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间有些东西打破砂锅问到底可就不好了。

之前没发觉周最黏人。在一起以后徐长安发现这人忒黏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恨不得有二十三个小时能跟她在一起。

年少时的感情大多炙热。精力也旺盛,就恨不能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

以前觉得周最家教良好,斯斯文文。在一起以后徐长安才发现这些都是装的。这厮就是戏精一只,最会装。在她面前一个样,在别人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人设神马的早就崩塌完了。

周最这人有些时候也幼稚得很,就跟孩子一样,有脾气,偶尔也会无理取闹,就得人耐着性子哄他。

不过他倒也好哄,说两句好听的他一般就很受用。

***

大四的第一个学期还算清闲,到了第二个学期,大家伙都忙翻了。一个两个都在找工作。

大四年级已经不再开课了。很多找到实习工作的学生都不需要返校。徐长安原本的打算是开学之初回学校把论文弄弄。导师那里通过了她就直接回青陵实习。等到五月份的时候再来学校答辩,领毕业证。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一不小心就和周最在一起了。刚确定关系,自然不好分隔两地。何况上一段感情她吃够了异地恋的苦,再也不想尝试第二遍。

如今只能在学校再待一段时间。反正她在青陵那边的工作也还没定下来。等那边的工作正式确定下来以后她再回去也不迟。

302寝室,付忘言不打算继续读研,开始给横桑的各大公司投简历。宋如依在家里人的安排下,进了亲戚家的公司实习。谢微吟在大学的尾巴邂逅了C大生化院的一个研二师兄,惊为天人,下定决心要跨专业考研,把师兄追到手。一天到晚就泡在图书馆。

就连在芝加哥留学的素以,她和长安打越洋电话,她也说打算一毕业就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在国内找工作。

而徐长安一心回青陵,给青陵的好几家公司都投了简历。像盛时、Dyes、华宇,横桑的这几家大公司来C大招聘,她愣是一场招聘会都没去参加。

徐长安的态度很明确,她毕业以后一定要回青陵工作的。大学四年她在横桑读书,离家那么远,和母亲分开四年,她一直都不放心母亲。何况母亲的身体历来就不好。她必须回去守着母亲。

感情这种东西历来神奇。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两人就越黏腻,舍不得分开。

老早之前周最就知道徐长安的打算。知道她要回青陵工作。母女俩相依为命,相携走过这么些年。她们只有彼此。他很清楚肖晓慧对于徐长安的重要性。

而他也早就做好了和徐长安异地恋的准备。他想大不了他跑青陵跑勤快一点嘛!

可渐渐的,两人的感情日趋稳定,如胶似漆。周少爷就开始舍不得放女朋友回去了。明里暗里都想让徐长安留在横桑。

其实这事儿徐长安自己也纠结过。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周最。说实话她也舍不得和周最分开。毕竟异地恋那么苦,她不是没尝过。

可几下权衡过后,她心里的那杆天平还是向母亲倾斜了。

简历投了很多,公司也筛选了好多家。三月底,徐长安正式拿到了青陵一家外贸公司的offer。这家公司的规模还算大,薪资待遇也挺不错。它位于青陵市中心,离糖水镇也不算远。可以就近照顾母亲。

徐长安把这件事告诉周最,周最却高兴不起来。这意味着他们俩马上就要分开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两人在校外吃饭。

徐长安对周最说:“我明天早上八点的高铁,你有课就不用送我了。”

“我舍不得你走。”周少爷耷拉着一张脸,模样委屈。

“有双休日,我可以来横桑看你的,再说你不也可以去青陵么?”徐长安安慰他。

“我不想和你分开。你就不能留在横桑吗?”周最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把阿姨接过来,我在这边给她租套房子。这样你就不用回去了,好不好?”

“周最你不是不知道,我妈妈一辈子都在守着我爸爸,她怎么可能离开故土?再说家里还有客栈生意,她走了,生意交给谁打理?”

“生意就不能不做么!再说了阿姨的身体也不好,这么劳累做什么!”

“不做生意?你说得倒是轻巧。不做生意家里的日常开销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嘛!”

“我这才刚实习,一个月能有几块工资?”

“我给你开工资好不好?一个月给你开一万,一万不够就开两万。你不要回青陵上班好不好?”

徐长安:“……”

“周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仗着家里有钱在施舍我么?”徐长安的火气也被带了起来。

“我怎么会施舍你,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周最口气生硬,隐隐有了怒意,“你心里只想着你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你舍不得和你妈妈分开,那你就舍得和我分开?”

