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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芙心里稍微好受些,孟平璋一直送她到巷外,让清雪送她回去,自己领着吴逢回官舍。

魏嬷嬷方才也在一旁瞧见了,见吴氏坐在正堂有些失神,小心问道,“夫人是想着方才的事?”

吴氏点头,“想必那位就是季家姑娘了。”

魏嬷嬷说道,“看来齐夫人说的不错,那季姑娘确实没什么规矩,在别人家里头那样大声说话。”

“听闻她与齐少夫人关系甚好,方才又一口一个姐姐,想必是熟人了。只不过…”

“太太在想什么?”

吴氏揉了揉额头,“我倒不曾见过鹤先笑的那样开怀过…当真是喜欢那姑娘吧。看白日一事,季姑娘品行倒也是好的…”

末了又叹一气,魏嬷嬷见她烦心,想着也是在犹豫。摸不准她的心思,便不再多言。

明玉仍未生下,那痛喊的声音都愈发的弱了。齐琛见下人端出来的水皆是鲜红,看的心惊动魄,几次想冲进去,都被把关的姚嬷嬷拦下,念着“使不得”,又道,“这头胎都是如此,但稳婆说并无碍,少爷再等等便好。”

齐琛吐纳一口气,“痛成这样无碍?快去叫多几个稳婆,不对,叫大夫进去看看。”

姚嬷嬷忙摆手,“使不得,大夫是无法了才进去瞧的,有稳婆便好。少爷莫急,再等等,再等等。”

齐琛背靠墙壁,只能继续等。

稳婆一直说没事,明玉倒觉自己的半条命都要疼没了,活生生被撕裂,还一直在持续。越想越觉活不了了,痛死得了。也不知稳婆的手怎么一推,痛楚更大,几乎晕了过去,全身都空了般,一声婴儿啼哭响彻齐府。

明玉也是全身一松,清泪直落。

稳婆拿着银剪子剪了脐带,笑道,“是位公子。”她抱的稳妥,伺候的稳当,公子好,公子拿的赏钱多呀。

明玉神智仍不清楚,说不出话来。已出去报喜的仆妇进来,说道,“三爷已知,让夫人好好歇着。”

听见这话,明玉才安心闭上眼,听着孩子响亮啼哭,再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那是她和齐琛的儿子,和所爱之人的孩子。

暂无挂念,终于安心睡下。

因齐琛不能入房,怕见了红染晦气,姚嬷嬷便将孩子抱出给他看。

“少夫人如何?”

“已经睡下了,今晚还请少爷在偏房将就将就,等下人清理干净了,您再进屋。”

齐琛点了头,接过孩子半身抵了墙,怕风吹了他,将孩子小心抱在怀中。隐约露了脑袋,脸还褶皱着。第一回看刚出生的婴儿,不敢腾手碰他。还看不出像谁,眼也没睁开,手上隔着布帛都能感应到温热。

只是一会,姚嬷嬷便轻声说道,“少爷,将孩子交给奴婢吧,刚出世,吹不得风。”

齐琛忙让她接回屋里,等她进去,才想起方才抱着孩子,一点也没觉嫌恶。更不曾想过他会尿在手上。原来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还没有碰到他喜欢的。明玉生的,他怎会抗拒。

吴氏也过来看了孩子,又提醒齐琛赶紧写家书送回京城,报母子平安。

明玉这一睡就睡至翌日午时,生了孩子,只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吃了些东西,才慢慢恢复了力气,连坐都不能坐,只能继续躺着。

屋里点了微香,散了一屋子的血味。姚嬷嬷仔细查看过,没留下血迹了,才“特赦”齐琛进来。

齐琛进屋时,明玉侧躺着身看放在枕边的孩子,见了自己,抬手抵唇,示意他轻声。不由笑笑,坐在床前凳上,摸了摸她的脸,将那散在面上的几缕发拨到后面。再看孩子,已跟昨日不同,似一夜间就白嫩起来,更是喜人。只是眼依旧未睁开,呼吸很轻,他还是不敢碰他。

姚嬷嬷将孩子抱开,等走了远了,明玉才说道,“是个儿子呢。”

见她是掩饰不住的欢喜,齐琛倒没对她进行什么重男轻女的教育,于他而言男女都无所谓,但较之明玉,头胎还是儿子的好,她安心,齐家长辈也少逼问,担子轻些。俯身印了她眉间一记,“日后再生个女儿。”

回想起昨夜痛的生不如死,明玉差点哭了,“不生,再不生了。”

齐琛失声笑笑,“好,不生了。”

明玉这才满意,“三爷打算何时给他取名?”

