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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言恰在对面,横了她一眼。嫤言赶紧打圆场:“可是病糊涂了!爹爹不知道,她如今写的一手好字,学里先生都夸的!”

“哈哈!好,好,不愧是我苏某人的孩子。”苏璨高兴起来,指着婉言道:“不说我还忘了,我们二娘呀,小时候最爱生病。一病就气性比天还大,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么着!”

芸娘暗自冷笑,话都懒的接。

婉言盯了十三娘一阵,忽抬起头道:“爹爹既然回来了,便把冬娘的坟迁回来吧。”

苏璨一愣,才想起那位因他而亡的薄命通房来。看了看长子长女,就有些讪讪的:“明日先去吏部报道,回来便寻人打听一下怎么迁坟。”

明知道婉言是故意噎人,希言还是感激的望了婉言一眼。迁坟总要一二百银子才能动的了,家里却总攒不住钱,他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十三娘心下一紧,暗道:好一个下马威!这个小娘子可不好招惹。看样子芸娘也没有良人口中那样的贤良淑德。暗暗撇了已显老态的芸娘一眼暗自咬牙。本来可以趁年轻多生几个孩子,却不想被安排着跟女使住一块!想起这事十三娘就好一阵郁闷。方才去看了下,那店里的两张塌是一头一尾连在一起的。必定得和女使头对着头或者脚对着脚睡,连个隔间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如何能怀的身孕?真是好厉害的大妇,得想法子单独住一间才好。

没有一个大老婆能欢天喜地的看着丈夫纳妾。芸娘本就不开心,何况自己病着,女儿病的更厉害,压根就没心情调节气氛。希言嫤言看到苏璨就想起冬娘。又看着嫡母嫡妹身心皆不爽快,连带兴致也不高,也懒的说话。一时家里的气氛陷入古怪的沉寂。苏璨从来就粗线条,就他一人丝毫不觉得不对劲,只当是芸娘身上不好没精神。自顾在那里开心的喝酒吃菜,顺便不忘赞一下东京城里的美食。

“是了!”苏璨放下筷子问道:“不是说租书么?怎地一个人都未见?”

希言回道:“众人听说爹爹要回来,都说不便打搅,是以今日都未曾来。”又问嫤言:“白天可有人来?”

“也有几个街坊借了几本闲书去。”嫤言看了新冒出来的弟弟一眼,下意识的往低调里说。

希言顺着嫤言的目光一扫,也觉得有些郁闷。凭谁好端端的天上掉下个分财产的弟弟也不会喜气洋洋,重点这个弟弟不是同母的。再看苏璨吃着饭还不断关注弟弟,当了小二十年独子的希言小吃醋了。

婉言是病的头痛,没病的发傻。一听苏璨提起书店,就进入紧急戒备状态。多年前看过的宅斗小说瞬间灌入大脑。犹记得她刚穿过来时对希言嫤言的敌视,只不过一个屋檐下相互扶持多年,才改了思想,觉得有兄姐也不错,你看,她正长身体,去年的衣服不大合身,恰逢气温骤降一不留神感冒了。嫤言几乎是连夜替她赶的衣服,有姐姐多好呀!吵架归吵架,吵完了还给她做衣服鞋袜。这些嫡嫡庶庶的便被她丢到遥远的天边,当做浮云挥散了。此刻又冒出个异母弟来,从此她不是家中最小的,享受不了老幺儿的特权了,亲妈受到威胁了,对他还不错的哥哥要被分财产了,那绝对是不爽加三级!反倒是向来夹在中间的嫤言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弟弟陌生而已。

偏苏璨还在问:“一日能得多少钱?”

“一两贯的样子,如今做书店的多了,不如以往好赚。多亏了阿婉有些心思。”希言见其他人都不做声,只好出头回答。

“竟比的上小官的俸禄了。”苏璨笑道:“家里可攒了些银钱?”

芸娘没好气的说:“那年你离京,钱都让你带去了。这次你回京,也都送了礼。哪还能攒什么钱?”

“良人还在生气呢?”苏璨不好意思的道:“我如今回来了,日子便可宽松些。莫急,莫急。”

莫急你妹!婉言暗自吐槽:我哥的聘礼,我姐的嫁妆全让你花光了!还好意思说!哼!