徐长安:“你一早就知道我的决定,现在却来责问我,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周最,我和你不一样,你父母健在,还有大哥哥和妹妹,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妈妈,她也只有我。她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我得回去照顾她。离家近我才放心。”

“对,我就是自私!”周最咬了咬牙,愤然离开。

这还是两人在一起以后头一次吵架。平时虽然周最脾气不好,可在她面前有所收敛。就算生气了她哄一哄就好。两人根本没机会吵架。

徐长安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然后买单回学校。

这件事其实谁都没错,只是立场不同。她选择妈妈,说到底还是亏欠了周最。

冷静下来以后,她就给周最打电话。可那边的人始终不接电话。

他现在在气头上,还是先让他冷静一下。

虽说吵架是情侣间常有的事情。可毕竟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徐长安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要赶高铁。

时间尚早,怕打扰周最睡觉,她只给他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走了。

到青陵的第二天徐长安就入职了。

公司有安排员工宿舍,她住暂时住在员工宿舍。

从那天吵架以后,周最就再也没联系过她。她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微信也不回。看来是真生气了。

刚入职,徐长安也实在是忙。没太多心思去关注这件事。

就这样冷战了一周。周五下班后,徐长安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下行李直奔高铁站。某位少爷脾气这么大,这么久了也不联系自己,她不得过去哄哄啊!

傍晚六点的高铁,到横桑八点半左右。

徐长安是靠窗的位置。上车后没过多久夜幕就降临了。车窗外夜色浓稠,灯火一闪而逝,寻不见踪影。

在车上她给周最打了个电话,可那边愣是没人接。

她估摸着周最还在生气,她这次过去应该很难哄。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索性先不管,等到了横桑再和他好好谈谈。

车厢里原本很安静。可中途上来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哄都哄不好。

孩子哭声尖锐,一声盖过一声,吵得徐长安头疼。成功错过了周最的电话。

等快到横桑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徐长安听到了铃声,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她眼睛一亮,赶紧接通电话,“喂,阿最?”

“长安我下飞机了,现在就打车去你家。我还没吃晚饭,你给我烧几个菜,我想吃麻婆豆腐。”一开口就是周少爷式痞气,十足的大爷一个。

徐长安:“…………”

☆、第43轮明月

第43轮明月

电话那头话音刚落, 空气就微妙地静止了。徐长安一口气卡在胸口, 老半天说不出话。

“喂长安,你在听吗?说话啊!”那边的人很不耐烦。

徐长安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怎么突然来青陵了?”

“我不来青陵, 难不成咱俩就这么一直冷战下去么?”

徐长安小心翼翼地告诉他:“阿最, 我去横桑了,现在在高铁上。”

周最:“……”

“草!”少年直接爆了句粗口, 嗷嗷叫:“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去横桑了?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逃了怪老头的课!”

那边的人都快咆哮了。

徐长安很无辜, 小声跟他解释:“我不知道你今天来青陵,我看你这么多天都不理我, 我就说去横桑找你,咱俩把话说清楚。”

周最:“……”

两人竟然想到一块去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数秒,少年低沉的嗓音落入耳中,“你现在到哪儿了?”

“马上到苏溪了。”

周最:“……”

苏溪下一个站就是横桑了。

“你在横桑下车, 我现在就回去。”周最冷静地吩咐她:“下车以后你先去九重天,我尽快赶过去。”

徐长安:“好。”

挂完电话, 徐长安多少觉得安心了一些。安心之余她也心疼周最。来来回回跑两趟,肯定会很累。

下了高铁,徐长安直接打车去了九重天。

应该是周最提前打好了招呼。她一到,九重天的经理就迎了出来,“是徐小姐吗?”

经理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 西装笔挺。

徐长安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我是。”

“你好徐小姐, 我是九重天的经理,我姓李。”

“你好李经理。”

李经理:“周少已经命我们安排好了,徐小姐是先用餐还是先去安顿?”

“我先去休息,麻烦你让人把吃的送到房间里吧。”上了一天班,又坐了两个半小时的高铁,她已经很累了,只想洗澡休息。

“好的徐小姐,请随我来,我带您过去。”

李经理将徐长安带到了十九楼,九重天最高的楼层。

“到了徐小姐。”李经理替她把房门刷开,并把房卡拿给她,“这是房卡,您拿好。”

“这是客房?”徐长安粗略扫了两眼,满目的奢侈华贵,寸土寸金,规格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要高。

李经理告诉她:“这是周少的房间,他偶尔会住在这边。”

这么张扬热烈的装修风格倒是很像周最的品味。

“麻烦您了。”徐长安对李经理说:“我这边没事了,您先去工作吧。”

“好的徐小姐,您有问题随时打内线电话。”

