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不相信吴迪会有这么好心,应该还是顾铭琛在背后指使。

她决定这件事还是要亲口问一问贺沉,贺渊也好,顾铭琛也好,他们全和贺沉有过节,包括外面那些传闻,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一个字也不想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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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来接温晚的却不是贺沉,阿爵笔直地立在门口,冲她礼貌地点点头:“三哥临时有事,让我先过来接你。”

温晚尴尬地站在门口,原本杂乱无章的心情越发混乱了:“我——”

她本意要拒绝,阿爵很会瞧人脸色,马上会意道:“请温医生搬去一起住,一个是方便照顾小少爷,还有一个是先生想和你多增加了解。他说你们年纪不小了,住一起是了解对方的最佳方式,这样不会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再有误会。”

温晚一愣,阿爵是帮贺沉传话的,可怎么这话就好像直戳她心口那块大石似的。

温晚对着面前的男人反而不好发作,贺沉每次都能轻易拿准她的心思,就连让人传话也算准她要害,连个当面拒绝的时间都不给她。

“温医生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先生不会勉强温医生,并且温医生有足够的私人时间,请放心。”阿爵趁她走神又补充一句。

温晚最后还是收拾了东西和阿爵上车,阿爵一路都不多话,车子平稳滑行,偶尔从后视镜瞧一眼心事重重的女人。

等到了贺沉的别墅,家里自然只有贺霆衍在。一段日子不见,这孩子似乎又长高了许多,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一张小脸看着气色倒是好了不少,安安静静的样子。

他坐在沙发里专心致志地看《动物世界》,温晚进去的时候,连眼角都没抬一下。

阿爵安排管家搬行李,又对温晚说:“三哥会回来陪你用晚餐,温医生先休息一会。”

阿爵说完就离开了,温晚想了想还是朝贺霆衍走过去,上次两人闹得不痛快,温晚的气早就消了,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

可这孩子像是在赌气,压根没有要理她的意思,温晚在他对面坐下,半晌才说:“我觉得该生气的是我。”

贺霆衍瞧了她一眼。

“我把你当朋友,可是你在骗我。”

对于她的指责,贺霆衍只是眸色深沉地盯着她,温晚倒是一点也不怵,继续说:“不管你和贺沉关系怎么样,拿我当战利品,这有点不尊重的意思。现在该道歉的难道不是你?”

贺霆衍眼神微微一动,抿着唇继续看电视。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温晚干脆起身要上楼,贺霆衍又别扭地开口了:“听说,你和贺沉在一起了。”

“听谁说的?”

贺霆衍又不回答她问题了。

温晚叹了口气,有点语重心长的样子,坐回原位认真道:“我以后是你的私人医生,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和贺沉的事,我已经是成年人,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贺霆衍居然冷冰冰地笑了一声。

温晚耐心地瞧着他,作出结论:“你在笑我。”

贺霆衍很坦然地承认了:“要贺沉喜欢一个人,比要他命还难。”

温晚一愣,贺霆衍这人很少会说这么多话,此刻脸上还有几分隐秘地关心,他性子别扭,连关怀似乎也和常人不一样。可温晚听着这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么了解我?”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温晚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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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沉已经脱了外套,慢慢从玄关走进来,他还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温晚的脸颊,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这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温晚有些不适应,尤其是此刻,心情十分微妙。

贺霆衍摔了遥控器就走,趿拉着拖鞋直接上楼。

温晚有些尴尬,贺沉倒是一脸地无所谓,他将温晚抱进怀里,低头仔细瞧着:“饿吗?开了一天会,临时出点小状况,这才没去接你。”

此刻的贺沉像极了温柔体贴的情人,温晚很难将他和那个商场上手段毒辣、四面玲珑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即使知道他背景不干净,还是会被他这副样子给迷惑。

温晚深吸口气,摇了摇头:“没关系,你有事忙不用管我,我可以自己打发时间。”

贺沉没再接话,反而把冰凉的手心放进她毛衣里。

温晚冷的全身一哆嗦,又怕被旁人看见笑话,脸上红扑扑地低骂道:“流氓,松手。”

贺沉刚从外面回来,手有多凉可想而知,温晚感觉到他已经沿着她腰线一路爬到了脊背上,又慢慢往前,居然将她胸-衣上推,直接覆在了胸口。

那里温度最高,温晚被冻得狠狠瞪着他:“把我当取暖器了?”

贺沉却轻轻贴上她耳朵,低沉地笑了一声:“傻丫头,这是警告。以后有话不问我,再敢随便相信别人,猜猜我会怎么收拾你?”

