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也是这个意思。”

果果抬起头看着他,“你跟我爸爸通过电话了?”郭赟点头,“为你俩的婚事,他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他说他不是不同意你跟小诚结婚,但是小诚要拿出态度和诚意,为你俩的将来负责。”

“怪不得小诚说结婚报告迟迟得不到批复,我早该想到是我爸爸给压了。”果果嘟了嘟嘴,却又觉得这事儿也怪不到父母头上,是她和陆诚睿没考虑周到。

想了想,果果又看着郭赟,试探道:“郭叔叔,你猜,陆家人知道了这件事是什么态度?”郭赟道:“我看,他家应该不会反对,四年都过去了,再固执,对他们的儿子又有什么好。”

果果这才笑起来,放了点心,幸好郭赟在这里,能替他俩把考虑不到的事情照顾周全,光凭她和小诚,整天沉浸在爱情里,哪里会考虑那么多。

就在两天后,指挥部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由于海上风浪过大,派出去搜救的军舰到达公海的某片海域之后,也和地面失去了联系,基地方面正动用卫星、雷达和一切力量搜寻军舰的下落。

果果从郭赟那里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跟着他赶往基地通讯控制中心等消息。看着大屏幕上雷达扫描图一帧一帧的搜寻和变换区域,却依然没有目标军舰的踪影,果果的心前所未有的纠结起来。

“因为天气的原因,不能派飞机出海寻找,只能通过卫星和雷达,那一片海域最深处有四千多米,暗礁遍布,是舰船最容易遇上危险的地段。”控制中心的指挥人员尽责的把情况向郭主任汇报。

整整三天三夜,果果吃住在通讯中心,饿了就随便吃点、困了就胡乱睡一会儿,哪怕是在睡梦中,她也不得安宁,老是牵挂着陆诚睿的安危。

七十二个小时过去了,军舰和渔船依然音讯渺茫,所有人的心都开始紧张不安。果果早已心力交瘁,却不肯放弃一点希望。

郭赟见她眼圈都黑了,嘴角也因为发烧起了水泡,知道她这是过于疲累,强迫她非休息不可,哪知道,果果睡下以后,很长时间都没醒。

这下子,郭赟慌了,赶忙找车把果果送到基地医院。医生们一番检查之后,告诉他,果果右耳鼓膜穿孔,连日的疲劳和担忧,再加上发烧,让她的耳神经又有了炎症,如果不及时治疗,不仅有终生失聪的危险,更有可能危及脑神经。

不敢造次,郭赟打电话回京,覃嘉树听说了女儿的情况,赶紧联系基地,调了一架直升机,让郭赟带果果返京治疗。

当天下午,一行人就离开了北港。

直升机上,带着氧气呼吸器的果果一直半梦半醒,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陆诚睿,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唤,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和他俩俩相望。

神啊,果果在心里呼唤,如果能让他平安回来,哪怕让我一辈子都听不到我也愿意,我不能没有他,如果你听到了我的祈祷,就请把他带回来。

郭赟一直握着果果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越来越热,让护士给她量体温,果果的体温又升高了,这让郭赟忧心忡忡。

这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小小年纪便失去了听力,几年的恋爱刚刚要开花结果偏又遭遇意外,难道真的是红颜薄命?郭赟看着果果虚弱却散发着坚忍的小脸,打消了消极的念头,拿着毛巾轻轻地替她擦拭额头的汗。

很多年里,果果既像他的妹妹,又像他的女儿,他对这个女孩儿始终有种模糊的感情,让他愿意一辈子关注和守护着她,哪怕他已经有了可爱的双胞胎女儿,果果在他心里也是个特别的存在。

 

68

北港基地,通讯中心的卫星终于接收到了失联军舰发出的信号,同时,军舰的通讯系统通知基地,他们已经在返航途中,两艘渔船上渔民除一人死亡外,其余人员都已经平安获救。

多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光,基地总指挥蔡振海和其他领导亲自到港口迎接军舰返航,并且摆下了庆功宴,要犒赏出海执行搜救任务的官兵们。

