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老娘只道是儿子给力,把她又给接了来了。这一回,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是不带了的,盖因颜启也烦了这些猪队友,都给他利索地镇压了。可是颜老娘却带了许多箱笼,又带了好几个“心腹”。一来便是沸沸扬扬。

亏得楚氏想得周到,打发颜启到城外接她,提前把京里情况说了,让她收敛一点。颜启心里有事,自然不想他老娘闹事。虽然讨厌越国长公主那个老娘们,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老娘们对皇帝的影响还是相当大的。颜启想跟皇帝家结亲,就不能在这时候让越国长公主拿到把柄来坏事儿。

颜老娘是答应得好好的,在府里享清福,为了儿子,且不出门儿。

所以,她就关起门来闹腾了。

颜老娘上了年纪,头天来,精神头儿有些不好,又听儿子说不好总出去串门子,就有些蔫蔫的。看着儿媳妇很恭敬地带着一干晚辈来行礼,她也没特意为难,弄得柴氏等心里猜着些意思的人都很惊讶:看起来不算难相处啊!虽然暴发又土气,但也没难为人呢。

颜神佑一看这位曾祖母就眼睛疼!别人戴金镯子,不过小指粗细,太夫人手上的金镯子足有两指宽,一手戴仨!每手三个以上的金戒指,镶着大颗的宝石,晃得颜神佑都没数清她究竟戴了几个戒指。头发已经很少了,还弄了假髻,插满了的钗子簪子。耳朵上那沉甸甸的耳坠子,把耳洞都扯成了长条形。颜神佑都替她疼。

就这么个粗犷豪迈的形象,楚氏能看她顺眼才是怪事。

颜老娘也看楚氏不顺眼呀,不过她看到大曾孙颜希贤,就给了老大的笑脸!“哎哟哟,老颜家是后继有人了!”颜希贤被父母教育得很好,相当有礼貌地给她请安。颜老娘再看柴氏,不止生了颜希贤,现在还怀着身子,抬手撸了两个大镯子赏给柴氏!又小声对颜希贤道:“晚间到太婆这里来,太婆与你好东西!”

看姜氏只生了一个女儿,脸就挂了起来。

到了颜平之这一房,她当年是喜欢吴氏的,自然也格外宽厚。虽没再多赏东西,却也说了几个好字。郁氏是郁陶的女儿,郁陶当年对颜老娘十分不错,颜老娘还记得,问一句:“你是歪他闺女呀?”也“虽然有点不舍,还是十分大方”地撸了俩镯子给她。

郁氏听人说她爹的土名儿,脸儿都胀红了,颜老娘还说:“哎呀,都有两个哥儿了,还脸皮薄呢。不用害羞的。”

又让郁氏有空到她那里说话。

说完这些,颜启又说:“阿娘一路辛苦了,还去屋儿里住下。等下开饭。您歇好了,明天再跟他们说话。”

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颜老娘欢快地答应了。洗完澡,觉得乏了,连聚餐都只吃了一半儿她就回房睡了。

颜神佑回来就对姜氏道:“看太婆的样子,这抹额…等等再送吧。”

姜氏…深以为然!这满头满脑的,黄灿灿的,没地儿戴这抹额呀。

从第二天起,鸡飞狗跳的生活,开始了!

先是,楚氏带着儿媳妇们给颜老娘请安,连颜氏也回来看祖母。颜老娘听说孙女儿也生了好几个儿子了,点头道:“能站住脚就好!”

转脸就说楚氏:“你这些儿媳妇们,都生这许多孩子,这些年不断了的,怎地狗子到现在还这几个娃?四郎怎地一个弟弟也没有?你没看赵猪儿这许多儿女?百子千孙才是福!都说你是贤良人,怎地在这事上不贤良起来了?你既生不出,合该叫旁人生。”

柴氏与姜氏连着郁氏、颜氏都面上变色,哪有当着儿媳妇的面儿这样说婆婆的呢?根本是打脸。

唯有赵氏,虽是吃惊,却调整得很快,脸上很快堆了笑,要上来劝上一劝。岂知楚氏行动更快,抬脸就盯着颜老娘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许是郎君看不上我挑的人,阿家来了,想是更知道郎君喜好,我出千贯钱,阿家看好了什么样的婢子,只管买了来与郎君。”

颜老娘被一棒子打懵了:“啥?”

