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需要朋友的,特别是出门在外的人,特别是出门在外又从来没有缺过朋友但朋友又不多的人,就像阿梅,阿芳走了,她得赶紧地有个朋友,能够让她在异乡不会感到太孤单。沪妮了解小梅的感受,她自己也有强烈的倾诉的欲望,非常地想跟小言说点什么,哪怕是一些没有用的废话,只是想和自己熟悉的朋友说点什么。

回到家,隔壁的几个女子还没有回来,沪妮冲完凉,一头倒在床上,睡得不醒人事。

天尽头的怅茫(六)

金子

每天都这样忙着上班,下班,再上班,微笑,反复地说:欢迎光临!欢迎下次再来!每天都很忙碌,但每天都不充实。沪妮常常为自己的未来而焦虑,但目前只能这样,没有足够的条件去考虑别的。唯一的安慰是存折里不断增加的款额,让人平添了许多的安全感。

阿梅说她以后会回老家四川开一个美容店。沪妮不知道自己该回哪里,她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里,哪个城市可以让她有回家样的亲切感觉,沪妮是个没有故乡的人,没有根的人

。就像一株植物,悲伤的是这株植物没有根茎。一想到这点,沪妮就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了。

沪妮在考虑要搬家,因为隔壁的一个女子好象是得了病的样子。那个女子已经有些天没有去上班了,每天开了门和窗,整天都是躺在床上,院子里挂满了她的内裤,一次她把内裤挂在了房东晾的衣服的旁边,被房东好骂了一顿,还把自己那条挨了女子内裤的裤子给扔了。房东开始劝说那女子搬家。女子看了窗外,不理她。在她起来上厕所或冲凉的时候,走过沪妮的旁边,沪妮就会闻到一股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腐臭的味道。

沪妮每天去冲凉的时候都有些心悸,想着女子也曾经把自己不干净的内裤也挂在铁钉上过,还有这本就不干净的小冲凉房,里面每一点地方都留有那女子的痕迹,沪妮就浑身的不自在起来。

有的东西,不由得人不去嫌弃。

沪妮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海口的街头有那么多的药店和诊所,看来这里是需要这些的。

阿梅没有找到两室一厅的房,和另外两个女子合租了一套四房一厅的房,那两个女子是早就住在里面了的,她们有同伴回了老家,才对外招租的。沪妮和阿梅一人占了一个单间。

仔细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天都要亮了。阿梅大呼小叫了一会,就去睡了。沪妮点燃一只烟,坐在床沿上,看着自己的新家。这里是很新的,洁白的墙壁,还算新的床,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倒也还干净利落。沪妮把自己的东西还那样放在地上的包里,衣服就用了几个衣架挂在了墙上。

把烟蒂摁灭,沪妮勉强自己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心里不知道这样动荡的生活还有多久才结束,还有多久才能够赚到足够的钱,让自己可以过安定一点的生活,自尊一点的生活。不用站在那里,对人露出卑微的笑容……

天尽头的怅茫(七)

金子

遇到秦飞是在十一月,天气慢慢转凉的时候。沪妮已经慢慢地习惯了海南的一切,包括在有的水果上洒盐和辣椒粉,包括看到海南人嘴因为咀嚼槟榔而满嘴的鲜红不再惊讶。一切,已经熟悉了。

秦飞的出现似乎是必然,他常常地去沪妮上班的那家夜总会,每次都要沪妮带他们去包厢,时间久了,就像是熟人了一样。

秦飞来海南要早两年,但这两年就足够使他在海南成为了“大款”。从走私彩电到倒卖批文,到有了自己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短短两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和平时没有不同的一天,沪妮带着秦飞他们一拨人去到包厢的时候,秦飞突然地问:“到我的公司上班,怎样?”

“做什么?”沪妮浅浅地笑着问。

“做文员,要不,你看你还能做什么?”