大礼堂里摆了一桌桌的筵席,陆诚睿在人群里寻找果果的身影,始终没有看到她,找了好几个人问,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打果果的电话没打通,陆诚睿没有心思吃饭,匆匆赶往招待所,问了前台才知道,郭赟已经带着果果于前一天办理退房手续离开了基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诚睿心乱如麻,最直接的想法就是,覃家人不同意果果和自己在一起,所以趁着他出海执行任务的时候,把果果带走了。

怎么能这样?陆诚睿又急又怒,想打电话给覃嘉树问问,却又忍住了,觉得还是应该先打给郭赟。

哪知道,没等他打电话,纪康和一个战士一左一右迎上来要拖他去大礼堂参加庆功宴。

“蔡总说了,缺了谁也不能缺了你,这回你的一等功是跑不了的。”纪康和陆诚睿一样,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的几十个小时,正是兴奋的时候。

陆诚睿哪里拗得过他们,只得暂且放下果果的事,跟他们一起去了。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耐不下性子跟其他人一样吃吃喝喝、推杯换盏,更别提挨桌去敬酒,焦虑感像虫子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让他食之无味,领导过来敬酒,勉为其难喝了几杯,不知道是喝急了还是心里有事影响酒量,当时就觉得胃里火烧一般的想呕吐。

酒过三巡,焦躁无比的陆诚睿才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向蔡振海打听果果的下落。

蔡振海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果果病了,覃司令调了一架直升机把她和郭赟一起接回北京去了。”

“病了?果果怎么会病了?”陆诚睿很纳闷,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地,怎么几天内就病得要回北京?基地现成的医院,要不是情况不妙,覃嘉树怎么可能派直升机来接?

蔡振海这些日子光顾着忧心军舰和渔船失联,对果果的情况并没有多做了解,因此陆诚睿的问题他也无法回答。陆诚睿等不及筵席结束,就退席而去。

基地医院里,详细询问了果果的主治医生,陆诚睿心如刀割,想不到自己走了不到十天,竟会有了这样的变故,打电话联系郭赟。

“医生已经替果果做了全面检查,情况还比较稳定,没有恶化的迹象,但是她这两天一直半昏迷。你要来就抓紧时间,等她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你,病情应该会有所好转。”郭赟把果果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催促陆诚睿尽快返京。

然而,透过郭赟平静的语气,陆诚睿还是能感觉到果果的情况并不像他形容的那么轻松,尤其是那句说她还昏迷的话,更是让陆诚睿心情沉重。

挂断了电话,陆诚睿走出医院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酒精的刺激让胃里那股灼热感更强烈了,不可避免的,他当即在路边呕吐起来,直吐得胃都空了,涕泪聚下,才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返回宿舍。

当下下午,陆诚睿就向领导告了假,第二天一早就坐飞机回了北京。一下飞机,顾不得回家,风尘仆仆的他直奔海军总医院。

病床上,果果昏昏沉沉中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施念晴见女儿忽然醒了,又惊又喜,“果果,你总算是醒了,我这就告诉你爸爸去,这几天,我跟你爸爸就要担心死了。”

果果没做声,没戴助听器,其实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他的脚步声,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等真的看到他,她的眼前一亮,怀疑这是不是她的幻觉,这几天来,她反反复复做着与他重逢的梦,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陆诚睿扑到床边,紧握着果果瘦弱的手,狂热的亲吻,“果果,我来了,果果,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果果摸到他真实的脸,才切切实实意识到他是真的回来了,激动道:“小诚,军舰回来了?你们都没事了?”