第三十五章

温晚疑惑地看了眼贺沉,贺沉脸上自然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只是垂眸与她对视着。须臾,她总算鼓起勇气认真瞧他:“如果我问你,你说的都是实话?”

男人的眼眸深沉黝黑,含笑着,缓缓点了点头:“保证比你听说的要真实。”

温晚轻咬嘴唇,转身正视他,斟酌着开口问了吴迪口中那件事。她还是想听听贺沉的解释,不管真相如何。

贺沉却很坦白地承认了,没有丝毫犹豫:“不是我经手,但那家经纪公司的确在我名下,不管真相是什么,确实脱不开干系。”

这话说的巧妙,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无奈感,而且言下之意也非常清楚——这事不是他主使。

但他又十分诚恳地认下了自己该负的责任,将温晚所有后话都给生生掐住。

每次和贺沉说话,温晚都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

“之后我已经将那些人全都开除,也配合警方做了全面调查,但这事与一些政客有关,这才被有意瞒下来。那个女明星的家人,我已经做出相应赔偿。”贺沉说的真诚,然后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温晚反而没话讲了,站在顾铭琛的角度恨贺沉是肯定的,但是如果贺沉真的只是“被”牵连,那么她就不该揪着这件事不放。

贺沉牵着她上楼,准备带她去参观自己的房间,状似无意地又说:“听说今天见贺渊了?”

又是“听说”,温晚没有问贺沉他们贺家的男人怎么会“听说”这么多事情,只是如实回道:“他受了点伤,我送他去医院。”

“他没和你说什么?”

贺沉说这话时已经推开了温晚的房门,一股穿堂风迎面吹过来,贺沉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又充斥着她的鼻腔。

温晚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被他握住的手慢慢抽了回来:“说了,说你大哥和大嫂的故事。”

贺沉没什么表情地回过头,五官依旧沉静淡然,像是在听无关紧要的事情,极其冷静地“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温晚捏紧手指,顺势就脱口而出:“听说你大哥和大嫂的故事很感人。”

“和世间所有爱情没什么分别。”贺沉随口答了一句,温晚没发现他的表情有任何不对劲。

贺沉已经不打算多说,拖着她进了隔壁间:“看看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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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沉当真给她安排了独立的书房和卧室,显然是重新布置过的,床单和窗纱全都选了她中意的色调和花样,就连书架上的书也全都和她专业有关。

温晚心情复杂地回头瞧他一眼:“谢谢。”

贺沉但笑不语,又带着她去了衣帽间。

温晚之前和顾铭琛结婚两年,可一直没住在一起,自己租住的公寓也面积不大,她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衣帽间。看着满满当当的冬季最新款,还有那些漂亮的首饰皮包,巨大的视觉冲击力让她心脏狂跳,但是脑子也越发清醒。

两人在一起不过才一天,可是贺沉就好像心急按了快进键,一路拉着她往前跑。

住在一起是为了增进了解,可是眼下看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温晚却有点奇怪。以贺沉的阅历和地位,绝对不会对每个女伴都这么用心,要说贺沉爱她难以自拔,那就更加扯淡了。

贺沉只当她是看到眼前的一切有些震惊,走上前从身后搂着她,低声问了句:“喜欢吗?”

温晚心事重重地点头:“其实不用这样,这些东西我用到的机会很少,而且喜欢的话,我会自己买。”

贺沉将她转过脸,微微蹙着眉:“我做错了?”

温晚看他一副认真求教的样子就想笑:“不是,只是——”

“那就是做对了,对了就该有奖励。”他说着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原本交叠在她小腹处的手换了方向,轻轻覆住她毛衣下的两团饱满。

温晚抬手推他:“马上要吃饭了。”

贺沉在她耳边好听地溢出一声低笑:“试试镜子够不够结实。”

温晚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接着就被人半抱着带到了穿衣镜前。两人视线交汇,她看懂了他眼底的渴望。

温晚被他压在镜子上做了一回,贺沉技术很好,她就是有心抗拒也很快就软下来。

冰凉的镜子上倒映出两人赤-裸纠缠的画面,温晚耳朵红红的,微微垂眸就避开了他的注视。

他反而不高兴,将她下巴抬高,让她看自己被疼爱的样子:“羞什么?”

温晚听着被他撞击时发出的淫-靡声响,哪里有勇气直视自己这副样子,抓着他箍住自己腰肢的强劲手臂小声哼哼:“我脸皮没你厚。”

贺沉在她耳后轻轻笑着,热热的气息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说:“我脸皮不厚,你怎么会舒服?”