“干脆给秦老板做女朋友好了!”秦飞的朋友们像菜市场的鱼贩子一样地大叫。

沪妮低了头离开,心里有些许的隐忍。

两天以后,沪妮在秦飞的房地产公司上班了,做文员。收入比以前少了许多,诱惑沪妮的是工作的“健康”和“阳光”。就像小时候受到棒棒糖的诱惑。一种对“高尚”的向往,句像向日葵对太阳的向往。

然后,是学电脑。

电脑对对它一窍不通的人来说,是神秘的。沪妮因为学会了关机而暗自兴奋了半天。

秦飞对沪妮的追求似乎是必然的,很“健康”的追求。其实他本来是个很健康的人,大学毕业。沪妮很在乎这一点。只是,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脚。

秦飞说:“做我真正的女朋友吧。”

沪妮有些感动,因为他说他是真心的,因为他说他会娶她,因为他说他会对她负责,给她美好的将来。一个男人要给她他的将来,最有诚意的给予。沪妮觉得累了,想要停下来。

秦飞还是个健康的男子,干净的气味,直白的性格,不阴郁,没有阴影的人生经历,这些,都吸引着沪妮。他是可以让她走进正常的健康生活的男子。

“不行!”沪妮说,因为她接受不了他。虽然他不丑,还很年轻,但她就是接受不了他靠过来的嘴唇,接受不了他靠近的身体,接受不了他陌生的气息和陌生的皮肤的气味。身体里一种奇怪的抵抗。

“我可以等你。”秦飞说。

沪妮没有回答,也许真的可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有的时候,觉得很孤单,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或许有一天,还要离开。沪妮想,感觉这里并不是她要找的地方。

突然的有一天,公司正在修建的大厦停工了,变成了一栋的“烂尾楼”,这里就更显了“天之角,海之涯”的凄凉。

秦飞走了,确切地说应该是跑了。临走的时候他找过沪妮,要沪妮和他一起走,他手里还有几十万的现金,他说他们还有机会翻身。

沪妮做不到,因为自己始终说服不了自己让他靠近,当然,就更不可能随了他离开。

秦飞走了,沪妮心里的犹豫彻底地没有了。不用再举棋不定了。

沪妮决定离开,像候鸟一样,去到一个温暖的地方。一个容易觅食的地方。

南方的相遇(一)

金子

四年以后,深圳。

深圳大学的教室里,工业管理在职研修班的课程刚刚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沪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随了人流慢慢地向外移动。

她依旧留了一头披肩的长发,穿着职业套裙,身上散发着淡淡的CD的“金色女郎”的香

味,脸上化了淡得几乎没有痕迹的精致妆容。

她是下班以后直接来上学的,一天的,不对,是长期的疲劳已经深深地写在了她的脸上。这是个竞争激烈的城市,是个机会和陷阱一样密集的城市,是个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的城市,是个凭实力吃饭的基本上对人很公平的城市,是个找工作不需要关系的城市,但有一点非常重要的,是你必须要有击败众多竞争者的能力。深圳,是个钢筋水泥构筑的森林,森林里,是真枪实弹的战士,不敢有一点大意一点马虎的战士。沪妮也必须不断地给自己充电,生存在激烈的竞争之中。

初到深圳时,沪妮做过迎宾,前台小姐,文员,推销员等等,四年之间,沪妮换了不下二十份工作。最大的问题来自于她在加班的时候总是要请假,来读书。在读研修班之前,沪妮读了两年的市场营销大专班。一个现实的,容易谋生,容易融入主流社会的专业,生存是第一位的,写作变成了放在书桌上的一叠稿签纸,只是放在那里,偶尔的看到,心里生出一些感慨,仅此而已。

在那两年,沪妮换了十几份工作,没有一个老板愿意自己的员工在应该加班的时间,老是请假去读书,培训不是他的任务,他要的是一个完全尽职尽力的员工,一个一上岗就马上可以用的员工。

沪妮也面临过许多美丽富足的陷阱。但每每那时,沪妮都异常地珍惜自己的身体,像珍惜处子之身一样的珍惜。她接受不了没有感情的性交,和谈一桩生意一样地简单“示爱”,所以她只有靠自己。

慢慢走过深大美丽的散发着树和草香味的校园,路上随时可见青春四溢的男孩女孩跳跃地走过,快节奏的笑声和说话的声音。默默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有些感叹地觉得自己老了。二十七岁,在沪妮的眼里,已经是个很“老”的年龄。

细高根凉鞋踩在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缓缓的,声音里也透了疲倦。

走出深大的后门,旁边就是车站,已经站了几个人在那里等车,不用坐车,为了减少自己路程上的时间,把房就租在了愉康附近,走过一个天桥,再经过一条不长的学府路,再进一个小巷,就可以到了。

“梅沪妮!”

沪妮转回头,看见同班的一个男子李维,一个普通到放在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平凡男子。男子快步地迎上来,脸上带着他惯有的不耐烦的表情说:“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喝点什么?”