希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起家里的财政状况又一阵头痛。此刻偏又多了个弟弟,日常没少在学里听到某某家又争家产的八卦。虽说他有志气自己出人头地,然而财产纠纷最是恼人。他是长子,是礼法上就占便宜,婉言是嫡出,芸娘也就这些年偏心眼没偏的那么离谱。还有个志言是幼子,常言道长孙幼子心头肉。算来算去竟只有嫤言两头不靠最吃亏。只是如今他也没进学,一句话也不好说得。差点憋出内伤来。

就这么各怀鬼胎的吃完饭回房,从此苏家妻妾满员的生活拉开了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①:新娘:明朝叫法。唐朝是庶母。宋朝亲妈叫姐,非亲妈的庶母叫啥我查不到,不知道是跟着唐还是跟着明。这里采用明朝的称谓。

②:姐姐:生母,这里前面解释过。

抱歉抱歉,今天有点迟。城管今日大发威,早餐摊全灭,吭哧吭哧跑到公司饭堂。哎妈呀,内队伍排长龙啊。一耽误就晚鸟~~ ||

私心钱是问题也不是问题

人挺犯贱的,没啥事的时候感冒呢,哼哼唧唧N天好不了。家里有糟心事了,立马原地满血复活。婉言第二天早上起来,是烧也不发了,头也不痛了,四肢也有力了,收拾收拾就上学去了。

芸娘原本就已经好的差不多,虽然还有些尾巴,但早就不用卧床休息了。苏璨外出办事,希言婉言上学,家里剩下几个女人大眼瞪小眼。

十三娘没有自己的房间,她睡的地方是铺子。白天生意不多,总也有那么几个闲人来借书,肯定不能老在那儿窝着。她无处可去只好跑到正屋戳着。偏苏家一家人都习惯除了睡觉以外的事都聚在正屋里做,带着针线来正屋的嫤言有些别扭了。自打找了蔷薇帮佣后,芸娘也没啥事可以做,每天早起出去疏散一下筋骨,多数时间也是呆在正屋里做点小活。她不年轻了,眼睛开始有点花,做针线活十分吃力。但家里有抄书的传统,替孩子们订下书本,维护一下铺子里的书籍还是可以的。

自从嫤言毕业后,娘俩儿一个做针线,一个钉书或者看闲书。时不时聊聊天儿,到点了一起上街买个东西或者一起下厨做点小食,也是活动筋骨的意思。现在忽然冒出个十三娘,搞的谁都不习惯。贴心话不能说,有些话还真不能让十三娘听了去。聊八卦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聊的。前些年苏璨在京当官,还有些官眷一起来往。这几年苏璨被撵了那么远,连带芸娘都不好走动,市井八卦没兴趣,官眷八卦她还落伍了,真是…无语凝噎。

要不是志言这个奶娃娃时不时闹腾几下,别人估计以为苏家这会儿没人在家呢。说起志言,十三娘就十分郁闷。原本在全州是有奶妈子照看的,无奈奶妈子也有家有业,不可能跟着他们上京。原想着熬一熬,到了京城再找便是,没想到一到京,连她都没地方住,别提找奶妈子。这一路上已经累的够呛,看样子还得一直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吐血!

苏璨向来不管内宅的事——要管了,她也藏不下私房钱了。可如今看来,不管事也有问题啊!小孩子精力旺盛,难道真让她没日没夜的照看?好不容易熬到志言玩的困了,问题又来了。芸娘倒是不小气,直接说让志言睡她床上去。论理志言也是她儿子嘛。问题是她十三娘睡哪儿啊?本来带孩子晚上就睡不好,白天居然没有地方让她休息,总不能睡店里吧。这…十三娘一面看着儿子,一面哭丧着脸——这可到底怎么办啊!

等到辅食时刻,希言和婉言照例带了一大串同学来,家里开始各种各样的热闹。苏璨十分不惯,对芸娘说:“家里如此闹腾像什么话?书屋本就该安安静静才是,这倒像茶馆了,让同僚见了岂不丢脸?”

“现在家里几乎没钱,你若能发一笔财我便把铺子关了。”说着看了十三娘一眼:“如今家里的日常开支,还是他们兄妹几个抄书的抄书,做针线的做针线省来的呢。说起来你的俸禄呢?当官三年,就只有那年捎了一百银子回来,剩下的上哪儿去了?”