“这家里呀,由您做主,只要别动儿媳妇房里的人,旁人,随您指。您说哪个给郎君,我就把哪个打扮好了给郎君送去。先前我也弄了些人,可他都看不上。”

楚氏要是拒绝呢,颜老娘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对付,楚氏这一顺从,颜老娘反而接不上茬儿了。赵氏一见这样,忙又将提起来的臀给放到脚后跟儿上,跽坐端正了。

颜老娘不知怎地,总觉得儿媳妇眼里满是嘲讽,忍不住道:“你倒懂事儿。”

楚氏低头不说话儿。恨得颜老娘什么心情都没了,一挥手:“都去都去,我歪着。”

将人赶走了,她这才发现,这屋里配的,都是水灵灵的小丫头啊!个顶个的漂亮。就她们了!给儿子的小妾,找好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颜老娘又发现了新趣味,她看到了颜平之。然后就想到了吴氏,然后就对颜启道:“看到三郎我就想起阿吴来了,她好人家女孩儿,与你做妾,原就与你约定,要你照应她娘家,当成亲戚来走的。怎地我在这里不见?他们是不知我来,还是旁人拦着不许他们来?”

颜平之:MD!

除颜老娘与颜平之外众颜家人:卧槽!

这是要疯啊!

颜神佑已经无暇他顾了,心里吐槽得都要疯了。颜小大夫确诊:这对母子,疯了。

颜启看看楚氏,没想到楚氏点头了,他松了一口气,对颜老娘道:“明天便叫她们来。”

楚氏微笑道:“安排住下亦可。”

颜平之想死!

颜老娘见不得儿媳妇出头露脸儿,故意对颜启道:“等你吃饱,到我屋里来,我有几个人要给你。”说完还瞪了楚氏一眼。

楚氏一点也不在乎,慢条厮理就擦嘴。等这娘儿俩走了,楚氏对颜平之道:“那好歹是你阿姨娘家人,你去下帖子请,去写帖子罢。”

颜平之欲哭无泪地带着老婆走了,赵氏这会儿也知道妾是上不了台面的了,颇恼颜老娘胡来。

颜孝之见他们走了,顿时放声大哭。连着柴氏、姜氏、颜渊之郁氏等一齐哭,大人一哭,孩子跟着哭。唯颜肃之与颜神佑没哭,后者板着个脸,开始抠桌子。前者莫名其妙地道:“哭什么呀都?有用吗?”

楚氏头回赞同他的意见:“都哭什么呢?将军因伤了身子,不能有子,我也难过。有太夫人相劝,想来能好上许多。”

咔!这是集体摔碎下巴的声音。

颜神佑:…卧槽!这个女人好可怕!

第29章 颜老娘其人

却说楚氏好心建议将颜老娘接回京里来,哪知颜老娘一来便给她好大两个下马威。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楚氏虽不算是主,却是实打实的亲娘亲婆婆亲奶奶,她受辱,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儿自是哭成一片的。

不然能怎么办呢?去揍羞辱她的人?那个来头更大,是楚氏的婆婆。于是就只好哭了。

没想到哭得正H,被羞辱的那个开始爆猛料!

年长的全呆住了,他们全都听懂了:颜启废了。他太监了。再不能生了。年幼的听不懂,还那儿哭呢,忽然发现父母停了,这才止住了声音。

颜神佑…这货从来就没正常过,跳过。

被跳过那货心里翻江倒海,嘴巴张得老大,怕被楚氏瞧出来,她低头个头,抠桌子,接着抠桌子。您知道他太监了,特别开心是吧?知道他太监了,还顺着太夫人给钱给人给准备婢妾?好阴险好阴险。不知道…那一位在亲娘面前承认自己废了是多么地屈辱,不知道那一个听到独生儿子太监了,又是怎样的心情。知道老太太七十好几黄土埋半截了,还这么整她,这绝逼是故意的!