“不了,我还要早点休息呢。”沪妮淡淡地回答。

“我上次给你提的事情……”

话没有说完,沪妮就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上次不就回答你了吗?”

“不会吧,你来深圳都有几年了吧,不会一万块钱都没有吧!”李维还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不是有没有的问题。”沪妮冷冷地说,事实就是这样,凭什么要借钱给一个自己不信任不熟悉的人。

李维不甘心地说:“你不相信我,我们可以找公证人,立字据……”

“对不起,我不会借你钱。”沪妮转身,她没有耐心和这个人纠缠。

李维失望地叉了腰站在那里。

上了天桥,沪妮把刚刚感觉上的不适很快地忘掉,社会上真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就像这个李维,前段时间没了命地猛追沪妮,但没有结果,就直接地向沪妮提出要借钱,因为他在关外分期付款买房,头款还差一万。一个处心积虑的计划,让沪妮好一阵后怕。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女子,也有人来算计。

报上有常常看到恋爱中的男女因为钱的原因倒戈相向的例子,这是个太现实的城市。

不长的天桥上摆了许多的地摊,靠着暖暖的明亮路灯,天桥上的世界依然如火如荼。卖水果的,卖花的,买臭豆腐的,卖深大美术系的学生自己做的陶瓷的,还有深大美术系的学生在那里摆了摊画肖像的。那是个男孩,瘦瘦的,齐肩的长发。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他就画自己的女朋友,一个有着胖乎乎脸蛋的女孩。女孩坐在那里,有一丝丝的害羞,但眼睛里更有对男孩的近乎崇拜的依恋。每每经过他们,沪妮的心里都会有一些怅然若失的触动。

买了一束天堂鸟,买了一些苹果,手里的感觉突然地沉重拖沓起来,沪妮不由加快了步子,向前走去。

走过喧嚣的街道,拐进一条不窄的小巷,里面别有洞天地有了一片住宅区,一栋栋紧挨着的楼房,房子前面是一棵很大的荔枝树。

这几栋楼房的户型一律是单身公寓,里面租住的大都是被时髦地称作“白领”的年轻人,本科生和研究生居多。在这样简单的住宅楼里,每天都可以看到穿着职业套装,随身带着便携电脑。行色匆匆的年轻男女。他们的房间也都是惊人的相似,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衣柜里不多但质地不错的衣服。一个简易书架,书架上挤满了财经、英语、营销之类的书籍,偶尔,里面间插着两本世界名著,和两本很流行的漫画书籍。一台电脑,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放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喜欢舒适一点的,就会放一台电视。这是一个简单的部落,他们中不乏有存款已经可以一次性买房的人,但他们依旧节约,控制自己的开支,因为他们的一切来之不易。还因为,他们大都还没有确定下自己未来生活的城市,简单的行李,可以让他们更容易迁徙。他们惯性地努力工作,生活习性就像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单纯而积极。

楼梯上,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沪妮下意识的朝旁边让了让。两个不高的大男孩,穿着整齐地从她身边经过,胖胖的男孩用很急促的语气说:“好久没锻炼了,一身的肉都发痒,这个周末一定要去打羽毛球,怎么都不加班了。”瘦瘦的男孩说:“你说的啊!不要到时候不见的就是你。每次说的比谁都起劲,一到时间就这样事那样事……”

沪妮站在门前,把左手的花放在窗台上,然后一只手在包里掏着钥匙。包里的东西太多了,面巾纸,粉盒,书本,笔,手机,钱包,小瓶的香水,口红。手指触及手提包里面的各个角落,终于把一串钥匙拎了出来。听着钥匙在孔里转动的声音,沪妮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每一天最轻松的时间,是在自己屋里度过的。而最惬意的,是洗了澡以后,躺在床上,想着还有这样的几个小时可以休息,可以舒适地躲在被窝里,不用去管别的,心里就有一种放松的满足。

打开门,把灯打开,然后拿了花进去。

房间是简单的,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一个简易书架,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一台电脑。简单,但很干净整齐。

沪妮把写字台上已经有些干枯的白合花扔进了外面的垃圾铜里,然后把玻璃花瓶擦洗干净,盛上水,把天堂鸟插了进去,放在桌上,房间里顿时的有了一些热烈的温馨。

简单地收拾一下房间,每天收拾房间的时间都是在晚上回来以后。然后冲凉。沪妮慢慢地做着这些,安定而满足。

不大的卫生间里,泸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了一些淡淡的怅然,洗干净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的憔悴,依旧是以前的模样和五官,却没有了以前的稚嫩,因为烟和常常熬夜的原因,皮肤已经开始粗燥起来,有点没有血色的青白,毛孔也已经粗大。沪妮有些伤感地把眼睛移开镜子,擦干净身上的水珠,穿上睡衣,把小小的不快很快地抛开,舒适地躺在了温暖的床上。翻开一本杂志,不能抗拒地点燃一只烟,痒痒的喉咙,已经一天没有吸到烟的滋味了。