苏璨被问住,看着十三娘道:“不是让你收着的么?还剩多少?”

十三娘笑道:“一路上开支也大,只剩下几十贯的交子了。”

芸娘一挑眉:“怎么,你们走的不是官道?住的不是驿站?”

“路上岂能不花钱呢?”苏璨不自觉的替小妾分辩了一句。

“当官三年,上千的银子,竟就只剩下几十两了?”芸娘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娘四个在京里头,三个孩子上学都花不到一千两。若不是你要进京,要送礼,还有好几百的结余呢。全州的吃食衣服,竟比这东京城还贵?”

“姐姐不知道,”十三娘笑着说:“总要有些人情来往,这可耗钱了。”

芸娘冷笑:“当我第一日当官家娘子呢?”

十三娘无话可辩,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苏璨见状便开始和稀泥:“罢了罢了,是我不会花销。日后俸禄交予你管便是。”

芸娘气的手脚发凉,冷冰冰的道:“好一个你不会花销!依我说,你的俸禄也不用给我,我也不用靠你养家,你只管把我替你走礼花的银子还回来如何?”

“良人怎么说的如此气话?我们夫妻何必分彼此?”苏璨有些心虚,他年纪不小了,当官时间也不短,上千两银子的购买力如何不知?十三娘藏了点私房他是知道的,可他觉得无非是女人小心眼的私心,说到底也是为了两人的儿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如今芸娘问起,又不好说,只得往别处绕。

芸娘与苏璨结婚二十好几年了,哪能不知道苏璨的性格?看到他目光闪烁就猜的个七七八八,堵的她心口犹如压着块大石头。偏家里开着店,再继续说下去吵嚷起来十分不好看,硬生生的把这口气忍了!饭也不吃,转身一关房门,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生闷气。

十三娘见芸娘回了房,想起她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是委屈到了十二分。眼泪哗哗的掉,也不哭出声,真是我见犹怜。苏璨左右为难,不知道劝谁才好。索性一抬脚跑出门了!把一妻一妾气的倒仰。

待客人走的干干净净,芸娘才发作出来。抓着希言的袖子哭的稀里哗啦:“你爹爹那个没良心的,我们在家这么熬着,他在全州花天酒地,千把两银子败的精光。早知如此,我也不替他走动了,好几百两丢到水里都没听见个响。如今又要重头来过,我的儿啊,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你们的嫁娶银子啊。呜…”

希言是从来没指望过苏璨的银子,彼时读书的小郎十个有九个还做着进士及第,天上掉个白富美的美梦。可即使他今天中的进士,那也没有用媳妇的嫁妆嫁妹妹的道理。所以听着芸娘的哭诉,也气的够呛。兄妹三人都是赚过钱当过家的,上千两银子无影无踪,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十三娘藏了。可是苏璨不出头,她们也都没办法。总不能搜身吧?那也太不像样了。真是气煞人也!

院子统共没多大,十三娘在东厢暂住的地方听的一清二楚。明知道芸娘是在绕着弯子说她,她也咬牙不吱声。那五百贯的交子,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怎么可能轻易的交付出去?她有亲儿子,芸娘没有。她就不信那个庶出的希言能真跟芸娘一条心!就算是一条心,也没有个庶子发作庶母的,还有个对爹的孝道在前顶着呢。她还满腹委屈不知道向谁说呢。想起回京才这么一两天,就遭遇的苦日子,也缩在床前默默垂泪。

婉言和嫤言实在是被气的无力。心算了一会儿,也大约知道丢了多少银子。说真的,这个数目少不少,可真要办事也顶不住什么。所以可气的不是钱,而是苏璨的态度。希言一面使眼色让两个妹妹出言安慰,一面轻声哄着芸娘:“娘娘别伤心,不就那么点银子么?日后我当官了,俸禄全交给您,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可好?”

婉言听到这句话,憋不出笑出声来:“回头我嫂子能掐死你。”

“你嫂子掐什么?她有嫁妆银子花呢。”

“又胡说八道!”芸娘哭了一阵好受多了,见希言如此哄她,心情倒也平复了些:“我可虑的可不是这些,吃饭的钱总有。可如今…唉…”

“那爹爹的俸禄给你就收着嘛!”婉言道:“钱在你手上,她能捞着多少?我就不信当家的攒私房还攒不过不当家的!”

