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寄居蟹放走以后,果果跑到远处去挖蛤蜊,挖到一个就用裙子兜着,不一会儿,裙子里就兜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蛤蜊,那些小东西一张一合,果果怕它们跑了,只得把裙子握成一把。

“难怪人家说靠海吃海,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挖到珍珠?”

果果正嘀咕,冷不丁的自脚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她双腿发软,她想也没想,立刻就跳开,没想到这么一来疼痛更剧烈,几乎让她站立不稳,额上渗出点点冷汗。

“啊,好疼!”果果喊叫,不敢再动,疼痛的强度却是有增无减。该不会是被海蜇咬了吧,不对不对,这样的浅滩怎么可能有海蜇,一定是虫子。一想到自己的脚心被不知名的虫子咬了,果果浑身打哆嗦。

正当她疼得脸色发白,却又不确定是否该忍着痛抬脚跑开的时候,水面上忽然多了一个阴影,一股庞大的外部力量瞬间落在她的腰部,轻易就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离开了水面,一阵钻心的刺痛伴随着清凉从脚心透到全身,果果被疼痛刺激的几乎昏阙,丝丝的抽着冷气。

“忍着点,别乱动。”陆诚睿温柔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的脚被虫子咬了。”果果抬起眼看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小模样儿格外惹人心疼。

“不是虫子,是碎玻璃,经常有游客把用过的玻璃瓶子扔到海里,瓶子撞击到浅滩的礁石,碎玻璃很容易扎到脚。”陆诚睿抱着果果,大步的蹚水,带她去一旁看看伤势。

把果果抱到一块礁石上坐着,陆诚睿坐在她身边,让她把腿搁在他膝上,仔细的看着她左脚。果果往前凑凑,在他耳畔神秘兮兮道:“你好像忘记帮我拿鞋子了。”

陆诚睿眼角一瞥,瞪她:“你自己怎么不想着!”“好好好,当我没说。”果果举起手,不战而降,她可不想忍着剧痛还要跟他斗嘴。

大概是在冰凉的海水里泡久了,她的双脚红红的,左脚的脚心有一道明显的划痕,不停的往外滴血,陆诚睿仔细检查,确信伤口里没有碎玻璃,才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替她把伤口包扎起来。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果果觉得他包扎伤口的动作很专业,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手,头低的几乎要碰到他下颌。

“疼得厉害吗?”陆诚睿依然保持着惯有的冷静,若无其事的握住果果软嫩的脚,将掌心的温度不断传递给她。不一会儿她的脚就暖了,不再红的像两只萝卜。

“疼死了,就快晕了。”果果故意夸大其词,纤细的双腿扭动,其实、好像、似乎没有那么疼。

在他怀里,她有点不自在,还有点不安和羞涩,安静不了两秒钟脑子里就开始盘算,是不是可以把腿收回去。

“回去让绣云嫂给你上点药。”陆诚睿站起来,抱起她往前走,语调极为平静,英俊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长这么大,头一回和一个年轻男人紧紧依偎,果果羞臊的全身僵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哪怕是最亲密的爸爸,在她长大了以后也没有再这样抱过她,这样的抱,只属于最亲密的人。

相比果果的紧张,陆诚睿却很坦然,哪怕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也丝毫不能让他放慢脚步。和他的强壮相比,果果格外感觉到自己的柔弱,一种阳刚的气场将她围绕。好在路程不远,他俩很快回到绣云嫂家。

绣云嫂一听说果果的脚被碎玻璃扎伤了,立刻就从柜子里取出药箱,找出了常用的药水和纱布,渔村里的人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因此几乎每家每户都备着小药箱。

替果果用酒精消毒过伤口以后,绣云嫂又极其麻利的在伤口上涂上红药水,最后拿纱布包扎起来。

“嫂子,你先去做饭吧,果果交给我就行。”陆诚睿道。绣云嫂去了,让小东东在外间看电视,不要去吵叔叔和阿姨。

“小诚…”因为疼痛和不安,果果轻声唤他,不知不觉就把他的手攥紧了。

两人靠的很近,她只要稍微往前,脸就能贴上他颈窝,那张英俊的脸近在咫尺,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迫的她呼吸都忘了,只想就这么看着他。