床头柜上,有几个小小的镜框,里面放着妈妈黑白的照片,照片里有很好的阳光,投射在妈妈微笑的脸上,明媚安详。

看杂志不过十来分钟,睡意渐渐袭来。这是沪妮的催眠方法。兴奋了一天的大脑很难短时间的安静下来,慢慢地冲凉,看书,能够很好地让自己的神经安定下来,进入睡眠状态。

这时电话却突然地响起,不看来电显示,沪妮都知道是谁,在这样的深夜给她电话的,只有一个人,夏小言。

南方的相遇(二)

金子

小言在结婚两年以后,因为张勇的不忠把张勇告上法庭,一个很好的借口。天知道,拥有了财产的小言,再也不会因为仰视张勇而迷恋他,她要自由,要想要的幸福生活,要她喜欢的男人,漂亮的年轻的富有的可以刺激她荷尔蒙分泌的男人。成功地离异,然后得到了三条至理名言,第一:结婚,绝对能保护女人的合法权益。第二:男人永远喜欢新鲜的性伴侣。第三:一定要和你的男人结婚,而且一定要找有钱的男人。因为不管贫穷还是富有的男人,本性都是好色的,还不如找有钱的,而且一定要结婚,那样在离婚之后,才会有合理的赔

偿。“男人,都是不想负责任的。”小言这样说。

小言就是这样带着张勇给她的两百万离婚赔偿来的深圳,然后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抱怨法院的不公平,她没有能够和张勇平分家产。

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两个女子一起生活了不到两个月,小言就搬走了。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三室一厅的,房产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而且她自己的酒吧很快地就开张了。外加一个英俊而且荷包殷实的男子,顾鹏。小言如果决定要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得有足够的动作来表现他的诚意,就像那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从此她可以从容地生活,挑选自己喜欢的有钱或没钱的男人,只要她愿意。

“喂?”

“沪妮,你在干嘛!”背景是嘈杂的各种声音。

“看书啊,你还在酒吧里啊?”

“是啊,今天酒吧来了个新人,品质不错呢!”小言快乐地咯咯咯地笑起来,“怎么样?要不要过来看看?”

“算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你那个破班,有什么好上的?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算了,女人,不要做得那么辛苦。”

“那你不也是在做吗?”

“你怎么不明白,我这做和你那样做是不一样的,我是自己做老板,你那样辛辛苦苦的,还不是让那些资本家剥削。”

“顾鹏不在吗?”

“他管我!……他啊,又出差去了!”

沪妮嬉笑着和小言瞎扯,在以前的许多个夜晚,沪妮就是这样来治疗自己强烈的诉说欲的。想说话,不管是和谁,只要说话。然后沪妮发现自己只有一个倾诉的对象,就是小言。

放下电话,让兴奋的情绪稍稍平复,看着天花板,让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对一个上班族来说,足够的睡眠是怎样的重要。

在自己的耳朵里放了两个耳塞,防止被半夜加班回来的上下左右的邻居吵醒,但要防止听不到第二天早晨的闹铃声。拉灭台灯,沪妮很舒适地躺在了干燥温暖的被窝里。现在的沪妮已经学会了满足,过去的伤痕该淡的已经淡化,不能释怀的,也已经放进了心底。就象妈妈,最后看到的妈妈,这些都小心地藏着。有些东西,永远都是残缺的,永远是生活的断层,没有办法衔接。但不管怎样人都还得活着,活着,有时候是人努力的最基本理由。然后,就是要活得更好。

黑暗中,沪妮慢慢地睡着了,没有梦。已经很久没有梦了。

南方的相遇(三)

金子

开放式办公室里,沪妮抓紧时间整理着手里的资料,她和旁边座位上的两个女孩一样,做的是销售助理,经常面临的是一大堆的资料和材料,还有电话。

外面的天空已经越来越黑暗,不到下午五点,天都已经快黑了。这在深圳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城市里,是很罕见的。不停地有同事走到落地玻璃前,担忧地说:“不会是台风要来了吧,才六月呢,我的衣服还晾在外面的呢!”“那算什么,我的窗户还没有关呢!”