【可是忽然觉得特别地爽,肿么破?怪不得四叔是上一辈儿最小的!】颜神佑想着想着,嘴巴从“O”变成了“~”,有一种特别解恨的赶脚!但是依然迷惑,为什么还要答应把吴家人接来?还有,颜启又不能生了,就算…搞死颜平之,颜启也不能怎么样呀!再说了,这是颜启自己不走运,弄得太监了。如果他没废呢?又要怎么收场?

楚氏最初想的是,吴氏无非就出个肚子,帮她生个儿子。到底是穿来的人,颜神佑的思想一时没跟上节奏,她就没想到这一点。她更不知道颜启最初防楚氏像防贼,看颜平之跟看眼珠子似的,不让楚氏插手,后来都养大了,也就这么着了。

颜孝之像正在打鸣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声儿都哽住了。颜肃之更囧,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颜渊之木木呆呆,完全没办法进入状况。三个儿媳妇连忙看孩子,要把孩子耳朵捂住。捂完了孩子,才慢一拍感到害怕,婆婆这是跟公公撕破脸的节奏啊!跟儿子说就罢了,连儿媳妇都知道,这是不打算给颜启留一点脸面了吗?

想来也是,凭哪个老婆被这么打脸,委屈了三十年,现在丈夫还在放弃治疗,她都忍不得了。尤其这颜启越来越偏心,眼里竟似只有三房一般,家风不正若此,连孙子辈儿的前程婚姻都要受影响。思及此,统统掐熄了那一点点腹诽。

楚氏的脸,在烛火跳动中显得分外的幽深莫测,声音也像从遥远的天外传来一般:“那一年,临江王余孽犯驾,李苗战死,他伤了身子。知道的人甚少,宫中遣来了御医,还要瞒着我,呵呵,我便只作不知。由他‘转了性子’做了‘正人君子’。”就算颜启不受伤,她也要让颜启伤上一伤的,颜启自己倒霉,倒是省了她的事情。

颜神佑最怕听到“呵呵”两个字,忍不住一个哆嗦。心说,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为什么要忍个脑残丈夫到现在呢?早拍翻一万回了好吗?做事不是须趁早吗?

中二少年思维广,颜肃之道:“那胡须呢?”

没错,颜启有一部美髯,虽不似关二爷,却也像是个文士,梳理得又干净又整齐。楚氏用一种“愚蠢的人类”的目光轻蔑地看了一眼这个中二病,冷冷地道:“不能生子而已。”

颜神佑秒懂:失去的是生育能力,不是X能力。但是对于种马兄来说,这是一个重大打击。这位种马兄是心理创伤过于严重,不能生干脆就不X,或者X功能得了心理性障碍。其实他不算太监,但是…[1]

还是想要呵呵他一脸。感觉特别解恨,肿么破?!

颜神佑捂脸,听楚氏道:“好了,都知道了,若是日后他们有什么脾气不好的地方,你们…都体谅些吧。”

等等,还有不明白的呢,求解释!

也许是少有这样面接询问母亲的机会,又或者是八卦天性复苏,颜肃之相当不留口德地道:“那还许吴家人到咱们家来做甚?谁家把妾的娘家当亲戚啊?给个闺女就要照看他全家?妓吗?”

虽然场合不对,但是颜神佑真的相当想笑!她这爹,说得真是太一针见血了有木有?!

楚氏只是微微一笑,道:“你爹心里苦,就叫他痛快一回罢。”

颜肃之十分怀疑,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要发生的样子= =。

由于受到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兄弟三个都没回房,而是聚到了颜孝之的书房里,继续讨论。颜肃之有千般怀疑,世界观受到了震荡打击。如果楚氏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这些年受的苦又算什么呢?还有,吴家人真的不能来啊!