“忍着点,晚上回基地带你去看看。”陆诚睿以为果果忽然抓紧了自己的手是因为伤口太疼,安慰着她。果果想跟他说,你长得很好看,听了他的话,把想说的话咽下去,无声的想着心事。

“我还不想回去,我们在这里住一晚怎么样?”果果抬起头,征询的看着陆诚睿。

“不好吧。”陆诚睿想的是另一回事,覃嘉树会同意他带着他女儿在外面过夜吗,哪怕是借住在别人家里。

“有什么不好,反正你起码得休息三天,晚一点回基地也不是不可以。”果果只要打了什么主意,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她爸爸从来都拗不过她,放任她想干嘛就干嘛。

“就一间卧室,你还可以跟绣云嫂和东东挤在大床上,我睡哪儿呀,难道要打地铺?”陆诚睿考虑的还是实际问题。

绣云嫂已经准备好晚饭,本想叫他们出去吃饭,听到他俩的对话,热心道:“家里还有一张行军床,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将就睡一晚,我带东东去他爷爷家住,大床给果果睡。”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住在这里只会给你们添麻烦。”陆诚睿并不想打扰绣云嫂母子的生活。

绣云嫂淡淡一笑,“不麻烦,我很乐意你们住下,家里只有我跟东东,也挺孤单的,你没来的时候,东东经常问我,小诚叔叔什么时候来呀,他天天盼着你来带他玩儿呢。”

既然她已经这么说了,果果又热切的想留在这里,陆诚睿便不再推辞,道了谢之后,抱果果到外间,大人孩子一起吃晚饭。

第 15 章

都是时下最新鲜的海鲜,绣云嫂又特别善于烹饪,每一道菜都鲜美无比,果果嘴馋,吃的不亦乐乎。

“丫头,海鲜容易过敏,你受了伤,还是少吃点。”陆诚睿善意的提醒。果果却不理他,“我吃海鲜从来不过敏的,绣云嫂厨艺太好,让我欲罢不能。”

绣云嫂搂着儿子在一旁笑笑,替陆诚睿倒了一杯白酒,放到他面前,“以前老杨在的时候,你每次到家里来吃饭,都会跟他喝两盅,这一杯酒是嫂子敬你的,谢谢你这两年一直照顾我们娘俩儿。”

“嫂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杨连长是我的老连长,我一直把他当兄长一般敬重,你和东东是他的亲人,就跟我的亲人一样。”陆诚睿把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果果见他一下子就把一大杯酒干了,惊讶的看着他,原本她以为小诚滴酒不沾,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善饮,而且还喝的这么豪迈。

绣云嫂给他倒了三杯酒,他就喝了三杯,三杯过后,也不多喝,果果一边喝米粥,一边看他,见他脸上微微有点红,又看看那酒杯,酒杯不小,三杯起码有半斤了,可见他酒量有多好,半斤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

“小诚,你这么能喝啊?”果果忍不住道。陆诚睿跟她笑笑,并不答话,替她夹了点菜在碟子里。

绣云嫂见他俩默契的对视,心里替陆诚睿高兴,这个外表冷冰冰的小伙子,他终于有了心仪的女孩,他这回把果果带来,就是让自己帮他看看吧,她长得可真漂亮,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她和小诚很相配。

绣云嫂替他盛了两碗米粥,他都吃了下去,果果刚要替他盛第三碗,却被他推辞,“两碗够了,我晚上吃得少。”不知为什么,果果有点不是滋味,看来他以前经常来绣云嫂家里吃饭,所以绣云嫂知道他饭量。