话一出口,果果才惊惧的意识到,她听不见自己说话了,以前,她尚有残存的听力,就算别人的声音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却是能听到的,而现在,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没事了,果果,军舰在公海上情况本来就复杂多变,关闭信号系统也是常有的事,加上暴雨和大风,雷达没有扫描到,所以才会失联。果果,你怎么样?”陆诚睿激动地说了一长串,没有注意到果果根本没戴助听器。

果果无声的看着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张脸让她这样觉得亲切,对他的思念之情早已占据了她一切思维,他说的话,她听不见,但是看他的口型,她也能猜测出来他在说什么。

于是她比划手势告诉他,这些天,为了防止神经炎症恶化,医生都不让她戴助听器,等她的情况好转了以后,才能逐渐恢复正常生活。

看着果果苍白却可爱无比的脸,陆诚睿把她抱起来,在她脸上头发上又是一阵亲吻,完全没顾及施念晴就在旁边。

施念晴看着这个冒失闯进病房的青年,从他的慌乱中看出了他对女儿的情意,原谅了他的莽撞,没有惊动他们,悄悄走出病房去打电话给覃嘉树。

她走了以后,陆诚睿才意识到什么,比划哑语问果果“刚才那是你妈妈?我是不是太无礼了,都没跟她打招呼。施阿姨会不会生我的气?”

果果点了点头,告诉他,她妈妈很和气,不会生他的气。陆诚睿这才又道:“等你父母来了,我就跟他们说,我要娶你,请他们把你嫁给我。”陆诚睿告诉果果。

果果笑了笑,低着头没说话,过了半天,她才用哑语向他道:“小诚,也许我这辈子都听不到了,以前戴助听器还能听见,以后可能戴助听器也没法听见,我会变成真正的聋哑人,你还要跟我结婚吗?”

看着她满眼的企盼,却又强忍着悲伤的表情,陆诚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眼眶湿润,坚定地告诉她:“我愿意,果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跟你结婚,果果,你是我这一生的最爱,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是生命。”

果果的眼泪滑落出来,却没有告诉他,她对他也是一样的,只要他能平安回来,哪怕让她奉献一切,她也情愿。

两人正在耳病厮磨,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覃嘉树夫妇先后进来,令果果和陆诚睿惊讶的是,陆逸东夫妇也跟着进来了。

他们是来看果果的,也是来看儿子,知道儿子和这个女孩儿分不开,他们已经商量好了,随了孩子的心愿。

之前军舰失联几天,他们日夜悬心,早已想明白一切,没有什么比儿子平安更重要的事,只要他好好地回来,他想干什么,家里都不再阻拦他。

陆诚睿站起来跟他们打招呼,却依然紧握着果果的手。

双方父母看到这情形,还能再说什么,这两个孩子,就让他们达成心愿吧,做父母的,哪里再忍心责难。

覃嘉树和陆逸东终于在果果病床前握手言和,为了自己的儿女,没有什么恩怨是不能化解的。

双方父母交谈,果果虽然什么都听不到,心里却是甜蜜而激动地,只因她知道,她和陆诚睿的姻缘终于有希望了,她即将踏上人生另一段幸福的旅程。

以后的几天里,陆诚睿吃住在医院里,每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果果,就像他受伤时果果照顾他那样,比护士还要体贴细致。

替她梳头发、陪她去花园里散步、把家里拿来的营养粥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下去,看着她的脸色一天天的红润,陆诚睿自己也有了新生之感。

看着盘子里的清粥小菜,果果指着粥,不满的打着哑语:“我不想吃这些了,天天吃我都吃腻了。”“那你想吃什么,只要医生同意,我去给你买。”陆诚睿知道这大小姐又馋了,宠溺的轻抚她背。

“我要吃鸡丝凉面,最好是我家附近那家川菜馆的,滴点麻油。”吃了几天清淡的,果果开始想念各种美食。

陆诚睿皱着眉,“这不行吧,你的感冒刚好,吃凉面能消化?”“有什么不行的,我就要吃鸡丝凉面,对了,午饭让我家的保姆做芝士焗茄子。”果果飞快的比划着。

“好吧,只要你吃得下,但是你得答应我,如果跟你喝的中药有冲突,你就不能乱吃了。”陆诚睿答应了,难得果果胃口大开,她想吃什么就让她吃好了。

果果很愉快的点点头。

吃着陆诚睿买来的鸡丝凉面,果果怕哑语表达不清楚,把想说的话拿着手机写成信息给他看:“你知道吗,在国外,我最想吃的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家门口小店的鸡丝凉面,以前我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让保姆去买一碗给我吃。”