颜渊之就是家里的小透明,颜肃之虽然受气,但是一闹腾,好歹有曝光率。他却是一直默默在活着,不如大哥受母亲重视,不如三哥受父亲疼爱,更不如二更会刷存在感。然而岳父不错,二哥又仗义,现在倒是能发言了。他十分坚定地对颜孝之道:“大郎,不能令吴氏亲戚入府!”

这不成笑话了吗?

颜孝之沉声道:“只怕阿娘另有盘算。”

颜肃之冷笑道:“有甚盘算,总是将人当傻子一样瞒!吴家人,我见一回揍一回。敢踩我门上,腿打折了他!”中二病回血回蓝特别快,受到打击之后火速恢复。重开嘲讽模式。

颜渊之权衡再三,对颜孝之道:“我之妻儿,也不能与妾的娘家认亲戚。”

颜孝之叹道:“我亦如此想,我们这便去见阿娘吧。”

合着弟兄仨全被吓傻了,没来得当场跟亲妈抗议。

到了楚氏那里,楚都已经洗漱完了,换上寝衣,打算睡觉了。儿子们来了,楚氏又披了见外衣,方叫他们进来。弟兄三个这才对这个母亲敬畏起来,这般大的事情,心里存了三十年,挑破了,还能这样从容睡觉?还有,您老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说明白了行不了?

可楚氏却不打算都告诉他们,听了颜孝之禀告的:“欲闭门户,不与吴氏相结交。如能不令进门,更佳。”的话后,楚氏道:“太夫人发了话,你们父亲又愿意,你们现在是拗不过的。不想搭理,就不要搭理。他们还能在这里长住不成?愚蠢!”

愚蠢的凡人×3败退。

楚氏道:“大郎与长史说一声,勿惊讶。”

愚蠢的凡人×3给跪。

回房,躺在床上还在发呆,被这等神转折打击得回不了神儿。

儿媳们也是一样,夫妻对面无言。唯姜氏与妯娌两个不同,颜肃之回来之后跟她说了兄弟会议的决定就书房面壁去了,姜氏却对着闺女发呆。颜神佑…特别心虚。

姜氏再受惊,女儿是放在第一位的,对女儿也是十分了解的,现在怎么回想,怎么觉得颜神佑的表现完全不像个孩童。难道听懂了?不对!姜氏的表情冰冷了起来,这伤了身子的事情…神佑是怎么知道的?再“神”,她也只是个“童”好吗?有问题,问题大了!

姜氏冷冷地看着女儿:“今天你听懂了?”

颜神佑这货,从小她娘问“懂了吗?”就立马回答“懂了”。神童嘛,学得快,不懂,才奇怪。刚要点头,啪,把脖子僵得直了,硬生生卡住了。

“啥?没没,懂什么了?”

姜氏道:“今天你阿兄阿姐、阿弟阿妹都哭,你不哭,为甚?”

颜神佑战战兢地道:“吓傻了?”

“嗯?”

“阿婆的脸,好可怕。像有鬼要从影子里钻出来了。”

姜氏面色缓了一些,依旧是严肃地道:“不要胡思乱想,那是烛火映的!还有,谁教的你看人脸色的?人,要知进退,可不能蝇营狗苟,只知察颜观色。心里要有度,凡事不当只以他人喜欢好为准,当以礼义为标。明白吗?”

颜神佑仔细咀嚼其中滋味,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东摇西摆的,讨好人家,那是奴才,叫人瞧不起。”

姜氏欣慰地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过几日家里要来人,听到姓吴的,一个不要理,阿圆阿方都仔细着了,不许与姓吴的搭一语!”众人齐声称是。

姜氏又搂着颜神佑教她背书。

可母女两个都想着心事,半天也没读进多少书。姜氏又纺了一阵儿线,颜神佑就在一边看着纺车轮子转,看着看着,就悃了。这才歇下。

也不知道颜启母子说了什么,总之,颜老娘第二天就没起得了床。楚氏为她请医问药,带着四个儿媳妇侍疾。对外只说她上了年纪了,因在封地身子不好,这才接到京里来养病的。

颜启心里十分难受,他不得不跟老娘说了实情。否则这美婢送到跟前,睡是不睡?不睡?老婆老娘都要催。睡?老娘又要问他要孙子,他可变不出来。到时候再一逼问,一旦闹大,说他是个【哔】他还要脸不要了?明显的,楚氏干不过他老娘,这事儿没办法帮他瞒下,那就先跟亲妈通个气儿吧。

