去,眼角都没梢一下思聪,紧绷的脸也说明楚夫人在克制着怒气。婉潞请思梅先出去,又去请四太太。四太太的眼并没离开思聪和柳氏身上,她就算再糊涂,也晓得这里有些事是自己不知道的,甩开九奶奶搀扶自己的手,四太太看着思聪,唇抖的不成样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四太太的质问声让婉潞停下了脚步,思君思慧姐妹站在那里,并没有上前帮思聪解围的意思,婉潞刚要走上前柳氏已经开口:“贵府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大表嫂,难怪你会这样,原来是家教不好。”这话伤的何止四太太和思聪,四太太又怎容的别人这样,手一抬起来就要往柳氏脸上打去。

柳氏并不闪躲,那双眼直视四太太,眼里是不容质疑的嘲讽。四太太被她眼里的嘲讽看的心头大怒,那手正要打下去的时候已被上前的婉潞接住,四太太瞪眼看向婉潞,婉潞已经顺势把她交到九奶奶手里,含笑道:“四婶,今儿是八叔叔的大喜之日,何必为不相干的人动了肝火,惹旁人笑话。”

柳氏在旁听的眉一竖,她自负才貌双绝,没过门死了丈夫未免被人嚼了舌根,她这样骄傲的人哪受得住这个,一怒之下上京投靠远房表哥,希图仗了他的声势给自己寻门好亲,也好堵一堵家乡那些嚼舌根的人的嘴。

谁知到京不久竟被戚王灌醉骗了身子去,醒来后大哭大闹,只要扯了戚王去死,被几个戚王的宠妾冷言冷语激了几句,把心底一点好胜念头激了起来。务要让那几个宠妾瞧瞧自己的手段,用甜言蜜语把戚王哄了过来,用足种种手段让戚王把自己捧在手心,要上表请封她为侧妃。

柳氏比不得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子,晓得这侧妃虽也称妃,和王妃比起来那可大不一样。她在王府中仗了戚王的宠爱,本就不把思聪看在眼里,此时做了表妹那还能用客人身份让思聪礼让,等真做了侧妃那就要给思聪修嫡庶礼,怎么肯让她弯下|身子行礼?

对戚王撒娇撒痴,要不就另嫁户人家做大的,不然就把思聪休了自家做王妃。戚王虽被美色所迷,也晓得皇帝是不会答应的,休说思聪生了嫡子,就算没有孩子,想要休妻那也是难上加难。只得好言哄她等给她寻门好亲事,打了主意以后好继续偷情。

柳氏心里又怎么不明白戚王所想?只是这京城和家乡不一样,有了戚王做靠山也要容易些,一门心思给自己挑个好夫婿。挑来挑去戚王看中八爷,柳氏自己也觉不错,出身世家又有功名,听说长的也好,最要紧的是八爷是思聪哥哥,嫁了他就压了思聪一头,自然连连赞好。

戚王见心爱的情人赞好,心里更是高兴,寻来思聪要她回侯府说,本以为一说就成,谁知历来顺从的思聪咬牙不肯答应,直到戚王发了数次火思聪才应了回去说。柳氏欢欢喜喜预备嫁妆,哪想到等到的竟不是侯府派来的媒人,而是八爷去鸾娥那里求亲的消息。

柳氏只觉受到莫大侮辱,在戚王面前哭哭啼啼,说侯府看不起自己,要剪了头发去做姑子。戚王见心爱的情人这样哭泣,心里慌的不得了,抱在怀里哄了又哄,好容易才把柳氏哄歇,又让人去把思聪叫回来,骂她一顿给柳氏出气。

柳氏这才擦了眼泪,搂着戚王脖子说等八爷成亲这日去侯府瞧新人,戚王见她露出笑容,自然是应了。等思聪回府,戚王的冷言冷语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又让她成亲当日带柳氏前去,思聪刚说个不字,戚王就怒道:“你做表嫂的,平日不照顾表妹,让表妹一个人孤零零在王府待着,你倒四处应酬,也不晓得带一带人,我略提一句你就不肯,连客人都不肯招呼,怎好主中馈。”

思聪被戚王这番看似有理的话说的无话可答,虽知道带柳氏去不啻给侯府打脸,也只得带了她去。柳氏进京一年有余,晓得权势的重要,自己明面上是戚王表妹,别人怎么说也要卖自己三分面子。谁知进了侯府就被秦氏质疑,又听到婉潞这样说,那话里就更冷了:“原来这侯府上下竟是没有教养的,对待客人都是这般。”

婉潞已让九奶奶扶着四太太出去,听到柳氏这话转身轻笑:“柳姑娘你这话错了,若是好好来道贺的客人,那自然是好生相待,若是恶客,就恕我”婉潞顿一顿,那话没说出来,面上依旧笑吟吟的。

柳氏没相到婉潞看起来温温柔柔,说起话也是极刺人的,脸上反而露出笑容:“哦,原来在六奶奶心里,我竟是恶客,可是六奶奶要知道,我进这侯府也不过就说了几句,就有人又要打又要骂的,没有恶主,哪来的恶客?”