“是不是这碗面有家乡的味道?”陆诚睿动情的看着她。果果抬起头,眼睛里清澈如水,又低头写了一行信息:“是让我想到你,你就像这碗鸡丝凉面,有点麻有点辣,却是爽口的味道,让人吃过以后再也忘不了。”

陆诚睿温暖的笑起来,“以后我做给你吃好了,这个不难,凉面外面有得卖,只是配料要下点工夫,但难不倒我。”果果也笑:“你还像一碗桂花糖芋头,吃下去又温暖又甜甜的。”

“得,我还像什么,你一并说了,我都学了。”陆诚睿打趣的说。果果大笑,比划着手势:“你像一切能温暖人心的食物。”

是的,温暖,陆诚睿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带给人温暖,果果一早就知道了,他是个能让人心里踏实的人,哪怕他有时候心不够细、考虑的也不是那么周到,但是他,却有一颗温暖的心。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四年?”陆诚睿的表情严肃起来,轻握着果果的肩。果果低头写了很久,才拿给陆诚睿看。

“离开,很多时候是不想面对失去的痛苦,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老是担心会失去你,我们那时回北京,这种想法越来越深,所以我干脆离开了。”

陆诚睿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轻叹:“那你现在想通了么?”

“想通了,世间的事,所有的得到都是短暂的,失去才是永恒,而这种短暂恰恰是我应该珍惜的,这样才会让永恒没有遗憾。”果果轻轻地、轻轻地把脸贴在陆诚睿怀中。

“你不会失去我的,虽然我不相信永恒、也不相信永远,可我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果果,我们之间的缘分就是天意。”陆诚睿温柔的搂着果果,毫无保留的阐明自己的心意。

就在他俩紧紧相拥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果果的主治医生和护士走进来,令他们吃惊的是,傅桐带着一个高个子蓝眼睛的外国人紧跟其后。

离开北港后,这还是他们三人第一次见面,颇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69

傅桐打破沉默,告诉他俩,“这是我在哥伦比亚的博导柯赛特教授,他是全美耳神经学的权威,也是我爸爸当年在美国留学时的同学,他主持的实验室此前已经培养出了治疗神经性耳聋的内耳毛细胞,目前正在临床调研阶段,我请他过来帮果果看看。”

陆诚睿诧异的看看那位年近六旬的柯赛特教授,见他很和蔼的看着自己,低头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果果,用手语比划,告诉她情况。

果果摇着头,陆诚睿劝道:“别怕,我在这里等你。”果果还不肯动,把脸埋在陆诚睿怀里,陆诚睿又哄又劝比划了半天,她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跟着柯赛特教授和医生护士们离开了病房去检查室。

病房里,两个男人面对面,过了很久,陆诚睿才道:“你学的不是骨外科吗,读博士的时候转了神经耳科?”

“嗯。”傅桐没有否认。

那时打了果果一耳光,很快果果就因为耳疾住院了,他一直猜测,是不是自己那一耳光打重了,若是这样,他得内疚一辈子,索性请动他爸爸跟他一起去了一趟美国,把柯赛特教授请回国内替果果治疗。

陆诚睿心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毫无疑问,他那时去美国留学,选专业的时候是为了果果才转了这一科,大概是想亲自寻找能治疗她听力障碍的方法。

“在美国的时候,你怎么不劝她去找医生看看?”陆诚睿又问。

傅桐道:“她不会去的,以前她跟我说过,小时候寻医访药没有成效,已经让她产生了畏惧心理,所以我也不想勉强她。”

“那这回,有把握吗?”