颜老娘是被这消息活活气病了的,她寡妇人家,不止是死了儿子没指望,儿子太监了,也没指望了好吗?虽然已经有四个孙子,可是…一想到儿子废了,她还是心如刀铰,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氏偏偏十分贤惠,孙媳妇们也规矩得很。颜启也带着儿子们来侍个疾,颜老娘躺了两天,听她的“心腹”劝:“您这看满堂儿孙的面上。”心腹还不知道真相呢。

颜老娘一想,对啊,儿子不行,不是还有孙子吗?这人特别纯朴,真是爱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喜欢一个人,就把自己认为好的,都给他。孙子里,她受吴氏与颜启影响,最喜欢颜平之。

得,就他了。

这天,大家都在她床前侍候。颜老娘想明白了道理,精气神儿也好了,挣扎着起来,叫过颜平之:“好孩子,我有好事要给你。”当场给了他五个美婢,让他收房!

颜平之:=囗=!

赵氏:卧槽泥马!

这不坑爹呢吗?

赵氏因丈夫之故,在颜老娘面前颇得照顾,她爹又是赵忠,跟颜老娘关系十分好。儿子生得少,镯子没得到,却颇有脸面。这颜老娘突然打了她这么一顿大耳光,还反反覆覆来了五下,她一口老血全梗在喉咙里。傻了!

还是楚氏说了一句:“三郎还年轻…当戒女色。他儿子都有了,不急…”赵氏真想给楚氏磕头道谢。这么多年了,终于知道这个婆婆的好处了。

颜老娘道:“呸!一个哪够?要多多的才好!我跟你这不懂事的说不明白!你下去!”

楚氏从善如流地退下了。

颜老娘又和颜悦色地对赵氏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猪儿儿女这许多,你这么多兄弟姐妹,多热闹。”

赵氏:“…”真要喷血了。亏她忍功不错,低着个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她能说啥呢?

赵肃之等人忍笑忍得快要抽风了,终于等到颜老娘说:“我觉得心口好受多了,要出去走走。”

楚氏连忙唤人给她换衣裳,扶她出去。颜老娘还说颜平之夫妇:“你们不用跟了来了,带她们回房去安顿。明天再带她们来给我请安。”

这是要逼死人的节奏呐!可颜启觉得没太大问题,颜老娘认为自己很有道理,楚氏…楚氏已作败退状,其他人都不管这闲事。颜平之才要说不要,颜老娘已经开始哭了,颜平之慌忙道:“我这就带她们回去。”其实他这心里,也不是十分坚决地要拒绝。

颜老娘忽然想起来,她觉得柴氏也很不错,就问她:“你有身子,吃力不吃力?要不要给你几个?”

颜孝之上前一步道:“阿婆,孙儿在圣上前面当差,如今为册立太子的事情正忙,抽不开身来。晚上回来就想歇歇。”

颜老娘点头道:“这倒是。”

再看颜渊之:“你呢?”

颜渊之道:“孙儿现在虎贲,守着禁宫,如今也抽不开身。”

颜老娘嘀咕一句:“当年你们阿爹打仗也没碍着事儿,如今圣上怎地这么烦人?”

众人皆不接口,到了颜肃之,他说得更好:“长得太丑了。”

颜老娘:“…呸!不要拉倒,以后也没你的份儿。”

姜氏:这真是太好了!