“哪有挖自家墙角的!?”芸娘拍了婉言一下:“这家里还不乱了套?”

“哼哼,有妻有妾的,就别指望家里一条心。”婉言撇嘴轻道:“若是再来个宠妾灭妻,不暗地里谋杀亲夫就不错了!”

“阿婉!”芸娘低声喝道:“这话谁教你说的!叫人听见你还活不活?”

“这有什么?大不了不嫁!碰上这样的恶心事,还不如一辈子打单身呢。老了没人养?哈!谁没个死啊?老了就老死得了呗。我可不信那什么香火,不管是道士还是和尚,谁不是说人死了要转世?既然都转世了,谁有稀罕后代的香火了?自!相!矛!盾!”不过好像要供奉祖先的香火是儒家的事?啊,算了算了,反正她死过一回,按照她的经验是吃不着那个屁香火!

芸娘翻了个白眼,只当婉言孩子话。却不想婉言那是说真的!宋朝其实挺像21世纪的,不结婚的人多的事。圣斗士乃宋朝一大名产,无非就和后世一样被人背地里八卦两句。那好过打落牙齿肚里吞。更别提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还是常态,她才不要公共厕所呢,恶!

婉言的话芸娘不信,总觉得小娘子哪有不想嫁人的。但希言却听进去了。那句“不暗地里谋杀亲夫”吓了他一跳。接着芸娘的呵斥,让他忽然间有些明了——有些话女人是不敢说,不代表她们不敢想。有了儿子哪能没有私心呢?一有私心家里人心可不就散了么?老爹你到底明不明白,后院要起火了喂!

作者有话要说:目测今天这一章很热闹 ||

孝道真乃天理否?桃树理论

苏璨离开东京时间不短,十分怀念东京的夜市。信步走在街头,看着熟悉或不熟悉的铺子,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感充满了心头,这就是家乡呀。心情一好,便走到樊楼,要了几样小菜,又要了盏酒,一个人也吃的美滋滋的。

东京是个超级大都市,可到了晚间市民逛街的地方,无非那几个去处。所以撞见熟人的几率真的蛮高。这不,苏璨喝着酒,就碰见了一串熟人。几个人拼了桌,聊起了当今朝廷的八卦。当然今年的头条无非是先前太后病了一场,最近又康复了,洪福齐天之类的事。苏璨刚回京,听到这则八卦,心里咯噔了一下,又不好问的过于详细,只好含糊过去。转而几个人又八卦起最近龙图阁直学士马季良上疏要求盐茶收回国有,被人以“与民争利,岂国体曰”的理由一爪子拍了回去。苏璨听的云里雾里,完全接不上话,只好一个人喝闷酒。闷酒易醉,等同僚们缓过神来发现苏璨差点没缩到桌子底下去,囧囧有神的叫了夜间车马行专职送醉汉的人来处理。因明日还要点卯,一行人也就散了。

这头芸娘被安抚下去,带着人一齐睡了。苏璨在车里睡了一觉,稍稍清醒了些。半梦半醒的摸到十三娘那里准备休息。一扑上去,只听蔷薇尖叫一声,抄起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往苏璨砸去。差点没把苏璨给砸晕了!待蔷薇反应过来,一看砸了自家郎君,一紧张又吓的哭起来。夹杂着苏璨发脾气和志言被吵醒的哭闹声,好一阵鸡飞狗跳。被惊醒的婉言不厚道的趴在窗子上狂笑,苏璨自叹晦气,老老实实的摸回芸娘房间。芸娘也暗笑不已,心情霎时变好,要不然把苏璨关门外头可就更乐了。虽然芸娘让苏璨进了屋,但也没多话,径直倒在床上睡了,留下苏璨一个人辗转反侧——酒喝多了有点不舒服,刚才蔷薇好像砸到他的头了,一跳一跳的痛。他自知理亏,这雇工犯主都算不上,连说都不好说人家,简直是打也白打,只好认栽。在床上烙了大半夜的饼才沉沉睡去。

次日起床,婉言见苏璨头上好大一片青紫,狠狠拧了自己一把才把幸灾乐祸憋了回去,但不影响她的好心情。跟芸娘嫤言道别后,跟在希言屁股后面乐颠颠的出门上学去也。

到了路上希言才道:“你也别表现的这么明显。”

“那又怎样?他还能说我不成?该!”