“腊月爹娘过来时,父亲曾隐约透露过孩子的名字想由他定,我在家书里有提,让父亲赐名。等回了信再看看。”

明玉了然,“那乳名呢?这个总可以我们自己取吧。”

“你有什么想叫的?”

明玉想了片刻,“孩子嘛…但求福禄多多,事事顺意。”

“那便叫多多吧。”

明玉也是赞成,齐琛又道,“别多想这些事,好好养身体才最重要。”末了俯身,又克制的在她额上落了一记吻,“芝芝,辛苦了。”

明玉看着他,低声,“谢三爷。”

平日里的寒暄话,在两人这里,却是由心而发,谢着彼此的相知相守,相随相伴。

第七十八章 多多满月

这几日,齐府热闹着,都是上门恭贺喜得麟儿的。明玉不便相见,只见些平日里来往多的,其他的大多都是收了礼,连面也见不上。让姚嬷嬷一一记下,等孩子满月时再请来喝满月酒。

吴氏只是暂住在此,非齐家人,来往的人一多,也觉自己小住不便,便生了告辞的意思。临走前,又去了一回季家。

季芙中午从外头回来,因下着春雨,还带着斗笠披着蓑衣。一时吴氏没认出来,等走的近了,才看清是季芙。看着那张并不惊艳的脸,吴氏确实有些想不明白,儿子怎么就上心了。说起来他也在邓州没待多久,要说一见倾心倒有可能,偏对方容貌又非姣好。

季芙见了吴氏,都觉耗子见猫似的,见她裤管已被溅起的雨水打湿,忙请她进去,“要是知道您来了,我肯定立刻回来,就不用等了。”

“无妨,你也有事要忙。”

院子里本就是硬泥,没铺石板。连日下雨,土已软化,黄泥水满院都是。

下人将蒲团垫在地上,吴氏踏步而过,鞋面还是沾了黄泥水。

已成泥水人的季芙看见,心里有种微妙感…一瞬只觉,他们大户人家活的精致,她和孟平璋谈婚论嫁,他母亲真的是瞧不上自己的吧。

任怎么安慰自己,总觉得就是少了点底气。

季芙烧了水过来,还特地将杯子洗了好几遍。吴氏见她在桌上放了七个杯子,将那下人的也算在内,暗叹一气,“不必给他们倒茶。”

季芙问道,“为什么?”

魏嬷嬷说道,“下人是不能和夫人同桌共杯的。”

季芙…不喜欢这规矩。虽然不愿想,可这一举一动实在让人心生压迫。

吴氏问道,“你爹娘呢?”

“爹爹还在衙门,母亲在地里开沟,我回来给爹爹做饭,待会送去。”

吴氏说道,“那你先去做饭吧,我这并不急。”

季芙迟疑片刻,问道,“您来这…是要做什么?”

吴氏见她挑明,这才说道,“你是个好姑娘,但到底还小,眼里只有情郎,也觉有情郎便万事不难。只是大世家到底规矩多,单靠一时半会的情义,又怎能安然一世?我仍希望你考虑清楚,是否真是执意要和鹤先一起承担起孟家重任。”

季芙听的心头微凉,吴氏起身告辞,看着她从院子出去时,踩在那比她衣裳布料更好的蒲团上,说不自卑,也难。

孟平璋回到府衙,这一过六日,实在放心不下,趁着半日空闲,赶了过来。刚到巷子就见自家马车驶出,抬手便拦了。

吴氏问道,“怎的停了?”

魏嬷嬷在外头答道,“二少爷来了。”

等她撩起帘子,吴氏往外看去,“怎么撑了伞也湿成这般,快些上车吧。”

孟平璋面色已经十分难看,“你找季姑娘说了什么?”

魏嬷嬷轻责,“二少爷怎能用这种语气和太太说话?”

孟平璋冷瞥她一眼,“我与母亲说话,你插什么嘴?”