颜平之见这兄弟三个这般回话,心里直抽自己的嘴巴:我怎么没想这些理由呢?可人他都已经收下了,再反悔?他不敢。

颜老娘算是顺利送出五个美婢,心情好了不少,往花园里一走,回来吃得香睡得香。就等着见吴亲家。

颜平之领了五个美女,有点心猿意马、有点憋屈。赵氏就是青着脸,把每个小妖精都剜了一回。赵氏这样一张晚娘面孔,颜平之的兴致也减了,觉得扫兴了起来。

此时夫妇二人还不知道,更让他们难堪的事情已经逼近了。

三日后,吴家登门。

长史得了消息,叫把大门守住了,不许这些闲杂人等走正门,颜启要放人,他们就集体辞职!颜启没法子,只好让吴家人从侧门进。到了一看,颜孝之弟兄三个,院门儿紧闭。

进来见面还好,时人称呼就是某娘、某郎。可介绍人的时候,得认个亲呐!颜老娘与吴老爹一口一个“亲家”,楚氏听了,当场就翻脸走人,留下颜平之:“你看着办罢。”

介绍起死了的吴氏的侄子侄女儿的时候,吴老爹对着颜平之,一口一个“你表弟”、“你表妹”,把颜平之弄得羞恼欲死。谁TM要这种卖闺女当小老婆求生存的外祖父啊?

颜平之,也是读了点书的,好吗?

第30章 学到新技能

楚氏敢当场甩脸子,可颜平之这怂包不敢!

颜平之平生最恨之事,便是他乃是庶出,可他偏偏又对嫡母心存芥蒂。说他怀念生母吧,他又对吴家人十分瞧不上眼,颇觉这些人粗鄙。实在是个矛盾的人。

吴家人生得并不丑陋,衣着也是干干净净,只是行止上与颜老娘颇为合拍。颜平之颇以为耻,听着颜老娘说:“她这是什么样子?有客来了,与婆婆脸色看吗?”虽是骂的楚氏,颜平之却十分不领情。

然而吴家人来了,又颇得颜老娘母子之心,颜平之只得捏着鼻子赔着。什么“外祖父”“舅舅”“表弟”“表妹”他是一句称呼也不肯给的,原本只是努力保持平静。等楚氏一走,他的脸也挂了下来就剩他一个陪着了,太坑爹。

颜老娘还在那里跟吴老爹絮叨着:“这个媳妇不贤良,可惜了你家闺女…”

颜平之再忍不住了,压了怒气,还要好声好气地劝颜老娘:“阿婆,您前些日子身子还不爽快,今天别太累了,累坏了您,又是我们的罪过了。”

吴老爹原本有个好闺女,也因此得利,不幸遇到楚氏手太狠,压得他二十多年抬不起头来。闺女也被打死了,自家也沾不上将军府了,这回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也是存着看看外孙的心思。然而一见楚氏,他全家心里都怵上三分。等楚氏走了,颜平之又这般说,连忙道:“正是正是,太夫人歇息要紧。”

颜老娘也确有些乏了,又被楚氏噎得不行,心道,等狗儿回来看我怎么说给他听。便对颜平之笑道:“你是好孩子,安顿你外公一家子住两日再走!亲家,这家里屋子还有两间,只管住下。”

颜平之:卧槽!

能让颜平之连装逼都忘了,可见颜老娘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了!颜平之想要的外祖父,乃是去世的老楚太尉那样的体面人。不是吴老爹这种将闺女给人送给当妾的人。

让他安排?他怎么安排啊?家里的事儿,他做不了主。骠骑府的事情,自有属官,内宅的事情,是楚氏掌管。可颜老娘说的话,他没胆子反对。他在这家里立足的根本,就是这母子二人。

出得颜老娘的住处,他左思右想,是真想不到要把吴老爹一家安排在什么地方。只得暂将他们安排在客房里,交代一声:“不要出屋,不要乱走,我去禀阿爹。”便走了出去。

吴表妹女孩儿家,天生敏感些,怯生生地问她爹:“表哥是不是不欢喜?”这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白嫩嫩的皮肤,一头乌鸦鸦的头发。用这种语气说起话来,有一种惹人怜爱的美感。

吴舅舅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说!”却也不敢再多说话,生恐这周围有什么楚氏的密探。