把行李箱扔在一边,徐长安大致参观了一下周最的房间。

轻奢的欧式风格,线条明艳瑰丽,金碧辉煌。置身其中,就像是置身于奢华无度的城堡之中。

最显眼的莫过于正中央那张大床。金色的三件套,颜色明亮而醒目。

不像她喜欢清冷的色调,周最酷爱一切明艳热烈的颜色。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永远都是张扬焕发,神采奕奕的。

徐长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奢华的房间。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只觉得不适应,浑身不自在。

她找来李经理替她换了个房间。

李经理虽然诧异,但也没敢多问。立马就给徐长安换了个房间。

周少爷在电话里可是说了,一定要好好招待。他可不敢怠慢。

九重天的客房和外面酒店的客房不无二致。换了个房间,徐长安觉得舒服多了。

她承认自己有些矫情了。不习惯就是不习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不想勉强自己。

没过多久服务员便把晚餐送到了房间。徐长安不太饿,只吃了一点点。

冲了个澡出来,她听到手机在响。周最又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一经接通,那边的人便劈头盖脸问:“怎么换房间了?不喜欢我的房间?”

徐长安解释:“你的房间太奢华了,我不适应。”

她没隐瞒,实话实话。

周最理解她那点女孩子的自尊心。两人家境悬殊,她肯定会有落差。在这方面他一直都非常注意,一直都有刻意照顾她。只是今天事发突然,就没考虑到位。

“换了就换了吧,没事。”他又问她:“晚饭吃了吗?”

“吃了。”

他告诉她:“我已经上飞机了,两个小时以后到横桑。”

“嗯,我等你。”

等人的时间是漫长而又煎熬的,每分每秒似乎都过得很慢很慢。

屋子里很安静,空荡荡的。她把电视打开,窝在沙发上看了两集电视剧。

看完电视剧,百无聊赖。她又和付忘言聊了会儿视频电话。

付忘言如今在横桑的一家杂志社实习。刚工作,每天也是忙得要命。两人都在抱怨自己如今的工作。

和付忘言聊完,已经十一点多了。周最还没到。

正打算给他打电话问问。却隐约听到了脚步声。想回头看,眼睛却被人蒙住了。

粗嘎浑厚的男声,“猜猜我是谁?”

“阿最!”她心里一喜,“你到了啊!”

眼前的手移开,视线开阔。她猛然转身,只见周最人高马大站在沙发后面,满脸笑意。

她赤脚跳上沙发,惊喜道:“你怎么进来的?”

周最冲她挥了挥手中的房卡,“这可是我家的会所,你说我怎么进来的!”

“你吃饭了没?累不累?”徐长安满满都是心疼。

路途上所有的疲劳在见到她的那刻都消失殆尽了。

“我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还不饿。”他一边说话,一边绕过沙发,刺喇喇坐在地毯上,然后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让本少爷好好看看,一周没见,想死你了。”

徐长安乖顺地坐在他腿上,不满地说:“那我给你打电话你干嘛不接?”

“等你来哄我啊!”某位少爷傲娇简直死了。

徐长安:“……”

“我现在大老远跑来哄你,你满意了?”

周少爷板起脸,故意说:“你什么时候哄我了?我怎么没感受到?”

徐长安:“……”

这个无赖!

“给你个机会好好哄我!”周最搂着她腰,跟个大爷一样,一脸欠扁的神情。

“你想我怎么哄?”徐长安双手抱臂,气定神闲地问。

“你说怎么哄?”周最斜了她一眼,痞气十足,掰着手指头一一给她列举,“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有某项成人运动,随你选!”

徐长安:“……”

“流氓!”徐长安啐一句,站起来,“我去洗个脸。”

“不许走!”周最一把扼住她手腕,用力往前一带,她重心不稳,又重新跌入他怀里。

他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下面,“你今天进了狼窝,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徐长安:“……”

两人贴得紧,气息相互纠缠。

她怔怔地看着他,眸光清澈,一双睫毛密而卷,仿佛两只振翅而飞的黑蝴蝶。

浴袍松松垮垮,锁骨精致,往下风光无限。

周最垂眸看了两眼,眸色渐深。

少年居高临下,眼神汹涌。不再嬉皮笑脸,也不再插科打诨。他清俊的面庞之下又似乎很严肃,充满了掠夺和野性。

周最从来就是多面的。她一直都很清楚。而她也似乎一直都在不断解锁他的多面性。

就像是洋葱,一层层剥开他的表皮,一点一点去探寻他的内心。

不过他和洋葱不同。洋葱是没有心的。而他多面的表皮之下,有一颗滚烫炙热的内心。这颗心装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