思聪轻轻拉一下婉潞的袖子:“六嫂,表妹总是王爷的表妹。”秦氏已经重新走了进来,听到这话就接了:“对,可是柳姑娘可不是你的表妹。”柳氏的头高高抬起,眼里的冷然更甚:“我今儿才知道,原来丈夫的亲戚不是妻子的亲戚。”

秦氏笑了:“柳姑娘这话说的好,可是你要晓得一件事,只有丈夫的亲戚把妻子视同亲戚,妻子才能视丈夫的亲戚为亲戚,柳姑娘从进来到现在,哪有一分表妹对表嫂的尊重之意?”柳氏被堵住,一时想不出话来答,婉潞伸手轻轻扯了下秦氏:“三嫂这话说的虽有些重可也合理,姻亲姻亲不过是随姻缘而来,比不得那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大面上不错就成了,要人对你贴心贴意处处尊重就先要尊重别人,我瞧柳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这点小事不会不明白吧?”

秦氏也点头:“六婶婶说的是,道理果然是这样,这人啊,想要别人尊重自己,视自己为上客,就要做出的事让人尊重才是,仗了那么一点点远亲,就想被人视作上客,未免太目中无人了。”思聪见柳氏被说的脸色煞白,心里虽觉痛快可也担心,低低叫了声三嫂。

秦氏拍拍她,那嘴依旧不饶人:“哎呦,我们在这说的是待客之道,可没有说柳姑娘您的意思,瞧您定是个宽宏大量的,可不要往心上去。”说着秦氏弯腰福了一福,婉潞也含笑道:“柳姑娘,我们姑嫂妯娌在家,总喜欢说这些家常,倒忘了怎能在你这没出阁的姑娘面前说呢?”

柳氏的那团火被憋在心里发不出来,婉潞已经亲热地挽起她的手:“柳姑娘既得了八妹夫的青眼,定是个十分周全的人,一定不会把我们说的话放在心上,还请往外面去,这时辰快到了。”说着婉潞就携着柳氏往外面走,秦氏也拉了思聪:“走吧,再耽搁一会,新娘子就该到了。”

思聪半含感激半害怕地对秦氏道:“三嫂,现在这样对她,到时王爷可会?”秦氏见柳氏已离的远了,往地上啐了口:“呸,她能去告什么状?我赵家哪一点待客不周了?你啊,快些寻户人家把她嫁了出去,也省了许多的事。”

思聪自然是巴不得把柳氏嫁了出去,可一想到戚王,思聪就低头不语,秦氏叹气:“你在家的时候也是个端庄有主见的女儿,怎么一嫁了人这么几年就变的这样畏缩?你一做表嫂的寻个人家把表妹嫁出去,天经地义的事,到时嫁妆多多陪送了,别人只会没口子赞你好,戚王难道还会因为你把表妹嫁了来寻你的是非?”

见思聪还是不说话,秦氏叹气:“难道是你手上没钱,我做嫂子的总还有那么几两体己,你拿了去,给她做份好嫁妆。”思聪抬头连连摇头:“三嫂,不是银子的事,虽说王爷如此,可我手里还是有钱的,只是王爷…”

秦氏哎了一声,瞧那王府都是些什么人?好好一个姑娘就被揉搓成这样?亏四太太还日日欢喜得意自己有个王妃女儿。秦氏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怕?这落第的外乡举子多有延滞在京希图下科的,你悄悄让人打听了,寻个没成过家的,先把亲事定了再和王爷通气,王爷不肯难道你不会拿出正理来说?”

思聪听的仔细,微微应了一声,可背着戚王做事,总是有些怕。秦氏摇头:“你啊,他们既能做了暗事,你又有什么不能做的?”见思聪面色渐渐如常,一脸若有所思,秦氏这才拍拍她的肩:“哎,本不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另一样的,思聪面上露出别的神色,本该是嫁个状元,夫唱妇随地过日子,而不是嫁个老翁,姬妾们争宠不休不说,还被人处处拿捏。

思聪叹气,秦氏搂一下她的肩:“你也别叹气,怎么说嫁进王府也不是什么差的亲事,只要你拿准定盘星,别再这样被拿捏,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但愿如常,思聪吐出一口气,心里已经在盘算要怎么把柳氏嫁出去,至于戚王的心,思聪苦笑,本就不愿意,就算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关系?唯一为的就是儿子。

这里一耽搁,等到新宅的时候道贺的人已经做了一花厅,思聪总是王妃,她进去时候厅里的人都起身相迎。柳氏本坐在那里不起身的,被几个年老的夫人盯着看,也只得咬着牙站起来。

思聪含笑请大家都不必多礼,继续坐下说话,自己这才坐到四太太身边。今儿八爷成亲,四太太自然坐了首席,首席之上除了侯府出的两位王妃,还有几位国公夫人和宰相夫人。按了柳氏的身份,婉潞把她安排在了没出阁的姑娘们这一桌。

没出阁的姑娘大都是随自己母亲来的,人数本就不多,彼此之间除柳氏外都熟识,看着柳氏那眼神就带了些不好的意思。有几个也曾听家里人私下说过,不过没出阁的姑娘总不好随便这样议论,只是偶尔笑一笑,交换一个互相会意的眼神。