心里担忧不止的吴家人不知道,更大的难堪即将来临。

却说颜启散朝回来就到自己府里,又想筹划着推行他的计划。首倡的大奖兑成了老娘进京,他得再想办法弄个大奖兑给颜静姝才行。正在开动脑筋呢,被颜老娘叫了过去,好一通告状。

颜启听了也很不自在,当初吴氏被杖毙,楚氏出走。他将楚氏迎回,两人便是约定,楚氏可为他管家,但是吴家人永不许踏入颜府一步。他只道楚氏松口,便是许了,哪知楚氏这样当面不给吴家人脸呢?当下便对颜老娘道:“娘,我去说她。”

颜老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如今有三个儿子撑腰,我们动不得她了,也休不了她了。”

颜启一看他娘哭,心里也难受,连忙说:“我去说她去。”

可就像颜老娘说的,楚氏生了三儿一女,儿子都当官儿了,女儿也嫁人了。他能把人怎么样呢?就算他脾气再坏,还得顾忌一二。这会儿闹出事儿,对他不利呢。以前他是个光脚的,肆无忌惮,现在他想穿鞋,便束手束脚了起来。

到得楚氏上房,他还绷着个脸,对楚氏道:“你今日在阿娘面前,如何无礼?”

楚氏便啐到了他的脸上:“呸!命我的儿子向吴氏贱仆叫外祖父,我走避开去已是与了阿家面子了!”

颜启没有唾面自甘的修养,一抹脸,怒目道:“三郎原就是吴家外甥!”

“我自姓楚,这家里的孩子都只有一个外家!你的岳父只有一个!那个姓吴的是谁的外祖父?你再说一句?!你敢到外面说一说?”

颜启也有些心虚了,好歹也算知道一点风俗了。忙说:“你便是当与阿娘些面子。”

楚氏眼神冰冷地看着颜启,倒真把颜启看得有些寒意了。楚氏冷冷地对侍女道:“将军累得昏了头,请他出去休息罢!”

颜启还不想走,这个时候绝逼不能走。颜启的缺点很多,但绝不包括不知道利害关系。对着楚氏作揖道:“夫人,夫人,且忍一时。”

忍?楚氏冷笑道:“忍到你那好圣人再赐二十匹天水碧?不用等了,我明日便为他们求赏去!”什么时候忍、什么时候发作,她不用颜启来教!

颜启又要瞪眼,楚氏将脖子一梗,盯着颜启道:“人呢?还不送将军去歇息?阿家既嫌弃我不贤惠,去,将新买的婢子送往书房,由着将军挑去。挑了谁,就是谁。”

颜启年轻那阵儿就好个女色,且以夜御数女自豪。早年最爱,如今却成了戳伤疤的利器,刀刀捅在心上。颜启脸胀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甩袖子走了。

说是休息,也不是躺下了。还有晚饭呢。

晚饭,又是一场大热闹。

晚饭时节,颜老娘是要她“亲家”来一起吃的。楚氏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在颜老娘说:“三郎,请你外公坐下。”的时候,冷冷地问颜平之:“你外祖父在哪里?谁是你外祖父?”

颜平之:“…”他深深地觉得,这位祖母就是老天爷派下来专门克他的!怪不得祖父死得那么早!

楚氏又道:“你昏一个给我看看,装死给我试试。”

颜平之不得不上前,还不敢表现得像是受了委屈,特别恭敬地对楚氏道:“儿之外祖,乃是已故太尉,余者,不识是何人!” 颜平之不是小孩子了,不再会是以为颜启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颜启能不顾忌的事儿,他不能。他要敢认了吴家这门亲,明天他就等着被御史给参死吧。

连颜渊之原本都已经在卷袖了,听了他这么说,又把袖子给放了下来。

楚氏冷笑。她就知道,有个太尉外祖父、都督舅舅,可比有个泥腿子的外祖父、田舍翁的舅舅光彩得多。尤其对这对父子正在妄想的事情来说,更是如此。颜平之算还没蠢到家。

再看颜老娘,已经呆住了,她真想不到,颜平之居然会不认亲外公一家子。吴家人坐立难安。姜氏已经带着闺女离席了:“阿家,丑事已经看够了,别污了孩子眼睛。媳妇告退。”颜神佑被她娘带着,一手扶着惊掉的下巴,一手拉着她娘的走,同情地看了一眼想钻地缝的颜平之,告退。