“百分之五十吧,毛细胞移植就算成功了,效果究竟有多大目前尚无定论。医学就是这样,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傅桐实话实说。

陆诚睿没再说什么,无论如何,这是个机会,果果接受治疗以后,哪怕没有效果,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万一能有所好转呢,总得试试运气。

“由我当主刀医生,你同意吗?”傅桐出其不意的提议。陆诚睿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

“对,由我来主刀替果果进行耳神经毛细胞移植,柯赛特教授年纪大了,他早就不再临床,但他会从旁指导…你同意吗?”傅桐的声调儿依然很稳。

陆诚睿知道,这次机会对果果来说非常难得,一旦错过了就很有可能耽误治疗,仔细想了想才道:“我一个人无权决定,得跟果果父母商量。”

“我只问你,你同意吗?”傅桐凝视着陆诚睿英俊刚毅的眼睛,似乎一定要让他给出一个答案。陆诚睿回望着他,沉吟半晌,终于道:“我同意,但不是为了让你解脱,而是为了果果。”

傅桐淡淡的点了点头。毫无疑问,小诚既聪明,又很了解他,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弥补他那一巴掌对果果造成的伤害,如果不把果果治好,他将永远背负着不能释怀的愧疚和遗憾。

小诚也是善良而慈悲的,他的大气正在于此,无论在怎样的境遇里,他从来不改初心,哪怕了解了傅桐复杂的心理,依然选择了相信他,把自己心爱的人交到他手上,让命运女神再一次把他们三人推到风口浪尖。

在这方面,傅桐自愧不如,他深知自己骨子里没有这样的热血和温暖,某些时候,他甚至是自私而刻薄的。

这一刻,他终于承认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吗,我弄坏了你的变形金刚,后来我买了个新的赔给你。”傅桐忽然开口问。

陆诚睿看着他,“记得,那是我妈买给我的儿童节礼物,你不但没说对不起,还跟我打了一架,但是暑假结束的时候你跑来还给我一个新的,说是你攒了一个夏天的零用钱买的。”

傅桐道:“那个变形金刚真的是我自己攒钱买的,我没跟家里要钱,而是去我家附近的车行帮他们擦了两个月的车。”

陆诚睿惊讶的看着他,细细回想,傅桐满头大汗的把变形金刚交给他的那一天,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原本清秀白净的傅桐晒得很黑,当时他还以为傅桐是跟父母去外地旅游,哪知道…这小子,从小时候就这样倔强了。

“变形金刚只是个玩具,果果不是,她对我很重要。”

“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全力。”

彼此无声,却有一种无言的情绪在缓缓流淌,原本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坚冰,似乎有了一点融化的迹象。为了这个他们共同深爱着的女孩儿,对立只会两败俱伤。

经过覃家人同意后,果果被推进手术室接受内耳毛细胞移植手术,主刀医生是傅桐。看着手术室的门关上,陆诚睿缓缓的舒了口气,坐回等待区,跟覃嘉树夫妇一起等待结果。

手术室里,傅桐在音响里放了一张CD,悠扬俏皮的乐曲声轻快的飘荡起来,没有选巴赫的交响曲,而是选了果果喜欢的《胡桃夹子圆舞曲》。

音乐声很快让他的精神振奋起来,拿起手术刀的那一刻,神圣感再次回到他心中,让他相信,自己从事的是地球上最伟大的职业。

紧张而精密的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傅桐的手术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了,额头也不断的渗出汗珠,护士不时拿纸巾替他擦汗。

手术台的无影灯下,早已在麻药作用下沉睡的果果,一张脸看起来苍白而又脆弱,傅桐清楚地知道,他稍微一个疏忽,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因此,他不去看她的脸,只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替她,也替自己。

缝合好最后一道刀口,手术终于圆满结束,傅桐潇洒向站在一旁的柯赛特教授做了个手势。柯赛特教授赞赏的看着自己这个来自东方的学生,是他所有学生里最优秀的一个。

护士们收拾好手术台,刚要把果果推出手术室,被傅桐叫住了。

“等一等,给我半分钟,你们再进来。”

对主刀医生的要求,护士们没有提出反对,反正手术已经结束,病人还没有醒,晚半分钟推进病房也没有什么关系。

护士们走了以后,傅桐脱下沾了血的胶皮手套,摘掉口罩,擦干净脸上的汗水,缓缓走到手术台前,无意中看到果果的右手紧握着,轻轻的掰开她的手,却见她手里紧握着那颗光华灿烂的珍珠。