魏嬷嬷不敢再说,吴氏说道,“娘只是让她想明白,能否担得起孟家重担,能否担得起日后孟家二房的重担。”

孟平璋默了默,“她如何作答?”

“一言不发。”

孟平璋心头沉沉,“她不过是个姑娘,许多事都没经历承担过,母亲这是要告诉她,让她知难而退?带上六七个下人,到她家中,到底是做什么?为何不与我商议?”

吴氏说道,“我并不在意她的身世,否则绝不会千里迢迢过来。我在意的,是她可能担得起孟家二房主母的头衔。媳妇是要宠要疼,但并非任何事都不必做了。她若没那决心,就没那魄力,母亲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孟平璋一门心思在季芙那,就怕将她吓跑了。提步想去看看她,一个下人说道,“季姑娘过来了。”

顿了片刻,收了伞侧身藏在车的另一面。他竟愧对的不敢让她知道,自己也在。就怕她觉得,自己也和母亲一样的想法。

吴氏身子微探,见她连伞也未打,雨水全扑在面上,身子娇小,眸光却非常明亮。跑到前头仰面看来,“孟夫人,您方才说的话,我想好了。如今的我担不起孟二夫人的重责,也有许多规矩不懂,但我会好好学。您让我好好想,季芙也请夫人给我些时日,再等等。”

声音在雨里都带了沙哑,季芙真怕她会摇头。情或许不能牵绊一世,但和个没有情分的人过一世,于她而言也是痛苦的。

吴氏淡笑,“快回去吧,雨势太大。”

得不到应允,季芙急了,“夫人。”

魏嬷嬷打了伞给她,苦笑,“傻姑娘,夫人是答应了,你且回去吧。”

季芙这才反应过来,欢喜的连伞也没接,连连弯身道谢,跑了几步又回来说道,“别告诉孟二少爷您来过,不然他会多想,脾气拧得很,一根筋。”

见几人忍不住在笑,季芙倒觉不好意思,她这是多操心了吧。无论如何,吴氏没有拦着他们就好。又道了谢跑了。

等她跑远了,已经淋了一身湿的孟平璋才走了出来,吴氏笑道,“还不快上来,一根筋的孟二少爷。”

孟平璋笑笑,这才上去。吴氏拿了帕子给他,他已问道,“母亲…回去会如何与爹爹说?”

吴氏淡淡道,“你还怕娘亲捏造出事不成,还没进门就护着媳妇,真叫为娘难过。”

孟平璋笑道,“日后让她做儿媳时双份补上。”

吴氏面上并无笑意,“此事我会和你爹细说,至于是否会同意,仍不知。若真的驳回,你不可如此执拗。成亲并非两人的事,不可教长辈为难。”

孟平璋默了默,“且看吧。”

吴氏以前总觉他性格软弱,十分不喜。自从鹿山一事后,就变了许多。却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四月,夏日悠长。

邓州绿意未散,日头倒是渐高渐热。

孩子快满月,明玉也终于能出这房门了。齐琛见她也是待的不耐烦,越发忧郁,数着日子何时可出去走走。

满月酒摆了一日,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等酒宴散了,明玉回到屋里,水桃给她揉着肩,见她心情甚好,说道,“小姐…奴婢有一事想求您。”

“说。”

“奴婢年纪也不小了,想…想请小姐做主…当初小姐说,会将那卖身契…还给奴婢的。”

明玉了然,一般陪嫁丫鬟都是许给姑爷的,水桃倒是明白人,没糊涂。她当初确实许诺过,她待自己忠心,日后她出嫁会还她自由身。这么留着也确实不是长久的,“你若有属心的人,可以同我说。”

水桃大喜,“谢小姐。”

姚嬷嬷从奶娘那抱了孩子进来,明玉起身抱他,已经醒了,“今日多多是主角,累吗?”