吃完以后,把果果安顿在藤椅上坐着,陆诚睿就去帮绣云嫂收拾桌子,贤惠的绣云嫂又怎么会让客人帮忙呢,把陆诚睿推到一边,让他去陪着果果,自己在厨房里洗碗。

眼见自己在厨房帮不上忙,陆诚睿提着水桶到屋外的井边打水。

碧水湾没有通自来水,每家每户吃的都是地下水,靠一口压力井把水打上来,果果不大喝的惯这里的水,总觉得有股咸味。

很快就挑满了一缸的水,陆诚睿进来的时候,把从车上拿的一瓶矿泉水给果果。他知道她喝不惯这里的水,想的很周到。

“我跟我爸爸说过了,我们要在碧水湾住一晚,幸好我没回去,不然准得气死,他正在基地的宾馆陪那个女人吃饭。”果果悻悻的把这件事告诉陆诚睿。

“可你不能总这样躲着不见她呀,万一将来…”

“将来谁管呀,我爸爸也不一定会跟她结婚,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吧。”果果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她去了美国,她就跟妈妈说,让她回来找爸爸。

“那是,他魅力多大啊,女人都上赶着追他。”陆诚睿忍不住揶揄一句。

果果听着不顺耳,嗔怪的看着他,“你羡慕嫉妒恨吗,这么阴阳怪气的。”陆诚睿笑笑,没答话。

晚上,绣云嫂带着东东去了爷爷家,家里只剩果果和陆诚睿,果果让陆诚睿把行军床搬到户外,她要躺在院子里看一会儿星星。

庭院很大,夜风清凉温柔,听着不远处的海浪声,果果惬意的看着繁星满天,叫陆诚睿,“你口琴带了吗,吹个曲子给我听听。”陆诚睿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口琴。

等他吹完了,果果才道:“《军港之夜》,我爸爸特别喜欢这首歌,说他在舰队的时候每天都会唱这首歌。”“我参军后学会的第一支军歌就是这首歌。”陆诚睿又随意的吹了首别的曲子。

“你也上来躺着吧,比你坐在小板凳上舒服。”果果往边上挪挪,给陆诚睿让点地方。见陆诚睿不动,果果坐起来拉他衣服,“怎么,你不敢?”

“你睡你的,别闹。”陆诚睿可不想涉身险境,跟她躺在一起,那后果可想而知。果果靠近他,凑在他耳边道:“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像个禁欲的和尚。”说完,她得意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却留给他完美的身体曲线呈现眼前。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行军床一阵震动,仿佛要塌了一样,等他睡稳了,床才不再晃动。果果转过身,胳膊抱住他,很想再次体会傍晚时被他拥抱的感觉。

“你放心,我不碰你。”果果笑道,很喜欢这个姿势,没有什么事比挑逗这尊石佛、这个和尚更有趣的事了。

看这谁家少年郎,生得俊俏模样,待我施展千年道行,将他勾引上…内心里自言自语,果果把脸埋在臂弯里,偷偷的笑。原来天地间自有一种原始的、自然存在于男女心头上的诱惑。

陆诚睿并不跟她说话,眼睛看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果果满心愉快又安心的在他肩上枕了一会儿,睁开眼见他一动不动,有些好奇,趴在他耳边问:“小诚…你在想什么?”

“晚上喝的米酒酒劲儿上来了,你别惹我,不然后果自负。”陆诚睿语气淡然的说。果果本以为他两天望天作思索状,会说出什么哲学大道理,哪知道一上来就是威胁她。

“我什么时候惹你了,明明是你自己酒量不行。”果果不屑的扭着腰,把他抱得更紧了。

少女柔软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陆诚睿动也不动,果果垂着眼帘偷偷的瞄着他,感觉到他全身都绷紧了,明亮的双眸中各种情绪流转,先是困惑,后来慢慢转为明了。

忍不了多一会儿,她又找他说话,“我刚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讨厌。”陆诚睿只说了这三个字,没有任何解释。

“那你干嘛总针对我,剪我的头发还罚我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为那件事,果果差点恨死了他,一头秀发被剪了一半。

“让你锻炼锻炼,多晒晒太阳可以补充维生素D。”陆诚睿才不会承认自己对果果一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男人为难一个女孩儿,多半不是因为讨厌她,恰恰是因为喜欢。

喜欢到觉得她讨厌,就是那种感觉,她长得太漂亮,漂亮的让一向持重的他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可是又不能把这种心情表达出来,于是凝聚在心里就成了讨厌和刁难,想挫挫她锐气,哪怕激发出她的不满情绪,只要那种情绪是针对他一个人。

直到后来知道她耳朵几乎是聋的,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幼稚可笑,种种纠结情绪顿时转成了强大的怜悯和同情,让他的心立即温柔下来。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到这里来?”果果趴在陆诚睿身上,看着他如星的黑眸,靠在他耳边跟他说话,听到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

“这里能让我平静,渔村的生活虽然单调了点,但是可以静下心来思考。”陆诚睿的情绪已经回复如常。

“要是让你在这里待一辈子呢,你也愿意?”