【好凶残!别人斗,是摧残肉体、剥夺权利,这位是连精神都不放过。】颜神佑小朋友,新技能,GET√

姜氏一动,柴氏、郁氏也跟着连动,一齐带着孩子告退了。

楚氏道:“都去罢。三郎,你好生招待你阿爹这一家故交!”说完,她也走了,还吩咐着,“清水洗地。”

这顿饭是真的吃不下去了。吴家人惯会的看脸色,吴老爹便老泪纵横地开口:“是我们不当来,这便走。”依着颜平之的心意,宁愿给他些钱,也不能将他留下的。岂知颜老娘拧了性子,必要吴家人留下来:“走个甚!我不发话,哪个敢赶你们?”

这会儿她选择性失忆,忘了颜平之根本不认这家“亲戚”了,就将吴家人交给了颜平之,还说:“明天来我这里说话,我还有好些话没说呢。”

颜平之真想把这一伙人统统塞河里淹死算了!

可他还得按着颜老娘说的,认真把人送回客房里,再嘱咐:“休要出门,被人遇上了,我来不及救护。”

没看着颜启将要说一个“不”,颜老娘又已经滑到地上开始拍地骂起颜家祖宗十八代了吗?颜启都扛不住颜老娘“你们颜家没一个好东西!你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骂,颜平之就更扛不住了。

行了,根源找到了。可颜启能休了楚氏吗?颜老娘自己都说了,楚氏给老颜家生了三个儿子了,动不得。

吴家就在颜老娘的保驾护航之下,在客房里住下了下来,全家人都萎靡不振了。

颜神佑五周岁多了,能跑能跳,却有些赶不上姜氏那匆匆犹如被恶鬼追逐的步伐。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自家小院儿门口,就听到姜氏对颜肃之道:“郎君,我有话要说。”

颜肃之看着今日颜平之死样儿十分解气,听姜氏口气不好,也不生气,道:“有话回去说。”

进了屋里,姜氏拍拍颜神佑:“你随阿圆回房洗漱。”颜神佑略大一些,姜氏便将她安置到了东厢里住下,不再带着她一起睡了,如今颜神佑有自己的屋子。有了独立的空间,也意味着不能当小耳朵了。

也不知道颜肃之与姜氏聊了些什么,颜神佑换上寝衣,听到颜肃之离去的脚步声,忍不住又来看姜氏:“还没跟娘做晚间功课呢。”

姜氏道:“也罢。”却取出一册新书来,也是手抄的纸卷轴,颜神佑看那上面的字,写的是《户婚律》。姜氏也曾向母亲请教过怎么教孩子,后来发现,在文化课上,这些经验完全没有用。教“神童”,是没有固定教案的。

她干脆就把颜神佑当成个成年人来教,只有在诸如体育课、劳动课的时候,才把她当成个孩子来看待。

嗯,先讲礼仪,因为颜老娘要见吴亲家,姜氏已经跟女儿讲过了礼仪,妻妾之别、嫡庶之别,看起来小姑娘学得很好,吸收得很快。眼下便拿了这《户婚律》来给女儿上课来了。

母女两个一教一学,时间过得挺快。不知道是不是性别天赋,颜神佑对这等家长里短的条文特别有天份,看完就全记住了。这天教了十条,姜氏讲一遍,再提问,她每条都能背得出来。

姜氏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罢。你去早些歇息,明日赶早了去朝你太婆主、阿婆请安。不要与三房说话,没得坏了心情。那一家子破落户儿,你也不须理。为人贫贱不可鄙,无德无行最可恶。”

颜神佑不知道她说的是三房还是吴家,又或者全扫了进去,只得全答应了下来。只觉得姜氏这般义愤,般有一点模板的样子…