柳氏坐在那里十分气闷,又见思聪被人礼敬,一条帕子都被自己揉皱,本想着今儿来给侯府一点颜色瞧瞧,哪晓得反被人如此对待?婉潞手里执了壶,含笑走了过来,瑾姐儿本坐在这一桌,瞧见婉潞过来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壶,给在座的姑娘们每人斟了杯酒。

这动作让在座的人都站起身,有个十五六的姑娘笑着道:“侄女们在这里自己坐着说笑就是,还劳烦婶婶过来斟酒?”婉潞认得她是苏尚书的幼女,上个月刚定了亲,笑着道:“还没恭喜过五姑娘呢,今儿这杯酒就当贺五姑娘。”

苏五姑娘被婉潞说的面上飞红,接过婉潞递来的酒轻轻抿了一口,同席的其他姑娘口里都乱道贺起来。越发显得柳氏一个人孤单坐在那里冷清极了。婉潞已对柳氏笑道:“柳姑娘,今儿来的客人多,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体谅。”

说着婉潞对瑾姐儿道:“瑾姐儿,这是你八姑父的表妹,你可要好好替我招呼了。”瑾姐儿弯腰行礼:“是,娘,女儿记住了。”旁边秦家小女儿伸手摸一摸瑾姐儿的头:“瑾妹妹这样乖巧,赵婶婶你好有福气。”婉潞又笑着说两句,就去往别处应酬。

柳氏坐在那里,虽有瑾姐儿招呼自己,只觉得被人无比冷落,什么骄傲气势全都化为乌有。等到新人进门,大家到堂上观礼,柳氏见八爷生的果然俊俏,又听旁边人议论鸾娥种种好处,只觉得如坐针毡,悔不该来这一遭,不等席终就告辞而去。

秦氏让人送了出去,悄悄对婉潞道:“我瞧柳氏还能知几分廉耻,就不晓得这廉耻是真还是假?”婉潞拿起筷给客人布一筷菜,脸上笑容没变:“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

作者有话要说:人啊,有的时候就争那么一口闲气,结果就把自己一生赔进去了。

还是贴份正文在作者有话说里,大家互相理解,谢谢。

173、唱戏

四太太一张脸本该是笑的,可今儿来了个柳氏,等她走后席上也有人悄悄议论,四太太虽称病但耳朵极灵,又见众人的眼不时望向思聪,那眼神里什么味道都有。四太太慢慢品着,竟品出一些以前没品出的感觉来。四太太抬头看看思聪,见她低着头面前的酒菜动都不动,恍惚间似乎有泪出来,四太太明白了什么,感到手脚冰冷,开始喘起粗气来。

九奶奶虽在别席上应酬,可还是瞧着四太太的,见她用手扶住头,急忙走上前来:“婆婆,您可是不舒坦,媳妇扶您去后面歇息一会。”思聪也起身要扶四太太,四太太用手撑住桌子被思聪扶起来,用手推九奶奶:“不必,让你八妹妹扶我进去就好。”

九奶奶被四太太一推时候摸到她的手心,只觉得手心里又冷又湿,忙笑道:“婆婆,八妹妹身子…”四太太的声音已经大了些:“她是我的女儿,我自己会心疼,不用你管。”旁边桌上坐着的楚夫人也察觉出来,刚要唤婉潞,婉潞已经走上前对四太太道:“四婶,还是我们扶您下去歇息吧。”

四太太一双眼并没离开思聪,心口那股浊气怎么都发不出来,手紧紧地拉住思聪,思聪只觉得她的指甲都要抠进自己肉里,当着众人又不好喊疼。四太太还是挥手:“我只要聪儿。”婉潞看向思聪还想再劝,思聪已经举步:“六嫂,九嫂,就我扶娘下去吧。”

婉潞和九奶奶对看一眼,放手让思聪娘儿俩下去,又让丫鬟跟着,但丫鬟刚走几步就被四太太斥退。这让婉潞心里更着急,见席上都停了下来,婉潞忙走上前:“四婶本就身子一直不舒坦,今儿是八叔叔娶亲才高兴出来,这会想必撑不住下去歇息,各位还请继续用。”

四太太有病休养这事全京城人人都知道,听了婉潞这番解释,就算有几个觉得她病的蹊跷的也会再说,只是说几句哪里有好太医,有什么偏方这话。

婉潞见席面又和原来一样,想寻九奶奶交代几句,却看不到九奶奶,旁边的丫鬟已经上前回道:“九奶奶不放心,跟着去了。”这话被旁边席上的人听到,转头对婉潞笑道:“府上家风实在不错,几个媳妇个个孝顺,真是难得。”

婉潞又要应酬几句,想着九奶奶既去,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继续和妯娌们在席上应酬。戏唱过了几出,酒席也终了,有些宾客告辞,剩下的都是些平常十分交好的人家。

于是各人又去换了一轮衣衫,等出来时外面的大圆桌都被收去,只摆了小几椅子,上面放了冰盆,新鲜的茶水点心都已放好,又重新坐下,等重新开场再唱几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