“我在哪里都能适应。”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很舒服不说,语调儿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像是低沉的弦乐,动听的让人心里直颤,果果没再说什么,默默的想着心事。

微凉的夏夜,谁都睡不着,数着天上的星星,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心中滋生蔓延,只盼着时间能够走慢一点,好让他们细细回味每一分一秒的浪漫。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这样的夜晚以后还会有很多,不放在心上,便也难去珍惜,直到经历了沧海,尝遍了心酸才知道,这样的人这样的夜,一生也不会有几次。

“丫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陆诚睿挺身坐起来之后,把果果也抱起来。“去哪儿呀?”果果好奇的问。

渔村的夜晚,会有什么地方值得一去呢?

“你先闭上眼睛,我叫你,你再睁开。”陆诚睿在果果耳边道。果果顺从的把眼睛闭上。陆诚睿抱着果果走了大约十分钟,来到一处僻静的海滩。

“到了,睁开眼睛吧。”陆诚睿道。果果睁开眼睛,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暗蓝色天幕下,沙滩上蓝星点点,好像星光洒落在沙滩上,随着海浪的节拍,一下一下的往岸边涌来。

“小诚,这是什么,是水母吗?”果果惊喜的问。

陆诚睿告诉她,不是水母,是海萤,海里的一种浮游生物,每年的夏天,会随着潮水涌到岸边来,它们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蓝眼泪。

“真是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美的夜景,你放我下去跳两下。”果果挣扎着要下地。陆诚睿放下她,让她单脚站着。

果果跳了两下,在陆诚睿的搀扶下蹲下身,用手捧了一把海水,蓝色的海萤在手里一闪一闪,果果这才看清了,这小生物长得有点像水母。

“我第一次看到蓝眼泪时也看呆了,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景观,大自然太神奇了。”陆诚睿怕果果蹲累了,再次把她抱起来。

果果道:“我们刚才要是带个瓶子来就好了,可以装一点带回去。”“不好吧,带回去也养不活的。”陆诚睿对于这样的美景只想欣赏,并不想伤害这些小生命。

“那你再往前走走,我看看。”

陆诚睿就这样抱着果果走了很久,果果枕在他肩上,黑发撒落在他肩头,看着海滩上点点星光蓝,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心里想,果然在这里越久就越不想回到城市。

他这么宠着自己啊,果果从来没体会过这样幸福的滋味,跟爸爸的疼爱不一样,爸爸的疼爱是父女之间的亲情,而他,是两个人之间的亲密。

“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

“不累。”

“我也不累,我好希望天一直不要亮。”

“这里,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月亮湾,在这里看到的月亮,比别处更圆更亮。”陆诚睿遥望着远方天边悬挂的一轮玉盘似的明月。

“月亮湾…名字很美。”果果看着月亮,心里想,要是能在这里盖一栋房子,房子周围布置小花园,站在二楼就能看到夜空下的蓝眼泪,该有多美?

“你的脚受伤了,且得休息一阵子,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跟覃叔回北京去吧。”

陪着果果玩够了,陆诚睿的心情忽又沉重起来,态度恢复了之前的严肃。他这么转移话题,果果有点不大高兴,这人总是在人家高兴的时候提这些扫兴的事。

“我不要,我爸爸还没说走呢,他说走我再走。”果果看了陆诚睿一眼,黑暗中,他的面容坚毅淡定,视线平视着远方,虽然两人紧紧依偎,他却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仿佛他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果果十分失落。