“你就这么讨厌爹爹?”

“嗯,就讨厌。谁让他对不起娘娘来着。”

希言苦笑,怕也讨厌冬娘吧。罢,罢,这话问出来挺没意思的,转口道:“那是爹爹,与娘娘是长辈之间的事,我们做儿女的岂可这样偏帮?”

婉言站住了:“我倒是挺奇怪的。”

“嗯?”

“你说孝道这玩意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理所当然了呢?”而且还延续到她的年代。

“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

“得了得了,孝经我抄过好多本,早背下来了。别跟我说什么天经地义,老子还说‘六亲不和有孝慈’呢,照这个看法,如今是的人是丧尽天良了才折腾《孝经》与《二十四孝》吧?”

“此乃圣人言,自有其道理。”

“可我想不明白啊!”

“父母含辛菇苦将我们养大,还用想什么?”

“那爹爹可没‘含辛菇苦’,我又没有不孝敬娘娘。”

“阿婉,”希言认真道:“这孝乃人伦,你孝父,日后你的子孙孝你,天道伦常而已。就好比那树,春天开花,秋天结果一样。这有什么可质疑的呢?”

“好吧,我们拿树打比方。”婉言道:“假如你种一棵桃子树,秋天指望它长果子与你吃。你要不要施肥,要不要除草呢?”

“自然。”

“那如果你不施肥,不除草,也不抓虫子,秋天结不出果子来,怨谁?”

“怨我吧。”

“所以你要种桃子,是不是得努力伺候着,精心关怀着,它才能长出又大又甜的桃子对吧?”

“然也。”

“那我待见爹爹,怨谁?”

希言一噎:“这…话不是这么说。人非草木…”

“是呀,人非草木,你对草木都知道要付出才有回报,怎么对人就不知道了呢?家里原本好端端的,爹爹他非要闹。好,我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①,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风骨和追求。可是前人也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便是我们也读了圣贤书也懂了些道理,知道爹爹上疏并没有错,被贬心甘情愿,可后来他做的也叫事?”婉言愤愤的说:“吵起架来就说娘娘是妇人之见,用起钱来一点也不含糊。贬出京了,居然还带一小老婆回来!啊,不是说妾乃立女,要妻给纳的么?他一声不吭的都怀孩子了才告诉人,这圣贤书可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为老不尊,我干嘛要待见他啊?他尊了我娘没?还偏帮着小妾藏私房钱,真能耐哈!当初参他的人还真是慧眼如炬,就知道他是个宠妾灭妻的货色。我再待见他,那是脑子进水,读腐了所谓的‘圣贤书’!”

希言被哽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教科书上说的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真要是个个都按圣贤书做事,也没有那么多不肖子孙了。话又说回来,当爹的如果也按照圣贤书做人,还真就没有不肖子孙了吧?婉言说的还挺对的,要换成他,谁欺负了他亲娘,他能不恨?就算是亲爹也不行啊!何况亲爹还对不起嫡母。好么,亲娘给你拖累死了,一手养大他的嫡母也被你欺负了,表面上不恨,背地里一丝怨言也无?那绝对是圣人。可惜他也是凡夫俗子。婉言说出了他不敢说出口的话,此刻端出大哥的架子训人实在说不出口,因为他心虚。只能叹口气:“这话可别到处乱说。”

婉言一副胜利者的表情:“我就对你和大姐说,娘娘都不说,她非得打我不可!”

“不怕我打你?”

“哼哼哼哼!”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当爹的尊严是自己挣的,可不是礼法给的。就苏璨那个鸟样,只要你苏希言不是腐儒,就不可能没点意见。

希言笑笑,人心呐,果然是圣贤书教化不了的东西。他暗自建设的思想,婉言随口几句就拆的七零八落。其实荀子的人性本恶才是真理吧,只不过大家都害怕说出来,一床棉被盖了而已。

“阿婉。”

“干嘛?”

“家里现在没钱了…我…呃…”

“嗯?”