“梅沪妮!你今天加班吗?”坐在沪妮旁边的张影扭着头问,化着亮妆的脸忧愁地皱着。

“应该不会加吧。”沪妮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说:“最多在办公室多待十几分钟。”

“啊——!”张影用着台湾电视连续剧的腔调说:“齐丽也不加班,你们都不加班,就剩我一个人!”

齐丽扬了头说:“我昨天加到九点多还不是我一个人!”

张影就拿了电话定餐,边拨号码边说,“我的衣服全晒在阳台上的,不知道回去还有没有一件挂在那里。怎么六月台风就来了,也太早了吧。”

“这个季节,你还敢把衣服挂在阳台上晒。”齐丽不以为然地说。

“我那件五百多的白色套装第一次水洗呢,也挂在外面的。”张影嘟哝着,突然地大声起来:“喂,你家家乐吗,我要一份鱼香茄子饭!你在六点钟准时送上来啊!我是XX公司的,姓张。”

窗外开始有很亮的闪电,然后是轰鸣的雷声。办公室里因为这样的天气而躁动起来。

下班的时间到了,公司门前打卡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办公室里,沪妮看了时间,匆忙地收拾东西,拿了每天必带的晴雨两用伞,向外走去。

公司的楼下,有不少的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伞,却不敢贸然地冲进倾注的雨幕里。沪妮和有的人一样,撑好伞,从容地离开了大厦。既然结局都是浑身湿透,就用不着去慌张地奔跑了。

雨大,风也大,沪妮牢牢的抓紧了伞秉,走到车站,那里挤满了打着伞却依旧湿漉漉的人。沪妮的下半身也已经湿了,银白色高跟皮凉鞋被水一泡,滑唧唧的不舒服。及膝的白底兰色斜纹的半身裙也已经湿漉漉凉冰冰地贴在了腿上,沪妮上身穿的是一件合身的白色一字领短袖丝质衬衣。本来很妥帖的一身装束,被雨水弄得有些狼狈了。

有一辆去蛇口的大巴停了下来,沪妮随了人流慢慢地向前走者。下班高峰期,能够上车就不错的了。

深圳人是积极的,每一个人都安静地向车上挤着,很安静地发现空位,保持了一定风度的快速地抢坐自己发现的空位,这里的人是矜持的,是内敛的,是克制的,但绝对是积极的。也许因为大家都是移民,没有太多有根的感觉的缘故。

沪妮上车,里面已经很拥挤了,而且到处都是水,车顶有一处在漏水,所有的人手里的伞都在滴水,湿漉漉地挤了一车本来衣着还算讲究的人。沪妮站着,调整到自己最舒服的姿态,她要站上四、五十分钟呢。

雨倾泻地下着,街上的积水越来越深。满满的一车人,和平时一样保持着沉默。不断有湿漉漉的人上车,下车。在经过四十几分钟拥挤的行程以后,沪妮在桂庙新村那个站下车,这里是深大的后门,离她的教室比较近。

雨大得惊人,雨点打在身上生生地疼,风也十分的狂暴。

走上天桥,路上的行人很少,天桥上也没有了平时的热闹,不多的两个行人撑着伞匆匆地经过。沪妮用力地掌握伞秉,但伞还是被滑稽地吹翻了,就这样沪妮被完全地暴露在了狂风暴雨之中。

旁边有人跑过,看着她善意地笑笑,顷刻之间沪妮浑身都湿透了,然后浑身上下都开始滴水,头发,睫毛,衣服,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滴滴答答地滴水。沪妮因为自己的狼狈而懊恼,但又忍不住地想笑,有些尴尬,但不得不站在那里修理形状可笑的伞。她把伞骨用力地向下弯着,稍不留神,伞却被风给吹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一个男子身上。那个男子和两个同伴一起,一人撑了一把大伞,却是胸部以下,全都湿了。

沪妮赶紧走上去,努力睁着被雨水迷糊住的眼睛,说,对不起。男子看着手里已经变形的伞,再看看沪妮,就把自己的伞递了过来。沪妮摆手说:“不了,谢谢你!”

男子不由分地说:“拿着吧。”就把伞塞了过来,细长的眼睛里有一种随意的亲切,沪妮的心不由得抖了抖,这双眼睛似乎是熟悉的。

“孟秋平!快点!”男子的同伴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