第 16 章

回到基地是在第二天上午,陆诚睿带果果去医院重新包扎了脚上的伤以后,把她送回招待所,自己去了训练场。

果果独自上楼,拿房卡打开房间的门,以为覃嘉树不在,哪知道看见他从房间里出来。

“回来了。”覃嘉树似乎想不到更好的开场白,简单的跟女儿打了个招呼。

果果见他一反常态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件质地考究的浅色衬衣,看起来成熟帅气,说不出的倜傥范儿,猜到他是刚跟女朋友约会过,鼻子酸酸的直想哭。

“爸爸——”她叫了一声,声音中包含着无限委屈。覃嘉树走过去摸摸女儿的头,“丫头,出去玩了一大圈,你还生爸爸的气啊?”他并不知道果果真正的烦恼来自哪里。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果果放开爸爸,想回房去休息。

“果果,你等一下——”覃嘉树叫住女儿,回房拿了一个漂亮的礼盒出来,“你徐阿姨给你买的礼物。”

她不过比我大十岁,才二十多,叫什么阿姨。

果果心里嘀咕,无精打采的接过去,打开一看,礼盒里是一个香奈儿的包包,年轻女孩喜欢的红色,精致的菱格纹,看起来既经典又时尚,然而,却丝毫打动不了她。

“我不要,你还给她。”果果把包丢回给覃嘉树,回房关上门。覃嘉树站在客厅里,脸上写满了疑惑和忧虑。

躺到自己床上,果果摘掉助听器,让自己沉浸在无声的世界里,越想忘却,越忘不了,这些天的记忆一直在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一个人的影子,已经深深地刻在她心头。

有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什么,无声的坐起来,双手从脸颊滑向耳际。

她常常会忘记,自己并不是一个健全人,她有着无法治愈的缺陷,离开助听器就什么都听不到,就算戴上助听器,听得也没有健全人清楚。

她是个聋子,这个字眼从小学那次听同学提起,就再也无法从她脑海里抹去,从来没有哪两字比这两个字更可怕,更让她感到深深的自卑。

默默的睡回床上,果果眼望着窗外,招待所的后窗正对着远方的大海,蔚蓝的遥远的海平面,仿佛能听到海浪声,看着那片大海,她的心渐渐地平静,渐渐地说服自己,接受残缺,已经这么多年了,接受不接受,自己只能是这个样子,生活却得继续下去。

中午的时候,果果听从覃嘉树的安排,跟徐萍萍一起吃午饭。

“果果越长越漂亮了。”徐萍萍友好的看着覃嘉树这个宝贝女儿,打心眼儿里想跟她搞好关系,只因她知道,过得了覃果果这一关,自己和覃嘉树才能有进一步发展。

“没你漂亮。”果果笑嘻嘻的回敬了一句。

徐萍萍确实长得漂亮,军报有名的美女记者,怎么会不漂亮呢?

得体的白色无袖丝麻衬衣被一条名牌腰带束在黑色长裤里,将曼妙的身材勾勒的恰到好处,却又美得毫不做作,一头棕色俏丽的短发让她看起来清爽干练,哪怕果果用最挑剔的眼光看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在外型上能配得上她爸爸。

然而,配得上是一方面,喜不喜欢又是另一方面了,果果知道,自己不会对她产生好感,只要看到她跟爸爸说话时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自己就不会喜欢她。

“你徐阿姨这次到基地来,还肩负着采访任务,要替海军陆战队写一篇宣传稿,果果,吃完了饭,你带她去找小诚,让他安排一下。”覃嘉树给女儿布置任务,但最终目的还是希望果果能和徐萍萍和睦相处。

“好。”尽管脚伤还很疼,果果却一口答应了。她倒想看看,这个女人会怎么替小诚他们宣传,同时她也很想知道,小诚对她会是什么态度。

果果带徐萍萍到陆诚睿办公室之前,陆诚睿已经接到了蔡振海的电话,让他接待一下军报派下来的徐记者,同时,蔡振海还巧妙地告诉他,这个徐记者和覃参谋长关系匪浅。

“又来一个麻烦。”陆诚睿转动手里的笔,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没等他展眉,果果已经领着人进来了。

“徐阿姨,他就是陆诚睿,海军陆战队两栖侦察中队的队长,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找他。”果果替他俩作介绍。

陆诚睿礼貌的跟徐萍萍握了手,余光瞥见果果脸色凝重的站在一旁,知道她心里可能不痛快,主动道:“你的脚还没好,怎么不在招待所休息?”