等终于可以吃饭的时候,温晚一双脚已经软的几乎迈不下楼梯,还是被贺沉给半揽着走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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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霆衍没下楼吃饭,贺沉似乎也已经习惯他这样。两人才刚刚落座,楼上便传来沉闷的钝器落地声,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贺沉好像没听到,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吩咐管家:“谁也不准给他送饭,饿两次就听话了。”

管家为难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饿坏了。”

贺沉抬眼看他,管家马上低头:“我知道了,这就吩咐下去。”

温晚没想到贺沉这么严厉,而且今晚贺霆衍的情绪确实很奇怪,他似乎只有在贺沉的事情上才容易失控,就像当初在医院第一次见贺沉那样。再者,贺沉就这么将他软禁下来,只会让那孩子越来越暴躁易怒,温晚有点担心。

她想起身,谁知道这点儿心思马上就被贺沉给瞧了出来,连带对她说话也冷下脸:“你也一样,偷偷给他送东西,明天就一起挨饿。”

“他还只是个孩子,我上去看看。”

对于她的说辞,贺沉只冷淡回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没人宠了。”

温晚一愣,马上想起萧潇之前说的,贺沉与贺峰、贺渊两兄弟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他是私生子,所以……

贺沉看她发呆,停下手中筷子:“霆衍小时候很开朗,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才变成这样,他其实非常清醒,只是想通过这些方式发泄和引起别人关注罢了。”

他沉吟片刻,说:“今天是他母亲的生日。”

温晚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想起自己刚进屋时那孩子在看《动物世界》,当时电视上播的就是一只麋鹿在给孩子哺乳的画面……

贺沉指了指她的座位:“你现在上去,他会闹得更厉害。”

他静了静又补充一句:“待会我去。”

贺沉并没有吃多少就上楼了,温晚发现其实这男人心里是在乎贺霆衍的,因为他进餐的时候眉头几乎没有松开过,楼上的动静越大,他的脸色也就越难看。

温晚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餐厅,楼上的动静就被无限放大格外清晰起来,贺沉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她听不到,断断续续还有器皿被摔打在地板上。

她有些不放心,想到两人水火不容的局面,还是扔下筷子跟了上去。

才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贺霆衍毫无波澜地说了一句:“我不信你,我妈也不会原谅你。”

温晚一怔,脚步瞬间便顿住了。

她心跳有些快,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还是索性回头,脚僵在那里一时动弹不了。

透过未合拢的门缝,能看到贺沉挺拔的背影安静立于门口。他背对着温晚,温晚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到他低哑的嗓音:“不需要原谅,我没做错事。在你母亲回来之前,你只能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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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给贺霆衍做了简单包扎,整个过程这孩子没再多说一句话。温晚试着问他问题,他连看都不看她了,垂着头紧抿唇角。

其实之前这孩子已经非常信任温晚,对她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现在大概碍于她和贺沉的关系,连带着一句话都不说了。

温晚看着被收拾的不剩任何装饰物的房间,心里微微有些泛酸,起身时忍不住劝了一句:“既然你现在没能力反抗,就该善待自己,我想你母亲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

贺霆衍闻言,眉峰动了动。

温晚什么都没再说,收拾了医药箱离开,临走前将包里的牛奶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出门却没见贺沉,管家忧心忡忡地对她指了指阁楼位置,又不放心地叮嘱她:“先生不喜欢人随意进去,温小姐要切记。”

温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阁楼的位置,轻轻点头。

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女人,虽然隐约已经猜到了一些。

来宅子的第一晚就如此波澜壮阔,温晚直到入睡也没见贺沉出来。她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一会想贺沉,一会又想贺霆衍,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半夜感觉到有人在吻自己,然后睁眼,在模糊的月光下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狭长眼眸。贺沉撑着胳膊瞧她,慢慢挺-身沉进她体-内。

他们在黑夜中感受彼此的温度和存在,贺沉很安静,这次什么流氓话都没说。

等一切结束,他抱着她,细细将她后颈的汗意都吻干净。

温晚忍不住问他:“心情不好?”

贺沉没说话,只是埋在她颈间,将她抱得很紧。

不知道贺沉究竟是和怎么同贺霆衍谈的,那孩子之后老实多了,鲜少出房间,大多时候对着他养的那只水母发呆。

温晚有时和他聊天,他高兴会答应一句,不高兴就一直沉默。只是睡眠越来越糟糕,十六岁的孩子,几乎完全依赖药物才能入睡。

偶尔几次夜里会失声尖叫,但宅子里的人好像都习惯了,第二天依旧一切如常,温晚终于忍不住问他:“想你妈妈了?”

一个孩子,小小年纪遭遇这些,不失控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