姚嬷嬷笑道,“小少爷今日竟没怯场,不哭不闹的,像三爷和您。”

水桃说道,“孩子嘛,当然是像爹娘的。”

明玉说道,“前堂宾客还有谁没走?三爷陪着喝那么多酒可不行,明日可还要去衙门。”

姚嬷嬷立刻出去瞧了,明玉笑着逗弄孩子,刚睡醒还精神着,抓住她的手指不肯放,想去沐浴都不行,也舍不得。

水桃看着,只觉明玉都温柔的要滴出水来了,果然有孩子的女人就是不同。

姚嬷嬷走到前堂,下人已经在收拾酒席,并不见齐琛。问了话,才知是和孟家二少爷去了书房。走到那边,下人都在院子外面,说是吩咐不许别人进去。

书房里面也是静悄悄,孟平璋看着那一尺白绫,见了一日的红火,再见这东西,有些惊心,“倒不用猜,就知晓是谁送来的了。”他冷笑,“一如当日我大哥去世,魏太保让人送来三丈红绸。

齐琛说道,“别让你嫂子知道。”

孟平璋点点头,“父亲来信,魏太后身体越发差…我倒希望她早日登仙,到时看魏太保有何能耐再与我们斗。”

齐琛默了默,“你倒忘了,他一心要齐家给他儿子陪葬,你觉得他自知到了最后关头,不会鱼死网破?”

孟平璋面色也是一变,“你怕他不顾一切要杀你?”

“我倒不怕他对我动手。”齐琛更担心的,是孩子,“安贵妃今日让太监送礼来,又带了密言,说圣上已准备趁太后病危,先将魏家势力铲除。因此我想请命调任回京,将明玉和多多暂且留在邓州,回京协助父亲。”

孟平璋笑道,“嫂子肯定不愿。”

“所以才要你一同做戏。”

孟平璋迟疑半会,“那你准备用什么法子?才教嫂子不怀疑,名正言顺回京?”

要想法子并不难,齐琛说道,“此事我会解决,还望你能在此护他们母子周全。”

孟平璋肃色,“放心。”

第七十九章 启程回京

姚嬷嬷正打算回去禀报,齐琛和孟平璋就出来了,见她在,便问道,“少夫人让你过来的?”

“回少爷,少奶奶怕您喝多了,让奴婢过来看看。”

齐琛回到正院,明玉已抱的累了,将孩子交给奶娘,见他回来,起身相迎,“三爷。”又吩咐下人去浴房上水,一会竟见孟平璋也在外头。

“我明日一早要回京城一趟。”

明玉诧异,“怎会这般突然?”

齐琛挽起袖子洗了手,边擦拭边说道,“今日来贺喜的不是有姐姐遣来的宫里人么?说是姐姐得病了,身子不好,心里挂念着我。只是不便说,还是公公偷偷告知。”

明玉略生疑惑,孟平璋已在外头说道,“那公公让你明早就动身,可要我去帮你准备马匹?”

明玉问道,“那公公可真是从宫里来的?”

孟平璋暗想难怪齐琛要拉自己来做戏,明玉的疑心果真很重,笑道,“当然是,他会认错,总不会连我也不认得。”

明玉微点了头,她对孟平璋的芥蒂已几近消散,他确认是宫里的人,也才安心下来。安贵妃可说是齐家三房半根顶梁柱,齐家荣华与她相系,如今她得病,挂念亲弟,也不奇怪。可想来想去,还是不舍,孩子才刚满月。

齐琛对孟平璋说道,“去帮我寻一匹快马,挑几个好手。”

孟平璋功成身退,便走了。

关了房门,明玉也不敢叹气,淡笑,“您先去洗身吧,妾身去为您准备准备。”

虽说谎言是让她安心,但到底还是骗了她,只愿她日后能明白。齐琛握了她的手,“我很快回来。”

明玉笑道,“姐姐让三爷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吧,我会照顾好多多,三爷不必牵挂。只是衙门那边的事…”

“我待会会去一趟,交代好了,明早便走。”

明玉终于是忍不住露了感伤,“这么赶…”

齐琛使唤水桃出去抱孩子过来,等她走了,屋里没下人,才说道,“孟二会留在邓州,若有事,记得找他。我回来前,多在家,少外出。尹大夫也会过来看着。”

他如此慎重,可是逗乐了明玉,“三爷倒不如建个铜墙铁壁。安心回京吧,不用担心。”

齐琛笑笑,又和她说了会话,这才去衙门。

等他走了,姚嬷嬷才进来说道,“方才奴婢过去,少爷和孟二少爷在房里说了许久的话,又不许下人靠前,若是说安贵妃的事,倒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