“再攒点钱,把冬姐的坟迁回来,你会不会生气?”

婉言拍手笑道:“以后我被别人欺负了,你会不会去砸砖?”

“呃,砸砖!?”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婉言咕噜了一句:“就是会不会为我出头?”

“那是当然!”

“所以我干嘛要生气啊?”婉言笑道:“我还有私房可以支援你的。”

希言愣了一下:“多谢。”

“不用客气拉,谁让你是我哥呢?我这人一贯知好歹。谁对我好,我对谁好。谁对我和我的人不好,我管你是亲爹还是亲爷爷,一样不好!”婉言说着这个时代大逆不道的话:“你和大姐对我挺好的,所以我也会对你们好。人都是相互的嘛。”

希言用力揉着太阳穴:“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没想法怎么赚钱?”

“…”

婉言拍拍希言的肩膀:“好兄弟讲义气嘛!到分叉路了,我先走了哈!那什么,迁坟要多少钱你先问清楚。我们一起想办法。就这样,晚上见!”说完一阵风的跑了。

希言抽抽嘴角,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迁坟要多少钱啊?

晚间下了学回来,乐了一天的婉言被一道雷劈中。苏璨围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几回,直到学生党们撤退,才扭捏的说:“阿婉,家里白日要做生意,新娘无处歇息,到你屋里歇歇可好?”

婉言对希言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看吧,这种爹爹。随即毫不客气的反问苏璨:“凭什么呀?”

“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白日也不在家,便是让她歇歇又如何?”

“原来如此。”婉言冷笑:“怪道在全州时,竟是小妾当家。原来是因为反正娘娘不在嘛!爹爹,我只是白日暂时不在家,又不是死了,怎么就该让别人睡我的屋子了?”

“用一下你的屋子,你又没丢什么,说那么多做什么?”

“我没丢什么!?”婉言故意道:“哦,她睡我的屋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我的女使呢!我的女使跟我的爹爹上床生了个儿子,这听着像话嘛!”

“…”全家人都被婉言这个理由囧到了,居然还有这种反驳的理由,可是想想好像是挺不对劲的哈。谁又知道婉言这破理论,是从言情小说得来的呢?小说上不是常说,妹妹的丫头哥哥不可以收房嘛,不然很难听神马的。其实在此时,并没有这种说法。通常一个女使照顾一家人,何来专职的女使呢?如果是家养的贱籍奴婢,不过是个物件,哥哥看上妹妹的玛瑙盘子了要过来摆果子好看,谁会说什么呀?只是这个涉及了点阴私伦理的事,不提出来还好,特特提出来,还要这么做就奇怪了。所以苏璨一懵,居然被婉言晃点了!

婉言的房间,是十三娘白天能暂时休息唯一的地方了。她肯定不能住希言的屋子,更不可能让她睡正屋——要敢出现这样的事她十三娘非被大舅家打残不可。结果被婉言一票否决,理由还如此囧囧有神,十三娘气的半死,却又不甘心,便笑道:“只是午间略歇歇,必无人这等无聊吧?”

作者有话要说:①婉言这句穿越哒!

宅斗 世界上的事,无非是无欲则刚而已

“那要有怎么办呢?防微杜渐嘛。”婉言故意看了十三娘一眼道:“要是有了谣言,我嫁不出去,小四养我一辈子?”

“混说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把嫁啊嫁的挂在嘴边,像什么话?”苏璨恼羞成怒了。

婉言挑眉道:“爹爹是大丈夫,该去为朝堂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该去为天下苍生谋福利,不能顶天立地,也要养家糊口,便是闲了出两本警示名言的书也好、给学子们写个考试技巧也好。正经事且忙不过来呢,怎么总在内帏打转?”

“…”苏璨顿住,婉言这话说的太…正气了,便是顶嘴都能算劝谏,还是孝道的一部分,苏璨发现他掐不过这家伙。

十三娘自从嫁了苏璨,就没受过委屈,连接几天不顺也开始赌气:“既如此,不如去租间屋子,我带着五郎出去住好了。”

苏璨正要出言安抚,只听芸娘一声断喝:“闭嘴!正经人家的女眷,谁跑去外头住的?这里是缺了你的吃还是却了你的穿?好好的侧室不当,还要跑去当外室?要名声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