“好多了,不用你操心。”果果把脸扭到一旁,态度冷淡。

陆诚睿讨了个没趣,只得又跟徐萍萍说话,“徐记者,我先带你去训练场看看吧,副队长纪康在那里带兵训练,你可以实地采访一下他们。”

眼看着陆诚睿跟徐萍萍要离开,果果只得也跟上他们,看到他俩交谈,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她还抱着幻想,陆诚睿会跟她一样讨厌这个女人,哪知道他一看到她,就当了叛徒。

哼,男人都是一样的,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了。果果在心里骂了陆诚睿一路,直到看见跟战友们一起训练的张大山,她才有了点笑容。

“张大山,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果果等他们做完了俯卧撑,才跑上前跟张大山说话。张大山憨厚的笑笑,“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没走,我是…我出去了一趟,你这几天还好吗,有没有空跟我聊聊天?”果果看着张大山,见他的汗水顺着脸庞往下滴,掏出纸巾递给他。

张大山边擦汗边道:“我们下午要到猫眼岛进行武装泅渡训练,没有时间,但是晚上吃饭后有一个小时的空闲。”“好啊,那我在食堂等你啊,我们一起去海边。”果果跟他约好了。

张大山点了点头。看到他憨直的样子,果果心情愉快了些。

陆诚睿在不远处看着他俩,跟徐萍萍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好在纪康就在旁边,陆诚睿灵机一动,把纪康叫来,介绍徐萍萍给她认识,让他替自己接待她。

走到果果身边,陆诚睿道:“你的脚伤没好,还是回去休息吧,别到处乱走,小心伤口溃烂发炎。”不等果果说话,他已经夹起她胳膊,强迫她非走不可,果果只得跟张大山告辞。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我说了我没事。”果果甩开陆诚睿胳膊,她明明能走,他非要架着她,让她看起来像个伤员。

“受伤了就该老实一点,傅桐怎么说的,让你这几天多休息,尽量不要走路。”陆诚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喜欢看到果果跟张大山说话,只要一看到,就想打断他们。

果果斜他一眼,没有多说话,既然他不承认自己是在吃醋,那她也没必要把他当一回事。

“你陪着徐萍萍采访去吧,别管我。”果果满脸寒意,头也不回的走进招待所大楼。

这下子,陆诚睿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她抵触的态度,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心头被烦恼萦绕,可他并没有追上去。

傍晚的火烧云染红了天边,霞光里,果果走进食堂,目光寻找着张大山,很快发现了规规矩矩坐在某个角落的他。

“你吃过了?在等我啊?”果果好奇的看着他面前空空如也,而别人都在如狼似虎的吞咽着晚餐。

“吃过了。”张大山很老实的说。为了和她的约会,他用了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几口就把饭给吃完了。“那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食堂,往基地深处的那一片海滩走去,过了训练时间,这里几乎没有人。果果爬到礁石上坐着,招呼张大山坐在她身边。

眺望着海面,两人有一瞬间的沉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果果想,把人家叫出来总不能什么也不说吧,主动向他问起:“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比如,你怎么当兵的,怎么进海军陆战队的?”

张大山想了想道:“我从小就吃得比别人多,长得高大,小学的时候,县里体校的老师到我们学校来选队员,两百多个人里选中了我,我一开始想练长跑,老师却让我练游泳,说更有发展前途。”

“然后呢,你在体校好好地,怎么又会参军?”果果托着下巴看他,尽管她明知道他是被海军陆战队发掘的,却还是想知道事情经过。

“我十七岁的时候考进了省里的体育学院,去年我代表体院参加省运会,那次的比赛陆队和纪队也去了,比赛结束后,他们就找上我,问我愿不愿意参军,加入海军陆战队的蛙人部队,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蛙人部队,他们告诉我,就是陆战队里的两栖侦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