心里动容,把果果的手重新握起来放回去,傅桐看着她安静的面容,俯下身在她脸颊上深深一吻。

看到傅桐从手术室出来,陆诚睿和覃嘉树夫妇同时站起来围过去,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手术很顺利,一小时后麻醉过去,她就会醒。”傅桐说完这话,一身轻松的走向医生休息室。

走进休息室,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咕嘟喝下一大口,冰凉的感觉让他的身心都从手术的亢奋状态平息下来,笼罩在心头多日的阴云终于一扫而空,暴风雨过后这种平静的感觉让他有一种灵魂升华之感。

小诚,照顾好我们的宝贝,她是你的,也是我的。傅桐淡淡的望着窗外绿草如茵,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令众人庆幸的是,果果接受了内耳毛细胞移植手术之后,听力虽然没有提升到正常人水平,比她之前却是大有好转,有时候不戴助听器,只要凑在耳边说话,她也能听到,这让所有人都很欣慰。

在此期间,陆诚睿应她和两家长辈的要求,开始办理去海军指挥学院进修的手续。

婚前的这段日子是甜蜜又辛苦的,陆诚睿的进修手续一天没下来,他就得回到北港去,果果在北京筹备婚礼的一切事宜。

好在两家人都怕累着她,并不让她事事亲力亲为,新房装修、家具采买都有专人负责,果果只要看看设计图,满意以后他们才施工采办。

陆诚睿的进修手续办好以后,回到故乡北京和亲人团聚。为了忙婚礼事宜,他把入学时间安排在十月里,这样他就有时间去找果果,陪她一起去买结婚用品,两个人时时沉浸在幸福里。

这天下午,两人一起去买婚床用品,家具定了意大利进口的全套家具,窗帘和床上用品的颜色他们没有让别人代劳,而是自己出来挑选。

在卖场里转了好多家,各种颜色和款式的床上几件套好看的有很多,果果决定买个六七套,反正他们婚后也用得着,到最后,东西多的提不完,只能让店家送货上门。

逛累了,两人去附近的咖啡馆休息,果果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玻璃幕墙外一闪而过,赶忙追了出去。

“果果,干嘛去?”陆诚睿来不及抓住她,只得伸头去看,却见她在店门口追了几步,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进店来,一脸的失望。

“看到谁了?”陆诚睿好奇的问。

“好像是傅桐,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我该谢谢他的,要不是他,我的耳朵只怕已经全聋了。”果果坐下。

听说傅桐替她做了手术之后就回美国去了,之后一直没见过他。

陆诚睿听她提到傅桐,笑着调侃道:“不用谢他,他那时打你,造成你右耳朵鼓膜穿孔,我都没找他算账。”

尽管傅桐没想到自己打果果那一耳光会造成那样严重的后果,陆诚睿却没法不恨他,换成他自己,不管果果怎么对他,哪怕是伤害他,他也绝不会舍得对她动手。

“你就别找他算账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他不是找人来把我的耳朵治好了,虽然我现在还是听得不大清楚,但比以前好多了。”果果早已忘了那些不愉快,此时充满了感恩之情。

陆诚睿道:“我没说他是故意的,我要找他算账,也不光是这个原因,那时候他明知道你是我的,还去美国找你,这就是对我不仗义。”

“现在还说这个干嘛,都过去了。而且,谁规定我就得是你的,你对我不好,我就不是你的。”果果撒娇的笑。

“好吧,你不是我的,你是我儿子的妈。”陆诚睿笑道。

果果嗔怪的看陆诚睿,故意撅着嘴:“说的跟真的一样,你哪有儿子?儿子在哪儿呢?”“好吧,在我这儿,今晚就可以放到你肚子里。”陆诚睿笑道。

“坏蛋!”果果伸手去拧他耳朵,咬着嘴唇笑,看他出丑的样子。

“疼!耳朵要掉了。”陆诚睿故意嚷嚷,假装叫疼。果果凑过去,飞快的在他唇上碰了碰,两人对视,皆是甜蜜无比。

70

晚上,陆诚睿按着老妈的吩咐,带果果回家吃饭。赵美贞听勤务员说他们来了,赶忙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